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明卿和唐瑾睿在善寧縣晃悠了兩天，才啟程回去。
周氏是知道唐瑾睿和顧明卿去做什么了，于是立即問道，“那善寧縣怎么樣？”
唐瑾睿倒是想說些好聽的安慰周氏，好讓周氏別那么擔心。不過唐瑾睿想著善寧縣的大名，就是他說了那些好聽的，周氏怕是也不會相信。既然如此，那還不如實話實說，免得周氏聽著心里難受。
下定了決心的唐瑾睿跟周氏說得就全都是實話了，“善寧縣的情況不太好，縣里的情況比我想得要好很多。這不是安慰娘，而是實話。縣里的情況也只是比不上那些繁華富裕的小鎮，其他還是可以的。
我和娘子兩個也看到了那些縣衙的衙役，那些人——怎么說呢，一般般吧，反正不是什么精銳，反倒是有些散漫。不過倒不是仗勢欺人，魚肉百姓的。調教調教還是可以用的。”
周氏聽著，心卻是愈發地提起來了，縣里的情況都這樣了，那鄉下的村子呢？就周氏知道的，善寧縣情況最糟糕的可是那些村子。
果然唐瑾睿后面的話讓周氏愈發擔心了。
“那些鄉下村子的情況是不太好。土地大多都是鹽堿地，種不出什么東西。百姓不是去當土匪求生，就是使用無賴手段訛詐銀子。我和娘子就遇到過三起，施了十五兩銀子。”
周氏聽著，心愈發下沉，“瑾睿，你有信心管好善寧縣？”
唐瑾睿搖頭，“我心里是有些想法，可是不能保證一定行。所以現在我可不敢夸下海口。娘，我雖然不是有完全的信心，但也不是一頭霧水，什么想法也沒有。您得對我有點信心不是。”
周氏很想對唐瑾睿有信心，可是想到善寧縣的情況就開始擔心了。
顧明卿也道，“娘，您得相信相公。我相信相公一定可以的。”
“娘陪著一道去善寧縣。”
唐瑾睿搖頭拒絕，“娘，您和心兒就留在家里，別跟我和娘子一起去善寧縣了。那里到底是太亂，我擔心你們。”
周氏有些傷感，唐心年紀小，但是也感受到了氣氛緊張，有些忐忑不安地開口，“娘，怎么了？”
周氏抱著唐心，沒好氣道，“你以后要見不到你哥和你嫂子了！”
唐心一聽，立馬睜大眼睛，“要！要！要哥哥，要嫂子！”
唐心從會說話起就喊唐瑾睿“哥哥”，喊顧明卿“嫂子”
唐心應該喊唐瑾睿為二哥，喊顧明卿為二嫂的。只是唐家所有人都默認了唐心直接喊唐瑾睿為哥，喊顧明卿為嫂。這算是徹底否定了唐大柱和馬氏兩個人，完全當這兩人不存在一樣。
唐瑾睿道，“娘，只有半年的時間。半年后，我和娘子會回來的。”
周氏吸了吸鼻子，眼底隱隱有淚光閃爍，“你和明卿回來？楚王說的不是除非你能治理好善寧縣，就升你為知府。你這是有十足的信心了？”
唐瑾睿無奈道理，“娘，您對兒子有點信心啊。心兒太小，從這里去善寧縣可需要兩天的路程。心兒哪里受得住？還有您自從生了心兒以后，這身體比之從前也是有些差了。
大夫說了，您的身子也得好好保養。我可不舍得您舟車勞頓的。娘，兒子不敢說大話，免得到時候做不到。但是兒子敢說一句，兒子會盡最大的努力，在半年內將善寧縣治理好的。”
周氏也不是那無理取鬧的人，她緊緊盯著唐瑾睿，看出他眼底的真誠，于是嘆了口氣，“罷了罷了，你也大了，有自己的主張了。你想如何，我這個當娘的不管了。不過只有一點，你必須給我牢牢記著。
別的不說，但是你和明卿的安全是最重要的，什么也沒有你們的安全重要。聽懂我的話了沒有？”
唐瑾睿和顧明卿齊聲做保證。
晚上，顧明卿也開口跟唐瑾睿說了善寧縣的事，“相公，善寧縣大部分土地都成了鹽堿土。種普通的水稻是不行的，根本種不活。倒是可以種甜高粱，藥材的話，可以種植枸杞。
不過最好的還是得請善農事的人想想法子改善一下善寧縣的土地。”
唐瑾睿眼睛一亮，“娘子倒是說中了我的心。我原本就想著找善農事的人，看看善寧縣如今的土地能種什么。我再找人問問，看看甜高粱和枸杞是否能在善寧縣種活。改善土地也是需要的，不過咱們到底不精農事，這事倒是得找擅長的人。”
顧明卿又問，“相公，我之前跟你說過幕僚的事。你說你有想法，現在可以說說了吧。”
“嚴御史的兒子嚴如塵。嚴御史當年因為不齒皇太孫在邊關的所作所為，因此上奏折請求廢皇太孫。后來嚴御史這樣的奏折上的多了，惹怒了皇上，因此嚴御史被流放。
