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卿笑著拍了一下唐瑾睿的肩膀,“相公,你拿太子跟安親王比,這是對太子的侮辱。安親王能跟太子比嗎?”
就燕理做的事情,顧明卿現在回想起來,都忍不住在燕理的身上蓋一個“你是白癡”的戳子。
想想燕理,本事沒多少,才華也沒多少。貪生怕死,遇到危險,跑得比誰都快。
燕理還好色,喜歡女人其實也不算什么多大的錯誤,可是燕理喜歡上顧明月。為了顧明月,燕理真真是將他的妻子宮伊婉的臉徹底撕下來,然后扔在地上拼命踩。
想想宮伊婉嫁給燕理,其實還真的是倒霉的。
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
這話其實一點也沒錯。
宮伊婉嫁的人如果不是燕理,哪怕是低嫁,想必她的日子也能好不少。
可惜世上沒有那么多的如果。
不過現在宮伊婉的日子過得也不錯,整個安親王府,都要看宮伊婉的臉色,宮伊婉的日子過得舒心又順暢。
“要說能力,人品,這些東西,太子的確是遠遠勝過安親王。”唐瑾睿緩緩說道,緊接著,他又說,“太子有能力,人品也出眾。但這可能也是太子的弱點。皇上以前有多欣賞太子的出色,恐怕現在就會有多忌憚太子的出色。”
顧明卿沉默了,因為她深知唐瑾睿不是在危言聳聽,而是說的實話。
“相公,你說是不是凡是坐上那位置的人,都會變的?皇上還是楚王的時候,從沒有這樣大的猜忌心啊。其實皇上的猜忌心不止是對著太子的,還有對著大臣的。當初跟著皇上一起打江山的人。
東正方就不說了,他自尋死路,最后落到人首分離的下場,那是活該。可還有其他人呢?不是說他們一點錯也沒有,可是那些人——那些錯,好像都在能容忍的范圍之內吧。可是皇上是怎么做的?比對太子還要嚴苛,弄得那些人一個個的只能辭官,回老鄉。”
“我就沒有啊。”唐瑾睿笑著安撫顧明卿。
顧明卿深深看著唐瑾睿,忽而道,“因為你是文官啊。大多數跟著皇上打江山的文官,下場還好。文官想造反,十年不成。可那些武官——”
“除了東正方以外,其他人好歹能善終,其實這就不錯了。”唐瑾睿沉默了片刻說道。
能善終就不錯了?這要求可真是——
顧明卿搖搖頭,嘆氣道,“好在我表姨父在江南也退下來了。要是表姨父沒退下來,是不是皇上猜忌的人里會有他呢?”
顧明卿說著,甚至隱隱有些驚恐。
唐瑾睿安撫地拍了拍顧明卿有些發涼的手,“別自己嚇唬自己。帝王疑心,自古就有。別因為皇上有,就這樣害怕。這對皇上來說其實也不公平。”
“嗯。我也就是說起這一茬了,所以才害怕。好在咱們一家如今都好好的。相公,你一定要答應我,你在朝堂上一定要小心謹慎。其實你能不能升官什么,我真的不是多在意。我最害怕的是你會出什么事。”
“為了咱們這一大家子,我絕對不會出事的。娘子,你別自己嚇唬自己了。”
日子還是這樣平靜地過著。
轉眼就到了秋日,忠郡王府下了帖子,請人賞菊花喝菊花釀。
顧明卿也收到了請帖,不過不是很想去。
忠郡王府發請帖,可以說是非常頻繁,顧明卿拒絕了一次又一次。
這一次要是再拒絕,也就太打忠郡王府的臉了,于是這一次顧明卿答應了。
忠郡王妃舉辦的賞菊宴,來的人可真是不少。
文氏(楚浩然的妻子),藍氏(蘇勁松的妻子),楚菁她們都在。
顧明卿還見到了一個十分熟悉的人,不是別人,正是壽慶長公主。
只見壽慶長公主穿著大紅繡著牡丹花的裙子,頭上戴著一整套大紅寶石頭面,容貌妖艷,神采飛揚。
顧明卿見到壽慶長公主了,后者也見到了顧明卿。
壽慶長公主對顧明卿可是半點好印象都沒有,狠狠剜了一眼顧明卿。
文氏來到顧明卿身邊,小聲道,“唐夫人,最近壽慶長公主同忠郡王妃走得很近。”
顧明卿的瞳孔猛地一縮,壽慶長公主這是心又開始活躍了啊。
顧明卿有時候其實也不是很懂壽慶長公主到底都在想什么,年紀不小了,眼看著就要當祖母了。
起起落落過,按理現在安分老實過日子,這難道不好嗎?為什么非要摻和這些事情。
顧明卿要是不懂壽慶長公主為何跟忠郡王妃相處近,除非她是傻子了。
不就是壽慶長公主覺得忠郡王府如今極得圣寵,想必忠郡王以后有很大的可能性代替太子,成為新一代的帝王。
這對壽慶長公主來說,就是機會啊!她必須得牢牢把握,提前做好投資啊。
忠郡王妃令人培養出了不少菊花,那些普通的菊花就不說了,其中居然有極為珍貴的復色菊。
顧明卿至今也只在忠郡王府見到過復色菊。
