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完唐瑾睿的試卷后，孝康帝久久不發一言。
直到陳忠以為孝康帝不會再開口時，孝康帝才幽幽說了一句，“挺有想法的，只是——”
孝康帝不再多言，將唐瑾睿的試卷放到一旁，開始看那些入了三等的打大涼的試卷。
打大涼的試卷真的不多，總共也就十來份，也二十份也不到。
孝康帝一一看過去，大多數是書生意氣，試卷上滿是喊打喊殺，其他的倒是看不到，稍微能說出個所以然的，也就那么寥寥幾個人。
孝康帝抽出了唐瑾睿，蘇勁松還有落入三等的三份試卷，接著吩咐陳忠，“這些試卷不慎著火，所以燒沒了。”
孝康帝說著，又隨意抽出了前十的卷子。
陳忠有一瞬間的呆滯，但是在孝康帝看過去后，他立即回過神，“奴才明白怎么做。”
陳忠做事，孝康帝還是滿意的。
“皇上，還需要您定下殿試的排名。”陳忠小心提醒道。
孝康帝首先拿的就是唐瑾睿的試卷，最后不知想到什么，將唐瑾睿的試卷放到一旁。
挑了前十試卷里的前兩個，然后將唐瑾睿的試卷放到第三個，“這是前三甲。”
陳忠眼皮重重一跳，他剛才可是看得清楚，在看著前十份試卷時，孝康帝都是漫不經心，沒什么情緒波動。對了，那叫什么齊海揚的，看他的試卷的時候，孝康帝倒是挺有情緒波動的。不過都不是什么好的。
陳忠心里清楚，孝康帝滿意的怕是唐瑾睿和蘇勁松，這是孝康帝最滿意的，在唐瑾睿和蘇勁松之間，孝康帝更滿意的是唐瑾睿。可就是更滿意的唐瑾睿也只是點了個第三探花。
孝康帝又隨意排了幾份試卷，然后拿著蘇勁松的試卷道，“蘇勁松點二甲第十。”
二甲第十也算是不錯的名次了。
“齊海揚——”
孝康帝拿著齊海揚的試卷愣了片刻，很快道，“文章華而不實，空洞無物，這樣的試卷排前十？也不知道那些人是怎么排的。這個就落入三等吧。”
陳忠眼睛驟然睜大，齊海揚原本排在前十的，如今居然落到三等？這個差距可真不是一丁點的大。陳忠心里為齊海揚默哀了那么一小會兒。
其他的名次，孝康帝就沒點了，全部交給考官處理。
陳忠拿著沒被燒的試卷，挑了個小太監，讓他們把試卷送回去，至于那些沒送回去的，就說不小心燒了。
為了以策萬一，孝康帝這里還真的發生了一場不大不小的火災，當然是被控制在一定范圍之內的。不會出任何問題。
晚上，顧明卿和唐瑾睿躺在床上，顧明卿的心里是一片感慨，她是真的有些擔心唐瑾睿這次殿試的成績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中，唐瑾睿清清楚楚聽到顧明卿的嘆氣聲，他問道，“娘子，你怎么了？”
顧明卿老實道，“擔心你的殿試成績。”
唐瑾睿有一瞬間的沉默，過了片刻才道，“娘子，你是覺得我殿試答得不好嗎？”
“不，我覺得你答得很好。不過相公，我覺得你答得很好，這沒用。得看考官，得看皇上的意思。我擔心你的試卷都到不了皇上面前。只有前十的試卷才能送到皇上面前。”
要是被打入三等，你想試卷送到皇上面前，那真的是在說笑。
三等進士，在一般人眼里，這的確是很光榮。問題是在讀書人眼里，三等進士真的是很尷尬的存在。
三等進士就是同進士，也被叫做如夫人，可見同進士什么地位了。要是唐瑾睿這次真的成了同進士，這對他以后的前程有很大的影響。這讓顧明卿如何能不擔心呢。
“娘子，我不后悔我寫的東西。”
顧明卿就知道唐瑾睿會這么說。說實在的，唐瑾睿經過這些年的歷練，他真的沒那么單純了，懂得事情多了一點，做事也不是一根直腸子了。可是有些底線，唐瑾睿還是很堅持的。比如，這一次的殿試就是如此。
顧明卿不相信唐瑾睿不知道如何回答才能取得好名次，但他還是選擇寫出了心中所想。