嚴御史被流放后沒多久便去世了。嚴御史倒是有一兒一女，如今就居住在善寧縣的隔壁縣三和縣那兒。嚴如塵跟嚴御史不一樣，他比嚴御史要會當官多了。我也聽說了他的一些事跡，不能不承認，他若是當官，會是一個很出色的官員。”
顧明卿奇怪道，“那他怎么不當官？”
唐瑾睿回答，“聽說是嚴御史臨死之前不許嚴家子弟再入官場。也不知那嚴如塵是不是聽從嚴御史的遺言，還是他本身就對當官沒什么興趣，所以真的不曾入仕。那嚴如塵的身上已經有了舉人功名，他身上的功名并沒有被剝奪。”
“相公，你有把握能請到那嚴如塵當幕僚嗎？”
唐瑾睿搖頭，“沒把握。甚至可以說非常沒把握。只是我心里中意他而已。幕僚的事情可以緩一緩，我更關注的是農事。善寧縣最大的麻煩還是那些土地荒蕪，村中的百姓為了謀生路，就劍走偏鋒。
就咱們遇到的幾出訛詐，說真的，這還真不算什么。那些去當了土匪的才是棘手。娘子，還記得那婦人曾說過的，那些當了土匪的人里，已經出現不安分的了，想做大了。”
唐瑾睿說著，眼底閃過一絲寒光，顯然此時他的心情并不是很好。
顧明卿的神色也十分凝重，忽而，她反應過來，“相公，咱們如今的處境可不好。你要當善寧縣的縣令，一定得平了那些土匪吧。可是官府里能有多少衙役？就當他們以一敵十好了，可人數怕是也不及那些土匪。”
“咱們的人一定會比土匪多。”唐瑾睿淡淡道。
顧明卿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什么意思？我怎么沒聽懂。咱們哪兒來的人比那些土匪多？”
唐瑾睿眼底精光一閃，“哪來的人啊？那當然是從瑞郡王那兒借的了。楚兄的手下也有不少人，可是楚兄可沒法子借兵給我們。還是瑞郡王最合適。
楚兄來時，不是跟我們說郡王的意思嗎？郡王說了，只要能幫得上忙的，他一定會幫。所以我打算跟郡王借人。跟正統訓練的兵將比起來，那些兵將跟從農民當了土匪的人比，以一敵百可能夸張了一點，但是以一抵五十，這絕對不夸張吧。”
顧明卿笑道，“以一當百怕是也不夸張。正統的兵將手里的兵器多好，那些土匪手里能有什么好兵器？種地用的鋤頭，那些能跟刀劍碰？”
唐瑾睿聽著也笑了。
說笑完后，顧明卿斂起臉上的笑意，問道，“郡王能同意借兵給你？”
唐瑾睿回答，“會的。郡王心里怕是也存著我能在善寧縣做出成績，半年后升為知府的想法。郡王既然存了這樣的心思，他答應我的可能性就更高了。”
顧明卿若有所思地點頭。
唐瑾睿知道他的調任很快就會下來，所以第二日他就去求見燕錦。
顧明卿也去見了洛歆妍。
顧明卿和洛歆妍那兒倒是談得很好，兩人不斷說著孩子。
洛歆妍神色一變，動了動嘴巴，正想開口時，見身邊伺候的下人，于是揮了揮手，讓那些下人退下。
等到屋內只剩下顧明卿和她時，洛歆妍才說道，“明卿，唐大人要去善寧縣當縣令的事，我也聽說了。世子真是好狠的心啊！我都聽郡王說了，世子就是看不慣他，一時間又拿他沒法子，于是就把心思動到了唐大人身上。
這一次，你們夫婦倆真是受了無妄之災。因為這事，我連著幾天都沒睡好，一直擔心著。”
洛歆妍說沒睡好，可真不是光嘴巴上說說。顧明卿看她臉上雖然畫著妝容，但是眼底的青色還是那么明顯，可見她這幾日是真的沒睡好。
顧明卿心里一暖，柔聲道，“這未必是壞事。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楚王不是已經發話了，只要相公能在半年內治理好善寧縣，相公就可以升知府。從縣令到知府，這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洛歆妍很想問，唐瑾睿真的有把握將善寧縣治理好？善寧縣是個什么地方，她都聽說過。
不過那些擔憂的話，洛歆妍還是咽了回去，說出來又如何，不是讓人平白傷感嗎？
洛歆妍又道，“明卿，我雖然只是后宅婦人，沒多大的本事。但你若是遇到什么麻煩，只要我能幫的。你只管跟我說，能幫我的，我一定會幫。”
