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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0章 離開趙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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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綠海  《卿本風流》林家成(連載至第108章綻放)

  她助他得到富貴,

  卻在他權勢滔天時,

  被活活逼死。

  重生回到當初,

  她將步步為營,

  借那傾城男子之勢,

  為自己謀一個富貴悠閑。

  ————淡淡一笑閑袖手,轉眼翻覆世間云。

我沒時間我真的沒時間沒時間吃一頓早餐我沒時間沒時間去鍛煉鍛煉我沒時間沒時間逛一逛商店我沒時間沒時間真的沒有時間我沒時間沒時間談一談戀愛堅持果然需要毅力深綠海第一章不是夢  “主母,到了。”

  一個恭敬的聲音傳來。也許是因為夜色正濃,月光太淺,那走在前面,恰好處于寺院檐角與樹影交織處的嬌小身子,這時刻看起來很顯陰森。

  馮宛心不在焉地應了一聲,她蹙眉問道:“弗兒,夫主呢?快帶我去見夫主。咦,這里好生安靜。”

  那與她相處了八年,一直忠心耿耿的婢女弗兒聽出了她語氣中的不安,咬唇張望了一會,突然指著左側方向歡叫道:“啊,那里有燈火,郎主必是在那里。”

  馮宛心下著急著,聞言也不多想,提起裙套急急地沖了過去。一踏入殿堂,她便清聲喚道:“夫主?夫主?”

  連喚了兩聲,殿中依稀傳來男子痛楚的喘息聲。馮宛心下一緊,伸手推開殿門,踏了進去。

  殿堂很大,泥塑的神像高大巍峨,牛油燈下正悲憫中透著陰森地俯視著兩女。馮宛一眼便看到神像下,躺著一個身形依稀相識的年青男子。她急急跑去,沖到男子面前撲通跪下,伸手撫向男子的臉,聲音倉惶地喚道:“夫主,夫主?”

  就在她伸出的手,剛剛撫上男人的臉時,極為突然的,蜷縮成一團的男人,突然翻身向上,雙手閃電般地一伸,同時扣緊了她的雙臂。

  他把她重重一扯,在令得馮宛身不由已地撲倒在他懷中時。只見男人右手扯上她的玉帶,便這么重重一扯一撕。“滋——”的一聲布帛碎裂的聲音傳來,轉眼間,馮宛腰帶脫落,外袍扯破,腰間細嫩晶瑩的肌膚,在牛油燈下散發出誘人的光澤。

  不等馮宛反應過來。那男人已是雙手齊動,連連幾下撕扯。

  只是一個轉眼,馮宛已是外袍碎裂,紅色的褻衣系帶脫落,飽滿渾圓的玉乳,給男子握了個正著。

  這一下變故極為突然,馮宛尖叫一聲,嘶叫道:“你,你不是夫主。”堪堪叫出這幾字,她的嘴便被人從后面捂住。她最為信任的婢女弗兒的聲音從身后清楚地傳來,“別摸了,快點辦事。”

  身上的男人淫笑道:“你急什么?”他雙手齊動,把那雙乳重重搓揉一把,嘖嘖嘆道:“好肌膚,好.奶.子!嘖嘖,怪不得,實在怪不得。”

  他連贊幾聲,雙手把馮宛一推一拉,便翻身坐到了她的身上。右手定住馮宛胡亂掙扎的雙手,他雙手齊動,三不兩下便把她剩下的衣袍扯了個稀爛。

  這時刻,馮宛雙手被抓,雙腳被壓,嘴里的嘶叫求饒,也被實實捂住。她胡亂掙扎著,奈何體薄力小,哪里掙扎得動?只一下功夫,便是氣喘吁吁,滿頭青絲凌亂不堪。

  就在這時,緊捂著馮宛嘴唇的婢女雙手一松,急急閃入神像后面。馮宛的呼救聲還來不及出口,只聽得“砰——”的一聲沉響,禪房的門被數人重重撞開。五六人一涌而入。

  所有的人,都被這一幕驚呆了。

  直過了一會,一個女子才瘋沖而上,她拳打腳踢地把馮宛身上的男人踢開,一把脫下外袍給馮宛胡亂披上,然后抓起馮宛的長發,驚怒地喝罵道:“趙夫人,你好不要臉!”

  這個尖喝聲打破了平靜,另一個雍容中透著憤怒的年青女子聲音傳來,“趙夫人,你家夫君如此看重于你,你竟然在這寺院當中,神像之下行此茍且之事?你就不怕菩薩降禍嗎?”

  一個威嚴的中年男子厭惡地別過眼,右手一揮,喝道:“還愣著干什么?把這不知羞恥,褻瀆神靈的賤婦拖起來!”

  兩人應了一聲,剛走出一步,那中年男子又喘著氣恨不成聲地喝道:“把那奸夫拖出去砍了!”

  幾乎是他的聲音一落地,“刷——”地一聲佩劍出鞘,寒光閃動,那男人急急驚叫道:“且慢,你答。。。。。。”不等他把話說完,劍光已至。只聽得“卟”地一聲,男人的叫聲戛然而止。

  直是搖晃了好一會,瞪大雙眼,死不瞑目的男人的尸身,才砰然倒地。

  濃烈的血腥中,馮宛轉動木然的雙眼,她回頭盯向眾人。

  目光一一在房中眾人的臉上劃過,馮宛定定地盯上了五步開外,那個雍容美麗的少女。盯著她,馮宛凄然一笑,吐出的話,嘶啞,卻平靜,“趙郎知道否?”

  她盯著那少女,向前跨出一步,也許是她的表情太平靜,也許是她的笑容讓人毛骨聳然,那少女不由向后退出了三步。

  馮宛直直地盯著她,嘶啞地再次問道:“今晚之事,趙郎知情否?”

  少女一連退出幾步,直到身軀抵上墻壁,無路可退這才停下。她朝四下望了一眼,見到己方人多勢多這才心下大定。

  回過頭來,她瞪著馮宛,尖聲叫道:“你胡說什么?你這賤婦不要臉,在這里私會漢子,還敢胡說八道?來人,把這賤婦砍了!”

  少女的身后,一個二十來歲,長相精明刻薄的少婦尖叫道:“在神像面前做了這等丑事,豈能便宜了她?得脫光她的衣服游街!”

  少婦的聲音一落,那威嚴的中年人眉頭一皺,他沉痛地望著馮宛,喝道:“不要說了!”咬著牙,他的聲音中充滿了無力,“阿宛。。。。。。這賤婦雖然行此無恥無羞之事。然而這些年,她為了俊兒,也是吃了苦助了力的。”

  他轉向馮宛,低啞地勸道:“還是把她交給俊兒吧。”他轉過身去,這可是寺院重地,若是讓那些禿子發現了這里的丑事,只怕會翻了天去。還是速速離開的好。

  中年男人的聲音一落,馮宛已是冷冷笑出聲來。她目光轉向殺機畢露的雍容少女,轉向幾個提著劍,一步一步向自己走近的護衛。那中年人蒙在鼓里,她卻是明白的:這一次,她是必死無疑!那女人絕對不會允許自己踏出這個禪房的。

  馮宛右手一伸,從一個靠近而來的護衛手中拿過他的佩劍。

  那護衛看了對面的雍容少女一眼,任由馮宛把那劍拿走。

  馮宛右手一反,把劍架在自己的頸子上。她昂著頭,一瞬不瞬地盯著那少女,咧開雪白的牙齒森森一笑,馮宛嘶啞緩慢地說道:“陳雅,別得意,不出五載,你必死無葬身之地!”

  說到這里,她仰頭哈哈一笑,右手在頸上一勒,瞬時,鮮血如花,在牛油燈下紛落如雨。

  砰地一聲,馮宛尸身倒地。昏暗的燈火下,明明應該死不瞑目的她,卻偏偏嘴角含笑。

  這樣的夜晚,這樣的詭異笑容,令得那雍容少女陳雅不由打了一個寒顫。她急急向后退出,連聲說道:“快走快走。”

  中年人的嘆息聲中,幾個護衛抬起馮宛和那男人的尸身朝外走去。

  那長相精明刻薄的少婦追上了陳雅,她小心地打量著陳雅的表情,不安地說道:“阿雅,那馮宛向來聰慧,手段頗多,料事極準。她最后的話,不會是有什么。。。。。。”

  不等她說完,陳雅已尖聲叫道:“什么都不會有!”她右手一揮,打斷了那少婦的話,瞪來的目光中憤恨中夾著掩不去的懼意。

  陳雅尖叫道:“她死了!她已經死了,你沒有看到嗎?她已經死了!”

  夜風飄蕩,那一聲又一聲的‘死了’,如寺中禪香一般,裊裊不絕,久久不盡。

  “夫人,夫人。”

  連連地搖晃中,馮宛尖叫一聲,直直地翻身坐起。

  燭光中,她直直瞪來的目光實在可怖,婢女嚇得向后退出幾步,才擠出一個笑容,哆嗦著說道:“夫人,你又做噩夢了。”

  “又做噩夢了?”

  馮宛聲音嘶啞,有點顫抖地問道。

  “是啊,夫人你怎么啦,這幾晚老這樣做著噩夢?”

  馮宛沒有回答,她轉過頭,靜靜地打量著房間。看她這陌生的樣子,仿佛這地方已是許多年許多年不曾見過一般。

  婢女瞅著她,不安地想道:夫人這是怎么了?好幾晚被噩夢驚醒,都是這個模樣。

  她正尋思際,馮宛已走下了床塌。婢女連忙上前,把外袍披在她的背上。

  馮宛神思恍惚的在塌上坐下,再次朝四下張望了一眼,她低聲說道:“前天,鳳兒的娘真的過逝了?”

  這兩天,夫人對這事已重復問了五遍了。婢女抿了抿唇,最終還是恭敬地應道:“是。過逝了。”

  “是被鳳兒的大嫂毒死的?”

  “是的,夫人。”

  婢女回答到這里,又朝馮宛小心地看去。見到她雙眼直直地盯著前方,依然一副神思恍惚的模樣,不由暗中嘆了一口氣,琢磨著:夫人莫不真是中邪了?郎主明日回來后得跟他提提此事。

  馮宛又對著房中的布置,細細地打量了一遍后,慢慢站起。

  她低下頭,任由青絲披下臉頰,望著地板上自己的倒影,她的聲音恢復了平和和沉穩,“郎主明日回來吧?”

  “是。”

  “我做噩夢的事,休跟他提。”

  婢女一怔,好一會才應道:“是。”

  馮宛抬起頭來。

  這一刻,她的眼神恢復了慣常的寧靜和深邃。一直以來,馮宛的眼神都有一種讓人心靈平靜的力量,此刻也不例外。望著恢復正常的夫人,婢女暗暗松了一口氣的同時,隱隱感覺到,夫人似是有些變了。

  對上婢女關切的眼神,馮宛揮了揮手,低聲說道:“出去吧。我沒事的。”

  “是。夫人。”

  “吱呀”一聲,房門被婢女輕輕掩上。直到她的腳步聲遠去,馮宛才抬起頭來。

  她靜靜地看著那房門,好一會,嘴角噙起了一抹微笑,吐出的聲音,更是輕軟如呢喃,“菩薩也知道我心中不甘么,因此許我再生?”

  一連幾晚,直到今晚她才夢到自己的死因,也才完全相信,夢中之事便是將來之事。

深綠海第二章夫主  一晚轉眼便過去了。

  府中所有的人都起了個大早,今天是他們的郎主,也是這個府第的主人歸來的日子。便連馮宛從娘家帶來的侍婢們,這時也是個個喜形于色。

  她也應該是歡喜的吧。

  望著銅鏡中青春逼人,頰生雙霞,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婦,馮宛依稀記得,這時的她,嫁給他不過一年半。一年半前,他騎馬從府門前經過,少年郎君英姿勃發的模樣,得到了他父親的好感。

  而他,也在回眸一瞟中,對上了面紗后,她那異于常人,極為美麗神秘,仿佛是無邊星空的雙眸。

  便是那一眼,讓年少英俊,志向高遠的他上了心,就此答應了她父親的提親。

  便是那一眼,讓她愛上了他,她懷著無邊的歡喜和期待,想要與他白頭偕老。

  馮宛的恍惚,被婢女看在眼中,絨兒湊到她面前,嘻嘻笑道:“夫人定是歡喜得傻了。”

  另一個婢女也說道:“夫人這下可以安心了。”

  眾婢的嘻笑恭喜聲中,大門處人聲大作。

  一個僮仆急急跑來,一見到馮宛便大聲叫道:“夫人,郎主回來了。”

  馮宛淡淡一笑,在婢婦們地籌擁下輕步走出。

  剛剛來到大門口,一個車隊便越過眾人,在門口停了下來。

  駛在最前面的馬車,正是她夫主的。

  馮宛上前一步,含著笑,溫柔地望著那馬車,也望著緊隨其后的那一輛馬車。

  車簾掀開,她夫主那英俊的臉孔露了出來。她這個夫主,雙眉似劍,瞳仁略淡,五官生得很好,就是唇太薄太薄,幾成一線。人常說,薄唇的人薄情,這話,她原本是不信的。

  夫主縱身跳下馬車,他含笑望著馮宛,扶起上前見禮的她,溫柔地說道:“看,又瘦了,可是不曾好好照顧自己?”

