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茶是不可能喝茶的。
吃肉也是不可能吃肉的。
所以程忠倒的茶水，蘇安然只是輕輕的抿了一口就不再喝了。
反正意思是那么個意思，他表態了就行。
玄界的修煉方式，與妖魔世界不同。
這個世界的修士講究的是大口吃肉、大碗喝酒。
只因他們的修煉方式更多的是提純和凝練體內的氣血，而并非像玄界修士那樣是依靠真氣，因此血肉這種東西于他們而言價值是非常大的。
但蘇安然和宋玨則不同。
他們體內的真氣已經是處于一個自我循環的階段，所以需要做的就是避免因雜質進入這個循環系統而產生一些不必要的麻煩與干擾，因此口舌之欲于他們而言就真的只是一種需要克制的欲望了。
所以那些沒有靈氣的食物，玄界修士一般是絕對不會去碰的——哪怕看起來似乎是很純凈的茶水，其實也是含有大量的雜質，這也是為什么玄界的修士去其他宗門做客，喝的都是靈茶的原因。
妖魔世界，妖氣之濃郁對蘇安然和宋玨而言，不亞于置身在一個充滿毒氣的世界里。
這也是蘇安然和宋玨來到這個世界這么久，從來不在人前用餐的原因：這個世界的食物對他們來說，就是毒藥，一旦吃下去還需要花費一番精力將雜質排出體外，甚至可能會減損體內的真氣，簡直是就是血虧不賺。
若非演戲必要，蘇安然甚至連那一口茶水都不會抿——從另一個方面來說，這也是為什么玄界的小仙女們從來不需要上廁所的原因，體內腸道都干凈得跟什么似的，哪有污穢需要排出。
后面的交流，倒是屬于相談甚歡的范疇。
以至于赫連破、程忠、陳井都沒有注意到，蘇安然和宋玨全程一點茶水也沒喝、一點肉食也沒吃。
“一群憨貨。”
在程忠等人走后，蘇安然才不屑的撇了撇嘴：“色字頭上一把刀啊。”
“你說什么？”宋玨側頭望著蘇安然。
“你知道，我們玄界的女修士比之此方的獵魔人，優勢在哪嗎？”
“我們的實力比較強？”
“錯。”蘇安然搖頭。
“我們的基礎比較牢靠？”
“錯。”蘇安然還是搖頭。
“我們的立意比她們高？”
“還是錯。”
“那我不知道了。”宋玨搖頭，她在蘇安然面前認慫倒是十分干脆，一點也沒有不好意思的樣子。
蘇安然撇嘴：“我們玄界的女修士比之此方世界的女獵魔人，最大的優勢就在于好看。實力強不強的，倒是其次，畢竟九位人柱力里好像就有兩位女的。”
“是的。”宋玨點了點頭，“陰匕.章婆婆，還有高原山的大巫祭.藤源女。”
看著宋玨一臉認真討論的模樣，蘇安然就知道，宋玨的腦子里是真的沒有“女性的長相也是一種優勢”這種想法。
不過玄界的女修，個頂個的漂亮，基本就沒有丑陋的，所以宋玨沒有這種想法倒也正常。
可在妖魔世界就不一樣了。
這里的獵魔人都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只有擁有足夠的實力才能夠確保自己可以活下去，所以自然是需要不斷的鍛煉自身。而妖魔世界又沒有靈氣這種玩意，所謂的修煉純粹就是不斷的積累和打磨血氣，這就需要大量的肉食，以至于妖魔世界大多數獵魔人都長得挺壯實的——那種吃不胖的體質，不管在哪個世界，終究都是少數。
再加上修煉時的日曬雨淋，男性獵魔人練就什么八塊腹肌、人魚線，身材壯實得臂上能跑馬，那肯定是當得一聲贊嘆。
可換了女性獵魔人……
你以為你是金剛芭比啊？
所以光是身材長相，就已經讓這些女性獵魔人跟女巨魔沒什么區別了。更不用說獵魔人干的都是刀口舔血的活計，這身上沒幾道勛章你都不好意思跟人打招呼，所以什么皮膚粗糙、刀疤臉、毛發枯燥，簡直就是習以為常的事。
