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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開頭(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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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媽媽見著她遲疑不決,執意將布袋塞到了她手中,“小姐若是再不收下,我可惱了。”葉子衿哪里聽不出來,主仆有別,明知她不可能真惱,然而這份心意,卻讓她心里似滾燙的開水,一直暖到了心頭。

  她微微垂下眼簾,默默攥住了宋媽媽塞來的布袋,面色是少有的動容,“多謝媽媽。”宋媽媽眼眶微紅,眨了眨眼,“小姐是我一手養大的,只當是親生的孩子一般,這樣說,就見外了。”

  葉子衿沉默著沒有說話。

  然而心里卻在暗暗發誓,宋媽媽,今日我拿了你的養老錢,他日,我一定會加倍的還給你,一定。

  宋媽媽掏出帕子拭了拭眼角,才推開門去,站在臺階上,對院子里站著的眾人說道:“你們都進來說話吧。”眾人雖不知道發生了何事,然而方才親眼見著宋媽媽捧著一鼓鼓囊囊的布袋進了屋子,此時望著宋媽媽眼眶微紅,也都若有所覺。

  葉子衿端著茶盞,淺淺抿了一口,這才抬頭直視著眾人:“你們方才也聽天冬和半夏提起了,這繡活一事,不可常做。你們都是自小就服侍我的,這么些年,我都看在眼底,也不愿你們日后眼睛看物不明,誤了終身。”頓了頓,鄭重的望向各人,“依我的意思,刺繡不過是一時緩和之計,我們還是要尋一件能長長久久做下去的事情才好。”

  眾人都陷入了沉思。

  葉子衿所說,的確是實情,不少名聲較大的繡娘,年過三十,看東西就漸漸模糊,而那些長年累月和刺繡打交道的繡娘們可能更為嚴重。所以也有許多繡娘,過了二十歲以后,便尋了良人出嫁,免得日后無所依托。

  “這莊子上足足有六百畝田地。”紫苑率先打破了沉悶,“我看著不如我們種一些花花草草的,拿到市集上去賣好了。”立刻就被木蓮駁斥了回去:“花花草草可不是一般人能種出來的,有許多人,種了一輩子,那些名貴的花草,仍然是折損了不少。”

  “那不如種一些好養活的花草。”紫苑卻是越挫越勇。

  紫蘇白了她一眼,“好養活的花草,哪里還用人幫忙養活?再說好養活的花草,大家都容易養,說得利錢,自然就十分微薄。”她們說的也不無道理。

  不好養活的花草通常比較名貴,若是能成功養活,并且能找到買家,那還好說。但一旦養不活,或是找不到買主,那就是一件賠本生意。但是相對比較好養活的花草,又不見得會有多少人愿意買,若是當真那么好養活,有不少小戶人家的夫人小姐,很樂意自己動手去養。

  畢竟花草一事,一面是為了觀賞,另一方面,也是讓那些百無聊賴的夫人們,有一件樂事可為。自己這群人卻完全是門外漢,對于花草僅限于觀賞,而要如何養活,卻是一無所知。

  說到底,葉子衿如今沒有本錢,一旦虧損,那就是要折上所有的傍身之本。

  她雖然有冒險的膽識,然而一時之間,卻無法下得了這種狠手。并且是在明知種花草可能會拿不回本錢的情況下,更是無法選擇這條路。

  “我看,不如種一些莊稼如何?”紫蘇有些沒底氣的掃了眼眾人,“可以跟著這莊子上的人多學一些……”宋媽媽也是莊稼人出身,聽了這話,不由苦笑道:“也真真是沒有沾過陽春水的姑娘,這下地一事,你們看著容易,殊不知是幾種行當中最艱苦的一個!更何況你們幾位姑娘,弱不禁風的,不要說種地了,就是站在田壟上一彎腰,都叫人嘆一聲暴殄天物。”

  紫蘇幾個都是身形瘦削,人人都有幾分姿色。

  葉子衿看了眼幾人,暗暗也有贊同宋媽媽之意。然而要真說起辛苦,她還當真是從來沒有見識過,更加沒有體會過。只知道少年時曾讀過一些感嘆農人苦的詩句,然而那時她是閨閣少女,從未見過,哪里能體會其中的真意。

  哪怕是到了這莊子上,她也只是感嘆一句,人心淳樸,風景優美而已。

  宋媽媽顯然是深有體會,嘆了一口氣,說道:“你們都是燕京城長大的,天子腳下,繁花似錦,也難怪有些事情不知道。你們來的時間恰巧是夏收時節,若真是趕上了秋日或是春日,可有你們看的呢。”

  目光從紫蘇身上掠過,笑道:“秋季的時候,沒日沒夜的忙著收割,就怕爛在了田地里。春季的時候,卻又是忙著播種,生怕慢了,影響收成,那可真真是苦不堪言。披星戴月的,也不過是瞇上一小陣,這一日就過完了。”

  紫蘇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我等可算是井底之蛙了。”

  葉子衿坐在一旁,聽著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暗暗思忖了半晌。

  無論是種花花草草,還是種莊稼,看起來都十分不易。可若是另辟蹊徑,會如何?

  除非種一些這里極少有人種植的。

  念頭剛剛閃過,便被葉子衿自己否決。若是當真極少人種植,必然是那種作物不適合在蘇州這地方生長,否則,誰會放過這白白的掙錢的好機會。再說若是她們種的太過稀奇,就算最后養得活,有沒有人肯買還是兩說。

  葉子衿就命人喚來了和媽媽。

  若說這些人里面誰對這地方最為熟悉,非和媽媽必屬。

  卻說和媽媽進門來,便見著滿屋子的丫鬟,穿紅戴綠的,隱隱看著便覺十分鮮亮,到得走到葉子衿跟前時,不由嘆道:“這哪里是燕京來的丫鬟,分明就是一眾仙女下凡!”眾人都笑了起來。

  葉子衿輕輕一笑,立刻就問和媽媽:“現今市集上,可有什么是最為難得的?”和媽媽猶自未明白葉子衿的意思,不假思索的說道:“自然是金玉之物了!那東西放在身上好看,放在家里也不折耗,我們這里的婦人們,就是入殮前,也必得有一塊赤金子含著。”

  這并不是葉子衿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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