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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兩百六十四章 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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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笑了,笑了很開心,但就是不告訴我,只是跟我說,等我們旅游回來,再告訴我……

  我配合著跟他說,還搞神秘,現在都有小秘密不跟我說了……他還是不跟我說。

  其實,我已經猜到了,他已經把那套院子買回來。

  不過,我愿意配合著他,讓他把驚喜,保留在旅游回來之后……”

  女人出神著望著山丘之上,看著遠處,說著,漸漸沉默下來。

  攤位前后,隨之變得安靜,

  熙熙攘攘行人的聲音似乎也遠去,唯有近前廉歌筆觸落在畫紙上的聲音,和旁側老人的一聲嘆息聲,

  沉默了許久,女人眼淚從泛紅的眼眶里涌出著,聲音變得哽咽,似乎積蓄在心底許久的情緒驟然爆發了出來,

  “……但是,那次旅游卻沒能成行……我們沒能來這里,也沒能完成旅游,更沒能等到旅游結束后,他親口告訴我,那驚喜是什么……

  他勞累太久了,他總是那么累,神經那么緊繃……一放松下來,他身體突然就垮掉了。

  那是我們準備出行的前一天,那天下午,我們給全公司的人放了假,下了班,關了公司門,他很高興,那幾天,他一直都那么高興……那天晚上回家的時候,我們甚至連車都沒開,就沿著街邊,踩著馬路,就像是從前一樣……

  但還沒到家,他就倒下了……等我慌忙打電話,叫來救護車,把他送到醫院后……

  他在搶救室里,我就在搶救室外面的走廊上等著……急診科室里,還有其他人也在搶救,有人顯得很焦急,有人在痛哭,不時就有醫生出來,給病人家屬宣判……那時候,我就站在搶救室門口,腦子里就像是空的,腳上就像是踩不到地面,整個人都一直在往下掉,往下掉……卻怎么也掉不到底下。

  這次,他被搶救過來了……但在搶救完成后,醫生給他做了檢查,在他腦部發現了惡性腫瘤,而且,沒辦法用手術切除……我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我……”

  女人說著,哽咽著,有些說不下去。

  廉歌聽著女人的敘說,畫筆在紙上勾勒著,描繪著,

  墨跡涂抹暈染下,一個鳥窩巢穴,漸漸在那懸崖頂上,飛禽旁浮現出,

  “……他醒過來之后,看著我,笑著,然后第一句話跟我說得是,對不起,恐怕要耽擱旅游行程了。

  第二句話才問我,他怎么了……

  我想瞞著他,但是我瞞不過他,就像是他有事情瞞不住我一樣……我告訴他了。

  他聽著,沉默了很久,然后看著我,又笑著,跟我說了聲,對不起……然后他跟我講,我們不治了吧,趁著還有點時間,我們還能去旅游……

  我沒同意……我沒同意,我說不管怎么都要治……他又沉默了好久,然后才點了點頭,跟我說,那就治吧。

  然后,自那以后,他就再也沒有提過放棄治療的話。

  我帶著他去了首都,既然沒辦法手術,我們就化療……但是沒用,一點作用都沒有,除了讓他更加痛苦,一點作用都沒有。

  但是他什么也沒說,我說去哪治療他就去。

  他知道我不想讓他走,他就硬挺著……就硬挺著。

  中間好幾次的時候,他都進了搶救室,但他每一次都挺過來了……只是,病情還是在加重,還是在越來越嚴重,他頭發掉光了,整人變得消瘦,蒼老了許多……他神經受到壓迫,有時候他的意識變得模糊。

  有一次,在病房的時候,他突然叫住了我……他跟我說:我們會一直在一起的,我們會讀同一所高中,同一所大學,然后一起工作,直到結婚,直到有了孩子,直到頭發白了,死了,被埋葬在土里……

  那是他高中時候說得話,是一次旅游的時候,他跟我說得,那時候,他說得很堅定,現在,他還是說得那么堅定……我跟他說好……”

  女人敘說著,愈加哽咽,深深吸了口氣,才繼續說了下去,

  “……給他治病,花光了我們的積蓄。我跟他說,我們要把公司賣了。

  那公司是他的心血,是我們的心血……但他僅僅沉默了一下,就點頭,笑著同意了。

  到了那個時候,他也沒告訴我,他的那個驚喜,更沒有說要把之前買得院子賣了……

  那時候,我生氣了,我對他吼了,我跟他說,我知道他重新買回了那套宅院,但是誰在乎那套院子啊,沒了他,那套院子什么也不是……

  他沉默了……然后笑著跟我說,說他在乎,他說,他想留下點東西給我……”

  女人說著,再次停頓了下,眼淚不斷從眼眶里流出,

  “……最后一點時間的時候,幾次我從外面回到病房的時候,都有看到他出神的看著病房窗外……我知道,他想家了,他不想在外面……在外面……

  但每一次,他對著我的時候,都一點沒提過這句話……我也沒提……我害怕,我害怕一回到家,他就……他就……”

  聽著女人的敘說,旁側的老人不禁沉默下來,

  廉歌則是執著筆,繼續在紙上描繪著,

  隨著筆觸變化,一只幼小的雛鳥出現在那鳥巢內,那只雛鳥上,帶著整幅畫唯一的色彩,

  如那立著懸崖頂上的飛禽一樣,正仰著頭,發出啼鳴,

  “……最后一次,他被推出搶救室后,他被送進了重癥監護室……很久,他都沒醒過來,但他也沒離開,他就那樣,硬生生堅持著……

  我進重癥監護室里,最后一次見他,我看著他躺在病床上,閉著眼,臉色好蒼白……他知道我不想他走,他就那么硬挺著……

  就像是,以前一樣,不管多累,他都硬挺著。

  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讓他這樣……這么痛苦,我對不起……對不起他。

  我在他旁邊蹲下了身,握住了他的手……我跟他說,讓他走吧……沒事兒的,我會照顧好我自己,我會帶著他回家,回我們的家……

  我跟我說,對不起,我不想讓他那么累,我讓他走吧……

  他就聽著我的聲音,呼吸一點點變得微弱,但卻一直還有最后一絲很微弱的呼吸……直到……直到,我停下了哭聲……他才走了……走了。”

  哽咽著,女人仰著頭,眼淚不斷從眼眶涌出著,再也說不下去,

  頓了頓,廉歌提著筆,再在畫卷上最后添上了幾筆,將沾著墨的筆放到了一旁。

  轉過目光,看了眼眼淚流著的女人,廉歌將畫卷一調轉,朝向這女人,

  “畫已經好了,看看吧。”

  話音落下,眼眶紅著的女人不禁低下頭,朝著畫卷上看去,

  而其眼眶中涌出的眼淚,也順著臉頰,滴落在畫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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