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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問詢使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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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官是真的不知道,宛州離北邊尚有數日路程,幾位大人若是不信,不妨再往北走走,眼見為實。”

  牛知州連聲辯解,就差指天為誓。

  牛知州一個小人物,大概率是不知情的,因此眾人沒有為難他。

  劉御史又詢問了幾個關于北境的問題后,大理寺丞笑瞇瞇的起身相送。

  目送牛知州坐上馬車,帶著衙官離開,大理寺丞返回驛站,屏退驛卒,環顧眾人:“我們現在是北上,還是在驛站多逗留幾天?”

  刑部的陳捕頭低聲道:“繼續留在驛站,淮王的人必然會尋來。屆時,我們便只能與他們一同北上。”

  “這不是正好嗎。”另一位姓周的御史,笑道:“我們在明,許銀鑼在暗,吸引淮王的注意,就是我們的任務。”

  大理寺丞感慨一聲:“也不知道王妃狀況如何,是生是死。”

  聞言,陳捕頭和兩名御史一臉冷笑,王妃和褚相龍的死活,與他們何干。

  那種陰險狡詐的卑鄙小人,死了才好。

  楊硯告訴他們,許七安打退北方高手后,便獨自上路,秘密前往北境查案。

  這個計劃贏得眾人一致贊同,并承諾保守秘密。三司官員們如此配合,一來是剛受過許七安的救命之恩,對他的態度有所轉變,從敵視轉為親近。

  二來,許七安秘密查案,意味著使團可以消極怠工,也就不會因為查到什么證據,引來鎮北王的反噬。

  一舉兩得。

  楊硯還有一件事沒有告訴他們,那就是王妃的下落,據楊硯推測,王妃極有可能被許七安救走。

  這是他事后沿著許七安離去的方向摸索,一直摸索到戰斗現場,發現昏迷不醒的婢女,從而得出的結論。

  現場除了留下密布樹林的蜘蛛絲和婢女們,沒有其他殘留。

  楊硯喚醒婢女詢問情況,從她們口中得知許七安追了過來,而后可能發生大戰,為什么是可能,因為婢女也不清楚。

  她們很快就昏厥過去。

  楊硯推測出兩種可能:要么許七安半途劫走王妃,與北方高手展開追逃;要么許七安戰勝了北方高手,成功解救王妃。

  他更偏向前一種猜測,因為現場沒有打斗痕跡,極有可能是許七安利用儒家書卷里記錄的法術,成功救走王妃。

  “北方四名高手深入大奉境地,不敢太明目張膽,這就給了許七安很多機會他有儒家書卷護體,自身又有小成的金剛神功,不是毫無自保能力。而且,正好可以借機磨礪他,讓他早些觸摸到化勁的門檻,晉升五品。”

  楊硯當時是這么想的。

  這會很危險,但武夫體系本就是突破自我,磨礪自我的過程。楊硯自己當年也參加過山海戰役,那會兒他還很稚嫩。

  仍然敢拎著刀在戰沙場廝殺,九死一生,磨礪武道。

  許七安當然也行,如果他不行,那死了也怨不得誰。

  此外,他偷偷安排十名禁軍,護送婢女南下,返回京城。

  使團現在只有九十名禁軍,大理寺丞等人對此毫無察覺,并非他們不夠心細,是他們從未關心過底層士卒。

  一條行人踩踏出的山間小道,許七安背著用布條包裹的佩刀,大步昂揚的走在前頭。

  青絲凌亂的王妃拄著一根樹枝,慢悠悠的吊在身后,幾天下來,她穿著的婢女服變的又皺又臟,身上開始冒酸味。

  最開始,她還很注意自己的頭發,早上醒來都要梳理的整整齊齊。到后來就不管了,隨便用木簪束發,發絲略顯凌亂的垂下。

  哪里還有王妃的尊貴儀容,分明是個逃荒的落魄婦人。

  “不錯嘛,能跟這么久,你這幾天體力大有長進。”

  前頭,許七安停下腳步,笑瞇瞇的稱贊道。

  “我聽見前面有水聲,加把勁,到那里休息一下。”