  這話當真溫柔,馮宛一陣恍惚。不過一眨眼功夫,她便是嫣然一笑,道:“夫主不是回來了嗎?”

  她這話輕言軟語,分明是在說,他既然歸來,她便不會再因相思而消瘦。

  這樣的纏綿情話兒,她以前臉皮太薄,可是從來不說的。夫主驚訝地看著她,不由伸手環臂著她的肩膀,低低調笑道:“我的宛娘也會說甜話兒了。”

  馮宛低頭羞澀地一笑,只是在低頭之際,她眼波斜睨,目光似水似星地拋了過來。

  馮宛的眼眸,本是少見的美麗神秘,這一下波光流轉,夫主不由癡在了當地。那摟著她雙肩的手,瞬時都滾燙起來。

  就在這時,一陣咳嗽聲大煞風景地傳來。

  聽到那咳嗽聲,夫主動作一僵,他慢慢松開馮宛,擠了擠眼,笑道:“宛娘快看,誰來了?”

  他的聲音一落,一個清軟嬌脆的聲音埋怨道:“姐姐眼中只在姐夫,哪曾有我?”

  這聲音,她確實是熟悉,太熟悉了。

  從今往后的八九年間,這個聲音一直在她的生命中,從沒有消失過。

  馮宛暗中冷笑一聲,轉過頭去。

  出現在她旁邊的,是一個美麗的少女。這少女約摸十五六歲,眉細而顴高,唇又有點厚。這本是有點刻薄的五官,一搭配起來,卻讓人感覺到明麗無比。

  少女撼著唇,一派天真嬌憨的模樣,她瞪著馮宛,嗔道:“姐姐作啥這般看我?我是阿蕓啊。”

  她自是知道她是她同父異母的四妹妹阿蕓。

  她知道,自己嫁給夫主已有一年半了,還不曾懷孕,四妹妹這次前來是有目的的。

  馮宛含著笑,她輕聲問道:“阿蕓這次來?”

  “什么嘛?你嫁給姐夫這么久,就不許家人來看一下?”阿蕓像是沒心沒肺地瞪了她一眼,轉向夫主叫道:“趙家大兄,你看姐姐啦,人家來了,她都不高興呢。”

  她總是這樣,用一種沒心沒肺,狀似天真的口吻向人告狀,總是能在不知不覺中,把她擁有的一切都奪走。

  夫主趙俊哈哈一笑,他牽著馮宛的手朝府中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宛娘,你猜為夫這次遇到誰了?”

  他顯得迫不及待,湊近馮宛低聲說道:“我遇到了五殿下。”

  她自是知道他遇到了五殿下。要知道,今年是他命運轉折的一年。當年也是這樣,她用盡所有的心力,用盡所有的計謀,幫他分析諸位殿下的實力,最后也是她認準了五殿下,也是她用計謀助他得到五殿下的重視。在其后的數年中,她屢屢出謀劃策,幫他處理政事,解決難題,于是五殿下成為皇帝之日,他便理所當然地得到重用。可惜,他剛剛坐上那一國重臣的位置,她便落了那樣的一個下場。

  馮宛雙眼明亮地回望著夫主,壓低聲音同樣興奮地說道:“五殿下?聽說陛下極為寵愛這個兒子,夫主若能得到他的賞識,豈不是平步青云了?”

  這話趙俊愛聽,他莞爾一笑,轉眼低嘆道:“遇是遇上了,能不能得到他的賞識,還是難說。”頓了頓,他又說道:“聽玉郎說五殿下會在這里呆上一陣,這是蒼天助我。”

  “玉郎?”時人有個習慣,會稱贊美男子為玉郎,并不特指某個人。

  望著馮宛眼中的疑惑,趙俊得意地說道:“是我路上結識的,他應了我過兩天來府中做客。嘖嘖,那人的風采,那人的樣貌,嘖嘖嘖。”他連連嘖嘆,一副無法用言語來形容的模樣。

  馮宛正要說話,馮蕓已蹦蹦跳跳地來到他們身后,叫道:“大姐姐,大姐夫,你們恩愛得把我這個客人也忘記啦?”

  她輕跑到馮宛旁邊,一手抱著她的手臂,笑嘻嘻地向趙俊說道:“大姐夫,你就行行好,把姐姐借給蕓娘說說話。”她雖是抱著馮宛的手臂,那看向趙俊的眼神,卻是亮晶晶的光彩奪人,說出的話,更是在意無意的含嬌帶糯。這是天下男人都懂的媚好。

  彼時正是漢人統治的晉節節敗敗,不停向南方退縮的時候。馮宛所在的這個國家,也是胡人統治的,才建立幾十年。不管是民間還是朝堂,對婦人的管制都極松散。所以馮蕓也罷,馮宛也罷,她們地行事,都比晉人少了許多拘束和規矩。

  趙俊望著馮蕓那比妻子要漂亮的臉孔,眼中一亮,呵呵笑道:“好吧好吧,你們說話吧。”

深綠海第三章相術  馮蕓目送著趙俊氣宇軒昂的背影去。當她收回目光時,赫然對上馮宛靜靜望來的眼神。馮蕓一陣心虛,轉眼她便扁著嘴嘟囔道:“大姐姐作甚這么看我?”她眼珠一轉又說道:“都說大姐夫受過傷,可現在看他好生生的呢。”

  這解釋還真是欲蓋彌彰。馮蕓不想讓馮宛多想,摟著她的手臂使勁搖晃,“大姐姐大姐姐,你不知道我們有多想你呢。嘻嘻。”

  想她么?馮宛淡淡一笑。這時,馮蕓又說道:“你嫁出后,父親老是記掛著你。大姐姐也真是的,一年半了都不曾回家看過。”回家看什么?她那父親最大的愛好,就是用她母親陪嫁過來的財富娶嬌妻納美妾。明知母親重病垂死,不但隔離她們母女見面,還以最快的速度把自己嫁了出去。他不就是怕母親把嫁妝留給她嗎?現在見到趙郎發展不錯,他又把蕓娘派來了。

  當然,父親最寵愛的蕓娘可不是來做妾的。馮宛慢慢轉過頭去。她靜靜地盯著馮蕓。也許是她的眼神太過凌厲,馮蕓目光躲閃著,結結巴巴地問道:“大姐姐?”馮宛還在盯著她。在馮蕓額頭汗水悄悄沁出時,馮宛嘴唇一扯,道:“蕓娘,你快十六了吧?”馮蕓沒有想到她會突然問起自己的年齡,不由強顏一笑,嘻嘻說道:“是啊,大姐姐好記心。”馮宛還在靜靜地看著她。聽到馮蕓的嘻笑,她神色不動,徐徐說道:“十六歲,也可以嫁人了。”一言吐出,馮蕓的臉色白了白。她驚疑不定地看著馮蕓,忖道:她知道什么?她想說什么?

  這時,馮宛轉過身去。她慢步走到一株桃樹下,伸手摘過一片花瓣,馮宛的聲音清而悠遠地傳來,“蕓娘貌美如花,鼻準豐隆如玉管,唇厚而潤如水洗紅玉,乃是至貴之相。。。。。。我從異人處學到這手相術也有一載,卻是第一次見到真正的貴人之相。”

  可憐的馮蕓,從來都是在小地方生活,哪里聽過這樣的贊美,這樣的肯定?一時之間,她的臉孔都漲紅了。

  馮宛的聲音,還有如流水般傳來,“再過幾日,五殿下會來此地。”

  她慢慢回頭,靜靜地看著馮蕓,微笑道:“蕓娘可要大姐姐助你一臂之力?”

  馮蕓的唇動了又動,動了又動,好一會才顫聲道:“我,我真有貴人之相?”這時刻,對于相術算命之道,篤信無比。而且,那些相術算命之人,都各有流派,輕易不會傳于世人,在民間并不多見。

  馮宛點了點頭。

  馮蕓一下子變得激動了。她雙眼大亮,歡喜得連連旋轉,“我是貴人?我是貴人?我是貴人!”

  一連自言自語了幾聲,她沖到馮宛面前,握著她的手急急說道:“一切都聽姐姐地安排!”

  馮宛笑了笑,低低說道:“安靜些。事關天機,不可輕泄。”

  馮蕓連連點頭。她緊緊地握著馮宛的手,手心早就濕滑滑的一片。

  強抑著激動的心,她暗暗想道:比起五殿下,趙俊算什么?她實是歡喜之極,不由對馮宛道:“大姐姐,我若得了富貴,必不忘大姐姐今日指點之德。”

  話氣極其誠摯。

  馮宛笑道:“蕓娘要銘記此言才是。”

  馮宛這話,充份表明了,她是真地相信馮蕓會成為貴人。一時之間,馮蕓激動得都說不出話來了。

  馮宛笑道:“好了,別歡喜了。去學下禮儀吧,別到時候出了差錯。”

  “是,是,我這就去,這就去。”趙俊一心想向上爬,他與許多混得不錯的胡人貴族一樣,府中都養了一些精通漢禮的儒士。這點馮蕓一入府便聽下人吹噓過。

  泱泱中國,自有一種至高至上讓人向往的華貴。便是現在晉國很不成氣,便是胡人紛紛稱帝,可不管哪一個胡人當了皇帝,他都會下意識地學習漢朝的那一套,所差的不過是學得多學得少的區別。

  目送著馮蕓離開的方向,馮宛轉過身朝外走去。

  看到她要出門,一個婢女急急跟來,她來到馮宛身后,問道:“夫人?”

  婢女的眼神中充滿不解。

  本來也是,趙俊好不容易回來了,夫人怎么說也應該守在郎主身邊,隨時等候郎主地到來。

  馮宛揮了揮手,微笑道:“如若郎主問起,你便說我去東山寺了。”

  婢女恍然大悟,原來夫人是要到寺院去還愿啊。也是,夫人一直信佛,月前還說過,如果她的夫主平安歸來,她一定要好好感謝菩薩。

  馮宛走到門口時,已有老仆趕著馬車過來了。這個老仆是馮宛從家中帶過來的,忠心耿耿,極得她的信任。

  這幾年,元城都很安全,因元城令治理有方,如馮宛這樣的婦人出門,連護衛都不需帶。

  馬車穩穩地朝著東門駛去。

  就在它來到東山寺腳下時,老仆提著兩個包袱,跟在馮宛的身后朝東山寺走去。

  走著走著,馮宛身子一拐,轉向東山寺的后山處。

  不一會,一排十數間的破舊石屋出現在兩人眼前。

  馮宛從老仆的手中接過包袱,輕聲說道:“在這里侯著呢。”說罷,她轉過身,朝著那石屋的后面走去。

  石屋的后面,有一個小小的茅草屋。茅草前,一個乞丐般頭發凌亂不堪,滿臉污垢的少年正蹲在地上,用樹枝寫寫畫畫著。

  聽到腳步聲,他迅速地把地上的字跡擦掉,抬起頭來。

  饒是污垢滿身,這少年那一雙眼,也如閃電一般刺入馮宛的心口。

  這是斜長斜長,于無邊明澈隱現邪魅的雙眸。便如那碧藍天空中染上的血色霞光,極艷,極透,極美。

  只是一眼,一縷臟亂的頭發便垂落而下,擋住了少年的眼。

  這個少年實是太臟了,要不是馮宛有備而來,也不會注意到這雙眼是如何的澄澈妖嬈。望著這個將會令元城都名聲大震,令得趙俊慨嘆過無數次的少年,馮宛垂下雙眸。

  她輕步走到他的身邊。

  包袱還不曾放下,少年冷冷的聲音傳來,“我不是乞丐。”他的聲音也極動聽,只是被刻意壓粗,有點沙沉。

  “我知道你不是。”馮宛理也不理,徑自把包袱放下,然后,她也不顧自己身上精美的綢衣,便這么在地上一蹲。

深綠海第四章驅逐  蹲在地上,馮宛一邊拿起樹枝,一邊以一種自言自語的語氣說道:“大丈夫生于世,難不成像落葉一般,泯于眾人?風來了卷起,風落了任人踐踏?”她不看那少年,只是娓娓說道:“世間丈夫,有卑微時二餐難繼,而有朝一日著朱衣,居高堂,指點江山,誰又記得你當日是如何幸進的?”

  她說到這里,在地上用樹枝,似是胡亂地寫道:“五殿下來元城。”又寫了“玉郎”兩字。

  這時刻,前方禪院中傳來一陣人語聲,似有幾人正朝這個方向走來。

  馮宛慢慢站起,她把樹枝朝地上一擲,轉身便朝來路走去,似是忘記了自己還扔了兩個包袱在那。

  在她的身后,那少年眸光復雜地盯著她。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了,少年也不曾叫住她。

  馮宛來到老仆身邊,輕聲道:“回去吧。”

  “是。”

  兩人一前一后走了十幾步,馮宛回過頭,朝那少年的方向看去。

  從樹葉的間隙可以看到,那少年一動不動地站在那里,直到一行人眼看就要出現在視野中了,他才一咬牙,伸手把馮宛扔下的包袱提進了茅草屋。

  看著少年挺得格外筆直的背影,馮宛悄悄朝自己眨了眨眼,得意地想道:成功了。

  她知道,就算她不來,少年也會抓住這次機遇。

  但她更知道,不管世人對這少年如何評價,有一點是共認的,那就是,他是一個知恩圖報的人。今天她給他的只是幾套華美的衣袍和錢財,它日,也許他能救她一命!

