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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節 爪牙(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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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兀術贏了一場。改變不了窮蹙的狀況,從他黃天蕩一戰,沒能將掠奪的財物運回去,態勢就已經逆轉。”

  李慢侯一直認定,黃天蕩那一戰,他聯合韓世忠、岳飛和張榮,將兀術堵在江南,是這些年所有大勢的轉折點。女真人不是正規軍,不是職業兵,他們是靠劫掠維系的部落兵。只要能不斷劫掠到豐厚的財物,他們就會越來越強,只要這種鏈條斷一次,他們就需要很長時間恢復元氣。所以以前的宋軍都不需要打敗兀術,只要讓兀術搶不到東西,他們就會坐斃。

  “王爺的意思是,跟兀術和談?”

  幕僚趙明信問道。

  “當然要和談。我敗這一場,也得緩上一兩年。什么時候能開打,就看綦業的了!”

  綦業是他身邊幕僚,跟趙明信一左一右,一個精于錢糧籌劃,一個擅長出謀劃策,讓他去曷懶甸應付危局,未嘗不是一次考驗,就好像讓李睿去河套一樣,打得開局面最好,做壞了也不影響大局。

  “綦業做事縝密。守成不是問題,進取卻不在他。曷懶甸地廣人稀,物產貧瘠。支撐不了多少大軍。要翻過崇山峻嶺,根本無法威脅兀術!”

  “你說的很對。長白山不是那么好翻過去的。這回上了女真人的當,那個越里吉部猛安騙了我。責任在我,不該派兵過去的。”

  越里吉部猛安是看守五國城宋室權貴的當地將領,他將家人秘密送到遼東作為憑證,通過宋徽宗聯系了貢使,約定一旦宋軍攻打五國城,他就從內部投誠。這讓李慢侯誤以為得到了一個天賜良機,猶如撻懶叛逃那樣的機遇,不抓住心不甘。

  一旦越里吉部猛安真的投誠,能夠長途奔襲拿下五國城的話,在李慢侯看來,兀術就完蛋了。前邊有主力威逼會寧府,后方有五國城叛亂,兀術軍隊又在前線征討蒙古,后方必然大亂,上百萬奴隸起義,女真人肯定就滅族了。而且得到這些奴隸的支持,李慢侯是可以在混同江流域站穩腳跟的,通過山區運輸一些武器裝備,就能長期堅守。兀術的控制區,就被壓縮到了會寧府周邊,在沒有發展的余地,用不了幾年也就被蠶食干凈了。

  誰能想到這是一場陰謀呢,如果越里吉部猛安不惜用家人做賭注,那就是針對東藩的,如果越里吉部猛安只是被發現,那就是一場意外。

  “王爺。之前綦業說,兀術肯定是要對付蒙古。現在看來錯了,但兀術肯定還是要對付蒙古。莫非跟我們和談就是在聲東擊西?給他爭取時間!”

  李慢侯不覺得兀術會這么做,剛剛清剿了一批補奴隊,還和東藩精騎打了一仗,他不可能沒有損失,馬不停歇的再去跟機動性強的蒙古人纏斗,這很不理智。而且內部經過這么大的混亂,給無數奴隸制造了逃亡機會,兀術應該忙于堵漏,無力西征蒙古。

  “有這個可能。但即便是這樣,我們此時也無力介入。從會寧府方向進攻,打不開局面,兀術上次試過,沒有運河支撐,大軍無法從遼河進入混同江,那就無法持久。翻山越嶺,以前女真人就試過,阿骨打時代,翻越長白山的女真連高麗人都奈何不了,我們在曷懶甸他們照樣也奈何不了。我們同樣不可能翻越長白人威脅他們,小股滲透可以,大軍作戰不行。兀術來和談,就給雙方一個臺階,慢慢恢復吧。”

  李慢侯說道。時間始終站在他這邊,兀術窮蹙的局面很難馬上改善。放棄了燕云、遼東之后,偏居會寧府的兀術,其實已經倒退回阿骨打時代。但他的軍隊卻沒有阿骨打時代強,他的對手卻比當時的宋遼更狠。

  “和談歸和談。也別讓兀術好過。那個韓剌的名字,我以前聽過。聽說很年輕,是一個海盜。什么時候跑到陸地上的。這種人物往往只會出現在草原上,沒想到出在了遼南。這種人很可怕,讓綦業好好看住。讓他鎮守蘇濱路,給他發兩萬騎兵的軍餉,至于人馬,讓他自己找。找十個人也給他發兩萬餉銀,他怎么做不管。就一樣,不能丟了蘇濱路。”

  蘇濱路其實李慢侯根本不在乎,女真人放棄這里之后,大多數部民內遷去了遼河,少量不愿走的獵戶留了下來。李慢侯無力經營,就任其荒廢。可遼東的土地,跟草原一樣。只要你不占據,總有人會來占據。那些山林里的獵人,過個幾代,就又能形成氏族、部落。發展個兩三萬人,趁著中原空虛,就能立刻崛起。完顏阿骨打、努爾哈赤這種人物,總是層出不窮。

  甚至這個韓剌,可能就是一個努爾哈赤,而李慢侯則是扶持他的李成梁。

  “那給他個什么官職呢?”

  “蘇濱路是路,地方小,級別高。犯不著削他的虛名,就給他按個蘇濱路制置使。享三品俸祿!”

