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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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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啟程第一章啟程  至道二年十月二十九,大雪已過,冬月的清晨寒風刺骨。我和其他四名被流放的犯人,要一起河東充軍。

  我被同行女囚扶出了縣大牢,幸好今日無陽光,否則從昏暗之處出來,會覺得刺眼。

  門口已經有很多的人等待著,將大牢旁邊的小道簡直圍得水泄不通。這都是來送要流放的犯人一程,其中幾乎都是百花山莊的人。

  “上枷上銬”一聲令下,男犯按照罪輕重,上五斤至五十的枷,如果重犯或者存心讓他死的話,甚至有一百斤的大木枷。而女犯則手上戴上鐵銬,如重犯則雙腳再加一副。這樣可以防止犯人逃跑,送達河東后才去除。

  所有被流放的犯人都必須加黥刑,初犯刺青在耳后,二犯三犯刺于太陽穴,只有特殊情況才刺于額頭正中。

  而我卻沒有被刺青,而是在耳后用青漆涂了類似的方框,看來是有人暗中讓這里的負責人網開一面。畢竟刺青可以去除,牢頭和縣官沒必要為了這圖章大小的刺青來和上面作對。

  一副輕銬套在了我雙腕上,我的手因為天氣很冷,凍得發紅。身上囚衣雖然換做了棉衣,但很單薄,根本阻擋不了刺骨寒風。

  所有囚犯都穿著這樣的黑不黑、灰不灰的囚衣,衣服前后都貼著一塊寫著大大‘犯’字的布。

  縣官也親自來了,對著我諂媚地笑著:“劉莊主,皇命不敢為,千萬不要怪罪本縣官。因你身體病未愈,故可坐車去,請上車吧。”

  我算什么莊主,百花山莊都沒了,現在只是一個犯婦。犯婦都算不上,我又沒嫁人,只能算是女犯。

  往旁邊望去,是一輛用馬拉的木頭牢籠。雖然簡陋,根本不能遮風擋雨,再說就憑這副自己都站不住的身體,要不是閻王不收,早就斷氣了,這一路顛簸,不死也基本廢,沒個一年半載好不了。聽說充軍后,男人是專門是重活,而女人也不輕松,光洗洗衣服就能死得累死。但還是比那些靠兩條腿走五百里去河東的強很多。

  “多謝大人”我微微一笑,試著在女犯的攙扶下,上這個四面八方都透風的囚車。坐這種車更適合游街,被砍頭的死囚就是站在比這種車再窄小點的車里,拉去菜市口的。

  在囚車前,我腳都抬不起來,根本跨不上在車前準備好的上車凳。試了幾次,結果反而把體力都耗盡了,一下撲倒在凳子上,連身邊扶我的女囚都沒拉住。這女囚在牢里熬了那么多天,身體也不怎么樣。

  “還是坐這車吧”一個聲音響起,人們紛紛讓開道,狗剩牽著一頭馬走了過來,而馬套著一輛車。

  縣官看了旁邊的師爺,師爺立即靠近耳語幾句。縣官聽后只能好似無奈的嘆氣:“按法不行,能坐囚車已屬開恩。”

  想坐上囚車,一般是大官外加皇上開恩的,算是極高級別的。普通犯人走不動就用鞭子抽,抽到爬起來繼續走,不動繼續抽,抽死了報于當地官府再沿路一埋,算做因病暴斃。雖然每活著送一人過去,就多一份錢餉,但拖著這么一個不能動的累贅,這點錢餉不夠辛苦錢的。

  狗剩聽后立即從車里取出二條棉被,大步走到囚車旁,一條棉被鋪于冰冷的囚車上,一條隨意擱在旁邊。

  他轉身小心將我抱起,輕輕地放在棉被上,再幫我身上披了一條,同時輕聲而語:“應在十一月初一啟程,結果提早了一日,昨下午才貼出公告,就連孫將軍也無法趕到了。”

  昨下午貼出公告,今日清晨就走,趕緊派人通知,最近的孫揚威得到消息也是現在的事,說不定他昨晚已經出來,等著明日早上送我。而其他人就算請出假來,也是掐日掐夜的趕來,最早大約也是今下午才到。看來太子就是要讓他們沒辦法送我,以讓趙鳳滿意。畢竟趙鳳為了我悲慘,付出了極大的代價,她一下將手中的王牌全都打光了。

  我點了點頭,坐在棉被上,身上還蓋著一條,靠在囚車的一根根木欄上,含笑環顧著四周啜泣一片:“回去吧,都不要送了,我會三年后就可以回來的。”

  關上囚車的牢籠,隨行押運的四個官差,又將鏈著其他三男一女四名囚犯木枷手銬的長鐵鏈,再查了遍是否牢固。犯人逃了可不是鬧著玩的,官差可是要受罰的,嚴重的掉腦袋也有。

  等一切妥當,官差頭大聲喊道:“啟程”