  馬車駛回了府中。

  堪堪踏入府門,一陣笑聲便傳入她的耳中。走過一排桃樹,馮宛一眼看到她的夫主,正與馮蕓湊在一起說笑著。從她這個角度看來,夫主容光煥發,馮蕓含情帶怯,兩人說著說著便湊到一塊去了,彼此呼吸相聞,眼神相接,渾然如神仙眷屬。

  盯著這打情罵俏的兩人,馮宛微微一笑:這才是馮蕓,她永遠都在做著多手的準備,永遠也不會放過一個機會。是啊,我是可以想法子讓馮蕓見到五殿下,可此事通過我的夫主,不是更簡單嗎?更何況,讓他上了心,那是進可攀上五殿下,退也有趙俊在那里。

  不知為什么,看到這一幕,馮宛一點也不生氣。

  。。。。。。也許,她所有的傷心也罷,憤怒也罷,氣恨也罷,都在那些噩夢里消耗一盡。

  不過,馮宛可不打算黯然退場。

  她緩緩朝著那對男女走去。

  馮宛的腳步輕緩,優雅。她這人,有著一雙極美的眼睛,也有著白嫩的肌膚和完美的身段,更有著優雅從容的氣度。因此,雖然她的長相只是平凡,可憑著這氣度,就讓一直心懷大志的趙俊尊敬有加。

  他一直相信,能娶到這樣宛如大家閨秀的夫人,表明他的志向將得到實現。

  馮蕓格格笑了幾聲,剛剛含羞帶怯地低下頭,一眼瞟到一個熟悉的身影,不由身軀一僵。

  看到她僵住,趙俊眉頭跳了跳,他轉過頭,順著馮蕓的目光看去。

  他看到了馮宛。

  她就站在離兩人只有五步的地方,嘴角含笑,長袖細腰如風中荷花那般淡雅,自在。

  。。。。。。她見到這一幕,居然好不自在?

  趙俊下意識地皺起了眉頭。

  馮宛美麗神秘的眸光,靜靜地掃過趙俊后,轉向馮蕓。

  她含笑瞟了一眼馮蕓,朝著她上下打量幾眼后,向趙俊溫柔地說道:“夫主可能不知,我這四妹妹是奉我父親之令而來。”

  馮蕓聽到這里,雙眼一瞪,警惕地盯著馮宛。

  馮宛溫柔如水地望著趙俊,輕聲道:“我父見我一年多都不曾有孕,心下著急。”

  聽到這句,馮蕓的心踏實了些。

  可就在這里,只聽得馮宛靜靜地說道:“父主,我看你也很喜歡我這個四妹,不知擇良辰吉日,把她納為妾吧?”

  咚——

  宛如晴天一個炸雷,馮蕓驚得向后退出一步,臉色煞白的她也顧不得趙俊會如何想來,大聲叫道:“不行!”

  兩字一出,早已意動的趙俊已是臉色一青,他冷冷地瞪向馮蕓:敢情這個女郎頻頻向自己獻媚討好,不是因為看中了自己,而是因為本性輕浮?

  可憐的馮蕓,她根本還在等著時機呢。此刻看到趙俊不屑的模樣,又看到馮宛溫柔中透著冷漠的眼神,都差點急哭了:難不成,她想了好久才想出的好辦法,這一下全泡湯了?她竟是一下子得罪了他們夫妻兩個?

  就在馮蕓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馮宛蹙著眉頭,一臉為難后嘆了一口氣,說道:“原來阿蕓不愿啊?”她的聲音中充滿了不敢置信。

  這種不敢置信,讓趙俊有點狼狽,他曾以為馮蕓是千肯萬肯的呢。

  這時,馮宛蹙著眉頭,輕言細語地說道;“四妹妹乃是未出閣的女郎,這般呆在姐姐的府中,不是很好。”

  她這話中的話,便是婢仆們也聽得懂。

  望著馮蕓,馮宛細聲細氣地說道:“阿意。”

  “夫人?”

  “去帳房領上十片金葉子,給四妹妹在外面租一個院落吧,動作快點,今晚四妹妹就要搬過去呢。”

  她轉過頭,對上臉色青白,不知如何是好的馮蕓,輕言細語地說道:“四妹妹,休怪大姐無情。實是大姐剛才不該多嘴。你也知道,有些話既已說出,便當防著他人閑言碎語。哎,你就放心地住在外面吧,你是我的妹妹,大姐怎么也不會讓你受到委屈的。”

  馮宛說完這話,曼步走到趙俊的身側,握著他的手,她含笑道:“夫主可知,我剛才在東山寺求的是什么簽?”

  她求簽了?

  趙俊心下一緊,這時的他哪里還顧得上美人?當下連忙握緊馮宛的手,急急朝書房走出幾步,低聲問道:“什么簽?”

  在趙俊急切的眼神中,馮宛神秘地一笑,輕輕說道:“上上簽!”

  “什么?”

  “是上上簽!”

  趙俊喜不自勝,他緊緊握著馮宛的手,連連說道:“快說快說,那簽上都寫了什么?”

草莓的草莓  這篇的男主很渣。。。

  休止符1

  另外種風格?拍飛男豬換個有愛的男二吧…

深綠海第五章看戲  馮宛低聲說道:“最后一句是,‘風云過后蛇作蟒’。”

  蛇作蟒?

  趙俊狂喜,他連念幾遍,又要馮宛把那簽從頭背了一遍。不一會,雙目精光熠熠,雙拳緊握。

  他實在激動,在原地踱來踱去。

  直過好久,他才記起馮宛。轉過頭來看向妻子,只見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平凡的面容,在那雙美麗神秘,深邃如星空的雙眸地掩映下,平添了七分風采。一直以來,她寬衣喜歡如晉人那般,長袍廣袖,腰間細細,此刻也是這樣。風一吹來,倒有凌云之姿。

  看著看著,他的心頭有點火熱了。走上前來,他伸手環上馮宛的腰。

  堪堪碰到她,他便感覺到懷中的妻子身軀一僵。

  趙俊一怔,湊近她的耳邊溫柔低語,“為夫冷落宛娘太多時日了。”吹出的熱氣,直撲她的耳洞。

  馮宛放松緊繃的身軀,羞赧回眸,“夫主這是什么話?你不也是為了前程奔波嗎?”

  前程?她一提到這兩個字,趙俊剛剛燃起的沖動,便被興奮取代了。他放開她,快速地說道:“夫人見諒,為夫得在五殿下到來之日,把他的喜好再收集一下。”他剛走出一步,又回過頭來摟了摟馮宛的腰,低笑道:“你也好好將養一下身子,好生給我生一個兒子,安安老丈人的心。”

  聲音是要多溫柔有多溫柔。

  馮宛盈盈一福,輕聲應道:“夫主所言極是。”

  趙俊一笑,大步離開。

  望著他匆匆離去的身影,馮宛的嘴角,也噙出一朵微笑來。

  這時,她的身后傳來馮蕓怯怯的,帶著哭泣的聲音,“大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大姐姐,你別怪我了,好不好?”

  聲音離她只有二步之遙。

  馮宛不用回頭,也可以知道,此刻的馮蕓,那神情必是嬌憨中帶著可憐。

  她這人有一個優點,善于察顏觀色,只要你有一絲心軟,便能纏到你認輸為止。

  馮宛沒有回頭,她只是淡淡的,冷冷地說道:“四妹妹,大姐這是為了你好。”她不再多話,衣袖一甩轉身離去,把馮蕓的泣求聲遠遠拋在身后。

  轉眼三天過去了。

  這三天中,趙俊一天到晚都在忙碌,都在為面見五殿下做準備。而馮蕓雖然搬出了府,可白日里,她幾乎是一直呆在趙府中。不管是見到馮宛還是見到趙俊,都是買嗔耍嬌,親密無比。

  可惜她拒絕在前,現在不管如何做來,趙俊心下已生厭惡,便是婢仆們,也不由對她的輕浮有些閑言。

  這一天,馮宛起了個大早。

  她沐浴更衣后,把黑如緞的青絲挽出一個垂髻,髻上只斜斜插上一支木釵。然后蒙上面紗,穿上黑底繡著鳥雀的五鳥唱日袍,走出了家門。

  她沒有坐馬車。

  這時的趙府,只有一輛馬車,那還是趙俊傾盡家財購置的,這幾天趙俊出出入入都需用到它。馮宛要出門,只能走路。

  帶著一個婢女一個仆人,馮宛似是漫無目的地走著。來到最為繁體熱鬧的東城門處,馮宛的腳步加快,向最大的那家酒樓走去。

  她一直行事很有主張,一婢一仆也不多問,只是安靜地跟在她的身后。當然,跟在她身后的不止是這兩個,還有一少女,也蒙著面紗,鬼頭鬼腦地跟蹤著馮宛。

  走到酒樓前,馮宛的腳步一頓,抬起頭來。

  只見酒樓里傳來一陣笑聲,蹬蹬蹬的腳步聲中,一個身材高挺,面目俊美中顯威嚴,衣飾華貴的青年男子,在二個護衛地籌擁下緩步走了出來。

  青年男子一踏出臺階,便有一輛極為華貴的紅色馬車駛了過來。馬車旁,八個高大悍勇的護衛一躍而下,迎向那青年男子。

  元城是個普通的城池,又剛建立不久,哪曾見過這么華貴的馬車,這么悍勇的,氣勢非凡的護衛,這么衣著華麗,龍行虎步,一看就是天之驕子的青年男子?

  一時之間,好一些目光都看呆了。

  就在這時,馮宛身后沖出一人來。

  那人一沖到馮宛前面,速度便稍稍放緩,只見她扭著腰,低頭向前沖去。

  雖說是沖,這少女行進的姿態曼妙無比,那一襲緊緊裹在身上的胡袍,把她少女玲瓏的曲線,描畫得極為嬌俏。

  看到少女低著頭,沒頭沒腦地沖向那青年男子,站在馮宛身后的絨兒目瞪口呆地叫道:“是四姑子。”她急急轉向馮宛,聲音壓低,“夫人,不好了,那是四姑子。”

  馮宛聞言,微微垂眸,她沒有回答,只是嘴角噙起了一朵笑容。

  她當然知道她是馮蕓。她還知道,自己說的面相之語并不是編造的。前世時,馮蕓在勾引趙俊,被自己發現驅逐后,很快便巴上了當朝權貴。當消息傳到馮宛耳中時,她已成了陛下新納的妃子。

  從那后,馮蕓每向上爬出一步,她的日子便艱難一分。她從不為難趙俊,甚至還提攜他,她只把所有的恨記在自己身上。

  馮蕓剛剛沖近那青年男子,幾個護衛地低喝聲同時傳來,“站住。”他們同時上前一步,擋在了那青年男子身前。

  就在這時,馮蕓似是受了驚,她嬌叫一聲,身子一晃,撲通一聲向左側歪倒。一手撐在地上,她臉上的面紗已在不知不覺中跌落。

  抬起那受了驚嚇也明媚的臉,馮蕓張著小嘴,淚水汪汪地看著青年男子。似乎剛才那幾個護衛的喝聲,著實把她嚇壞了。

  美人受驚,那是相當動人的圖景。何況,這個美人的每一個動作,每一個表情,都是經過設計的?

  馮蕓秀發斜斜傾泄,掩住半邊明艷的臉,那撐在地上的手,也是弱不勝力,這種弱不勝力,配上她那曲線玲瓏的身段,當真有種請君憐惜的動人滋味。

  水汪汪的大眼,櫻紅微張的雙唇,此刻的馮蕓,每一分每一寸,都透著誘惑。

  她在誘惑那青年男子。

  馮宛目光中閃著笑意地欣賞片刻后,也抬頭看向那青年男子。

  被四個護衛保護著,青年男子也在看著馮蕓。

  不過他只看了一眼,便皺著眉頭,衣袖一甩,“趕走她。”

  三個字一出,馮蕓低叫一聲,楚楚可憐地喚道:“妾,妾這就走,這就走。”她淚盈于睫,水珠兒欲墜不墜的,看著青年男子的眼神,似是受了很大的委屈。

  這一下,青年男子終于轉過頭,認認真真地打量起她來。

深綠海第六章傾城少年  盯著馮蕓,那青年男子嘴角揚起一個笑容,他問道:“你叫什么名字?”

  馮蕓大喜,她連忙說道:“妾,妾姓馮,馮氏阿蕓。”

  “馮氏阿蕓啊?”青年男子念了一遍她的名字,他望著馮蕓含羞帶怯的模樣,特別是她對上自己的目光時,那含淚的眸,還拋了一個媚眼過來。

  青年男子好笑起來,他哈哈一樂,道:“小姑子,你勾搭錯人了,我這人啊,不喜歡你這種。”

  他的聲音又大,笑聲也響,那帶著戲謔帶著不屑,也帶著刻在骨子里的冷漠的笑聲,一下子震住了所有人。

  不一會,笑聲哄然而起。不管是路人,還是護衛們,都哈哈笑了起來,一邊笑,他們一邊對著馮蕓指指點點。

  刷地一下,馮蕓臉色變得紫紅,而她那苦心維持的嬌弱,這時已撐不下去了。

  見她捂著臉,跌跌撞撞地沖出,馮宛低下頭冷冷一笑:有了這么一曲,你就算真是貴人,那路只怕也不好走了!