  聞言,王妃眼睛亮了亮,繼而黯淡。她不敢洗澡,寧愿每天嫌棄的聞自己的汗臭味,寧愿東抓一下西撓一下。

  王妃不洗澡是有原因的,第一,防備許七安偷窺,或趁機色性大發,對她做出喪心病狂的事。

  第二,只要她一直這么臭下去,這個家伙就不會碰她。

  我越來越受不了你身上的酸味了.......這是許七安幾天來常掛在嘴邊的口頭禪。

  不多時,兩人在左側的崖壁看見一掛纖細的瀑布,有瀑布就一定有水潭。

  果然,走近之后,瀑布底下是一個小小的水潭,水潭里的水,往外流淌,形成一條細流。

  “我越來越受不了你身上的酸味了,要不要洗個澡?”許七安提議。

  “不洗。”她一口拒絕。

  “臟女人。”許七安啐了一口。

  你才臟,呸王妃嘴角翹起,心里老得意了。

  “你不洗我洗。”

  許七安脫掉外套,展露出強健的上半身,肌肉勻稱,比例極佳,把男性的陽剛之美展現的淋漓盡致。

  王妃翻著白眼,別過頭去。

  耳邊傳來“噗通”聲,回眸看去,確認許七安跳進水潭,她在溪邊的石頭坐下,慢慢脫去臟兮兮的繡鞋。

  一雙玲瓏小巧的腳丫子露出來,她捧著腳丫子看了看,腳底板通紅一片,還有幾顆水泡。

  王妃小嘴一憋,差點想哭。

  雖然許寧宴那個好色之徒,被她美色誘惑,頗為憐香惜玉,沒有抓緊時間趕路。

  可是,跋山涉水,徒步走了五天,對一個養尊處優的王妃來說,是何等艱辛的旅程。

  用通俗易懂的話說:我承受著這個美貌和身份不該有的對待。

  王妃把小白足泡在溪流,接著把臟兮兮的繡鞋清洗干凈,晾在石頭上,仲春的陽光正好,但未必能曬干她的鞋子。

  這里,王妃又有一個小心思,鞋子濕了,她就可以以此為借口,多休息一會兒。

  倘若那小子不同意,她正好可以使喚他為自己蒸干鞋子。

  兩全其美。

  冰涼的溪水浸泡在腳踝,她瞇著眼享受了許久,然后把豐滿滾圓的臀兒,從石頭上挪下來,她站在溪水里,把裙擺撩起,在膝蓋處系緊。

  這個時代的女性,裙底肯定不會疏于防御,共三層,分別是褻褲、正常綢褲、裙子。

  王妃俯身掬起一捧水,洗了洗臉蛋。

  舒服......她瞇著月牙兒般的眸子,做出享受表情。

  這時,她看見前方高處,潭邊,許七安不知何時已經上岸,這家伙背對著她,面朝水潭,一手叉腰,一手停在雙腿之間扶著什么。

  一道晶瑩的水線劃過優美的弧度,匯入水潭。

  “許寧宴!!”

  王妃崩潰的尖叫。

  山道上,走在前頭的許七安,后腦勺被石頭砸了一下。肉身防御無雙的許銀鑼沒搭理,繼續往前走。

  砰!又一塊石頭砸在后腦。

  “喂,你有完沒完啊。”許七安扭過頭,瞪著孜孜不倦砸了他一個時辰的女人。

  她手不酸的嗎?

  王妃把手里的石頭藏在身后,負著手,撇過頭,假裝看四處的風景。

  許七安瞪了她幾眼,王妃倒也識趣,知道自己在隊伍里處在弱勢階段,從不明面上和他抬杠。可是等許七安一回頭.......

  石頭又來了。

  ........我是真沒見過這么小氣的女人,我看你能砸到什么時候,反正累的是你!許七安心里吐槽。

  她力氣有限,石頭砸不出多大力道,再加上許七安防御驚人,這種不痛不癢的攻擊可以無視,他只是覺得煩。

  在宛州待了三天后,驛站迎來了一支軍隊,人數不多,只有兩百。但領隊的將軍身份不低,鎮北王麾下,突擊營參將,正四品。

  參將姓李,楚州人,外貌有著北方人特色,孔武有力,五官粗獷,身上穿的甲胄色澤暗淡,遍布刀痕。

  這是久經戰場的憑證。

  他帶著人馬闖入驛站,目光銳利的掃過聞聲下樓的楊硯和三司官員,沉聲質問道:“王妃呢?褚副將呢?”

  身后兩列士卒,臉色嚴肅,目光緊緊盯著使團官員。

  大理寺丞頓覺壓力山大,頂著軍中莽夫咄咄逼人的眼神,硬著頭皮上前,道:“你是何人?”

  “楚州,突擊營參將,李元化。”李參將審視著大理寺丞:“你又是何人?”

  “本官大理寺丞。”

  李參將頷首,又問道:“王妃何在?”