正所謂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
美麗與魅力這種事，肯定是全靠同行襯托。
所以宋玨這么一個如雪般白皙、如牛奶般細膩的肌膚，黑色秀發如瀑，長得還相當好看的女性，那自然是成了香餑餑。除非對方是個太監，否則要說不心動那肯定不可能。更重要的是，宋玨的實力可一點也不弱，她的氣息比之陳井這樣的番長還要強，哪怕就算是對上程忠，真要分生死的話，死的那個也只會是程忠。
這一點，也是為什么宋玨之前在妖魔世界那么吃得開的原因。
但很可惜的是，這個蠢貨一點也不知道利用自身的優勢。
若是換了個仙女宮的弟子過來，只怕她都已經可以登高一呼，直接納三家傳承于一身了。
蘇安然也懶得解釋太多。
他已經從程忠這里打開了一個突破口，接下來需要做的，就是擴大戰果和穩定戰線。
畢竟于他而言，能夠靠嘴巴解決的問題，那還是靠嘴巴解決比較好。
“你要真想弄到拔刀術的傳承，我看我們還是上一趟軍武山比較好。”
宋玨的雙眸猛然一亮：“那有拔刀術？！”
“應該有比較迅猛的劍術流派技藝。”蘇安然想了想，然后開口說道，“動若雷霆，講究的就是出手迅猛。雷刀既然以此命名，那么其劍勢自然煌煌霸烈絕倫。”
宋玨是聽蘇安然提過“第一紀元刀劍不分家”的說法，因此也知道妖魔世界所謂的刀，其實都是代指的劍術。
之前她就看到程忠的雷刀，也有往這方面猜想。
只不過她對此并不熟悉，而且當時也有外人在，所以并未細問。
此時不等她開口，蘇安然主動提起這個話題，她自然是聽得相當認真。
畢竟她再次來妖魔世界，為的就是尋找拔刀術之后的相關劍術技藝——她現在的拔刀術就只有出刀那一瞬間的“拔即斬”，但如果沒能一刀斬殺對手的話，后續的劍術該如何處理，她就真的是兩眼摸黑了。
而且，拔刀術的后續相關技藝，也關系到她之后的凝魂境界修煉。
現在第二神魂她還沒有凝練出來，壽元可沒有增加，所以她必須盡快掌握后續功法，以此來凝練出自己的第二神魂，徹底奠定自身的修煉之路方向。
“只有一種劍技嗎？”宋玨問道。
“我套過程忠的話，有三種。”蘇安然開口說道。
宋玨眨了眨眼。
之前蘇安然和程忠、赫連破、陳井等人交談時，她也一直在旁聽，可她為什么就不知道蘇安然已經套過話了呢？難道她中間失聰了一段時間嗎？
看宋玨的表情，就知道這家伙剛才肯定沒邊聽邊分析情報。
“雷刀的傳承并非拔刀術，而是一套完整的劍技，但那需要雷刀配合才行，否則沒什么效果。”蘇安然嘆了口氣，攤上豬隊友他也沒辦法，不過好在這個豬隊友只是不擅長分析，可勝在夠聽話，以及當刀使的話也足夠鋒利，“這一套技藝就不用想了，除非殺了程忠，奪了他的雷刀。”
宋玨沒有開口。
但是她的眼神卻在告訴蘇安然，對于這個方法，她一點興趣也沒有。
這一點，也正是蘇安然欣賞宋玨的地方。
甚至也是因此讓蘇安然對于掠奪了宋玨的命數而感到愧疚的原因。
“第二種，就是軍武山劍道傳承的基礎。”蘇安然繼續說道，“我剛才旁敲側擊過了，三大傳承圣地只是最主要的技藝傳承發源地，實際上還有很多其他能夠建立聚集地的獵魔人都有一套自己的傳承。優劣姑且不說，有意思的是，這些聚集地在劍道方面的傳承幾乎全部都是源自于軍武山的這一套基礎傳承所演化出來的變種。”
“你的意思是……”宋玨立即就明悟蘇安然的意思了，“我去學習這套劍道基礎，然后自己發展出一套傳承技藝？”
蘇安然點頭。
玄界修士能夠修煉到凝魂境的，哪個會缺悟性？
而且因為修士所修煉的功法可不是尋常功法，那是真正直指大道的功法，以這種高屋建瓴的眼界回過頭來看一門尋常的劍道知識，只要弄清楚它的核心思想，為什么不能發展出一套自己的專屬劍技呢？
