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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三十二章 報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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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嘉靖三十六年,正月初一,晨。

  譚氏和小妹欣喜的看見,今天的小七精神抖擻,再無前幾日的疲累不堪。

  哎,昨晚兒子終于沒再打了……沒轍啊,夜夜笙歌,小七展現了一個獨立女性對被壓迫的頑強不屈。

  從一灘爛泥開始反擊,小七沒幾日就能和錢淵殺個旗鼓相當了,雖然支撐不了多久就被摁下去,但錢淵也不禁腿軟,琢磨著早知如此就應該問趙文華要些百花仙酒……畢竟沒有耕壞的田,只有累死的牛啊。

  大年初一向來是不迎客的,最重要的是祭祖,但錢家身在外地也不能開祠堂……有意思的是,前幾年過年時即使不在松江,一家人也會遙祭錢銳錢鴻父子,但今年錢淵沒提,譚氏、黃氏和小妹好像也都忘了。

  錢淵本來的打算是在家宅一天,但有護衛自京中來,帶來了徐渭的書信。

  “二哥呢?”小妹不悅道:“昨晚就鴿子,馬上就午飯了又不見蹤影,不會又去軍營了吧?”

  “那叫放鴿子。”小七撿著兩枚干果丟進嘴,“他在書房呢。”

  小妹這下不吭聲了,自幾年前開始,錢淵的書房向來是不允許隨意出入的,就連掃地抹桌都是親力親為。

  “酸嗎?”黃氏抱著孩子笑瞇瞇的看著小七。

  “酸。”

  主位上的譚氏眼睛一亮,酸兒辣女啊!

  小七愣了下才反應過來,干笑著解釋,“平日就喜歡酸的……”

  黃氏抿嘴笑著偏過頭來,小聲說:“放心吧,有身孕前,不會讓可卿、香菱收房的。”

  外面熱熱鬧鬧的,書房里的錢淵卻是長嘆一聲,“真是能作啊,無風亦能三層浪。”

  這件事其實錢淵南下途中就聽說了,吏部給事中上書彈劾吏部尚書吳鵬,本部的給事中彈劾本部的坐堂尚書,這種事非常少見,奏折傳開后立即引起了軒然大波。

  去年李默下獄,內閣大學士呂本臨時執掌吏部完成京察,之后朝中廷推刑部左侍郎吳鵬升任吏部天官。

  吳鵬是嘉興人氏,先后督學三省,出使安南,總理漕運,平定師尚詔叛軍,嘉靖三十三年回京升任工部右侍郎,第二年調任刑部左侍郎,看起來沒什么明顯的政治立場。

  但他是嘉靖二年進士,徐階的同年。

  也正是這個原因,讓他脫穎而出,從刑部左侍郎一躍而升任吏部天官……徐階是不會反對的。

  這大半年來,吳鵬的政治立場……所有人都看見了,說不上是鐵桿的嚴黨,但毫無疑問,他沒有對峙嚴黨的底氣,各種官員任命均聽命于嚴嵩、嚴世蕃……沒辦法啊,前任吏部天官李時言的下場擺在他面前了。

  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吳鵬遭到了本部給事中的彈劾,奏折上大罵吳鵬買官賣官……沒膽子罵嚴世蕃,但罵罵吳鵬的膽子還是有的。

  奏折一上,這位給事中立即下獄……這件事說不上大,但問題是這位官員的身份。

  谷疏,嘉靖二十九年三甲進士,被發配到云貴做個小縣令,直到兩任六年滿,考核優異被調回京任吏部給事中。

  看起來一點背景都沒有,但嚴黨硬是雞蛋里挑骨頭……谷疏曾是國子監的監生,和嘉靖二十六年進士楊繼盛是同窗,當時國子監祭酒正是徐階。

  徐階也是一口老血噴出來……人在家中坐,禍從天上來啊!

  正在飲茶的錢淵也是一口茶噴出來,徐渭在信中幸災樂禍……京中流傳,華亭任祭酒期間,細致入微,對成績優異的監生極為關照……雖然嘉靖二十六年沒中,但只考了兩次就中,谷疏的成績不能說不優異。

  吳鵬連續三次上述請辭致仕,嘉靖帝全都留中……顯然,嘉靖帝對徐階也頗為不爽,前段時間你孫婿入京鬧得京中亂哄哄的,現在他走了,你來了?

  于是,接下來吳鵬開始放大招了!

  身為吏部天官,掌控五品以下官員調配,這對徐階來說沒什么,但吏部天官之所以能和內閣平齊平做,憑的就是手中的京察。

  去年,李默就是以京察惹出好大風波,最終自己事敗罷官歸鄉,要不是機緣巧合,性命都難保。

  京察一般是六年一度的,但問題是,去年李默是提議提前一年進行京察……為的是舉起倒嚴大旗,那是特殊情況。

  于是,去年十二月二十三,吏部天官吳鵬上書,請明年正月開衙后,例行兩京的京察。

  當天,嘉靖帝就正式下令,嘉靖三十六年正月十五至二月十五,南京、北京進行六年一度的京察,由吏部天官吳鵬主持,都察院協助。

  這是報復,赤(裸)裸的報復!

  今天是大年初一,京中想必是一片惶惶……錢淵收起信紙,心里琢磨這件事對東南抗倭會不會有影響……京中那幫家伙打生打死他才不會去理會,反正叔父錢錚、老師平泉公都是持身正的人,而且又隱隱和裕王府掛鉤,吳鵬不會也不敢亂來。

  來回踱步良久,傳來敲門聲,小七推門而入,門外的小妹踮著腳尖往里看,她可不敢跟著進來。

  “怎么了?”

  “怎么了?”

  異口同聲的問話惹得兩人都噗嗤一笑。

  “京中又生事。”錢淵笑道:“不過和東南無關,和我也無關,只是你祖父又要用力……用力縮著脖子了。”

  “你要清楚一件事。”小七平靜的說:“我的依靠不是徐家,而是你。”

  看看窗外無人,錢淵伸手摟著小七,“即使我和徐家決裂,甚至一戰?”

  “真的假的?”小七詫異抬頭,“雖然我對歷史不太熟悉,但也記得是徐階斗倒嚴嵩。”

  “與其說是斗倒嚴嵩,還不如說是熬走嚴嵩。”錢淵搖搖頭,“如若不是因為你,我和徐階之間的關系比現在要惡劣的多……”

  “我和他之間有著不可調和的……”錢淵頓了頓才吐出一個詞,“仇怨。”

  “什么仇?”

  “你沒必要知道。”錢淵的話語冷淡下來,視線落在對面墻壁上掛著的那把銹跡斑斑的長劍上,“總之,我俯仰無愧。”

  沉默片刻后,小七展顏笑道:“比起一個宦海沉浮的老官僚,我信得過一個正直的刑警。”

  “正直……”錢淵低頭親了口,“不敢說正直,但至少對得起自己的良心。”

  “小心點,別被看到……你母親還以為你真的動我呢!”

  “真的打啊,就昨晚沒打,今晚繼續!”

  “東風吹戰鼓擂,誰怕誰!”

  “好,今晚可不準高掛免戰牌!”

  小七有點臉紅,掙扎開道:“外面還等著你親自下廚呢,小妹嘀咕好一會兒了。”

  “好好好,等下。”錢淵坐下持筆一揮而就,稍微晾了晾將信裝進信封。

  特么京察管我們鳥事,隨園士子都管好自己嘴巴,徐渭在陛下面前也要做啞巴,陶大臨要管好冼烔那個喜歡鬧事的貨,另外有可能的話……叔父您能管好您的岳父平泉公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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