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青不想理睬她,索性充耳不聞,倒是夏青姑姑聽了之后,露出笑容。
“年輕真好啊!”盡管面相一點都沒有找到歲月的痕跡,夏姑姑卻擺出了一副很是滄桑的樣子來嘆了一口氣,“想當初,我和你姑父還是窮學生的時候,有一次我過生日,他當時評了一等獎學金,算著也馬上就能發下來了,就拿著生活費跑去給我買了一條鉑金項鏈,一下子花了半個學期的生活費。
結果也不知道怎么就那么巧,他們學校那次獎學金推遲發放了,沒有按時給到,他也不好意思跟我說,愣是周一到周五一天兩包方便面,周六周日去找我,還裝作一切正常的樣子,一直到下一學期,他們學校獎學金補發到位了,他從跟我說這些事。
當時覺得他傻,現在回頭看,家財萬貫拿出九牛一毛來表姿態,只能收買眼皮子淺的,我只有一個饅頭都愿意掰開分你一大半,這才是真感情呢。”
那位表姑在一旁訕訕地笑,如果別人這么說,或許她會不太高興,覺得自己被影射到了,偏偏夏姑姑這么說,她就只能訕笑。
畢竟家里親戚圈都知道,夏姑姑和她老公是高中同學,大學之后在一起。夏姑父家境普通,但是頭腦聰明,大學畢業沒多久就瞧準時機毅然辭職創業,經過一番打拼,現在的經濟實力在親戚圈里已經是首屈一指了。
最重要的是,人家對老婆孩子還特別好,沒有任何不和諧的雜音,零緋聞。
在夏姑姑和夏姑父這邊找不到下次,不代表那位表姑找不到其他的切入點:“不過吶,也不是所有人都有你老公的那個能耐對不對!人啊,還是得量力而行,你老公那么做就是浪漫,要是沒那個賺錢的能耐啊,就是東施效顰了。”
夏青在一旁笑了笑,對夏姑姑說:“這個倒確實是,小姑父的經商頭腦那可不是誰都能模仿得來,所以我對紀淵也沒有什么金錢方面的要求,畢竟我們也算是穩定工作,我就圖個收入穩定,比有錢賺的時候自己吃肉,家里人喝湯,一朝虧了錢,全家還都得陪他一起喝西北風那種好多了。”
那位表姑老臉一紅,有些惱火,偏又不能發作,畢竟夏青沒提名沒道姓,現在誰跳出來翻臉,那自然就等于是在對號入座。
夏青若無其事的和姑姑繼續閑聊,正所謂招不怕老,有用就好,明知道對方的軟肋和痛處在哪里,為什么還要費勁的去找新的打擊點,就盡管往那個痛處使勁兒的戳,不停的戳就對了,痛到一定程度,自然之道學聰明長記性。
聊了一會兒,夏青就去廚房里,把夏奶奶給“趕”了出去,她給紀淵打下手,張羅起晚餐來,不過在做完了基本的備菜配料和前期加工之后,夏青就示意紀淵停下來,洗洗手,出去聊聊天。
“早早做好了飯,難不成還留那些不會說人話的吃一頓?慰勞她們嚼舌頭有功?!”在廚房里,夏青翻起白眼就絲毫不需要遮掩了。
紀淵笑了笑,他倒是不太在意那幾個人的說法,畢竟又不是夏青的直系親屬,以后長遠來說,打交道的機會并不多,想要回避往來,是完全可以輕易實現的,所以那兩三個不討人喜歡的遠親說些什么,他根本不在乎,這幾年來因為特殊境遇磨練出來的強大心理素質有了用武之地。
兩個人出去,坐在客廳里跟夏爺爺、夏奶奶聊了一會兒天,夏爺爺坐鎮,那兩三個眼睛賊溜溜的親戚一直沒有找到發揮的機會,過了一會兒,夏青父母到了,兩個人一進門,那幾個人便端足了架勢,看樣子是準備要發揮了。
夏爸爸不是一個特別善言談的人,進門看到一屋子的親戚,也只是點了點頭,對夏青和紀淵笑了笑,夏媽媽論個性倒是比夏爸爸要外向一些,不過因為成長階段對女兒疏于關心,現在每次見面都多少有些訕訕的,走過去輕輕的擁抱了夏青一下,就好像國外的貼面禮一樣點到為止。
“夏青這孩子也是,”一個相對謹慎一點,方才沒有盲目開口的堂嬸兒這會兒也笑瞇瞇的開了口,“都這么大孩子了,見了爸媽這是害羞還是怎么的呢?這都多久沒見了,要是我家閨女,估計早就一頭扎我懷里撒嬌了!”