  今日,他突然收到淮王密探的命令,讓他前往宛州,向使團問詢王妃情況。李元化這才知道王妃離京北上,以為淮王密探是讓他去接王妃。

  當即率兩百騎兵,帶著那名淮王密探,從附近的長門郡趕了過來。

  大理寺丞臉上笑容緩緩消失,嘆息道:“使團在途中遭遇截殺,我們與王妃失散了。”

  截殺?!

  李參將悚然一驚,滿臉意外,大奉境內,竟有人敢截殺使團?何方賊人如此大膽,目的是什么?

  種種疑惑閃過,他扭頭,看向了身側,裹著黑袍的密探。

  這位密探裹著黑袍,戴著擋住上半張臉的面具,只露出白皙的下頜,是個女子。

  但李參將不會因此輕視她,因為她是“地”級密探,這個級別的密探,修為要么六品,要么五品。

  “我有話要問你們,但必須一個一個來。”女子密探沉聲道,面具下,深邃的目光審視著眾人。

  “你是什么人。”刑部陳捕頭眉梢一挑。

  女子密探袖中滑出一塊玄鐵令牌,抖手一擲,令牌潛入陳捕頭腳邊的地面。

  令牌上,刻著一個“地”字。

  “淮王養的探子。”楊硯終于開口說話。

  鎮北王的密探三司官員心里一凜,收斂了不滿的態度。

  大理寺丞臉龐堆起笑容,道:“你想問什么?”

  裹著黑袍的女子密探,與眾人擦身而過,自顧自上樓,道:“隨我來。”

  大理寺丞和兩名御史沒動,楊硯則面無表情,陳捕頭皺了皺眉,一邊心里暗罵文官人慫膽怯,一邊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黑袍女子隨便挑了一個房間,于袍子里取出一塊三角符印,輕輕扣在桌面。

  然后說道:“我們說的話,外面的聽不見。我有幾個問題想問你。”

  陳捕頭頷首。

  “你是誰?”女子問道。

  “刑部總捕頭,陳亮。”陳捕頭如實回答。

  女子藏于面具下的臉龐看不到表情,紅唇輕啟,道:“你知道王妃的真實身份嗎。”

  陳捕頭一愣,皺眉反問:“王妃的真實身份?”

  女子密探沒有回答,問出下一個問題:“說說你們遇襲的經過。”

  陳捕頭便將使團離京后的過程,大致的講了一遍,重點描述遇襲經過。

  對面的女子密探聽完,沉吟許久,道:“他預測出使團會在流石灘遭遇伏擊?”

  陳捕頭頷首,聽出了女子語氣里的意外,道:“你可能不了解他,此人心思細膩敏銳,對局勢洞若觀火........”

  女子密探抬了抬手,打斷他,淡淡道:“我知道他,如果連斷案如神;一人獨擋數萬叛軍的許銀鑼都不知道,那我們顯然是不合格的探子。”

  陳捕頭聽的出來,她說到“一人獨擋數萬叛軍”時,語氣里有著不加掩飾的揶揄和嘲諷。

  “我要他近期的情況,佛門斗法之后的。”她補充道。

  佛門斗法之后........陳捕頭想了想,道:“那當然是科舉舞弊案和天人之爭,這是最令人矚目,影響最大的事跡。至于其他小事,我不會那么關注他。”

  女子密探頷首,示意他可以開始說。

  爾曹身與名俱滅,不廢江河萬古流以儒家法術和不敗金身,壓服天人兩宗杰出弟子........她許久沒有說話。

  科舉舞弊案和天人之爭發生在近期,消息還沒來得及傳到北境。

  “你可以出去了,把那個大理寺丞叫進來。”她說。

  陳捕頭點頭,默不作聲的打開房門離去,幾分鐘后,大理寺丞敲了敲門,而后推了進來。

  女子密探把剛才的問題重新問了一遍,但在大理寺丞這里,她有了補充,質問道:

  “為何事后繼續北上,沒有搜尋褚相龍和王妃的下落?”

  對此,大理寺丞冷笑道:“棄我去者,何必留戀?使團的任務是調查“血屠三千里”案子,而不是護送王妃。”

  他的意思是,我們已經仁至義盡,褚相龍不仁,就不怪他們不義。

  女子密探不做評價,戴著兜帽的頭動了動,示意他可以離開。

  大理寺丞起身,走到門邊,正要開門離去,身后突然傳來女子密探的聲音:“你覺得許七安這個人如何?”

  面具下,那雙幽深平靜的眸子,一眨不眨的望著大理寺丞的背影。

  .......大理寺丞瞇了瞇眼,沒有半分猶豫,冷哼一聲,道:“黃毛小兒罷了。”

  女子密探微微頷首,收回了灼灼凝視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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