寫都寫完了，顧明卿現在再說什么，那也沒用了。
顧明卿也沒打算說什么，“相公，無論考出什么成績都好，你好歹是進士了。就是——就是萬一落入三等，當了同進士，我們想法子走走門路，謀個外放的缺，當縣令就不錯。到時候當一方父母官，也能造福百姓。”
顧明卿已經開始做最差的準備了。沒法子，照唐瑾睿寫的東西，不做最差的準備，也不可能。除非出現奇跡，否則——
“娘子，要連累你跟我一起吃苦，我——”
“吃什么苦？現在什么都還沒出來呢。我不是說了，就是你當了同進士，咱們就謀外放的官，這也是一樣的。你別多想了。趕緊睡吧，連著考試，我看你也是累得不行。”
唐瑾睿這才不再說話。
蘇勁松這里，蘇閣老回來后也問了蘇勁松寫了什么。
殿試的題目不是秘密了，沒人不知道了。
蘇勁松對著蘇閣老坦言他寫的東西，蘇閣老的眼睛差點沒瞪出來，“你說你寫了什么？”
蘇勁松淡淡重復了一遍。
蘇閣老差點沒抓起書桌上的硯臺朝蘇勁松砸去，特別想往蘇勁松的腦門上砸過去，“你個糊涂蟲，你知不知道你這么寫很危險？該如何對待大涼，我難道沒跟你說過朝中——”
“祖父！”蘇勁松打斷蘇閣老的話，黝黑的眼珠里滿是認真，里面散發著屬于年輕人的朝氣還有堅定，“祖父，您是跟我說過朝堂上對于大涼是什么看法。但是我不贊同！
朝堂上那些官員，他們是好日子過多了，壓根兒不愿意冒一點險！可是那些險是不愿意冒就能不存在的嗎？祖父，您錯了！大涼就是一只猛虎，不把它徹底打趴下，我大晉哪來的好日子？就算咱們這一代不會出事，下一代呢？下下代呢？下下下代呢？總有會出事的。祖父，那也是我們的子孫啊！您忍心看著您的子孫出事嗎？”
蘇閣老的怒火也平息了下來，不是因為蘇勁松幾句話，而是作為閣老，早就練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他冷笑道，“你倒是挺會居安思危啊。”
“我堅持我的看法，我不動搖。”
“你的看法，會讓你以后的路很難走。”
蘇勁松當然明白這個道理，但是他不后悔，“我不后悔我寫的。”
蘇閣老嗤笑一聲，“你是不用后悔。你是我的孫兒，那些人再如何，也絕對不會把你放入三等。不過一等是別想了，頂多二等吧。”
“那唐兄呢？”
蘇閣老皺眉，很快明白了蘇勁松話里的意思，“唐瑾睿跟你寫了一樣的？”不是說內容一模一樣，而是說表達的中心思想是一樣的。那就是對大涼人是要打！
蘇勁松點頭，“嗯。”
過了片刻，蘇勁松就急了，“祖父，唐兄不會落入三等吧！？”
“很有可能。”
“這怎么可以！唐兄如此有才華，他——”
蘇閣老打斷蘇勁松的話，“有時候不是有才華就可以的。你該知道官場有多兇險。”
蘇勁松明白，但是他還是為唐瑾睿抱屈。
蘇閣老揉了揉有些發酸的太陽穴，“你也別在這里難受，為唐瑾睿抱屈了。我今日跟皇上提了唐瑾睿和齊海揚之間糾紛瓜葛，皇上怕是起了心思，所以唐瑾睿的試卷，皇上是很有可能會看。如果皇上真的看了唐瑾睿的試卷，那就要看唐瑾睿的運氣了。”
蘇勁松眼里一喜。
果然是山重水復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要是皇上看到唐兄的試卷，我相信皇上一定會欣賞唐兄的！唐兄是很有才華——”
蘇閣老不耐煩聽蘇勁松吹捧唐瑾睿的話，冷笑道，“你對唐瑾睿倒是掏心掏肺。從未見你對其他人如此掏心掏肺。我只是說有可能，沒說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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