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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四十四章 入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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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營帳內,鐘南搓著手一副喜不自禁的模樣,什么叫心想事成,這就是了!

  錢淵和胡宗憲有交情,又是浙江巡按,五千兩銀子算得了什么?!

  “老夫人放心就是。”錢淵端起粗糙的茶碗抿了口水,“在下巡按浙江,此實是分內之事,再說錢某和胡汝貞頗有交情,已經讓護衛送信去杭州總督府,想必今日晚間就有回信。”

  躺在床上的瓦老夫人勉強笑道:“實在不知如何謝……”

  “老夫人何出此言?”錢淵正色道:“田洲兵自嘉靖三十三年邁十六府洲抵東南抗倭,拯萬民于水火之中,這等事……錢某自然義不容辭。”

  “再說了,當日半洲公去位,是錢某力勸老夫人率軍留下,此時如何會甩手不顧?”

  “當日在陶宅鎮,錢某言‘花瓦家,能殺倭’”錢淵笑道:“如今已遍傳東南了。”

  瓦老夫人和鐘南都忍不住笑了笑,其實當時壓根就沒這傳言,是錢淵胡謅的,但幾年下來,已經實實在在民間傳唱。

  “汝貞兄許諾半月內調撥賞銀,錢某又送了信過去,瓦老夫人放心就是。”錢淵輕聲道:“先歇一歇吧,這幾日暫在山陰。”

  瓦老夫人示意鐘南接待,自己實在有點撐不住,沒一會兒就沉沉睡去,之前楊文教了兩個女兵,用酒精給瓦老夫人還沒痊愈的傷口消毒,再以棉布重新包裹,又找了大夫來開了藥房,熬了藥汁剛剛喝下。

  “展才,這次實在多謝了。”鐘南出了營帳又鄭重相謝。

  “好了,你我之間還說這些。”錢淵砸了拳過去,“年前送個信去臨海,我也能早點讓護衛過來幫忙。”

  “在這兒什么都不知道。”鐘南不爽的說:“也就十日前,才偶爾得知你又南下巡按浙江。”

  “好了,不過五千兩銀子,胡汝貞也太小氣了。”

  錢淵是肆無忌憚的往胡宗憲身上潑臟水,從本質上來說,田洲兵留駐東南是錢淵暗中使了諸多手段的后果,所以在胡宗憲來看,實際上田洲兵是錢淵的勢力范圍,特別是錢淵此次是以浙江巡按的身份南下。

  “是啊,同樣駐扎紹興府的參將劉顯……他麾下兵丁年前就拿到賞銀了。”

  錢淵眼神閃爍不定,“哎,胡汝貞提編三省,手掌六省兵權,還截留兩淮鹽稅,哪里調不出這五千兩銀子?!

  鐘南甕聲甕氣的繼續發牢騷,“其他軍中倭寇首級三十兩紋銀,田洲兵卻只有十五兩……就這樣還拖著不給!”

  “去年才入軍的那一撥兄弟,還想多砍幾個腦袋換些銀子呢,現在都沒這心思了。”

  “還是去年跟著展才你在嘉興府爽快,殺的爽快,銀子也發的爽快!”

  錢淵笑著說起去年嘉興府諸事,在鮮明的對比下,一點一滴的勾起鐘南以及其他狼兵頭目的不滿。

  阿桐去年留在紹興、寧波,一邊狼吞虎咽吃著紅燒肉,一邊聽著錢淵、鐘南說起去年桐鄉發放賞銀,登時覺得……紅燒肉都不香了!

  太陽已經落山,暮色漸重,鳥兒鳴叫著從營地上空飛過投向不遠處的樹林,錢淵讓人從城中買了十幾壇酒,可惜紹興府多喝黃酒、米酒,聊以解饞。

  這時候一騎遠遠而來,一早派去杭州的護衛終于回來了,鐘南霍然起身緊張的看著。

  “少爺。”這護衛也是老人,朝鐘南點點頭,“信件交于總督府亮卿先生。”

  錢淵低聲解釋,“此人王寅,徽州名士,胡汝貞心腹幕僚……如何說?”

