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裝修，就是與人打交道，與不同的家庭打交道。
于休休入行時間不長，但接觸了各種各樣的人，還真沒有見過比桑林村這里更奇葩的。
一群合計好了要“組隊群居”的好朋友，在房子裝修初期就拋棄了“友誼”，撕破臉打起來，體面全無。
于休休汽車還沒有停下，就聽到里面傳來男人的咆哮和女人的哭聲。
“劉巖宇，你是哪家的？你幫著人家說話也不是一天兩天了，裝這房子，咱們吃多少虧？你不知道啊！我今兒就想問問你，是不是張怡那小妖精勾引你了？事事順著人家，你姓什么知不知道，你老婆是誰，你知不知道？”
中氣十足。
嗯，這個是退役運動員趙玉琪。
接著是劉巖宇低低的解釋。
然后于休休聽到秦風的咆哮，“趙玉琪，你別胡說八道。”
“喲，說你們家張怡不樂意了？你把她當寶似的供著，人家可沒給你臉，秦風，頭頂青青草原你真把它當環保了？”
“你他媽的！血口噴人！”
雞飛狗跳里，夾雜著vivian嬌滴滴的直播版勸架：“別鬧了啊打到人了，哎呀人家剛做好的發型，你扯到我了。”
還有她男朋友jag，盤他，盤他！”
這都是一群什么奇怪的生物？
他們往后要真住在一起？不是為警察叔叔增加負擔嗎？
于休休走進去，馬上成為目光焦點。
各個覺得自己有理，都圍著她要說法。
“當初是不是說好了庭院水景開在左邊的？設計圖上是這么的沒錯吧？”趙玉琪聲音比誰都大，可能和劉巖宇鬧別扭了，滿臉寫著不高興。
“于老板，你來說說道理。怎么能說改就改呢？”
于休休還沒有鬧懂為什么吵。
她示意他們稍稍安靜，望著謝米樂。
“怎么回事？”
謝米樂旁邊站著這個項目的高經理，他讓于休休過去，拿出施工圖，點了點圖上的庭院水景位置，又指了指了地面。
“我現場看了下，這個地方有一塊大巖石，造不了水景。”他拿了工具，蹲身把被挖土機刨開的地面翻給她看，“這巖石相當堅硬，如果要把整塊移開，耗時耗力，很不劃算，所以我建議在不改變原設計的情況下，左右調換個兒，把水景造在右邊。”
對整個大環境來說，水景調換方向影響不大，但是對業主來說，影響就不一樣了。
因為左邊那里是趙玉琪和劉巖宇家，右邊是秦風和張怡家。
高經理拿不了主意，就讓客戶過來看現場，再商量解決辦法。結果，兩家人吵吵鬧鬧半天，誰也說不服誰，居然打起來了。
別看秦風是個男人，打架根本不是運動員出身的趙玉琪對手。可是，劉巖宇沒站在自己老婆那一邊，而是一直阻止她，幫著秦風。
這讓事情雪上加霜。
趙玉琪撕破臉不要了，大聲怒罵：“那天哄我說在工地上，害得我左等右等等不著人，結果是去醫院探病去了。劉巖宇，你媽生病找不著你，你去探別的女人的病？你要臉不要啊？”
劉巖宇脹紅了臉，拽著她的手腕。
“別丟人。我們回去再說。”
“回去說什么？事情還沒有解決呢，我憑什么走？”趙玉琪咬牙切齒，“呵，怪不得死活要跟人家住在一塊。我就說嘛，市區住著不好嗎？跑這荒郊野外，花這么多冤枉錢。劉巖宇，你早就存了心思的吧？”
劉宇巖低低的吼，壓著火說：“你講道理。這不是我們當初商量好的？不是你說這里空氣清新，有田有地，很適合養老？”
趙玉琪：“呸！我是被你哄騙的。”
“各位，各位！聽我說一句好嗎？”于休休來這兒不是聽人家嘮家長里短的，主要還是想解決問題。
庭院水景的位置不確定，影響工人施工。
幾個人冷著臉停下來，vivian的手機又對著她拍視頻。
于休休看過去：“麻煩把手機放一下。”