“郡王妃一諾千金，你的承諾可貴重的很。我在這里就謝謝郡王妃了。”
洛歆妍好笑地拍了下顧明卿的胳膊，看顧明卿這會兒還有心思跟她開玩笑，她就知道顧明卿，或者說是唐瑾睿的心里對治理善寧縣是有些數的。如此，洛歆妍不禁更加放心了。
唐瑾睿和燕錦在這里談得也算不錯。
對唐瑾睿開口就要借五百兵的要求，燕錦并沒有一口就答應下來，而是若有所思地盯著唐瑾睿。
好一會兒，燕錦才慢悠悠地開口，“瑾睿啊，你對治理好善寧縣有把握嗎？”
“若是郡王不愿借兵，那么就只能有三四成的把握。可若是郡王同意借兵，那就能有六成的把握了。”
燕錦挑挑眉，三四成跟六成差得可真是夠大的。
“好，本郡王借你六百精兵。”
唐瑾睿的臉上露出詫異之色。燕錦借的可是六百精兵啊！人數比他要的多了一百不說，而且給的是精兵啊！精兵給普通兵的區別，哪怕唐瑾睿不是武官，他也知道，這其中的差距大了去了！
“六百精兵借你半年，你只需要管他們的飯就成，他們的俸祿糧餉，你無需管。”
管六百人的飯食，這就是一筆不小的數目。不過唐瑾睿不缺錢，而且燕錦能把那么多人借給他，已經很好了。
“謝郡王。下官在半年內，一定會令郡王滿意。”
燕錦滿意一笑。
燕錦撥了六百精兵給唐瑾睿的事情，當然瞞不過楚王世子了。
楚王世子自以為抓住了燕錦的小把柄，立即找楚王告狀。
楚王世子憤憤道，“父王，哪里有如此威風的縣令啊！手里居然帶著六百精兵！是六百精兵啊！要是再多來幾個縣令要求一視同仁，咱們哪兒來那么多的精兵給！”
燕錦不甘示弱道，“要是那人愿意主動去善寧縣當縣令，這六百精兵就該給！善寧縣是什么地方，誰不知道？”
“二弟這話可真是有意思了，什么叫善寧縣是什么地方？善寧縣難道是什么地獄魔窟不成？還需要帶著六百精兵去鎮邪，從來就沒這樣的理！父王，兒子以為給唐瑾睿的六百精兵必須立即調回來，絕對不能——”
聽著楚王世子和燕錦在他的耳邊不斷爭吵，楚王的耳朵都在嗡嗡作響。
“雖然沒有給縣令精兵的道理——”
楚王世子臉上一喜，可是很快楚王后面的話就讓楚王世子的臉沉了下去。
“不過錦兒的話也沒錯，善寧縣的情況的確是特殊。如今善寧縣的情況越來越糟糕。封地其他地方可以說是沒有一處比善寧縣更糟糕的地了。若是給唐瑾睿六百精兵，他能將善寧縣治理好，這也不錯。”
楚王世子不甘道，“父王，若是唐瑾睿沒本事將善寧縣治理好呢？那又該如何說？”
燕錦聽楚王世子的話，忽然很想笑，“那照兄長的意思該如何？難道要將唐瑾睿給狠狠收拾一頓不成？還是以軍法治罪？”
楚王世子正要開口，楚王便先說了，“糊涂話。唐瑾睿前面都有五任縣令了。要是治理不好善寧縣就要受罰，那前面幾個是不是也不能放過？算了，這些都先別說。看看唐瑾睿這半年里能將善寧縣治理成什么樣再說吧。”
楚王世子沒能得到他想要的結果，十分不滿意，出門前，狠狠瞪了眼燕錦。
東將軍倒是私下里跟楚王世子說，要不要私下里給唐瑾睿下點絆子，阻撓他將善寧縣治理好。
楚王世子聞言冷笑不已，“呵——沒這必要！本世子就不信了，那唐瑾睿能有多大的本事，還真的能治理好那善寧縣。難道前面五個善寧縣縣令都是廢物不成？
別人都沒做到的事情，就唐瑾睿做成了？這樣的事情，本世子是萬萬不相信的！本世子就睜大眼睛看著唐瑾睿到時候倒霉，看他將善寧縣給治理成什么亂七八糟的樣！”
說白了，楚王世子就是十分自信唐瑾睿是沒有本事能將善寧縣治理好，就算他什么絆子也不下也是如此。所以根本沒要多此一舉。
東將軍看楚王世子這樣子，也就不多說什么了。東將軍對楚王世子還是了解的，要是別人不照他的意思做事，暗地里做了什么，被他知道的話，到時候楚王世子怕是會小心眼地記上一筆。
因此東將軍也打消了給唐瑾睿下絆子的想法，讓唐瑾睿在善寧縣好好折騰去吧。其實東將軍對唐瑾睿也不看好，善寧縣是那么好治理的嗎？他也等著唐瑾睿翻跟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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