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臘月,天氣大冷,西廂房外屋一個爐子,里屋一個火盆,始終保持屋里溫度。
大鐵他們四個多月,知道認人,一說你爹哪,會抬頭看向豆渣。逗他們玩,會笑的咯咯。
豆陳氏每天來西屋和付昔時一起照看,包姥姥也每天來,進屋先坐著烤火去了寒氣,脫了大襖穿夾襖才去里屋。
豆家的買賣豆渣一人忙乎,豆包氏是主力,李四娃干雜活,天氣再冷,每個集市也不落下,就指望能多賣著貨存銀子。
付溫氏隔兩天來趟豆家,送些吃食,來看看外孫,幾個豆來的話,豆包氏讓她們換了衣服,穿她的新夾襖才能去看大鐵他們,沒一個人反駁,就這樣還要看弟媳臉色。
付昔時好笑,這是打出來的地位嗎?
她目前在買賣上啥也不干,最起碼要等春天過了,那會大鐵他們七八個月,也能出屋,到時她可以去前頭賣豆腐,現在她幾乎不去前面,每天豆渣賣的錢都會交給她,因為要記賬,收入和支出。
因為記賬,所有花費一目了然,豆渣也知道了經濟往來,知道了油鹽醬米醋,如今讓他亂花錢都不會,全是他辛苦賺回來的,浪費一個銅板都心疼。
西屋的床大,大人小兒全在床上,暖呼呼的看著小兒說著話。
付昔時坐在床邊吃著親娘拿來的糕點,聽她和包姥姥說話。
“今年天氣比往常冷,干冷干冷的,去年這會早就下雪了,照這樣下去,明年收成不會好,明天我去廟里上香,求菩薩保佑給莊稼人一條活路。”包姥姥說道。
豆陳氏道:“我是出不了門,我給你香油錢,你幫我添上。”
付溫氏道:“明天我和干娘一起去,我也求求菩薩,這些年好不容易天下平安風調雨順,可別再出亂子。“
豆包氏點頭道:“是呀,想想十幾年前,兵荒馬亂,四處有逃難的人,種的莊稼不夠無賴搶的,多少人家賣兒賣女,可別再來一遭,上頭怎么都能過,苦的是百姓。”
說完又低聲說道:“你們不出門,估計沒有聽到外面的議論,有人說是何家二房的何長生去了黑水溝,觸了霉頭,有人見了娟子她爹吐口水,那個楊氏出門沒人搭理她。”
付溫氏道:“那也是個可憐女人,來我這買過東西,長得是好,生在貧民人家長得好不是好事。”
付昔時好奇,她沒見過何家新媳婦,聽豆大姐說長得好,不知是怎么個好模樣。
“娘,我和她比誰好看?”
包姥姥接話道:“當然是我們小昔好看,我是看不上那些狐貍精一樣的人,沒說話眼睛先笑,男人就愛那樣的,勾人,不然娟子她爹怎么會休妻非要娶她?”
付昔時驚訝,難不成事先勾搭好了的?
“以前就認識?”
付溫氏道:“誰都以為楊氏之前就和長平她爹不清不楚,我聽張嬸子說過,這話是冤枉楊氏,和何家的婚事是媒婆說親。”
“張嬸子認識那個楊氏?”
付溫氏嘆口氣道:“不是張嬸子說,我也會以為那個楊氏不是什么好人,楊氏是張嬸子的遠房表妹,自小長得好,被爹娘賣給人牙子,在鳳陽府一個大戶人家當丫鬟。剛過十五就被老太爺收了房生了一個閨女,那個老太爺和她祖父差不多大,生了一個后再沒生。楊氏伏低做小、小心翼翼,在那家熬下來。老太爺沒了后她勤力伺候老太太,在老太太沒了后,不知怎的帶著閨女拿著放妾書回了娘家。”
付昔時道:“不都是說她是寡婦嗎?何家知不知道她以前是當妾的?”
“娟子她爹知道,楊氏沒瞞他。楊氏給張嬸子說她想找個能收留她閨女安分過一輩子的人,何家二房沒兒子,以后她生了兒子也能守著兒子過,二房不爭氣也好過那些家又窮又要靠她帶著的嫁妝來養一家子的強,再不嫁人,她帶來的銀子就要被娘家謀算沒了。楊氏聽到外面人怎么說她,去張嬸子那哭,說為何不讓她好好過日子,小時候被娘家賣,當妾也是被強迫,回娘家指望有個依靠,到頭來一家子謀算她的銀子,還想讓她再去給人當妾。嫁了人對何家前頭的閨女像親生,自己閨女不吃也得給她吃,就想著不能讓別人說后娘惡毒,可為何還是這樣議論她,說她不安分勾引娟子她爹才讓前頭原配被休。”
付昔時幾個月都不出門,外面的事知道的也就聽豆渣說說,還有就是包姥姥來了說點,這個事今天還是第一次聽,之前還為何家二房那個閨女可憐哪。
“楊氏真對長平他姐好?”
包姥姥道:“我聽你大姐說過,她也沒想到楊氏會是個好人,確實對娟子不錯,后娘有好的也有不好的,希望那個楊氏不是做個表面,就算做表面也比那些惡毒后娘好,反正娟子在家呆不了幾年,你大姐說了,她會盯著點,要是那楊氏對娟子不好,她可不會饒了楊氏,讓她在石河鎮見不了人,她自己還有一個閨女,看誰家敢娶。”
付溫氏道:“就這都不好嫁,誰家娶媳婦不打聽?何家那是二茬婚,他爹娘管不了他,換個人家,寧肯娶個真寡婦,也不娶別人家的妾。那楊氏當了十年妾,那做派就不是正頭娘子的做派,妾靠媚色侍人,走路眼神一瞅就不像正頭娘子。”
付昔時知道親娘在官家干活,這種情況見得多。但奇怪張嬸子不是說人是非的人,怎么會把楊氏又是她表妹的話說出去。
“娘,張嬸子看不上她表妹嗎?”
“那倒不是,她給我說是有原因,娟子她爹想把楊氏閨女說給袁海,楊氏給張嬸子說,要是咱家愿意她巴不得,但要是不愿意也別因為娟子她爹胡說對她有啥意見,她對石河鎮人不熟,也是聽娟子她爹說了兩句。我給張嬸子說袁海親事等他十五才會考慮,現在付家還沒落腳地不考慮那些。”
付昔時道:“張嬸子別被那個楊氏糊弄了,為的就是幫她說話。”
付溫氏道:“我也見過楊氏,覺得她沒做假,你張嬸子說楊氏回來就來找過她,還把銀子藏在張家。這個楊氏是個聰明人,看得出這個表姐靠得住才這么做,就是給張嬸子說娟子他爹看上袁海的事,她先說了,也省得以后咱家知道對她有看法。不虧是在人家能全身而退的妾室,有多少當妾的,男人沒了后,就算生了兒子,那日子過的還不如下人,兒子也像嫡子的一條狗。所以我說怎么滴也不能給人當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