  韓剌團伙此時非常憋屈。

  他們不服。

  “宋人憑什么把我們的奴隸拉走?”

  “跟他們拼了,咱又不怕宋人!”

  “宋人算什么。當年我們不就是搶了宋人的大海船,才發家的嗎?”

  韓剌短短幾年,從一個操舟的少年,成長為一個海盜頭目,繼而登陸補奴,是從一艘擱淺在高麗南部的宋船開始的。

  當時他們駕著小船去高麗海岸找機會,看到一艘歪斜的宋船在濟州島附近,一船宋人看到他們還在招手求救。

  當他們發現宋船上有幾十萬甲葉、刀劍等武器后,起了貪念。將幾十個宋國水手屠殺,帶走了物資,焚燒了海船。

  靠著變賣武器的錢,韓剌打造了一艘自己的大船,拉起了周邊堡子的一百來個少年,開始了海上冒險。不到一年,團伙發展到五百人,奴隸貿易越來越火熱,他就開始從海路找機會滲透遼河和混同江流域,獵捕女真人。

  勢力于是發展到了八百人。

  “對。搶了宋人,回南關。以后不干了,明年就去給劉知府當兵!”

  一個少年說道。

  劉佶對境內監管似松實嚴。看著一個個漁村藏污納垢,半大小子十二三歲就出海搶劫,可戶口登記非常細致。這些少年長到十八歲,劉佶就會征調他們當兵。放任這些人從小作奸犯科,簡直就是一種養蠱的方式,培養他們的殘忍和野性。靠著這種方式,劉佶才能建立起自己的府兵,而且壓制耶律破金的契丹精騎。如果不愿意當兵,則需要交納一筆不菲的代役錢。一旦當了兵,以前的劣跡,也就消了。哪怕造過宋人的反,也沒人追究。

  “韓剌是誰。出來接旨!燕王諭旨到!”

  一個宋使突然找上門來,在韓剌的軍營外高喊。

  韓剌密會的手下接到報告,立馬就有人嚷著要殺了宋使,接著去搶曷懶甸。他們現在在曷懶甸北方的留可城扎營,位于統門水支流上,背山面河,可以通海。由于沿岸有海流南下,雖然是作為日本暖流的補償流,千島寒流是寒流,可流動的海水就凍不住。

  “看看說什么。燕王沒準賞我個知府當當!”

  韓剌笑呵呵道,雖然擄來的奴隸都被宋人帶走,讓他們沒機會賣掉。可他心態很好,這趟活著回來不容易,已經賺了。

  他態度傲慢的接了諭旨,他的年輕讓使者很驚訝,接連問他是不是韓剌。

  韓剌不耐煩,一把搶過諭旨,自己看起來。

  “使者。制置使是啥官?”

  韓剌不知道蘇濱路制置使是個什么官職。

  “是二品大員!”

  “跟知府比哪個大?”

  “比知府大!”

  “那我能換個知府當不?把旅順府給我!”

  韓剌笑道。

  他年紀小,但他不傻。蘇濱路啥德性,他比誰都清楚,除了幾個獵戶,毛都沒有。讓他卻哪里給野人當官,還說比知府大,哄鬼呢!

  使者道:“旅順府也不是一開始就有人的。劉知府辛苦拉起來的府地,世襲罔替。燕王都拿不走。你要不想當官,把諭旨給我,我回去復命。”

  韓剌一把把諭旨塞進懷里:“白給的官,憑什么不當。給不給我派兵馬?”

  使者搖頭:“兵馬自籌。每年給兩萬騎兵糧餉!”

  “那是多少?”

  “馬兵年俸一百貫。一共兩百萬貫!”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真是發大財了。

  “這官不白當。”

  “當然不白當。二品俸祿兩百貫!”

  “光我有嗎?這些兄弟呢?”

  “制置使司,屬官有參謀、參議、主管機宜書寫文字,準備將領、差遣、差使等。你擬了名單,可送曷懶甸綦大使處!”

  “綦大使?比我大嗎?”

  “比你大。”

  “那我要聽他的?”

  “沒錯。曷懶軍、蘇濱路都歸綦大使管轄。不過在蘇濱路,你可以自決。”

  問清楚了一切之后,韓剌明白了,以后在這一片,他就一個頂頭上司,除了綦業,沒人比他大。在蘇濱路,他就是老大,綦業也管不了他。唯一不好的就是手里沒人。

  一次拉出十萬人這種好事,他是想都不想了,這次一敗,短期內他不打算再進女真境。他向東看了一眼,倭國?不行,倭國女人齒黑,矮丑,男人力小。往南看了一眼,高麗,這幾年不好搶。海邊十里內都找不到人。

  不想那么多了,先跟著使者去咸興,他得拜見一下他的頂頭上司,順便把軍餉領了。兩百萬貫呢,以前想都不敢想的數字。有了這么多錢,他回遼南當土財主都行。

  就像使者被韓剌的年級嚇了一跳一樣,韓剌也被綦業的年級嚇了一跳,竟然是一個跟他一般大的官員,宋人的大官這么年輕嗎?劉佶可是個老頭子。

  這年輕的大官,態度和藹,非常親切的給他講各種規矩。還讓人幫他船上二品官府,系上玉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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