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如其來的呵斥聲，在整個大營中響起。
所有歡樂的笑聲，戛然而止。
眾人順著目光看去，正好能看到皇甫嵩那深沉如水的臉。
于是一個個噤若寒蟬起來。
皇甫嵩轉身，將案牘上的所有竹簡推開，不聞不問的讓其散落一地。
他又將掛著的地圖取下來，鋪在案牘上。
目光不斷在地圖上逡巡。
最后伸出手，點了幾下。
“我問你們，若是你們想要進攻洛陽，應該如何？”
皇甫嵩頭也不抬的問道。
眾人，驚住了。
進攻洛陽？
這怎么可能！
一名將軍忍不住開口：“將軍，你是在說笑吧。”
“這怎么可能進攻洛陽？”
“為何不可能！”
皇甫嵩抬頭，神色冰冷看著這人：“正是因為這是大家都認為不可能的事情，老夫才驚醒過來，這或許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這……”
眾人面面相覷。
皇甫嵩的說法，簡直讓人茫然。
聽不懂。
為什么大家認為不可能的事情，是最有可能的事情？
聽上去是沖突的啊！
“將軍，你的意思是……或許敵人就是這么想的？”
劉平皺著眉頭，開口問道。
他了解皇甫嵩，因此最先明白皇甫嵩的意思。
“沒錯！”
皇甫嵩低下頭，目光落在地圖上。
“既然我們已經知道，黃巾賊們已經看穿我們的計劃，那說明什么？”
“說明黃巾賊里面，有高人。”劉平不假思索答道。
“既然如此，我們能知道，以一萬兵馬去狙擊任何一面的兵馬，都不可能成功，他們會不知道？”皇甫嵩閉上眼。
這一刻，他仿佛就化身成為黃巾軍中的呂哲！
“他們知道，但是他們依舊分兵，因為在知道我們的計劃后，他們的計劃，并不是破開我們的局！”
“而是想，再開一局！”
皇甫嵩睜開眼睛。
目光復雜到了極致。
憤怒、欣賞、驚嘆和凝重。
再開一局？
大營之中，所有將領驚住了。
他們……聽到了什么？
皇甫嵩的聲音，繼續響起。
聲音不大，卻轟如雷鳴。
“破局，絕無可能，大漢皇朝數個月來布局謀劃，除非真的是仙人降世，否則誰逆轉不了。”
“可還有一種情況，足以扭轉乾坤，那就是再開一局！”
“老夫以張角為局，布局數月，黃巾賊們就打算以洛陽為局，雙局同下！”
“這樣，根本就不用在意巨鹿這邊的棋局勝負，他們要的，只是在另一局棋上，先我們一步獲勝！”
皇甫嵩說完之后，自己都驚住了。
發出長長的驚嘆聲。
何等……天馬行空的想法！
黃巾軍的行為，太瘋狂了。
巨鹿這邊我們被包圍了？
張角死定了，楚霸王來了都救不了？
無論怎樣都破不了這個局？
那我就不破了！
你要殺大賢良師，我就殺你的皇帝。
你要攻破最后的黃巾軍？
我就兵臨大漢皇朝國都洛陽！
等于說，黃巾軍已經放棄張角和這將近十萬黃巾軍。
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已經離去的那一萬名黃巾軍身上。
他們只要攻打洛陽、捉住皇帝劉宏的速度，比皇甫嵩覆滅黃巾軍、殺死張角的速度更快，就行了！
到時候你抓住張角，我抓住皇帝，你殺張角，我殺皇帝。
誰賺誰虧，一目了然！
“不可能的。”
一名將領猛然開口，抱拳朗聲道：“將軍，請恕末將不敢茍同你的猜測，區區一萬黃巾賊子，如何可能攻打洛陽？”
“將軍可知道，想要從巨鹿到達洛陽，有多么困難！”
若是之前，黃巾之亂席卷七州之地。
整個冀州都在黃巾軍的統治之下，想要做到這一點，要輕松許多。
只要攻破虎牢關，就行了。
但現在……
“鄴城、朝歌、牧野、河內、黃河、虎牢關。”
“現在可都是我們大漢皇朝的城池。”
“若是按照將軍你說的，他們要去攻打洛陽，最快的就是從這一條路線，進攻虎牢關，但鄴城他打不打？朝歌打不打，牧野打不打……”
“就這些城池，一一打下來，只是一萬兵馬，再精銳，那也得至少半個月的時間。”
“這個時間，張角早就被我們殺了。”
這人話音落下，其他人頓時又開始點頭。
被皇甫嵩的猜測震驚之后，冷靜下來一下，還真是如此。
這幾座城池，本身就因為靠近黃巾賊這邊，駐扎的軍隊數量不少。
再加上是據城而守，可都不好打。
等你真的能打下來，黃花菜都涼了。
“若是不打，直接繞過呢？”
皇甫嵩皺眉。
“將軍可是當世名將，應該清楚這幾座城池不打的后果吧？”
不打。
那等于說是把自己的屁股暴露在這些城池面前。
一旦他們到達虎牢關下，被虎牢關拒載關外。
這些城池合兵攻打。
將會撤退的機會都沒有！
前后夾擊，定然是大敗的！
當然，如果是故事里的劇情，就這樣開無雙，然后橫推，也是可能的。
但……現實不是話本。
任何一個人敢這么膨脹的，墳頭的草都幾丈高了。
“老夫猜測，或許他們有辦法，快速攻下這些城池。”
皇甫嵩又提出一個猜想。
“這……”
那名將領說不出話了。
這個可能性，并不是沒有。
對方若是真的按照皇甫嵩的猜測，連這么瘋狂的方案都敢去實施。
或許真的有能速攻城池的辦法呢！
“將軍所言，并非沒有可能性，可將軍，恕末將直言，就算敵人是這么打算的，就算敵人真的有速攻城池的辦法。”一名老將抱拳，“他們能成功么？”
“虎牢關城墻高大，地形險要，要么從關內攻打，難度不算大。”
“但在關外想要攻打，難于上青天！”
“敵人若真有攻打虎牢關的實力，還不如直接正面將我們擊潰呢。”
“想要進攻洛陽，一點可能性都沒有。”
所有人又忍不住點頭。
反正今天，他們覺得誰都有道理！
現在他們又偏向于老將所言。
對皇甫嵩的猜測，動搖了。
“是啊，虎牢關，天下雄關，如何能夠被破。”
皇甫嵩聞言，也是搖頭。
這，就是他整個猜測最關鍵的地方。
前面那些都只是小兒科。
唯有一點，黃巾賊若是按照他的猜測，就一定得攻破虎牢關！
想要繞開虎牢關，至少得花一個月的時間。
因此，虎牢關能不能被攻破，就是關鍵所在。
一萬人。
要是這一萬人，都清一色的是三流境界，然后在配合一兩名絕世級存在。
想要攻破虎牢關，是沒問題的。
不對，是這個陣容，別說虎牢關。
天下任何一個關，都會被攻破。
劍門關也不會例外。
可真的有這種陣容，還不直接橫掃天下了！
根本用不著分兵，再開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