vivian不情不愿，可做這行也要講規矩，人家不情愿拍，她不敢強求。
她剛把手機放下，就聽到于休休說：“既然大家決定住在一起，裝修也都已經開始了，還是要以和為貴。將來還要做鄰居，要是這點小事都商量不好，我真心建議你們，這房子還是別裝了。適時控制風險，減少沉沒成本。”
這么良心的建議，不從裝修公司老板的角度出發，而是實實在在為客戶考慮，于休休覺得自己毫無毛病。
沒有想到，幾個奇葩居然槍口一轉，全都沖她來了。
“我們花錢買了房為什么不裝？”
“我們的相處方式就是這樣，我們住在一起，早就想好了會有摩擦的。不裝了是不可能的。你還是好好給我們想一個兩全其美的設計方案吧。”
“對！還不是你的責任，做設計的時候，為什么不說清楚這里有塊石頭？”
于休休站在那里宛若被雷劈。
以前的老院子是水泥澆出來的，坑坑洼洼不太平整，久不住人，裂開的地面長滿了雜草和青苔，他們買房子的人都不知道，她裝房子的人，上哪兒去知道？
裝修方案只是個預案，裝修過程中會遇到各種未知的麻煩，方案都是需要適時調整的。一般不需要設計師說，客戶都會配合，甚至主動想辦法解決。
可這個項目情況特殊。
它不是一個客戶，也不只有一家人。
公共設施，涉及到四個家庭的共同利益，意見不統一，就會很麻煩。
于休休頭都大了，腦子里還是那個老問題。
既然合不來，為什么要住到一起受罪？
“對不起。”于休休首先道歉，不管什么情況，客戶總是對的，“都怪我之前沒有挖地三尺勘探清楚地質問題，我的錯。”
這反話說得趙玉琪閉了嘴。
于休休說：“我認為現在要做的，還是解決問題。”
趙玉琪哼聲：“你說什么解決？”
秦風看了看她，“我們對水景沒有需求，并不想跟她爭。老實說，我還更喜歡我原來的設計，小亭花圃小徑香園，不美嗎？”
這時，謝米樂走過來，“那要不這樣，你們索性把房子換換？從左換到右，不就解決了嗎？”
“那不行！”趙玉琪更加不滿意了，“我們那套二層有個小平臺，我要用來做陽光健身房，他們那個方位我不喜歡，下午才能曬到太陽。對我這種早起鍛煉的人來說，不友好。我就住這邊。”
你大姐什么都要好的。
于休休看到劉巖宇想發怒又不得不克制的樣子，突然有點同情他。
怪不得會喜歡秦風。每天面對這么潑的老婆，最后大概率會真的想要清凈，認可“同性是真愛定律”。
于休休沉默片刻，回頭問vivian兩口子。
“你們的意見呢？”
vivian哈了一聲，指了指天空，“我們住樓上兩層，水景在哪兒和我們沒關系，我們就不發表意見了。”
jas認可的點頭，一臉看好戲的表情。
看來問題的關鍵還在趙玉琪身上。
“趙姐。我給你兩套方案，你看怎樣？”
趙玉琪撇著嘴，“你說。”
于休休說：“一是最簡單的，把水景換到右邊。二是把左邊地下的巖石起開，但這個費用可能會比較高，得算在增項里面。由您和劉哥你們家承擔。”
“增項？”
裝修業主聽到增項就頭痛。
趙玉琪的聲音果然拔得更高了，“你搶錢啊？哦，搬塊石頭也要錢？你當我們八千萬的裝修費是草紙？你們裝修公司可真會兒玩啊！套路！全是套路！”
當于休休還是于小姐的時候，肯定轉身就走了。
現在的于休休是小魚公司的于總了，不得不賠著笑臉給她解釋。
這不是搬一塊石頭那么簡單，他們是裝修公司，不是搬石頭公司，這個他們也得請專業人士來爆破，或采用別的處理方式，也是需要花錢的。
然而，不論她怎么說，趙玉琪就是不同意了。
爭到最后，秦風聽不下去了。
“這個錢我來出。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