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公將軍你應該也明白，末將……就不用說了吧？”
呂哲抬起頭，皺著眉頭。
他算是確定。
張角很清楚的知道現在黃巾軍的處境。
哪怕不如呂哲這種穿越者，站在歷史的盡頭來看這個時代。
卻也能以這個時代的眼光，來猜測未來。
張角，絕對不是傻子。
絕世巔峰強者，太平要術持有者，黃巾之亂的發動者，壓倒大漢皇朝最后一根稻草的大賢良師，天公將軍……
瞧瞧這一長串的頭銜。
說出去，都能嚇死個人。
換成后世，這不是專家就是教授才有的頭銜。
當然，專家教授可能是唬人的，張角這個，是貨真價實的。
站在張角附近的呂哲，感受尤其深厚。
“是啊……”
張角也不否認。
背對呂哲，讓呂哲看不清楚什么表情。
“最初之時，我黃巾軍攻無不勝戰無不克，哪怕是作為名將的皇甫嵩、朱雋、盧植，都要暫避鋒芒，因此讓所有黃巾軍都認為黃天盛世，唾手可得。”
“這種無敵的信念，便是我黃巾的立身之本。”
“可現在看來，并不是一件好事。”
張角繼續道：“狂傲、自大，所有黃巾軍都被蒙住來的雙眼，完全看不清楚我黃巾此時的處境有多么危險。”
“老夫……很是焦急。”
呂哲沉默片刻，開了口：“因為大家都知道，黃巾軍還有你，你是無敵的存在。”
“可是老夫輸了。”張角沒有遮掩自己的失敗，“雖然兩月前那一戰，是大漢國運讓老夫實力十之八九都發揮不出來，可敗，就是敗。”
“老夫并不是真正的神靈，也有輸的時候。”
世上，沒有無敵的人。
絕世巔峰盡管是世之巔峰。
卻還是受限于軍隊、皇朝。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公將軍不必妄自菲薄。”呂哲安慰道。
“老夫不想聽這個。”
張角轉身，看著呂哲：“隨云，既然你是黃巾軍中，除了老夫唯一能看出黃巾局面的人。”
“如今皇甫嵩接替董卓，來勢洶洶，再加上天下七州黃巾都逐漸被平定，就算我們黃巾能夠擋住皇甫嵩，也擋不住整個大漢皇朝。”
“你告訴老夫，我們接下來，應該如何做？”
如何做？
呂哲心中搖頭。
黃巾必敗無疑。
這是毫無疑問的。
但張角想聽他說這個？哪怕張角心中清楚，他也不想聽這個！
他現在詢問的，就是辦法。
“天公將軍，末將只是粗人，能夠看出現在的局面，已經是難得的事情了，你問末將接下來如何做……豈不是為難末將么？”
呂哲苦笑道。
他現在的身份，可是黃巾軍渠帥。
不是什么謀士智者。
能看出黃巾局面，已經有些古怪，要是現在還在張角面前發表自己的看法，說不準穿越的秘密都會暴露。
當然本身也沒什么看法。
若真的要說一個出來，那就只有投降。
投降免死。
“這樣啊……”
張角臉上露出失望的神色：“是老夫為難你了。”
并沒有什么意外。
畢竟呂哲，就是個黃巾軍渠帥。
實力還算不錯，可不習文，就是個粗人。
能被張角留下，還是因為前面那番出人意料的話。
“下去吧。”
張角揮揮手。
“喏。”
呂哲轉身離開。
只是還未走遠，從風中帶來的隱隱約約的嘆息聲，然他腳步頓了頓。
“黃天盛世當真不可能到來么？”
黃天盛世？？？
那是個什么東西。
離開之后，呂哲有些懵。
黃天他是知道的。
張角造反的口號，便是“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
所以這個黃天，自然就是黃天當立中的黃天。
那么盛世呢？
一邊朝著自己的營帳走去。
走著走著，呂哲的腳步，慢了下來。
臉色也越來越驚愕。
此時在他的腦海之中，關于黃天盛世的記憶，正在浮現！
黃天盛世。
張角為黃巾軍構建的一個全新世界。
一個不同于大漢皇朝，不同于任何一個時代的世界。
簡單來說，就是百姓當家做主，沒有世家豪門，沒有皇帝官員的世界。
在這個世界中，天下只有一種人，普通人。
人人安居樂業，世界安穩和平。
人與人之間相互理解，善良而溫和。
這竟然與前世……非常非常接近！
呂哲站在原地，面色變幻。
張角的這個藍圖，在這個時代，絕對是超前的。
其中自然有許多錯誤，用后世的話說，就是理想國。
永遠不可能實現。
但這并不妨礙呂哲為之震驚，感嘆。
因為記憶告訴他，張角不僅僅是隨口這么說的，他還真的是這么做的！
黃巾軍攻城掠地，一旦攻破城池，第一件要做的事情，一定是對那些世家豪門、官員奸商進行抄家滅族！
然后將金銀珠寶，全部分發給黃巾軍兵卒。
是全部！
張角自己，一點都不會剩的那種。
別看張角現在是黃巾軍領袖，手中還有太平要術這種神器。
然而論資產，呂哲穿越來之前，都有了一百多兩黃金，而張角一分都沒有！
每天住的，是黃巾軍提供的。
每天吃的，僅僅只是一盤青菜，一碗豆子。
就連肉，都沒有。
“作秀么？”
呂哲低頭，嘴里發出猜疑的聲音。
但很快，他自己微微搖頭，否定了這一點。
張角已經是所有黃巾軍心中的神靈。
他不需要作秀，哪怕是個無惡不作的壞人，都能讓這些人繼續跟隨下去。
信仰有時候是好的，有時候卻也會蒙蔽人的眼睛。
可張角沒有。
他一直保持著這種艱苦的生活，哪怕是在黃巾軍最巔峰的時候，依舊如此。
所以不可能是作秀。
排除一切可能之后，那么就只剩下一個答案。
這個世界的張角，是真的想要為百姓，創造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是一個大公無私的男人。
是一個活著的……圣人！
“這可真是給我，出了一個巨大的難題了。”
呂哲閉上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張角若是個野心家，那更好。
呂哲跑路能夠沒有任何負擔。
但現在，情況就不同了。
張角想要創建的世界，與呂哲穿越前的世界，太接近了。
他喜歡那個世界，自然也會對張角構建的世界，心動。
但呂哲又清楚，張角不可能成功。
所以……跑，還是不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