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
李遇眼前一亮，跟著又眼前一黑。就是在這一亮一黑的變幻中，前方紅衣女孩悄然靠近。
她大約十五歲的年紀，面色詭譎像鋪了層白灰。她長得楚楚可憐弱不禁風，李遇認出來，她就是被自己丟進虛無的小雪。
“你好像快要死了。”小雪任何不帶感情地道。從語氣中，聽不出是敵是友。
“我今天就在這兒等你。”李遇說出的每個字似乎都要竭盡全力。
“運氣不錯，至少在臨死前等到我了。”小雪冷冰冰地說。看來她記恨李遇，恨李遇將她留在虛無中。
或許，當初李遇直接殺了她，都比扔進虛無中孤苦伶仃要更好。
“我想找你幫忙。”李遇說完眼前又是一黑。他曉得，自己恐怕挺不住了。
“不想死嗎？那找我沒用，你得趕快去找連接夢聯網的光亮點，否則你暈過去的話，神仙也沒辦法。”小雪口氣有所緩和。
“幫我。”李遇靈源枯竭，沒辦法在虛無中移動。
“我只能幫你找。”小雪說著便一把將李遇攬在懷中，接著迅速游動，“以前試過很多次，我無法通過光亮處鉆進夢聯網。所以最后那一步，得靠你自己。”
“……”李遇想說什么，卻已沒有說話的力氣。他唯有憑最后那點意志力，支撐自己不要昏厥。
小雪的身體已經適應了虛無，她放開速度后宛若一條修長劍魚。這個時間段，諾亞方舟的夢境很少，好在小雪夠快，在李遇徹底暈厥前，總算找到某處光亮點。
而李遇，此刻奄奄一息。
“趕快回去吧，虛無并非你能待的地方。”小雪面無表情地道。
“你……跟我一塊……去……”李遇斷斷續續。
雖然聲音很小且非常不連貫，可小雪卻聽得清清楚楚。這個將她丟在虛無中的男人，在喊她離開嗎？
一剎那，小雪淚流滿面百感交集。她經歷生與死，經歷最極致的空虛和孤獨，如今終于要解脫。所有愛恨情仇，此刻仿佛已經不存在，她，腦海只是空白。
光亮點就在身前，李遇備受鼓舞重新爆發能量。他燃燒最后的靈源，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光亮處一點一點地漂浮。
“來！”李遇伸出手掌，伸向連日孤苦的小雪。
曾經多少次，小雪想走進光亮處，然而每一次都被攔在外邊。又曾經多少次，小雪發現墮入虛無中的紀人，她也想沖上去，懇請紀人帶她離開虛無，可最終卻沒法開口，踟躕不前。
因為在小雪內心最薄弱之處，始終怨恨自己當初的行為。當初簡離與九十七小隊救了她，還愿帶她避入諾亞方舟，然而小雪卻因為內心的自私怯弱，讓簡離、賀君顏、劉泊安命喪暗世界。
此番行為，別說李遇不肯原諒，就連小雪自己也不肯原諒。
“快，我怕撐不住。”李遇聲音極其微弱。
小雪雙目含淚，伸手朝前。當指尖剛剛觸到李遇手掌，她就察覺到拉拽之力。
李遇心底發出怒喝，最后的靈源集中爆發燃燒。只在轉瞬，李遇和小雪通過夢境光亮點，脫出虛無之中。
熟悉的夢聯網，就像回到家一樣。
李遇全身如沐春風般舒緩，他的心跳漸漸平靜，血壓復歸原位，呼吸順暢，面色柔和。
李遇仰天深吸一口氣，有種逃出生天的暢快。反觀小雪，卻表現出極大不適，她全身直冒冷汗，手腳冰涼，嘴唇和面部肌肉都像抽風般劇烈顫抖。
看來小雪適應了茫茫虛無的環境，但夢聯網還太難。
李遇沒多想，直接使出魂練術之洞察，拖著小雪跳出夢聯網，來到桔子酒店。
上了年紀的志愿者還躺在床上，發出沉重呼嚕聲。李遇隨手擰開房內兩瓶水，一瓶給自己一瓶給小雪。
連續吞咽之后，李遇和小雪相視一笑。兩人都已經將瓶中水喝完，粗看上去，似乎一滴不剩。
李遇輕輕抹了抹嘴角，竟有些靦腆地問：“還要嗎？”
小雪不好意思：“已經很久很久沒喝到如此甘甜可口的清水了。”
行。李遇聽懂她的潛臺詞，順手又掃起一瓶水，擰開遞給面前的小雪。小雪微笑著接過水，然后再次咕咕咕喝完。
李遇領著小雪離開房間，內心帶著難以言喻的激動。今天李遇將車停在桔子酒店前坪，因此得經過酒店大堂。
這一路李遇很熟悉，他萬萬沒有想到，當自己與小雪出現時，大堂前臺某服務員已經拿起話筒，悄悄撥出個電話，撥給原隱高層呂若水。
——諾亞方舟早就已經戒嚴，倘若暗世界有人闖入，那闖入者及其帶路者皆格殺勿論。
這條規定，李遇忘了嗎？
對，至少在他帶小雪進入諾亞方舟，并從桔子酒店出來這段路上，他真的忘了。因為李遇此刻很興奮，為可能將搞定夢聯網怪獸馴化的事情而感到興奮。
從而忘記了原隱那項嚴格規定。
小白車緩緩駛出停車場，李遇扭頭問小雪：“這片土地你以前來過，記得嗎？”
“當然記得，要不你再抽上一根煙吧。”小雪挑著眉頭道。
她竟然可以開玩笑了！想必過往恩怨有機會化解。李遇拿出車內的姜糖：“要不要吃一片呢？”
“要，現在能吃的東西都可以給我，我保證什么都不拒絕。”小雪抿抿嘴唇。
“這些日子在虛無中吃什么？”李遇好奇地問。
“偶爾會撿到些吃的，當然大部分時候都沒東西吃。反正啊，就算沒吃沒喝我也活下來了，可能我在虛無中不用損耗什么吧。”小雪聲音越說越低。或許，她擔心李遇將她當成一個怪物。
“以前虛無中曾經出現座奇怪的塔，塔門是你推開的吧？”李遇明知故問。
“對，我可以察覺到紀人在虛無中出現和消失，否則我今天又怎么能在茫茫虛無中找到你呢？”小雪微笑道。
李遇還以微笑。忽然他想起什么，臉上露出緊張的神情。他一擰方向盤，奔向原隱二支隊怪獸馴化基地。
法不責眾——當前恐怕只能這樣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