  對于青年男子來說,馮蕓這樣的女郎他見多了,也經得多了。便沒有在意,轉過頭,他看向馬車中,伸出手,聲音放柔,“出來吧。”

  他的聲音中,有著他自己也不曾察覺的歡喜。

  車簾于晃蕩中掀開。

  本來,眾人還在取笑著馮蕓,還在搖頭晃腦地感嘆著。可他們的目光一轉,便同時啞了聲。

  馮宛也啞了聲。

  她聽過傳說,知道他很美很美,可直到這一刻,才真正明白,這冠絕古今的美,到底是個什么樣子。

  從馬車中跳下來的,是一個修長的少年。

  少年烏發如墨,披泄而下,只有發頂用一根碧玉釵斜斜束起。

  他五官輪廓分明,唇紅而潤,眼眸斜長斜長,眸光清透瀲滟,如蔚藍天空的一縷紅霞,極艷,極透,極媚。

  不,不,這所有的形容詞都是虛幻。

  所有所有看到這少年的人,第一感覺便是美,無與倫比的美。

  無一處不美,無一處不風情。

  少年一襲紫袍,這紫色既高貴又神秘,很少有人鎮得住,可穿在這少年身上,卻只讓人覺得,它配得上他。

  青年男子的貴氣讓人驚艷,可眼前這少年,卻美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看著眼前這少年,青年男子上前一步,他握著他的手,溫柔說道:“酒樓還不錯,希望你喜歡。走吧。”

  這種殷勤,這么溫柔。

  這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為什么他會對馮蕓那樣的美人主動不但無動于衷,還出言嘲諷。實是眼前的男子,已完全被這少年給迷住了。

  也是,見過這種美色,這世上,還有美人可以入目么?

  對上青年男子的溫柔,少年笑了笑。

  他本來面無表情,這一笑,直讓人覺得眼前光芒四射,可以灼傷眼。

  少年低啞地應道:“好。”

  他應過后,目光掃過眾人。

  他看到了馮宛。

  四目相對,馮宛低下頭來,幾不可見的,她朝他行了一個下位者面見上位者時才行的禮。少年目光一閃,移過頭去。

  他隨著那青年男從踏入了酒家。

  四周的人還在呆怔,馮宛叫醒一婢一仆,緩步朝回走去。

  直過了好久,四周喧囂聲再起。

  一直走到府門口,一婢一仆才發出了聲音。聽著他們語氣中無法掩藏的興奮,馮宛搖了搖頭。

  馮蕓不在府中,趙俊也不在。也是,現在五皇子都來了,想來他必是忙著找機會巧遇了。

  回到寢房中,馮宛揮退仆人,閉上雙眼養神。

  饒是她經歷也有不少,可那少年的美太具沖擊性,這讓喜歡頭腦清醒的她有點不適,她要好好安靜安靜。

  也不知過了多久,一陣腳步聲傳來。

  一個仆人的聲音從外面傳來,“夫人,鳳兒回來了。可要她前來叩見?”

  “不必了。”

  “夫人的家里也派人來了,一個婢女一個奶媽,還有一車書籍,夫人要不要看一下?”

  家里派人來了?

  馮宛睜開了雙眼。

  她坐直身子,輕聲說道:“讓她們進來。”

  “是。”

  片刻后,腳步聲響。

  兩個腳步聲,一個輕盈,一個拖曳,都是她聽慣了的,熟悉了的。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一個十三歲的丫頭,和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婦人同時出現在馮宛的眼前。

  那婦人中等身材,平凡的五官,老實巴結的模樣。至于那丫頭,面孔白凈,眼神靈動,表情恭謹。

  這恭謹的表情,馮宛見過太多太多次,都看得麻木了。許多年了,不管她是得意了,還是失敗時,不管她遇到什么,也不管她的地位隨著趙俊而步步提升,她永遠這般恭謹,這么貼心。

  她只做過一件對不起她的事,那就是,誘她到寺院,在最后關頭捂上她的嘴,把她推向鬼門關。

  她是弗兒。

  兩女都低著頭,大氣也不敢喘一聲,便沒有人發現,馮宛的神思有點恍惚。

  與婦人不同的是,丫頭弗兒向后縮了縮,她雖低著頭,卻清楚地感覺到,馮宛直直盯在自己臉上的目光。

  那目光太逼人,太尖利,讓她害怕。

  馮宛一直在盯著她。

  眼前這個小丫頭,她曾經花了許多金錢,找過許多人,只為了把她犯罪的父親把牢中救出來。

  她也給了她一些錢財,讓她的二個兄長順利娶了親。

  她還找到大夫,親自帶上門去,給她的母親治過病。

  她想,她那一生仁盡義至的,有兩個人,一個是趙俊,一個是眼前的弗兒。因此,她直到死也不明白,她為什么要害她!

  此刻,她便很想問,你為什么要害我。可惜,她就算問了,她也說不出來的。

  垂下雙眸,馮宛慢慢飲了一口漿,借那冷漿把心神撫平后,她徐徐問道:“你們喚什么?”

  弗兒和那少婦拜倒在地,少婦率先開口道:“家人喚奴阿平。”這時,許多庶民都沒有名字,這個少婦也是一樣,她這阿平的稱呼,是家人隨意叫出的,叫久了,便成了名。

  弗兒伶牙俐齒地說道:“家人嘆奴為弗。”

  “都起來吧。”

  “是。”

  “去見過管事,讓他安排你們的住行。”

  “是。”

新小格格第七章風度  馮宛沒有如以前那樣,一見弗兒便把她放在身邊。

  時間在流逝,一直到入夜了,府門外才傳來馬車聲。馮宛坐在榻上,望著銅鏡中的自己良久,才慢條斯理地走出來。

  當她迎出時,趙俊已踏入院落。他的臉上滿是疲憊,還有點不自信。

  見到馮宛,他皺緊的眉頭松弛了些。來到妻子身邊,趙俊嘆息道:“實是不易。”

  他望著馮宛,“宛娘,你說這情況,為夫當如何是好?”

  他們成親的這一年半里,每逢大事,必是馮宛為他出謀劃策。

  馮宛想了想,問道:“五殿下他很忙?”

  “是啊,他新得一美少年,根本無心處事。”皺起眉頭,趙俊喃喃自語道:“陛下諸子都已長成,五殿下雖是素有英名,可這等事一旦敗了,便是誅連九族。宛娘,你怎么說?”

  馮宛聞言,尋思起來。

  就在這時,他們的身后,一個熟悉的身影飄了過來。

  馮宛一怔,不由回頭看去。趙俊見狀,連忙笑道:“是你四妹。宛娘你有所不知,有異人相過,說她將來會是貴人。我想此事不論真假,善待她總是沒錯的,因此請她搬來府中。宛娘覺得呢?”

  他的話氣很客氣,只是那閃耀的目光,馮宛太熟悉了。必是馮蕓與他說了什么,使得他色心再起。

  馮宛并不意外,她知道,馮蕓這人,不會那么輕易從自己的生命中消失。今日她在五殿下那里受了羞唇,便不顧顏面地要回趙府。也許,她還是想著,就算攀附權貴不成,也有趙俊墊底。

  不過馮宛也沒有笑。

  她袖手而立,靜靜地看著碎步而來,臉上帶著艷笑的馮蕓。

  朝她盯了良久,馮宛看向趙俊,慢慢的,她朝他福了福,低緩而冷漠地說道:“妾累了,容告退。”

  說罷,她也不等趙俊發話,轉身便向寢房走回。

  她生氣了!

  趙俊這是第一次看到她生氣。他呆了呆,眉頭一皺,冷聲說道:“宛娘,你失儀了!”

  失儀?

  馮宛有點好笑,也有點凄涼。

  她還真是不明白,這樣一個男人,上一世的自己怎么就甘心情愿地為他付出一切?

  冷笑著,馮宛沒有回頭,沒有理會。

  望著她越去越遠的身影,馮蕓有點不安,也有點嬌嗔的聲音從背后傳來,“大姐姐,你便這么不喜歡我么?”

  她說到這里,轉向趙俊,聲音哽咽,“大姐夫,姐姐她是不是誤會什么了?”

  本來,馮宛是不想回話的。

  不過她想,遲早都要開口的,這也是一個機會。

  于是她停下腳步。

  緩緩回頭,燈火下,她美麗神秘的雙眸中,冷漠而雍容,盯了馮蕓一眼,她看向趙俊。

  慢慢的,馮宛朝著趙俊盈盈一福,緩緩說道:“宛娘自歸夫主,二載不孕,實已失德。愿請歸去!”

  她說,愿請歸去!

  她居然說,愿請歸去!

  為了這么一件小事!

  趙俊一張俊臉,瞬時變得鐵青。他冷冷地瞪著馮宛,嘴一張,差點脫口便應了。可是看著星月下,馮宛那娉娉婷婷,比他見過的所有貴女還要雍容的身姿,想起這一年多來夫妻的恩愛。便吸了一口氣,冷冷地說道:“滿了二載你再說此話不遲!”

  說出這話,他還是惱火無比。當下衣袖一揮,喝道:“真真不可理喻。”轉身朝書房沖去。

  望著他遠去的身影,馮蕓呆了一會,向馮宛驚叫道:“大姐姐,你這是干什么?你連我都容不下么?”

  她盯著馮宛,不滿地叫道:“大姐姐,你心胸太狹!”

  她的聲音不小,驚得四周的婢仆不時看來。

  馮宛知道,她是故意的,她就是要當著眾人落自己的臉。

  不過,她雖然不在意了,可還真不能便宜了馮蕓。

  燈火下,馮宛盯著馮蕓,淡淡的,徐徐地說道:“蕓娘今日見過五殿下吧?”一話吐出,馮蕓一張俏臉漲得通紅。

  馮宛卻不放過她,她冷冷地說道:“趙郎定然不知,你已得罪了五殿下。他在這個時候還收你入府,便不怕前途盡毀么?”

  她的聲音也不小,這話也是說給婢仆們聽的。

  馮蕓氣得一噎,淚水汪汪而出,她尖叫道:“大姐姐!”

  馮宛哪有心思看她作偽,當下轉身離去。

  回到寢房不過半個時辰,一陣腳步聲從外面傳來。不一會,一個仆人對著她的婢女說道:“夫人睡著了?”

  “還沒呢。”

  那仆人朝著燈火幽幽的寢房望了一眼,聲音微提,嘆道:“夫人也是的,她既是好意,就應該輕言細語地說給郎主聽啊。生這種無名氣,怪不得郎主不高興了。”頓了頓,那仆人又說道:“聽說那馮蕓小姑已答應了,明天搬回去。”

  這是趙俊的意思。

  這是趙俊的意思。是趙俊聽到了仆人們地傳話后,變相地來向她示好。

  馮宛坐在榻上,聞言冷笑一聲。

  那仆人又說了兩句,才告辭離去。

  書房中的燈一直亮著,這是趙俊在等著馮宛主動向他示好。

  可是,一直到子夜,馮宛也沒有前去。

  轉眼,一晚過去了。

  馮宛剛剛梳洗罷,便聽到外面傳來一陣嘰嘰喳喳聲。不等她詢問,一婢女跑了進來,連聲說道:“夫人夫人,府中來了一個客人呢。嘖嘖,那客人好俊,真俊!”

  馮宛見到婢女們臉孔紅紅的模樣,有點好笑,她站了起來,提步朝外面走去。

  問了兩個仆人,得知那客人與趙俊在書房交談后。馮宛帶著絨兒,朝著后面的小花園走去。

  剛剛來到小花園中,她便看到馮蕓紅著臉,正悄悄地伸頭朝書房方向望去。

  絨兒看到這一幕,嘴一扁,厭惡地說道:“郎主也真是的,明明都趕走了的還帶回府。”

  她說到這里,看到馮宛似笑非笑,不由好奇地問道:“夫人,你說那玉郎,會不會相中馮蕓。”她嘻嘻一笑,道:“他會不會像五殿下一樣,又是一頓斥喝?”

  馮宛聞言,卻是一曬,“相中?不會,斥喝也不會。”不知不覺中,馮宛的聲音與她平素不機,提得有點高。

  “為什么?”

  馮宛微笑道:“你不知道,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極風雅,極高貴,見多了美人,也見多了風塵。阿蕓雖美,入不了他們的眼,阿蕓行事雖然可笑,也不值得他們開口斥喝。”

  她悠然神往地嘆道:“晉人對這樣的人,造了兩個字來形容,那就是風度!”

  幾乎是她的聲音一落,一陣清脆的巴掌聲從身后傳來,同時伴來的,還有一個清雅的男子聲音,“沒有想到這胡人統治之地,還有知道風度兩字的人。得卿盛贊,愧不敢當!”