或許讓蘇安然來搗鼓，他不一定能夠搗鼓出來。
但是宋玨不一樣。
她可是有自己開創一套全新功法的先例。
哪怕就算妖魔世界里的劍道功法基本都被魔改過，但只要給宋玨足夠的時間，她也照樣可以發展出一套傳承功法。甚至這種修煉方法，還能夠讓她的根基打得更加牢靠，只要她能夠憑此凝練出自己的第二神魂，將其轉化為自己的法相，那么她的未來必然是地仙可期。
這也是蘇安然為宋玨量身訂做的一套專屬修煉方法，是真心實意為她考慮的。
“時間可能會不夠。”思索了片刻，宋玨明顯已經有所意動，不過她還是沒有盲目沖動，“第三種呢？”
“有基礎，自然就有進階了。”蘇安然淡淡的說道，“這一套功法，雖然程忠沒有明說，但我猜測其中必然有很多弊端，而且應該是為了繼承雷刀而做的準備，功法方面必然是靠近雷刀的體系。所以如果你想要真正發揮這套功法的威力，你的武器也必然要換一把帶有霸烈氣息的太刀才行，如此一來，你未來的成長道路也就被徹底確定了。”
大道三千，并不說前進的道路就只有三千種，這個三千實際上就是一個虛數，暗指修行之道無窮無盡。
他人的道路并不一定就適合你，必須得摸索出屬于自己的道，才是最合適的道。
就好比，有人走的是稱王之路。
但這稱王的方式，卻也分堂堂正正的王道、鐵血鎮壓的霸道、陰謀篡位的險道、桃僵李代的詭道等。
甚至就連“海納百川有容乃大”都有歸海或歸一的兩種納百川之勢以及容世間萬物、容天地蒼生的兩種自然之道。
所以說，立什么樣的道基，走什么樣的路，前人最多只能提建議，卻無法替你做決定。
宋玨如果選第三種方式，那么其實和選第一種方式沒什么區別。
她要不想殺了程忠，那么她的這一條路就會越走越窄，除非她能夠自己再度開辟出一條新的堂皇之路，那么她才可以擺脫雷刀傳承所帶來的影響。但對于缺乏足夠時間精心打磨自身道基的宋玨而言，第三條路因為已經足夠完善，卻也不失為一條速成的保命之路。
是要放棄未來，選擇眼下，以待未來再度披荊斬棘。
還是選擇未來，與時間賽跑，博一條日后康莊大道。
蘇安然沒辦法替宋玨做選擇。
房間內的氣氛，略微顯得有些低沉。
片刻后，宋玨笑了。
蘇安然知道，她已有了抉擇。
“我記得你以前跟我說過一句話。”
“唔？”蘇安然挑了挑眉頭。
“小孩子才做選擇題，成年人的世界是全都要！”宋玨大笑一聲，“第二種方法和第三種方法，我都要！”
“第一種不要？”不知為何，蘇安然心中一松，也跟著笑了起來。
“不要。”宋玨毫不遲疑的搖頭，“這種跟藏劍閣極為相似的替人養神兵的方法，我要來干什么？我的道路，必須也只能是由我自己走出來，不需要旁人在我面前指手畫腳。”
說這話的時候，宋玨身上的氣勢顯得極為豪邁，隱隱約約間竟是有一種“虎雖幼，卻已有氣吞萬里之勢”的感覺。
或許宋玨自身尚不清楚，可蘇安然體內不僅有領域要素這種對于氣勢極為敏感的玩意，他的神海里還有石樂志這個邪念本源的存在，所以宋玨身上所產生的氣勢變化，對蘇安然而言就如黑夜里的燈塔那般明亮。
他知道，宋玨已經在自己選定了她的大道方向，并且邁出了最重要也是最堅實的第一步。
只要她能夠在壽元耗盡前凝練出第二神魂，她就是板上釘釘的地仙了。
“那我們就不去九頭山了，和程忠打個招呼，我們直接前往軍武山吧。”
“好。”宋玨點頭。
“正好，我也想去高原山那邊看看。”
“那邊有你想要的東西？”宋玨敏銳的注意到蘇安然話語里的重點。
“如果我的猜測沒錯的話，高原山可能真的有我想要的東西。”
宋玨點頭：“那么到時候我陪你一起上一趟高原山。”
蘇安然點頭，并未拒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