有一朵花兩種顏色的如紅黃各半的“二喬”、紅黃二色的“鴛鴦荷”;有背腹兩種顏色的,如背面為黃色腹面為紅色的”金背大紅”;有花瓣以一色為底色,其上有其他顏色條紋或斑點的,如以粉紫為底色,其上有白色斑點的“梅花鹿”;有以花瓣基部為一色,先端為另一色的,如管瓣為紅色,先端為黃色的“赤線金珠”;有心花為一色,邊花為另一色,但反差不大的,如“初鳳”、“綠水”。
這些,顧明卿也只是聽說過,沒想到竟然能在忠郡王府將這些稀奇復色菊花看了個遍。
顧明卿正在驚嘆間,便聽到身旁的藍氏低聲輕嘆,“忠郡王妃這次的手筆可真是太大了。這里面有不少菊花的名字,我都喊不上來。”
楚菁卻低聲嗤笑了一聲,“這些菊花是美,不過都是沾著血的。”
顧明卿耳尖,聽到了楚菁的低喃,于是來到楚菁身邊,低聲問道,“莫夫人方才說這些菊花是沾血的,這是什么意思?”
楚菁見沒有人注意到這里,這才繼續壓低了聲音跟顧明卿說,“別的我是不知道,可那二喬,我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那二喬是京郊外的一花農好不容易種出來的。原本是想賣個好價錢的。我也是喜菊之人,知道這二喬后,便動了心思。因此派人留心著。算了算自己的私房銀子,買一盆二喬,這也不難。”
“結果被忠郡王府捷足先登了?”顧明卿好奇道。
楚菁暗暗翻了一個大白眼,“要只是被忠郡王府捷足先登了,那我也就不說什么了。這就是看個人本事,看誰錢多。要是輸在這上面,那我無話可說,肯定認了。后來我才知道,原來是忠郡王府的管事也看中了這二喬,知道忠郡王妃要舉辦菊花宴,想將這二喬獻給忠郡王妃。
你說忠郡王府的管事要是拿出公道的銀子買了,這也就算了。可你知道忠郡王府的那畜生管事都做了什么?那畜生居然只打算用十兩銀子就把二喬買下。”
顧明卿在聽到十兩銀子后,眼睛猛地睜大,這么一盆開得燦爛,培育精心的二喬,才拿出十兩銀子?坑人也不是那么坑的。
顧明卿正在心里腹誹,楚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那花農又不是傻子,他能把自己精心培育的二喬就這么賤賣了嗎?于是雙方就起了爭執。忠郡王府的管事倒是厲害,仗著忠郡王府的勢力,扔下十兩銀子就要把花給抱走。
那花農肯定不干啊,于是雙方就鬧起來了。那管事直接將花農推到墻上,誰知那花農傷得太重就去了。那管事囂張得很,說是花農自己不小心,失足跌死的。又扔下了十兩銀子,說是賠償花農的家人。”
顧明卿皺眉道,“那花農的家人難道沒有報官?”
楚菁像是聽到了什么有意思的話,冷笑道,“報官有什么用?人家報了,可是誰敢去忠郡王府拿人?不止是什么好都沒有討到,還被說成是誣陷,打了幾板子就扔出去了。”
“御史怎么都不上奏?”顧明卿的話里也隱隱含著怒氣。
“礙著忠郡王府,誰敢上奏?就是有那剛正不阿的,他們是根本沒得到消息。早就有善于奉承討好的人,將事情掩下去。”
楚菁說著,心里也滿是唏噓。
想想當初的她跟慘死的花農何其相似,就因為仇人位高權重,所以他們求救無門,只能死死忍著,看著仇人笑得開心得意。
楚菁因為同情,所以派人多照看了那花農的家人幾分。
楚菁倒是很想仗義出頭,可是現在忠郡王府勢力強,她不能為了幾個花農就不管不顧地出頭,到時候連著她的家人也會被連累啊。
顧明卿心情復雜地看著眼前妍麗芬芳的菊花,聽了楚菁的這些話,再看眼前的句話,真心覺得這些句話上都染著人血。哪怕就是沒有染血的,也不知藏了多少的淚水和不甘。
再看上頭的忠郡王妃,正笑著同圍在她身邊的夫人說話,而壽慶長公主則是其中最會調節氣氛的。
顧明卿冷冷收回視線。
不巧,壽慶長公主正好同顧明卿的視線撞上,挑了挑精致的美貌,嘲諷的聲音頓時響起,“唐夫人,你這是什么眼神?知道的人呢,以為你是看不起本公主。不知道的人還當你是看不起郡王妃。”
壽慶長公主的聲音不小,眾多窸窸窣窣的聲音立即被她的聲音壓下,原本有些熱鬧的場景頓時變得鴉雀無聲。
顧明卿笑看著壽慶長公主,“長公主的話可真是有意思。臣婦哪里敢看不起你。您可是堂堂的長公主,天潢貴胄。更別提,咱們還是親家呢。要說看不起忠郡王妃,那就更不會了。郡王妃同長公主您一樣,都是皇家人,是需要我等臣婦仰望的。”
壽慶長公主嘴巴一撇,她一直都知道顧明卿這賤人嘴巴會說,就是死的都能被她說成是活的。
“可本公主方才明明看到了唐夫人你眼露不屑,這又是怎么回事?”