新小格格第八章多一條路  馮宛似被驚住了,迅速地回過頭去。

  大步向她走來的,是一個二十歲不到的俊美青年。

  青年身高腿長,皮膚白凈,眉目如畫,頗見靈透。偏偏這種如畫也罷,靈透也罷,因為他那一雙斜飛的濃眉,顯得陽剛十足。

  正如婢女們所言,他是一個極俊的美男。這青年身上,有一種灑脫不羈中,隱帶神秘的氣質。

  馮宛前世時,也是在今日見過他。那么匆匆一見,從此后便不再相逢。她幾乎忘記了,她的生命中,出現過這么一個男子。

  青年大步走到馮宛面前,盯著她的雙眼,他輕贊道:“好一雙眸子,如星如月,平生僅見。”

  他的贊美脫口而出,直直打量她的目光沒有半點避嫌。這讓隨后而來的趙俊眉頭蹙了蹙。

  轉眼,趙俊笑道:“玉郎,這是拙荊。”

  那玉郎嘴角揚了揚,他沒有停下腳步,一直走到馮宛面前,朝著她上上下下打量一會后,突然說道:“可惜,可惜。”

  眾人一怔,反射性地想:夫人皮膚白嫩,雙眸極美,偏生五官長得平凡,是可惜了。

  只有馮宛在對上他的贊賞的雙眼時,明白過來,他說的可惜,是自己嫁了趙俊那樣的男子。

  垂眸一笑,馮宛朝他盈盈一福,道:“得卿盛贊,愧不敢當。”

  她把他的話,原本本地還給了他。

  玉郎眉頭高挑,他盯著她,笑吟吟回道:“我有贊你?”

  馮宛學著他的樣子,眉頭高挑,笑吟吟回道:“君不曾贊我?”

  玉郎哈哈一樂,他雙手一拊,道:“好一個聰慧的婦人。”忍不住,他再次嘆道:“著實可惜了。”

  他們兩人這樣說話,旁邊的人哪里聽得懂?趙俊上前一步,笑容滿面地說道:“你們這話,打的是什么機鋒?”

  機鋒?馮宛心神一動,暗暗忖道:聽聞晉人貴族說話時,最喜歡打機鋒,爭辯些儒道佛家的禪語。難不成,這玉郎是晉人?

  趙俊說到這里,朝馮宛盯上一眼,目光比平素熱切一些,似乎昨晚上的不快,已一掃而空:這個宛娘,居然得到了玉郎的欣賞,看來是個旺夫的。

  這時,不遠處的馮蕓已娉娉婷婷地走過來,她隔得遠,不曾聽到馮宛與絨兒地對話。因此,她走過來時,姿勢有著刻意的曼妙,臉上的笑容也是溫柔明媚,那經過精心修飾的臉,更是容光煥發。

  她輕步走到馮宛旁邊,眼波如水般盯著玉郎,嬌聲問道:“大姐姐,這位是?”

  聲音有點高,足能引起玉郎地注意。

  在玉郎打量而來時,馮蕓眉目微斂,微微一福,那含羞帶怯中顯得溫婉大方的儀態,很是動人。

  馮宛朝她瞟了一眼,暗暗好笑:得了教訓,她也改變策略,不那么主動了?

  她哪里知道,馮宛可是聽說過的,這玉郎與五殿下相識,她真害怕眼前如詩如畫的美男子,又是一個只喜歡男人的。

  馮蕓的問話,馮宛自是不答。

  這時,趙俊輕咳一聲,道:“玉郎,我這院落里桃花不多,在那里有五六株,姿態甚古樸。”

  在趙俊說話時,二個書僮捧著筆墨走上前來。

  玉郎一曬。

  他慢條斯理地說道:“倦矣,不想作畫了。”

  也不管趙俊愣在那里,他衣袖一甩,居然二話不說轉身便走。

  玉郎走出老遠,眾人這才反應過來,一時之間,一個一個七嘴八舌地議論著。

  趙俊有點惱怒,他輕哼道:“行事當真任性無禮。”頓了頓,他又說道:“這樣的性格,哪里像是能侍候人的?”

  馮宛聽到后面一句,朝趙俊看來,見他一臉慍怒,竟是沒有發現自己說的話有另一種含義。

  見到他遠去,趙俊這個主人沒有追上去。馮宛看了趙俊一眼,腳步一提,跟上了玉郎。

  她一走,趙俊松了一口氣:這個玉郎太無禮了,要他送罷,他不甘心。可不送罷,又擔心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現在馮宛替他送客,也可安心了。

  馮宛跟上了玉郎。

  他走路時,衣袂翩翩,明明一身胡服,雙袖卻習慣性地輕甩。步履中,有一種特別的從容。

  馮宛打量著他,亦步亦趨地跟著,沒有開口。

  好一會,頭也不回的玉郎笑道:“你家夫主都惱我的無禮,你這婦人卻是不惱?”

  馮宛微笑垂眸,“想來則來,想去則去,本是名士風范。”

  名士兩字一吐出,玉郎腳步一僵。

  他慢慢回過頭來,盯著馮宛,微瞇起雙眼淺笑道:“夫人很會說話啊。”

  馮宛無視他眸中的冷漠,輕聲說道:“妾祖父,本是建康人。甲丑年亂兵作崇,逃于此地。”

  她抬起頭看向玉郎,眼中有點濕潤,咬著唇,馮宛低低地說道:“祖父錯矣,圣上耽于江南美景美人,哪里還記得北土?”

  玉郎依然冷漠地盯著她,他淡淡一笑,道:“夫人,你的夫主在盯著你呢。”

  “夫主?”馮宛哧笑道:“他雖姓趙,卻是胡人。”望著玉郎,她啞聲說道:“蠻夷之有君,不如華夏之無也。蠻夷之有夫,不如寡也!”

  這話極具份量!

  只有極度的思念故土,并對自己的文化,自己的一切都極度推崇的人,才能說出這樣的話!

  玉郎動容了!

  玉郎唇動了動,他有心駁斥馮宛對自己夫君的無禮,可他的觀念中,本就有著疏狂任性。馮宛的無禮,可以說很合他的心意。

  低嘆一聲,玉郎朝她作了一揖,道:“夫人便是思念故土,有些話也不可說得這般任性。”

  他想起自己看到的,壓低聲音說道:“他日若歸故土,可至潁川,報元城孤寡,某當傾力以助。”

  想了想,他又低語道:“我為五殿下幕僚,會在他身邊呆上半年,如有求,可前來相靠。”頓了頓,他又說道:“半年之內,此地有災,當速離。”

  說罷,他衣袖一甩,轉身離去。

  馮宛再次提步跟上。一直目送著他上了馬車,她才轉身。

  趙俊就站在她的身后,見她回頭,他上前一步,目送著玉郎遠去的身影,趙俊皺眉道:“這玉郎是個怪人。”他看向馮宛,“你和他說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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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夜的星空  “一看到是林家成大人的我就跳進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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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小格格第九章夜出  馮宛回道:“我在贊他想來就來,想走就走,極有風度。”

  趙俊哧地一笑,轉眼他板起臉,嚴肅地說道:“這樣也好,沒有得罪他。”頓了頓,他又說道:“五殿下喜好男色,這玉郎必也是他的人。”

  說到這里,他悔恨起來,“剛才我怎么就沒有想到這一點?好不容易才有一個與五殿下結識的機會啊。”

  在原地踱了兩步,趙俊瞟到悄然而立的馮宛時,心神一動。他連忙上前一步,溫柔地牽著馮宛的手,“宛娘,我知道他住在哪,要不今晚你找個機會再見見他。”

  今晚么?

  馮宛靜靜地看向他,趕在晚上,去見過一個陌生的男人,他就不怕?

  是了,他現在是不怕,他現在只要成功,哪會在乎她的名聲?便有什么懷疑不喜,等成功了再清算不遲。

  馮宛垂眸,怯怯地說道:“我一婦道人家……夫主,何不等到明日?”

  見她拒絕,趙俊不高興地說道:“五殿下也不知會在元城停留幾日,你明日再去,只怕遲了。”

  馮宛仍然低頭不語。

  趙俊頭痛起來,他看著馮宛,長嘆一聲,聲音放軟,“宛娘,你真是太任性了。”

  任性么?

  馮宛怔怔地想道:我就是太不任性了。那一世,你想要什么,我都幫你得到。你要我晚上去見哪個陌生的男人,我定會去見,你寵愛哪個小妾,我都客氣有加。如果那時的我任性一點,為自己多想一些,也許一切都有不同。

  他在向上攀升的過程中,有多少機會,是她制造的,有多少大人物,是她想法子結交的?可她永遠永遠只呆在幕后,做她的賢妻,她從來沒有想過,為自己經營。

  趙俊見她神思恍惚,也不說話,聲音一沉,不悅地說道:“宛娘,你變了。你明明知道這次機會對我而言是多么難得,還這么任性。”

  他大手一揮,道:“你不用擔心名聲,你是我的妻子,我都不計較,誰敢多言?”

  見馮宛還是不動,他聲音放軟,溫柔地說道:“宛娘,你也知道的,為夫愚魯,遠不如你聰慧會說話。我把禮物備好,你帶上仆人,去見見他可好?”

  他一邊說,一邊靠近馮宛,伸手摟著她的細腰,溫柔地把她摟在懷中。撫著她的秀發,他溫柔低笑,“自古以來,夫榮妻方貴,我的宛娘聰慧可人,怎么會不明白這道理呢?”

  他低下頭,在馮宛的臉頰上輕輕一吻。

  馮宛臉露為難之色,直過了許久才說道:“我那四妹是我父親知道我無子后,特意前來的……夫主,我不喜歡她。”

  她的話沒有說完。

  可她的意思,趙俊非常明白,這是交易,她可以今晚去見玉郎,可他,要在馮蕓面前表明他的立場。

  這很簡單。對趙俊來說,不就是少了一個愿意做妾的美人么?這時的他,已全然忘記了,馮蕓跟他說過,她會是貴人的話。

  當下,他溫柔笑道:“好。”

  伸手摟著馮宛的細腰,趙俊回過頭去。

  不遠處,馮蕓和婢仆們站在一起,她們還在議論著那俊美的玉郎。

  感覺到趙俊看向自己,馮蕓回眸含笑,模樣既嬌且艷。

  趙俊雙眼剛剛一亮,轉眼想到懷中的妻子,清咳一聲,皺起眉頭大聲喝道:“來人,把四姑子送回去。”

  他這喝叫十分突然,婢仆們一呆后,同時看向馮蕓。

  趙俊地喝叫,簡直一點顏面也不給馮蕓。感覺到四周婢仆看來的輕蔑和嘲笑,馮蕓嗖地一下臉漲得紫紅。

  她不敢置信地瞪著趙俊,這眼神充滿著惱恨和羞臊。

  仆人們已先后反應過來。當下,她的兩個貼身婢女提步向她走近,馮蕓想到這兩天遇到的羞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一邊哭,她一邊捂著臉朝外飛快地沖去。

  趙俊盯著馮蕓遠去的背影,想著她看向自己時,眼神中流露出的怨毒,不由惱羞成怒地喝道:“真是個沒羞沒臊的小姑子。”

  他心情不好,也沒有心思與馮宛溫柔,松開她的腰,氣哼哼的大步離去。

  等他走遠,馮宛回過頭來看著馮蕓沖出的方向,忖道:他們之間有了怨懟了。

  一直以來,他們兩人互為助力,步步高升。這一世,不會那么容易了。

  趙俊有點心急,太陽堪堪西落,他便催著馮宛沐浴更衣,坐上自家的馬車出了房門。

  趙府人口簡單,婢仆加起來不過十來人。此刻,除了驅車的老人和絨兒婢女外,還有四個正值壯年的仆人擔當護衛,跟在她左右。

  這是趙俊為了安她的心派出來的。

  玉郎居住的地方是一處酒樓。那酒樓雖然普通,可它面臨江河,抬頭一眺,便是碧波落日。

  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仆人跑到她面前,“夫人,人不在。”

  不在么?

  馮宛回頭看著那藍色的帶狀河流,還有那森森垂揚,道:“你們候著,我且去那邊看看。”

  “夫人?”

  馮宛微笑,“不用擔心,此地客來客往,不會有事。”

  仆人們應了一聲,目送著她緩步離去。

  此刻,夕陽甚好,一縷又一縷的火燒云鋪陳在蔚藍的天空,遠處是青山隱隱,近處是碧水幽幽,垂揚歸鳥,當真說不出的靜謐。

  這些時日來,馮宛的心中窩著這么多事,卻連獨處的時間都沒有多少。她不要仆人跟上,只是想一個人靜靜地走一走。

  岸邊,數十株桃樹花開正艷,馮宛穿花拂柳而過,幾乎是很久后,她才發現,今日的河岸特別安靜。這么好的所在,這么美的景致,居然只有她一人?

  馮宛停下腳步,收起恍惚的心神,四下張望起來。

  這時,一個極為動聽的少年聲音傳來,“不必緊張,是我令護衛放你進來。”

  是那絕色少年的聲音。

  馮宛一驚。

  少年的腳步聲越來越近,不一會,他站在她身后,盯著她,他輕聲說道:“你叫什么名字?”

  馮宛這才回過頭來,她朝著少年盈盈一福,恭敬而誠摯地說道:“妾姓馮,名宛。”

  “抬頭看我。”

  “是。”

  馮宛抬起頭來。

  她的目光,明澈,平靜,這美麗神秘的眸子,便如少年初次見到時一樣的波瀾不驚。

  如上次一樣,馮宛堪堪對上少年的臉,便被他的容光灼得低下了頭。

  好看···············

飯飯飯飯好看的啦新小格格第十章抱一抱  不過轉眼,馮宛便抬起頭來,目光平靜而誠摯溫婉地看著少年。

  少年斜長的鳳眼波光流轉,他似有情似無情地瞟向她,在勾得如古井般,已是滄涼一片的馮宛心跳漏了一拍后,他輕緩地問道:“你怎么知道我的?”