夏媽媽表情有點不大好看,看著夏青眼神很是復雜,似乎想要再進一步的表示一下親近,來打破對方的暗示,可是母女倆畢竟感情有點疏遠,又讓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怎么和女兒親近才能不至于太尷尬。
夏爺爺在一旁哼了一聲:“又不是三歲的小娃娃了,二十多歲的大丫頭,一頭扎媽媽懷里,跟一頭牛犢撞進去有什么區別,你閨女也不怕給你撞個好歹!”
“哎喲,小叔可這幽默!我那閨女多苗條啊,柔柔弱弱的,小兔子似的,哪有小牛犢那么大的能耐!”那個堂嬸兒笑著打哈哈,替自己閨女說話,順便不忘捎帶上夏青,“我從小就教育我閨女,女孩子就得有個女孩子的樣子,不能舉止粗魯,不能大嗓門兒,斯斯文文,溫溫柔柔的,那才好呢。”
“那可真是好。”夏奶奶撇撇嘴,“回頭找人家的時候可看仔細了,別萬一遇到一個手腳不老實,有打老婆壞毛病的,人家打起她來,跑又跑不過,還手的能耐都沒有,到時候那就剩下一條路了!打電話找我孫女的同事求救!”
老太太的話,那位堂嬸兒再不愛聽也礙于輩分不好公然反駁,只好不太高興的抿了抿嘴,把注意力轉移過去,故意打岔夏奶奶的意思,對方才那位被夏青戳了肺管子的表姑說:“說到結婚,你家小蘭嫁得是真不錯,這女人結婚就是如此投胎,要是不什么都搞得明明白白的,回頭真是要吃大虧啊!
我家閨女還小,這才大學要畢業,正好回頭跟著幾個表姐堂姐的都取取經,學學經驗,以后就像我嬸兒方才說的似的,免得以后結婚了再吃虧。”
那位表姑和堂嬸兒一直是親戚圈里八卦協會的會長和副會長一樣的角色,平日里扯起家長里短來就默契十足,現在又怎么會意識不到對方是在給自己遞話頭,立刻坐直身子,沖夏爸爸夏媽媽招呼:“你們兩口子來了就趕緊坐吧!
這次算是夏青這個警察男朋友第一次登門吧?我看搞得這么正式,是不是已經奔著結婚去的呀?這可是你們閨女的大事兒,以前小事情不放在心上也就罷了,這婚姻大事,必須父母把關做主,你們可不能含糊!
正好今天我們大伙兒都在這里,也能做個見證,我們這里頭也不少過來人,有什么你們想不到的,正好我們也能幫忙參謀參謀。”
夏爸爸和夏媽媽被拉著在客廳坐下來,氣氛怪異極了,雖然說這一次紀淵過來,的確是抱著正式和夏青父母見一面,表個態的意圖,可是現在這樣多了好幾個拐彎抹角的親戚在一旁盯著,就有點不太對味兒了。
夏爸爸和夏媽媽就更是如此了,本來就和女兒有點生分,對于女兒的男朋友也沒有尋常父母那么強大的底氣去評頭品足,尤其是夏爺爺夏奶奶擺明了都已經是一副接納了孫女婿一樣的架勢,他們也沒有太多想發表的意見。
“這是怎么了?怎么準岳父岳母跟準女婿還都含蓄起來了!”堂嬸兒笑瞇瞇的伸手拍了拍一旁夏媽媽的手,示意她開口,見夏媽媽只是笑,沒有什么實際行動,她便又對那個表姑說,“你瞧瞧,要不過來人幫著探探路?”
表姑呵呵笑著:“雖然說這話輪不到我來問,不過這也都是為了咱自己家的孩子著想,今天這黑臉就我幫表弟和表弟媳婦唱了吧!”