顧明卿頓時有些欲言又止,最后還是說道,“想必是長公主看錯了。恕臣婦說一句,長公主你眼看著就要當祖母了,年紀著實是不小了,這眼花了一下,其實是很正常。”
顧明卿的話聽在壽慶長公主的耳朵里,翻譯一下就是,你老了,老眼昏花這多正常。
壽慶長公主是最不服老的!女人哪里有不在意自己的年紀的,顧明卿的話簡直是插在了壽慶長公主的心窩上。
壽慶長公主大怒,“顧明卿!你是在諷刺本公主不成?你好大的膽子啊!誰許你諷刺本公主的?本公主告訴你,你少得意!你看看你唐家養出來的都是什么玩意兒。
你那小姑子,自從嫁給本公主的兒子,本公主簡直都找不到詞兒來形容她了!嫁進來,三年不開懷不說。居然在這三年里都沒給榮兒納妾!更過分的是,她如今有了身孕,也沒主動給榮兒納妾。本公主真是不知道,娶進來這么一個兒媳婦,到底是做什么的!”
壽慶長公主對唐心就是哪哪兒都看不慣。
顧明卿的眼神頓時一冷,沉聲道,“長公主難道不知道妹夫來唐家提親時,可是親口同我和相公兩人承諾過,只要在妹夫四十前,心兒能生下男丁,他就永不納妾!男子漢大丈夫,自然是該說一是一,說二是二了。難道不是如此?”
“放屁!”壽慶長公主氣得,連儀態都不顧了,直接爆起了粗話!
可不是得爆粗話嗎?壽慶長公主當然知道尚樹榮對唐瑾睿和顧明卿的承諾,可就是因為知道,她才生氣。壽慶長公主無法接受她的兒子在唐家人面前如此低三下四的!這根本就是在丟她的臉!
最過分的就是顧明卿說的這些可惡的話了,更是能氣死人!
顧明卿在這么多人的面前提尚樹榮的承諾,不就是在打她的臉嗎?
忠郡王妃原本饒有興致地看壽慶長公主跟顧明卿對上。
要知道忠郡王妃對唐家也是不滿的。
先不說忠郡王幾次三番地想要收攏唐瑾睿,可對方滑不留手,就是不給忠郡王機會。
再說忠郡王妃幾次給顧明卿下帖子,可是顧明卿從沒有來過,這一次,顧明卿倒是給面子來了。想必顧明卿心里也清楚,拒絕了太多次了吧。
只是忠郡王妃是真的沒想到壽慶長公主那么沒用,顧明卿短短的幾句話而已,就將壽慶長公主氣了個半死,還當場爆了如此粗俗不堪的話語,這真是——
“姑姑也別動怒了,依我看,唐夫人絕對不會看不起姑姑的。”忠郡王妃隨意打了個圓場。
要是別人,壽慶長公主保管能當場就罵回去,可是對忠郡王妃,她存了交好之心,自然不會如此。
“這一次看在郡王妃的份兒上,我就不同你計較了。”
顧明卿真想來一句,難道你還能同我怎么計較不成。
壽慶長公主回到府里,越想越生氣。
壽慶長公主可不是喜歡委屈自己的人,當即將唐心找來。
唐心的肚子也有四個月大了,肚子也挺了起來。
其實唐心真心不是很想理會壽慶長公主,不過想想,她還是去了。
雖然每次唐心跟壽慶長公主對上,尚樹榮都是站在唐心一邊。可是壽慶長公主畢竟是尚樹榮的親生母親,唐心也想給予壽慶長公主基本的尊重。畢竟尚樹榮對她好,唐心將這稱之為禮尚往來。
只是對壽慶長公主那人,唐心真真是有些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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