  馮宛知道他心里有著太多疑惑。她怎么會認出化身乞丐的他,她又怎么知道他有出人頭地的想法……

  馮宛微笑道:“郎君有一雙世間無雙的眼,有那樣眼的人,不應該泯于眾人,混同糞土。”

  少年慢慢一笑,道:“便如你么?”

  聲音尖利。

  馮宛直視著他,道:“是,便如我。”

  直接承認后,她苦笑道:“與郎君不同的是,宛娘只是一個婦人。”

  少年看向她的婦人發髻,幾乎是突然的,他伸出手,撫向那斜垂的發髻。

  他這動作一做出,馮宛給僵住了。

  少年的手,撫在她的秀發上,修長的十指纏繞在發絲間,他低啞地說道:“我可以殺你!”

  馮宛一僵。

  是的,他可以殺她。她親眼見過他的狼狽,她建議他走上一條羞辱之路。

  少年的手,慢慢的,慢慢的,從她的秀發,轉向她白嫩的頸。

  他的五指,修長有力,輕輕撫著她的咽頸,幾乎是突然的,他五指一收,開始用力!

  馮宛沒動,沒有掙扎,也沒有開口,甚至沒有看他。

  少年收緊的五指,猛然一松后,那手拂向她的下巴。

  食指一挑,他抬起了她的下巴,啞聲問道:“你要什么?”

  他冷笑道:“我已富貴,你要什么回報?”

  馮宛看著他,她低低地說道:“你已富貴么?”搖了搖頭,馮宛徐徐說道:“富貴者,當一令吐出,千萬人俯首。富貴者,當他人生,由我,他人死,也由我。”

  她看著他,溫柔低語,“郎君此時,生死握于他人,談不得富貴。”

  她這話一吐出,少年猛然向后退出一步。

  他側過頭,負著雙手,少年狹長的眼微微瞇著,唇也抿著。風吹起他單薄的身軀,在那瞬間,馮宛看到了他的孤凄。

  幾乎是下意識的,她上前一步,伸開雙臂,摟住了他。

  這個動作大大出乎少年的意料,他剛剛一掙,便聽到馮宛含著哽咽的聲音傳來,“別動。”她喃喃說道:“別動,小郎,只有一會,只是這么溫暖一會。”

  兩行淚水,順著她的臉頰流下。

  少年僵住了,他一動不動地偎在這個不帶半分色欲的懷抱,低聲問道:“你為什么哭?”

  馮宛哽咽道:“因為我痛。”

  “為我嗎?”少年哧地一笑,聲音有點冷。

  “不是,是為我自己。”馮宛喃喃說道:“你沒有發現嗎?我們有著同樣的眼神。”

  少年歪著頭,尋思了一會,他突然把馮宛推開,這一次,馮宛順手后退。

  可她剛剛后退半步,少年便捧著她的臉,盯著她的眼細瞧。

  才看了一眼,少年雙手一垂,冷笑道:“胡說八道!”

  他雙手憤然一甩,轉身便走,兀自喝道:“胡說八道!”

  他有點莫名的氣惱,那腳步越去越快,越去越快。

  直到他離開良久,馮宛才轉過身朝回走去。

  走了幾十步,她記起一事,忙湊到河邊看了看。幸好,她的皮膚不容易青紫,沒有指印現出來。

  馮宛一走出,絨兒便跑了過來,她輕叫道:“夫人,你沒事嗎?剛才有幾個怪人擋在那,不準我們入內。”

  馮宛蹙眉不解地問道:“有這事。”她回頭看了看,搖頭道:“怎么沒人攔我?”

  絨兒也只是跟她說說,眾仆見她平安出來,便不再在意這細節。

  坐在馬車上,馮宛命令道:“且去看看玉郎歸來否?”

  “是。”

  不一會,一仆人在車外說道:“不曾回來。”

  馮宛長嘆一聲,道:“既如此,我們回吧。”

  “是。”

  一入府,馮宛便向一臉期待的趙俊說明了原因,對上他那滿是失望的臉,馮宛福了福,轉身告退。

  剛剛轉身,趙俊嗖地上前,他一手握緊她的手臂,咬牙說道:“明日五殿下會在薈云樓用餐。宛娘,你與我同去。”

  他狠狠地說道:“我就不信這個邪!”

  馮宛低叫一聲,驚道:“我也去?”

  “當然!”趙俊的聲音有點不耐煩,轉眼他又壓著火氣,溫和地說道:“有宛娘在,為夫有底氣些。”說罷,她看著燈火下馮宛細小的腰肢,白瓷般的肌膚,心下一動,從背后摟上了她。

  這時,僵在他懷中的馮宛“恩”了一聲,訥訥說道:“但憑夫君做主。”聲音有點虛。

  一直以來,他有什么事,她從來都是充滿信心的鼓勵他,支持他,哪曾這么無精打采過?趙俊本來沒底,聽到她這語氣更是不安了。他松她的腰,皺眉道:“可我真是沒法了,我只能這樣了。”

  他尋思一陣,又開始在房中踱起步來。

  見他神思不守的模樣,馮宛低下頭,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馮宛朝自己的寢房走去。

  還沒有靠近,幾個婢女壓低的議論聲飄來,“昨晚夫人與郎主吵架了呢。”“還好吧。我看郎主今天與夫人有說有笑的。”

  第一個聲音嘀咕道:“夫人真似變了,為了那么一點小事,也對郎主生氣。好在郎主寬宏。”

  “不過那四姑子也是可厭。”

  兩婢說得起勁時,從旁傳來一個怯怯的聲音,“兩位姐姐,這等主子之事,我們還是不說的好。”

  這話一出,兩婢啞住了。轉眼,她們強笑幾句,一一離開。

  兩婢走后,一個嬌小的身影也從角落里走出。

  她走出后,無意地回頭瞅了瞅。就這樣,她看到了馮宛。

  那身影一僵,連忙一福,顫聲道:“弗兒見過夫人。”

  見到馮宛向她走近,弗兒的頭更低了。

  馮宛一直走到她面前,以離她僅有一臂遠的地方才停下。望著弗兒,馮宛慢慢問道:“你愿不愿隨四姑子歸老家?”

  弗兒大驚,她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連聲說道:“奴不愿,夫人,你莫趕奴走!”她抬起青澀的,猶帶稚氣的臉,緊張地看著馮宛,求道:“夫人,你要弗兒做什么,弗兒就做什么,只求你莫趕弗兒走。”

新小格格第11章不愿  黑暗中,她的雙眼明亮明亮的,那神情既坦蕩,又誠摯。

  這就是弗兒,她在馮宛的面前,總是那么真誠無偽,所以她一直重她信她。

  抬起頭來,馮宛眺望著黑暗的遠方,仔細想來,上一世的她真是失敗。

  揮了揮手,馮宛說道:“退下吧。”

  “是。”

  弗兒低頭退下,她一邊退,一邊小心地打量著馮宛。不知為什么,夫人便是不喜歡她,防備著她。這樣的夫人,與她在馮府時聽到的完全不一樣啊。難不成,是因為四姑子,或者,是因為夫人的父親,使得夫人對她有成見?

  不行,她一定要呆在這里,看來得找到機會,向夫人表表忠心。

  馮宛沐浴過后,靜靜地坐在寢房中。

  這陣子她總是這樣,一合眼便是噩夢,有的是清晰之極的未來之事,更多的時候,只是一團迷霧。她總是在那迷霧中走著,喊著,卻永遠永遠沒有任何人回答,也沒有任何人救她出來。

  所以,她不想睡,她只想這樣倚著塌,讓自己放松,讓自己不再胡思亂想。

  沙漏流逝的聲音中,外面的喧囂聲還在順著風飄來。

  就在這時,一陣腳步聲傳來,不一會,她聽得絨兒恭敬地喚道:“郎主?”

  趙俊來了?

  馮宛一驚,自他回來后,他們不曾同床過。現在也是一樣,她不想他碰他。

  “吱呀”一聲房門打開,趙俊高大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口。他一看到靜靜坐在塌上的馮宛,便綻顏笑道:“夫人。”他向她走近,親密的溫柔地說道:“這幾日冷落你了。”

  走到塌旁,趙俊就勢坐下,伸手摟向馮宛的腰。

  把順從的她摟到懷中,趙俊在她頸間深深一嗅,道:“真香。”

  馮宛嬌嗔地白了他一眼,倚入他的懷中,雙手玩耍著他腰間的玉佩,馮宛軟綿綿地說道:“夫主忙完了?”

  “聽天由命罷。”趙俊長嘆一聲,伸手撫上她的腰間。

  “癢。”馮宛格格一笑,推開他的手,說道:“說起這癢字,夫主沒回時,我倒見過一件無稽之事。”

  “哦,說來聽聽?”

  馮宛清脆脆地說道:“那一日啊,是在午后,我路過那東山寺時,看到一嬌小的美人,那美人生得當真精致,鼻子小小,嘴也小得很。”

  她說到這里,馮俊雙眼一亮,他平生最喜歡嬌小的美人了。

  馮宛道:“那美人叫眉娘,乃醉夢樓的紅伎,她當眾說了一個字,便是‘癢’,說是誰若對上這字,她便與誰徹夜歡飲。大伙七嘴八舌的,一個說是,“痛”,又有人說是“麻”,還有人說是“酥”,結果,那美人都說不中。”

  她頓了頓,道:“夫主你說,那美人兒自己的答案是什么?”

  “是什么?”趙俊顯然也極感興趣。

  馮宛說道:“是騷。她說是‘騷’,當真是胡言亂語。”說到這里,馮宛紅著臉啐了一口。

  馮宛是一臉不屑,趙俊卻是心神一動:這陣子為了五殿下的事忙碌,都不曾放松放松自己。何不去那花樓玩一玩?說不定這一玩,還玩出主意來了。

  想到這里,他食指大動。趙俊低下頭在馮宛的臉頰上重重一吻,雙手胡亂摸道:“好一個騷字,夫人,我們也騷一騷吧。”

  果不其然,他這句話一出,馮宛的臉便是臉孔一紅,輕哼一聲,還伸手把他一推。

  趙俊就勢一退,愁眉苦臉地求饒道:“夫人休惱,夫人休惱,為夫不敢了,為夫不敢了。”

  說罷,他束手站在一旁,模樣似乎有點難堪。二息后,不等馮宛開口,他大聲說道:“啊,為夫忘了還有一事沒做呢。夫人,我這廂告退了。”

  唱了一個諾,他轉身便走,走了幾步,還回過頭來朝馮宛做了一個鬼臉。

  直到房門關閉的聲音傳來,靦腆著的馮宛才抬起頭來。這時的她一臉冷漠,哪有半分笑容?

  望著趙俊離開的方向,馮宛喃喃說道:“看來,得給他抬一房妾了。”

  馮宛嫁來之前,趙俊身邊有一個通房的,不過那通房在馮宛入門前天,被趙俊趕到了鄉下。這一年半中,他有幾次蠢蠢欲動,也許是念在馮宛給他帶來了運程,也許是他一心想著向上爬,精力全用在經營上,便沒有納妾。

  想來,有了新婦的他,會讓自己清靜幾個月吧。

  房門吱呀一聲又打了開來,一個輕巧的腳步聲傳來。走到馮宛面前,絨兒吃吃地說道:“夫人,郎主他怎么走了?”

  絨兒的聲音有著不安。

  馮宛垂下雙眸,淡淡說道:“沒事的,出去吧。”

  絨兒咬著唇,訥訥說道:“夫人,是不是你睡不著,心情不好?要不,明兒我去藥堂找找大夫?”

  “沒事,出去吧。”

  絨兒沒有出去。

  她遲疑了一會,吞吞吐吐地說道:“夫人,奴的母親病了,奴想回家侍病。”說到這里,她急急又道:“左右不過一季,奴就回來。”

  鼓起勇氣說到這里,她絞著袖角,不安地等著馮宛發言。

  不出她意料,對下人向來慈厚的馮宛點了點頭,道:“百善孝為首,去吧。”她從塌下的暗柜中拿了同個首飾盒遞給絨兒,“這里有一些金葉子,是我的心意。”

  “夫人。”絨兒感激得哽咽起來,她撲通跪在地上,朝著馮宛重重磕了幾個頭,啞聲說道:“夫人大恩,絨兒縱死難報。”這種亂世,趙府中所有的奴婢都是簽了契的。在別的人家,別說是母親病了歸家,便是母親死了回去看一眼,也是不允的。

  絨兒雙手接過首飾盒后,用衣袖拭了拭淚水,說道:“絨兒走后,夫人就沒有人侍奉了。夫人,我看那弗兒是個忠厚聽話的,你就用了她吧。”

  連她也說弗兒好?

