午膳之后,如錦回到錦園,坐在屋子里就等著錢氏派人來通知她。方才母親與她說自己早上的要求大伯母已經答應了,等個一會就帶她一起去相府。摸著手心里的翠綠荷包,如錦若有所思,低著頭想象著下午見到沈憐的場景。
她研究過,這荷包里的玫瑰花瓣中夾了少量的曼陀羅花粉,沈惜隨身佩戴在身上,時間一久便會神志不清、產生迷惑。這也正解釋了昨日自己在花園里的時候為什么總晃晃悠悠,看人看物都不清楚。
因為這個,她才會那么失禮地倒在秦楓身上。如錦現在想起來,心中就一惱,那個秦家世子爺,可也真是個愛自作多情的人。昨天的那語氣,說的就似是自己負了他一般。明明早前是他拒絕了原主,明明是他想要娶弄熙,怎么弄到現在,就成了自己的錯?
什么同早前看他的眼神不同了?什么叫自己變了,口口聲聲都問著自己討不討厭他。這些問題,他問出口的時候難道就沒有想一想,再追問自己答案有意思?
如錦越想越不耐煩,這秦楓雖然沒有深度相處過,但是和陳家的人一樣可惡,都是為了目的可以出賣自己的婚姻。且明明是他們自己做了惡人,最后還好意思冠冕堂皇地指責他人的不是。
這類人,如錦打心眼里深深地鄙視。
揮去思緒,不想秦楓。如錦想起那位沈憐,絕美的面容,昨天在大伯母拉著沈惜不停問這問那的時候,眸中閃過一絲羨慕。
那種羨慕,是如錦早前十分熟悉的。因為前世里,自己在陳府的時候,自綝兒的眸中見過無數次。每次在陳老夫人拉著自己同陸氏說笑,提及未來與浩寧親事的時候,站在一旁的綝兒總是滿臉羨慕,神情極為不自在,又突然變得很是寡言。
那個時候,自己以為綝兒是喜歡陳浩寧的。以至于后來連她自己都耐不住懷疑,坦白地問過她這個問題,可是結果她搖了搖頭,只是說羨慕自己能夠嫁進陳家,僅此而已。
綝兒說她對浩寧并沒有非分之想,自己同她自幼親密無間,無話不說,也就再沒有懷疑過她。
可后來新婚之夜的那個場景,如錦一輩子都忘不了,滿堂的紅光相映,綝兒含笑地喂自己吃下那放了毒藥的蓮子酥。那一刻,自己至今不能理解。于是之前在邊關的數個夜幕,強要為綝兒尋一個理由,也就只能是她當初欺騙了自己,其實她心里是在意陳浩寧的。
可是,沒過多久傳來的消息又打破了她的這個想法。因為嫁給陳浩寧的是薛弄蕓,而不是她花落綝。
難道綝兒是在為他人做嫁衣?
如錦真真想不明,綝兒會為了一個素未謀面的弄蕓去謀害自己。她不信,但直到昨日,如錦在清風院里發現了她同陳浩宣的關系后,那有些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
或許……事實原比自己想的還要復雜。
當初的綝兒,起初只是單純地羨慕自己能夠嫁進陳家,可最后卻因為一些莫名的原因害死了自己。那么現在的沈憐,會不會也是出于同樣的原因,羨慕沈惜能嫁進顯赫的薛家所以才狠下毒手?
如錦沉眸,這個極為有可能。畢竟沈惜嫁給了薛俊然之后,立馬就成為薛家的少夫人,薛家的未來主母。整個燕京,除了天家,還能有誰家比得上薛府?
這一點,不用明說,如錦心中也明白。
所以現在就算是如錦沒有十足的證據說就是沈憐推了沈惜下水,但是她有明顯的動機、也有機會。
這個翠綠荷包若是同她無關,那沈憐為何要將它丟棄在陳家的路道上,不就是怕沈家的人替沈惜辦身后事的時候發現端倪么?
現在如錦早不再糾結沈憐為什么會害沈惜這種問題了,因為理由可以有很多,也可以只是簡單的一句話:想要沈惜死。這就好比當初的綝兒,一心只想要自己的命。
事都已經做了,還糾結動機做什么?
這一刻,如錦突然覺得沈惜就是前世的自己,而沈憐便是綝兒。
可是自己知道真相,該要揭發嗎?
如錦心中有搖擺不定,望著手里荷包上繡著的大雁惆悵迷惘。如果自己沒有重生,別人發現前世的自己是受冤枉死,可他只是想利用自己的枉死真相來謀取利益,是不是太過冷血無情了些?