  “庫中存銀暫時不夠支付賞銀,要等兩淮鹽稅交付……”護衛微垂眼簾,咳嗽了聲,“約莫再等一個月左右。”

  這下子營地里炸了鍋,鐘南還算好,其他幾個年輕的頭目都把刀抽出來了,嚷嚷著沒這么欺負人的……誰都不是傻子,能拖一次就能拖兩次!

  那護衛悄無聲息的往后退了退,對錢淵微微點頭,轉身出了營帳。

  庫存銀兩暫時不夠……這是有可能的,畢竟錢淵剛剛搶了兩萬兩銀子去呢!

  就算拿的出五千兩銀子……也要考慮到錢淵搶了兩萬兩銀子,剩下的銀子,胡宗憲需要用到更重要的地方。

  護衛沒有撒謊,只是在后面多加了句話,“約莫再等一個月左右。”

  錢淵對此心安理得,在目前的情況下,胡宗憲是不敢戳破這層窗戶紙的,這個黑鍋不想背也得背。

  “好了,好了,聽我說!”

  “砰!”

  錢淵操起酒碗猛地砸在地上,大力拍桌道:“想干什么,持槍拿刀攻破山陰、會稽,還想攻進杭州府,去找都察院右僉都御史、兵部尚書、浙直總督胡宗憲算賬?!”

  “花瓦家,能殺倭,東南遍傳田洲兵美名,最后關頭你們倒是想和倭寇同流合污?!”

  在壓迫性極強的視線逼視下,營帳內狼兵頭目都有點不自在,悄然丟下兵器,收刀歸鞘,只委屈的嘀咕幾聲。

  “展才。”鐘南也算是東南老人了,心里有數的很,“總督府如此敷衍,無非是如今俞總兵、戚總兵、盧參將、劉參將都募兵成軍,我等要啟程歸鄉,無甚用處!”

  “這兩年,要不是我們田洲兵,東南早就……”一個年長的狼兵頭目滿臉漲紅,“這是過河拆橋!”

  看那幾個年輕的又要鼓噪起來,錢淵操起腰間苗刀猛地拍在桌上,起身厲喝道:“就你們勞苦功高?”

  “我錢展才書香門第,官宦出身,十八歲為府試案首,嘉定、崇德、華亭、杭州,四戰斬殺倭寇逾三千!”

  “我錢展才二十歲身登皇榜,簡在帝心,卻不愿枯坐京中,兩度南下,嘉興府兩度大捷!”

  “死在我錢展才手中的倭寇比你們少嗎?!”

  營帳內一片沉默,對面前這個青年官員,狼兵頭目親熱中帶著敬意,但除了鐘南,無人知曉他的犀利鋒銳。

  好一會兒之后,錢淵才接著說:“朝廷調集兵力、銀兩以便東南抗倭,田洲兵遠道而來,殺倭有功,總督府拖延賞銀的確不妥……”

  錢淵環顧四周,緩緩說出從晨間就盤算的計劃,“五千兩銀子,錢某一力承當,三日內兌現。”

  愕然、詫異、感激涕零……各種表情陸續出現在每個狼兵頭目的臉上,鐘南不知所措的抓住錢淵的胳膊,“展才,這如何能……”

  “鐘兄弟,如今我巡按浙江,有這個名義。”錢淵轉頭道:“從臺州府衙調撥一部分,不夠的我錢家庫房補上。”

  “不要說了。”

  “老夫人心切歸鄉,三日后帶著銀子啟程,我另聘請大夫一路跟隨,只是其他受傷的兄弟就要留下了……要不就去臺州吧,內人在臨海縣內開了家診所,你們適才也聽張三、楊文說過了。”

  錢淵團團抱拳道:“即使如此,錢某也心中有愧,之前并不知曉田洲兵首級兌銀十五兩,去歲在嘉興府,田洲兵是和他軍一樣兌銀三十兩,此事鐘兄弟是知曉的。”

  角落處的張三撇撇嘴,“五千兩銀子發下去,一個人也就幾兩銀子……還不如去臺州呢,參將盧斌是少爺舊交,知府是少爺小舅,其他地方不敢說,臺州肯定是首級兌換三十兩紋銀!”

  還沒等錢淵裝模作樣的訓斥張三幾句,幾個年輕的狼兵頭目已經嚷嚷起來了。

  “錢大人高義,我們去臺州!”

  “去臺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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