  馮宛低下頭來,認真地看向絨兒。對于這絨兒,她是了解的,她是個忠心的婢子。她說弗兒好,那必是她真心如此認為。

  馮宛慢慢一笑,好一會才說道:“讓鳳兒替你。”

  “是。”

  “出去吧。”

  “是。”

新小格格第12章見面  這一晚,趙俊與眉娘纏綿一夕,直到天亮了才打著哈欠返回府中。

  讓他驚喜的是,他一覺醒來,赫然發現侍立塌旁,給他疊被洗臉的,正是眉娘。

  呆呆看著搔著弄姿的眉娘,趙俊直是吞了一口口水才迭聲問道:“眉娘,你怎么在這里?”

  他朝外面看了一眼,“誰讓你來的?”

  “是我。”

  回答他的,是馮宛清亮含笑的聲音,她緩步入內,對著眉娘說道:“愣著干嘛?還不快侍侯夫主更衣?”

  “是。”

  “夫主?”

  趙俊嘴都合不攏了。

  馮宛含笑點頭,道:“是,夫主見諒,剛才阿宛已喝過眉娘的茶了。”她朝著趙俊福了福,低聲請罪,“阿宛有罪,明知夫主終日操勞,還遲遲不為夫主分勞。”

  趙俊這時已完全明白過來。這一明白過來,他直是喜不自勝。還別說,這眉娘他都玩上癮了。不愧是連個癢字也能想到騷字去的紅伎,那床第功夫當真纏人得緊。

  他看了一眼還在搔首弄姿的眉娘,又看了一眼雍容端莊的馮宛,心下大為滿足。

  大步走到馮宛面前,趙俊伸手摟向她的腰。

  馮宛任他摟住,她鼓勵地看著眉娘,吩咐道:“眉娘,夫主這幾日甚是操勞,你就在他的書房侍奉吧。”

  “是。”眉娘大喜的聲音傳來。

  趙俊側過頭去,在馮宛的臉上親了親,壓低聲音說道:“今兒我去你那里。”

  做夫人的這般賢惠,他這夫主是要安慰安慰她。

  馮宛低著頭,卻是輕輕回道:“阿宛腹中生痛,怕是有所不便。”

  趙俊剛得了美人,巴不得她這樣說,當下連忙說道:“夫人好好照顧自己。”

  “是。”

  馮宛一走,趙俊便摟著眉娘又親熱了一番。這么一耽誤,午時快到了。

  當下,趙俊喲三喝四,重新沐浴更衣,急急走出,剛剛坐上馬車,他連聲問道:“夫人呢?不是說了今日要去薈云樓嗎?她還磨蹭作甚?快去,快把她叫來。”

  他的聲音滿是不耐煩。

  就在這時,馮宛的聲音從另一側傳來,“夫主。”

  趙俊一怔,連忙叫道:“快快上車。”

  “是。”

  馮宛一上車,馬車便開始駛動。

  坐在馬車中,趙俊有點不安,他一時皺著眉頭,一時嘀咕出聲。

  薈云樓離趙府很近,不過二刻鐘馬車便停了下來。

  趙俊深吸了一口氣,這才抬頭看向馮宛。

  對上馮宛寧靜溫婉的神情,他煩躁的心頓時大定。伸手握上她,趙俊低聲說道:“我的宛娘讓人心靜。”

  是嗎?

  馮宛微微一笑。

  他松開她,再次整理了一牛實潰骸翱捎脅歡裕俊br“無。”

  “走罷。”

  “是。”

  今日的薈云樓,人并不多。趙俊一進來,便遞出三片金葉子,肉痛地說道:“到二樓。”二樓是貴人用餐的地方,光是座位錢便要三片金葉子。

  “好嘞!客官請!”

  趙俊矜持地點了點頭,他再次扯了扯衣袍,這才跨上了樓梯。

  轉眼,兩人上了二樓。

  二樓登高望遠,雕欄畫棟格外精致。不過趙俊可沒有心思在意這些。他目光一轉,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正中的那一桌人。

  那倚在欄邊,正談笑風生的青年男子,可不正是五殿下?

  與五殿下同桌的,僅有一人,那便是最近被傳得沸沸揚揚的絕美少年,不過此刻他戴著斗笠,斗笠壓得低低的,只可以看到那白皎如玉的下巴。

  離五殿下六七步處,位于角落里,坐著一桌體形健悍的壯士,正是五殿下的護衛。

  另外,還有五六桌的食客散坐四周。

  趙俊雙眼一亮,提步便向五殿下走去。

  他靠近的腳步聲一傳來,護衛們齊刷刷回頭看來。

  趙俊走到桌邊,深深一揖,道:“五……”堪堪吐出一字,一只腳突然伸來,重重一下踩住!

  踩他的人,正是五殿下。

  趙俊吃痛,差點脫口慘叫。他抿著嘴,一張臉瞬時又紅又白:慘了,五殿下他不想被人認出。我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定是讓他不喜了。

  五殿下這一腳踩得甚重,見到趙俊老老實實地閉了嘴,他慢條斯理地收回,舉起酒杯抿了一口,皺眉說道:“這么寡味,甚是敗興!”他把酒杯重重朝桌上一放!

  隨著那“砰”的一聲傳來,趙俊渾身一顫:五殿下話中有話,喝罵的便是他啊。

  就在趙俊臉色又青又白地站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的時候,馮宛溫婉的聲音傳來,“夫主,這邊有空位。”

  她這聲呼喚,可解了趙俊的圍了。當下他連忙應道:“知道了。”急急轉身,向馮宛走去。

  馮宛的聲音,驚動了那少年。

  少年抬起頭來,斗笠下,他的雙眼如電一般掠過馮宛的面容。

  見到他打量馮宛,五殿下低聲笑道:“你認識這婦人?”

  少年點了點頭。

  五殿下見狀,雙手一攤,“既如此,孤便原諒那婦人的丈夫。”

  趙俊一坐下,額頭便滲出一串冷汗,他抿了口酒,沙啞地說道:“完了,完了。”聲音中帶著無邊失落。

  馮宛瞟了他一上,提起酒壺,給他的酒杯滿上。

  在酒水汩汩的聲音中,趙俊嗖地伸出手按住了馮宛。他的動作太突然,令得壺中的酒四散灑開,把他的前襟都打濕了。

  趙俊哪有心思在意這些?他緊緊按著馮宛的手,沙啞的,低聲地說道:“宛娘,靠你了,一切只能靠你了。”他哀求道:“宛娘向來聰慧過人,定有辦法的,對不對?”

  這時的他,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馮宛慢慢放下酒壺,抬頭向他看來。

  不可見的,她的唇角勾起一抹淺笑:是的,她會助他。三個月后,這里會被敵人突襲,一城人被殺戮一空。用三個月時間,她是沒有辦法與趙俊成功和離的。要離開這里,最穩妥的方法便是與五殿下一起。

  當然,最最重要的是,陳雅在都城等著自己,等著趙俊。她可不想失約。

新小格格第13章荒唐提議  這邊馮宛還在尋思著應對之策,那邊,五殿下望著少年,追問道:“你對那婦人很感興趣?”

  一個人對另一個人上了心,那眼神都是不同的。

  見少年不應,五殿下向后一仰,低聲道:“可惜,我還以為我的小阿郎,終于對女人感興趣了呢。”

  他的聲音帶著戲謔和逗弄。

  哪知,他這句話一落,少年抬起頭來。

  斜長的鳳眼含情凝睇,在令得五殿下心癢難耐時,突然的,少年站了起來。

  他朝著馮宛這一桌走來。

  趙俊正自絕望之時,眼角瞟到走來的少年,不由又是不安又是期待,他在桌下踢了一下馮宛,使了一個眼色。

  馮宛一怔,轉過頭來。

  堪堪轉頭,少年已來到她身后。

  不等她反應過來,少年一伸手,自然而親昵地按在了她的肩膀上。

  這動作,五殿下一呆,趙俊更是目瞪口呆。

  按在馮宛左肩上的手,輕輕摩挲著,斗笠下,少年的鳳眼含情含笑。在眾人的驚愕中,他修長白皙的手指,如彈琴一般從馮宛的肩膀,撫向她的臉。

  手掌這般蔚貼溫柔地貼在她的臉上,少年似笑非笑地瞅著趙俊,低沉問道:“你是她什么人?”

  這是明知故問。

  趙俊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馮宛,呆呆說道:“我是她夫主。”

  “她是你妻還是你妾?”

  少年的聲音極低沉,極動聽,宛如大自然合奏出的樂音,絲絲扣得人心癢。

  趙俊呆呆應道:“是我妻。”

  他想,他應該站起來,好好地跟這少年熱絡熱絡,畢竟,人家能來,也是一大轉機不是?

  可是,那手這般貼著他的妻子,那動作這么親昵溫柔,趙俊一時除了呆怔,還是呆怔。

  聽到趙俊地回答,少年低低失笑。

  他慢慢低頭。

  便這般臉貼著馮宛的臉,少年斜長的鳳眼泛過一抹血色的魅光,他淺淺的,啞啞地笑道:“是你妻啊。”

  吐出這句話后,少年說道:“你把她給了我吧。我的房中,少了一個侍妾!”

  趙俊只覺得耳中嗡嗡一片,只覺得眼前一花,慌亂之中,他伸手撐著桌子,這才令自身平穩下來。

  少年的聲音不小。

  二樓的人,幾乎都有聽到。

  不過,驚亂暈眩的,只有趙俊一人而已。如五殿下等人,那是一臉的不以為奇。

  是的,少年的話,說得很荒唐,可這荒唐,僅僅是針對儒家子弟而言。在其它人眼中,眼下這個世道,比這荒唐一百倍的事都有。

  便如,在真實的歷史上,北齊后主高緯,便覺得他心愛的寵妃馮小憐天生尤物,而這樣的尤物,只讓自己一個人欣賞實在可惜。于是,他令馮小憐脫光衣服躺在朝堂上,要大臣和富豪們,以千金一觀的門票,來看他寵妃的身體。

  曾經有一個富豪見到馮小憐的身體后,還當眾打起來。高緯不但不責怪,還大為贊賞。

  這只是一個例子,在這個時代,任何荒唐事都有發生,都再正常不過。便是當高官的人,給皇帝舔痔瘡的事,也有發生過。

  趙俊的唇動了動。

  他耳中還在嗡嗡直響。

  他在直直地看著少年,也看著馮宛。

  他無法發出聲音。

  說真的,他舍不得,這個妻子對他是真的好,而且她聰慧,自她嫁給自己后,自己的官是越當越大,家產也越來越多。

  便是今天,她還幫自己納了一個妾。

  可是,若是不應罷,眼前這少年,分明極得五殿下的喜愛。得罪了他,那是絕了自己的前程啊。

  一時之間,趙俊天人交戰。

  他的臉色又青又白,種種猶豫不決,清楚的呈現在臉上。

  少年冷冷一笑。

  這一笑只是曇花一現,轉眼,他的笑容變得溫柔多情起來。

  將臉在馮宛的臉上輕輕摩挲著,少年靡啞著聲音,低低笑道:“有甚好前思后想的?這樣罷,她照樣做你的妻,順便也當我的妾如何?”

  這提議更混蛋了。

  可依然是,除了趙俊外,沒有任何一個人對此驚異。那五殿下更是像看好戲一般,撐著下巴,饒有興趣地盯著這一幕,一臉的笑意。

  趙俊的咽干了。

  他的喉結動了又動,他只覺得口干得很。

  少年鳳眼斜睨,見狀他低低笑道:“何必猶疑。她跟了我,我便向五殿下推薦你,要他許諾一個高位給你如何?”

  趙俊的咽更干了。

  他的喉結連連滾動著,可憐的一張臉漲得青白交加,卻是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五殿下看到這里,頑心大起。他大步走來,站在少年的身后,望著趙俊笑容可掬地說道:“他的話便是我的話。”

  他可能覺得份量還不足,又說道:“恩,給你一個尚書左仆射,這可是個三品官。”

  三品官?趙俊現在還是個九品小官,這么一下,便可以一躍成為三品官?

  他的臉漲得通紅了。

  他張著嘴,咽中發出一串咕咕的聲音。

  就在這時,少年瞟了馮宛一眼,見到她眸中那一閃而逝的苦痛,他慢慢離開了她。

  懶洋洋地站在那里,少年淡淡說道:“不好玩。”

  說罷,他轉身回桌。

  五殿下還沒有走,他興致勃勃地望著趙俊那開始轉白的臉色,伸手撫上自個兒下巴,慢條斯理地說道:“恩,這樣吧。你回去準備一下,跟我回都城。”

  趙俊赫然抬頭。對上他一臉的不敢置信,五殿下皺眉道:“說的就是你,回去準備一下,聽到沒有?”

  直到趙俊傻傻點頭,他才心滿意足地回到桌邊。

  趙俊瞪著五殿下那一桌良久,才在幾人的冷眼下收回目光。低頭尋思一陣后,他陡然記起了馮宛。

  連忙抬頭看向馮宛,他伸手撫上她冰冷的小手,壓低聲音討好地說道:“宛娘,我剛才沒有應承。”

  聲音中滿是得意,似乎他沒有親口說出同意的話,是一件很了不起的功勞。

  馮宛的手依然冰冷之極。

  她的父親,是個儒生,雖然馮宛只學了儒家的一點皮毛,可她比起時下的許多婦人來,明顯嚴謹些。

  她前世,沒有遇到過這么荒唐的事。

  也是,她五官平凡,這等艷事怎么會出現在她的世界里?

林大又新書了,追啊  這男人果然渣,不知啥時宛宛離開他!