  “莊主”那些來送我的人哭的哭,喊的喊,全部依依不舍。

  “去吧,好好過日子,等我回來。”我好象不是去流放,而是去旅游,臉上帶著笑,輕松的很。但無論我怎么說,他們都久久跟著吱呀吱呀前行的囚車后,不肯離去。

  大郎拿著一籃子的東西擠了過來,先在四個押送官差的袖子里塞了銀票,然后拿著籃子走過來:“莊主,雞蛋拿在路上吃,還備了點人參片,路上覺得累就含幾片吧。”

  “不能給”官差得了好,語氣自然好了許多,還算客氣地道:“不能隨身帶著物品。”

  “這”大郎為難地跟在不停往前去的囚車旁,剛想試圖與官差商量,就聽到一直牽著馬車跟在旁邊的狗剩說話了。

  “放在我車上吧”狗剩好似下早就有準備:“我隨莊主一起去河東,既然東西不能莊主拿,我就幫著拿著,需要時給她吃。”

  大郎一愣,所有人都驚呆了。狗剩居然愿意一路尾隨地照顧我這一路需要近半個多月時間,一路上風餐露宿才能跟著走路的囚犯到達目的地。從沒人想到過,根本也沒想到,要一起跟著去流放地的。

  流放是皇命,不能不去。但是可沒說過,其他人不準跟去流放之地不是荒蕪就是窮山惡水,要么就是蠻夷、土匪到處流竄的地方。朝廷還巴不得人去得越多越好,人多才能將當地的經濟發展起來,土地使用起來。

  “好”大郎一聽也鼓起了勇氣,對著旁人道:“快去準備馬車,我也送莊主去。”

  一言而出,更多人響應。

  “行了,都別去”狗剩皺著眉,大聲喝叱道:“一個個拖家帶口的,一來一去一月,又不是去做生意,那么多人干什么?我去足夠了。”

  我沒有讓狗剩不要送我,因為狗剩這個脾氣,一旦決定的事,真的十頭牛也拉不回來。反正也就一個月,就讓他去吧。

  大郎一聽點了點頭,到車后掀開車簾將籃子塞了進去。回來后帶著感激地拍了拍狗剩厚實的肩膀:“那么就麻煩你了,你房子的事由我們包了,回來后就能住新房,不用你操心。”

  “房子的事暫緩吧”狗剩頭也不回的跟著我的囚車走:“我要去三年,要造等三年后再說,我的地你也暫管一下。你們沒什么事就散了吧,回去后好好打理田產,幫莊主再賺回一個百花山莊才是本份。三年后,我會帶著莊主回來,別到時連住的地方都沒有,還要讓莊主再賺錢救濟你們。”

  這下輪到我愣住了,見狗剩平庸的臉上,卻有著無比的堅毅目光,眼淚一下滾落下來。我趕緊將眼淚給擦了,不想讓大家看到我流淚離去。

  大家一聽頓時明白了狗剩的心意,紛紛掏出懷中所有帶著的銀票往狗剩車上籃子里塞:“把這些都帶上,不多。要知道多帶一些來”“我的,還有我的”

  大郎搖頭嘆氣,隨后轉身大聲阻止:“銀票太多也不是好事,萬一路上有個閃失遺失了,不是沒銀子花了?大家先拿回來,以后每次經過河東,商隊都帶一些去。”

  大家覺得有理,立即按照大郎的意思辦。

  狗剩斜視輕蔑道:“河東有什么生意做?不要老是空跑。”

  大郎卻很有自信:“那里有老陳醋,價格低,進了后一路慢慢賣,說不定半路就賣完了,虧不了你就放心跟著去,我們一定會幫莊主重新賺一個莊子出來。”

  旁邊的人立即響應,說非要再幫我建一個更大更好的山莊出來。

  聽到后,我的心感動得稀里嘩啦的,深感多年的辛苦是應該的。于是對著送行隊伍揮手告別:“去吧,都回去吧。你們一定要照顧彼此,好好過日子。莊子不要也行,能種種地,反而活得自在。都去吧”

  送君千里終須一別,望著已經送了十里有余,快出地界的送行人們,我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下。

  出了地界,就是荒郊了,狗剩坐在馬車上,見四個官差正拿著鞭子,頂著寒風帶著連成一串的流放犯人走著,于是體恤道:“各位差爺,要不再找輛車,把他們都塞上,你們就坐我的車過去吧。否則這一路太過辛苦了”

  頭戴方頂帽,只不過在上面插有一白羽作為區別的官差頭唉聲嘆氣著:“多謝,但萬萬不可,否則被看到了,非論個疏職之罪不可。”

  這就是刑罰,讓流放的人不但要忍受背井離鄉的顛沛流離生活,還要一步步走到流放之地。無論刮風下雨、哪怕下冰雹,每日至少要走五十里地,如果超過時日未走到,押解犯人的官差還要受罰。

第一章啟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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