她挺不客氣的擺出一副家長的姿態,問紀淵:“小伙子,以后要是你準備和夏青結婚的話,婚房是買還是租啊?”
夏青想要開口說話,紀淵在下面悄悄的壓了一下她的手,示意她不要開口。
雖然說這話確實輪不到一個表姑來盤問,不過看夏青父母那個尷尬的樣子,很多涉及到結婚有必要攤開來說一說的事情,指望他們開口也確實困難。
反正有一些事情總是要說的,現在說出來,表姑堂嬸兒怎么看不重要,中喲的是讓夏青的爺爺奶奶還有父母心里有個數兒,給他們交個底。
“我現在有一套房子,是工作以后買的……”紀淵開口說。
他的話還沒等說完,那表姑就直接插嘴:“哎喲,小伙子,你這個算盤最好不要打,我們幾個的女孩子沒有那么好騙的!你結婚前買的房子,跟夏青有什么關系!那不就是相當于借給夏青過去住一住嘛!”
“首先,婚前財產只涉及到離婚的時候不分割,繼承方面是和婚后財產一致的。”紀淵冷靜而又平淡的對那位表姑說,仿佛一點也聽不出對方的挑釁一樣,“我和夏青在一起,就沒做好預防離婚的準備,我的目標是和她走到底。
其次,現在的這套房子的位置等等都不夠理想,所以我和夏青結婚后,我會另外購置住房,現在的這套房子留給我父母以后到W市養老的時候住。”
“那你和夏青結婚以后買房子,寫不寫夏青的名字?”表姑又繼續逼問。
“表姑,給你掃個盲。”夏青臉上掛著略帶嘲諷的微笑,開口對那位表姑說,“婚后買的房子,除非是特別約定好并且公證過,否則不管寫誰的名字,都是夫妻二人共同財產。
話說回來,我們兩個在一起又不是圖借著對方來脫貧致富,我要真是那種追求,直接奔著放貸款收利息的找多好,雖然風險大點,但是高風險高回報嘛!”
她這一句話又一次快準狠的打到了表姑的痛處,要知道,有些時候一個人在身上三處不同的部位分別挨了三拳,雖然疼,但是好歹能忍,可是如果一個剛剛結痂的傷口,又被人接二連三在上面狠狠的戳了幾下,那滋味可就酸爽了。
表姑果然臉色陰沉下來:“夏青,你這就有點不知好歹了吧?我作為家中長輩,這也是為了咱們自己家孩子以后的幸福著想,你年紀輕輕,什么也不懂,你爸媽成天忙得沒空理你,我們好心幫你提醒一下,你還這態度!”
夏青依舊笑得一派自然:“表姑,我這人記性時好時壞,你貴姓?你老公貴姓?你閨女貴姓?要是沒記錯的話,你姓李,你老公和你閨女都姓鄭吧?我就聽說過‘一表三千里’,倒是沒怎么聽到過夏、李、鄭都是一家呢。”
表姑聽到這么明晃晃的諷刺,一張臉漲得好像豬肝一個顏色。
原本沉默了半晌的夏爸爸,這會兒忽然清了清嗓子,他沒有理睬一旁的那個表姑,而是對紀淵說:“小紀,原本呢,我們兩個也在家里討論過了,這么多年,我們對青青,其實是虧欠很多的,只不過那時候年輕,一心都撲在工作上,別的事情也不愿意費心理會,也沒有聽進去勸。
現在年紀大了,事業也快要摸到了天花板,很多時候靜下來想一想,就發現內心里面一陣陣的發虛,我們空有父母的名頭,卻沒有盡到該盡的義務,這是我們的失職,當初你在電話里面對我們說過的話,我們當時確實聽不進去,但過了許多年之后,沉淀下來就深有感觸了。
感情的培養,一旦錯過那個階段,就彌補不回來,這一點我和青青媽媽也很清楚,所以我們原本的打算是,你們兩個感情穩定,想要結婚成家的時候,房子車子這些,我們兩個來解決。
不過既然你和你家里人都已經有了計劃和安排,那我們就從別的方面幫你們未來的小家打打基礎好了,也算是我們對女兒一點小小的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