搖搖頭,如果可以,如錦希望別人能夠揭發真相,還自己前世一個清白。
想到這兒,如錦在心中就有些鄙視自己。難道仇恨真的改變了自己?她現在滿心怨恨,只是想著要懲治陳家,撕破他們那偽善的面孔。捏緊荷包,連良心都覺得過意不去。
沈惜與自己又沒有什么過節,就算只是個一般的路人,想必自己也會伸手幫忙一把,何況是現在的生死大事?
但是,要在燕京立足,光靠薛家的地位是遠遠不夠的,她必須要有自己的圈子,有自己得人脈。如錦深深地了解到這一點,前世的自己就輸在了這一點,她以陳家為中心,同外面并無往來,以至于連薛弄蕓同陳浩寧早就彼此心許的事情也一無所知。
如錦還在瞻前顧后,外面就來了梧桐院的丫頭,說錢氏讓她去二院的垂花門那邊,一同前往沈家。
如錦笑著點點頭,剛想往外走了幾步,低頭又覺得衣著不適,想著便喚來白芍與白英。匆匆換上了一身簡潔的繡蘭白裙,頭上除去了那些色澤艷麗的名貴首飾,只在髻間插了一支銀鍍碧璽點翠花簪,雖然低調,卻比較適合前往還在辦白事的沈家。
等見著錢氏,如錦便更覺得自己的想法是正確的,二人都是衣著樸素坐了馬車駛往沈府。
錢氏對如錦不算熱情,對于她的存在只覺得無關緊要,總覺得帶她一起不過是為了給廖氏面子。等會到了沈家,自己隨便安置了她就好,只要不給家里惹事,她是去吊唁沈惜還是探望沈憐都無關打緊。
再者,沈夫人若是對弄熙撒氣,如錦也是薛家的女兒,想出氣就找她去。錢氏心中煩躁,一想到等到沈家與沈夫人還有一場“惡戰”要打,人便有些蒿目時艱。
相對于錢氏哀怨浮躁,如錦顯得平靜很多,她只低頭閉目養神。早前在錦園心中的矛盾,此時倒是沒有預料中的緊張。捏了捏袖子中的荷包,如錦心中只有四個字:靜觀其變。
荷包因為被水浸濕過,藥性并不是很強,再者只要不打開細細拿著那香料研究,如錦也不會覺得頭暈不適。可為了謹慎,如錦還是在外面裹了一方絲絹,將它嚴嚴實實地包裹住才放心。
否則在沈家出丑,這可不是什么好事。
或許是因為道路上行人眾多,馬車總是搖搖晃晃,如錦的腦袋動轉西晃,極為不舒服,心中都腹誹著是這車夫駕車水平不好還是這燕京道路不好。
“錦兒,忍忍就好,時間太緊,就走了截近。”
錢氏突然開口,如錦只好收起臉上的幾分不滿與苦楚,抬頭對著說者點點頭,應道:“侄女知道,伯母您自己也注意些。”甜甜地一笑。
錢氏看了倒不好再說些什么,本到了嘴邊想要警告她在沈家后小心處事的話也就咽了下去。她這樣知書達理,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提點,錢氏也就只是微微頷首,不再言語。
如錦知道為什么錢氏會選擇走捷徑,因為去沈家的時辰因為弄熙的事情給耽誤了。午膳后,海棠院就傳來了消息,說弄熙發起了燒,大致是因為傷口所致。
如錦去看過一次,弄熙臉色蒼白地躺在床上,整個人面如槁木,嘴中還說著胡話,具體是什么她沒有清楚,只聽到了個“秦”字。后來等了好一會都沒聽到弄熙醒來的消息,就是現在,弄蕓還在海棠院里陪著弄熙。如錦明白,此刻的錢氏心中肯定很是擔心。
對于弄熙的事情,如錦雖然好奇,卻也沒有尋根究底。如果是小事,錢氏早上不會那么發作;如果是大事,那么不過幾日,便會有消息傳到眾人的耳中。
又行了一段路,馬車才停下。婆子搬了踩凳,伺候著錢氏與如錦下了馬車。
剛一下車,如錦就見到氣勢威嚴掛著“沈府”二字的大宅外,四下都掛滿了白緞、紙燈籠。沈府的大門外,許多系了白布的小廝都直直地站著,銅釘鐵皮的朱紅大門敞開,偶爾有人進進出出。再四下一看,周圍停了許多馬車,各府的車夫正百無聊賴地坐在車上打盹,偶爾有幾個熟稔的車夫聚在西邊的墻角下一塊兒玩起了骰子。
如錦站在錢氏身旁,正準備抬腳走上臺階的時候,去發現一輛朱纓華蓋馬車竟在不知不覺中停在了她們身旁。
趕車的是個年輕的小廝,他放下馬鞭,一個閃身就下了馬車,,轉身對著車簾中的人畢恭畢敬道:“公子,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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