荒唐趙俊新小格格第14章離開  趙俊目的達成,又見眾人看自己的眼神有異,便訕訕地牽著馮宛,向五殿下道了謝,走出了酒樓。

  一回到馬車中,他便坐立不安起來。一張臉時而通紅時而鐵青,看向馮宛的眼神中,也有著種種掙扎,和羞愧。

  看到趙俊神色中的羞愧,馮宛暗暗忖道:他還不是那么壞。這個時代,把自己的妻女同時送給上司享用的男人數不勝數,比起他們,趙俊算好的。

  可那又怎么樣?自己到了最后,還是落了那么一個下場。

  念到這里,馮宛又想到剛才酒樓上的那一幕,想到眼前這個良人,這一生一世,永遠永遠也不會想到,她也有尊嚴。不,不僅是尊嚴。

  這兩日,馮宛看著對自己言笑晏晏的趙俊時,會有一種沖動,會想問問他,如果有一天,他覺得自己沒用了,恰好又有更高貴更有背景的女郎喜歡他,要做他的妻子,他會怎么做?

  可惜,她無法問出口。

  這人啊,命運只有把握在自己手中,才算是不愚蠢的吧?

  一回到府中,趙俊對上圍上來的婢仆們,眉頭一皺,命令道:“收拾收拾家里的值錢物事。”他轉向管事,“把那兩間店面盤出去吧,記得要快,明天下午我要拿到錢帛。”

  婢仆們先是一怔,轉眼他們鼓噪起來。難不成,郎主真升官了?

  管事大喜,笑呵呵問道:“郎主,是不是五殿下他看中你了,郎主要升官了,是幾品官?”

  望著四周喜形于色,滿是期待的仆人,趙俊又是歡喜,又是難堪,他朝馮宛瞟了一眼,沉著臉說道:“問這么多干嘛?反正我們要去都城了。”

  仆人們對他復雜的表情有點詫異,不過轉眼他們便高興起來:不管如何,自家郎主攀附上了五殿下。有所謂一人得道,雞犬升天,他們也要風光了。

  仆人們一散,眉娘妖妖嬈嬈地扭著蠻腰過來,她朝著趙俊和馮宛行了一禮,半側著身,低頭嬌滴滴地問道:“妾身恭喜夫主,賀喜夫主,恭喜夫人。”

  趙俊見到她,臉上露出一朵笑容,揮了揮手,他溫聲說道:“你先回房吧,我與夫人說說話。”

  “是。”

  眉娘知道,夫主這是要她在塌上等著他,便悄悄拋了一個媚眼過來,喜顛顛地朝回走去。一邊走,她一邊想道:想不到我眉娘也有今天,不但嫁了人,還有機會享受榮華富貴呢。

  趙俊帶著馮宛來到書房。

  這一路上,馮宛一句話也沒有說,只是低著頭,也不知是不是還在為剛才的事生氣。

  一想到這,趙俊便有點惱,他不耐煩地想道:那人也只是開開玩笑,你明明知道我不能得罪五殿下身邊的人,怎么都不體諒我?不就是沒有開口拒絕嗎,你就生一路悶氣。

  想是這樣想,他還是按著馮宛坐在塌上,然后他靠著她,摟著她腰溫言細語地說道:“宛娘,別惱了。”

  誰知,馮宛抬起頭來,靜靜看著他,卻是說道:“我沒惱。”

  沒惱?這怎么可能?

  趙俊狐疑地盯了她一眼,不過轉眼他便松了一口氣:我的宛娘還是識大體的,她不無理取鬧,甚好甚好。

  他摟著馮宛的腰在她的臉上香了一下,同時伸手在她腰間的軟肉上掐了一把,笑嘻嘻地說道:“宛娘不惱,夫主我甚是開心呢。時侯不早了,你快去休息吧。”

  說罷,他甩著衣袖,大搖大擺的向眉娘的寢房走去。走出十幾步后,他那胡亂的哼唱聲順著風飄入馮宛的耳中。

  若說剛才他還有點羞愧,此刻,他已只剩下歡喜了。

  趙俊一走,房門外鬼鬼崇崇地閃過兩個嬌小的身影。馮宛瞟了一眼,說道:“進來吧。”

  外面西西索索一陣,絨兒低著頭,慢吞吞地進來了。

  對上馮宛的眼神,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吞吞吐吐地說道:“夫人,是不是要搬家了?奴怎么辦?”

  說到后面,她的聲音中帶著哽咽。

  也是,她本是明日回家照顧母親的。馮宛說是許了她三個月的假,可這一搬家,千里迢迢,她就算想回來也沒法啊。

  這個亂世,對于普通的庶民來說,能有一碗飯吃就是很不錯了。絨兒想到三個月后,自己衣食不繼,前途未仆的情景,就是一陣害怕。

  這個馮宛可不能替她做主,她溫和地說道:“一切你自己想好。”

  絨兒哪有什么辦法,她急得都哭出聲來。

  就在這時,門外湊過一個人頭,一個小丫頭跑進來,還在門外便朝馮宛行了一禮,小心地說道:“奴以為,絨兒不可回去。”

  她睜大雙眼看向絨兒,鼓起勇氣大聲說道:“絨兒,放你回去侍奉雙親,那是主母仁慈。現今,趙府舉家搬去一個新的地方,正是需要人手的時候。你豈可因主母仁慈,便為孝道棄忠義?”

  這一番話,條理清楚,頭頭是道。最重要的是,它顯示出說話的主人是識過字,知道一些詩書的。

  開口的,正是弗兒。她說完這話后,便伏在地上,向馮宛請罪道:“弗兒斗膽開口,冒犯了主母,請主母責罰。”

  真真伶牙俐齒。

  說起來,這趙府中,還真沒有一個像弗兒這樣的丫頭。

  于情于理,自己這個主母聽了這番話,都應該會注意弗兒這個丫頭,并開始用她吧?

  主塌上,馮宛冷冷一笑。

  在弗兒的期待中,她只是看了一眼,便漫不經心地收回了目光。似乎,一點也沒有被弗兒打動。

  在弗兒滿滿的失望中,絨兒重重磕了一個頭,對馮宛說道:“絨兒錯了,夫人,我不回去了。我要跟著主母,永遠侍奉你。”

  馮宛站起,淡淡說道:“隨你。”揮了揮手,她命令道:“都下去吧。”

  “是。”

  兩女離開后,她隱隱聽到絨兒在問,“你說得這么好,夫人好象還不喜歡。真是怪事。”

  這話,弗兒沒有回答。

  轉眼三天過去了。

  這幾天,趙俊處理了家中的一切,把兩間店鋪換回來的錢帛,置辦了三輛馬車,再把家中值錢的細軟什么的都帶上,便帶著家人,隨五殿下出了元城。

  馮宛與幾個婢女,擠在一輛馬車中,走在趙俊的馬車之前,緊鄰五殿下等人的馬車。

  趙府不寬裕,這馬車也不大,五個人坐著有點擠,有點氣悶。馮宛便掀開車簾,把頭伸到外面透著氣。

  在她的前方,靜靜駛動的一輛黑色馬車,屬于那絕色少年所有。這時刻,從里面傳來一陣簫音,那簫音飄蕩在蒼原中,纏纏繞繞,綿綿不絕。

  讓馮宛奇怪的是,五殿下的車隊中,不見玉郎的身影。也不知他是不是先行離開了?

燈光點點宛娘比阿容如何,且看下去新小格格第15章心動  入夜了。

  五殿下這次是微服私訪,帶的人不多,加上趙俊這批人,也不過是百來之數。

  在這曠野里,百多人扎的營帳緊緊挨在一起,好讓相互之間有個照料。畢竟,在這個胡人紛紛稱帝的地方,相互爭奪地盤,相互廝殺的事時有發生。

  因為多是胡人的關系,營帳一扎便變得亂哄哄的了。

  馮宛坐在營帳中,這本是她與趙俊的營帳,不過他在眉娘那里,這里便只有她與絨兒和鳳兒兩女。

  一陣腳步聲傳來,一個護衛的聲音叫道:“馮氏宛娘可在?”

  馮宛一怔,她站起來際,絨兒已小心地應道:“在。”

  “出來吧,五殿下要見你。”

  “是。”這次回答的是馮宛。

  她整理了一下衣袍發髻,緩步踏出了營帳。那高大的護衛朝她上下打量一眼,道:“跟我來。”

  百來個人,有一點點聲響也引人注意。馮宛這一走,好些人都向她看來。當馮宛經過眉娘的營帳時,趙俊衣裳不整地沖了出來。他緊張地看著馮宛,直到后面的眉娘提醒,才整理好衣袍,目送著馮宛來到五殿下面前。

  五殿下站在一棵樹下,正給愛馬擦拭著塵土。他的身邊沒有那絕色少年。

  馮宛朝他一福,恭敬地說道:“妾身見過五殿下。”

  五殿下聽到她的聲音,把手中的布一扔,轉頭看向她。

  打量了她一眼,他命令道:“坐下。”

  “是。”

  馮宛在一側的塌上,姿態優雅地坐下。

  五殿下走上前來,在她的對面落坐后,低著頭,盯著馮宛細瞧,“你不怕我?”

  馮宛微笑,“殿下乃寬厚之君,妾怎會怕呢?”

  “哦?”五殿下盯著她,道:“可你的夫主怕我。”

  他仰頭把壺中的酒飲了一大口,汩汩吞下后,道:“你這婦人的膽識修養,還勝過你的夫主。倒是怪事。”

  馮宛只是微笑著,沒有回話。

  五殿下兀自盯著她問道:“知道我喚你來做什么嗎?”

  馮宛搖頭恭敬地說道:“妾不知。”

  五殿下的眼中,閃過一抹戲謔的光芒,他突然地說道:“那你可知,我為何收用你夫?”

  馮宛依然恭敬地回道:“殿下高深,妾不知。”

  “撒謊!”五殿下不耐煩地皺起了眉頭,道:“你明知我之所以收用他,是因為你這個婦人!”

  他這話不可謂不重,可這樣的話砸出去,馮宛依然是一臉平靜。在五殿下失望又好奇的表情中,馮宛垂眸,她恭敬的,從善如流地說道:“妾身謝過殿下看重。”

  多么輕巧的一句話,多么平靜的姿態,完全是不經意間,便把他那含著歧義的話引向正途。一時間五殿下簡直要懷疑,坐在自己面前的不是一個婦人,而是某個朝堂老臣。

  五殿下的眉頭深深皺起。

  好一會,他冷冷說道:“好一個婦人,你真不知道我要說的是什么?”

  馮宛低頭,輕聲回道:“請殿下批示。”

  五殿下重重一哼,這婦人用了批示兩字,那是等著他直接下命令了。難道,她就不怕自己真把那酒樓的戲言當了真,令她由堂堂夫人變成了一個小侍妾?

  是了,自己真要這樣下令,她也沒法抗拒。所以干脆平靜以對。

  這婦人真是太平靜了,這種波瀾不起的性格,讓他又是無力,又是氣惱。

  五殿下按下心中的郁悶,決定直接說正事,“你與他,是如何相識的?”

  他口中的他,自是那個絕色少年。

  馮宛垂眸,恭敬的,平靜地回道:“小郎曾居于東山寺,妾身上香時巧遇過。”

  那絕色少年在東山寺借住過,五殿下是知道的,他甚至還派人獎賞過那寺院主持。

  這不是他要的答案,他不耐煩地問道:“我問的是,你做了什么事,讓他對你印象如此深刻?”

  馮宛抬起頭來。

  一對上她的眸子,五殿下直是一呆,差點脫口贊道:好美的眼!

  馮宛詫異地看著五殿下,她想了想,說道:“妾身見過小郎時,小郎泥污涂面,仿若乞丐,人人厭之。”

  終于聽到了自己想聽的話,五殿下向前一傾,豎起耳朵等著下文。馮宛蹙著眉,娓娓道:“妾一見到小郎,便震住了。妾連忙將包袱中的食物雙手捧給小郎。小郎大惱,斥喝妾身:某不是乞丐。當時妾身回道:有如此眼眸的君子,怎么可能是乞丐?妾知君子必貴,特以食物前來結交,還請郎君勿要嫌棄。”

  她的聲音一落,五殿下已是哈哈大笑起來,轉眼,他壓低聲音笑道:“你這婦人很會說話,當時他肯定接下了你的食物吧?原來你這婦人還是阿郎的瓢母。行,那一飯之恩,我替他記住了。哈哈。”說到最后,他又放聲大笑起來。

  隔得遠遠的,趙俊一直緊張地看著兩人,雙手連連搓動,只恨不得湊上前來聽個明白。

  然而,他所有的擔心也罷,不安也罷,在聽到五殿下毫不掩飾的大笑聲時,得到了解脫!

  他歡喜的,雀躍地看著遠方姿態優雅的馮宛,笑道:“我的宛娘果真了得,你看,連五殿下也被她逗樂了。”

  眉娘在后面嬌滴滴地說道:“那是夫主鴻福。”

  “還是你會說話。”

  趙俊回過頭來,伸手在眉娘的臉上輕輕拍了拍。看著這張妖嬈風騷的臉,幾乎是突然的,趙俊的眼前浮現出剛才馮宛那從容優雅的,絲毫不遜于五殿下,甚至更加高貴的風姿。

  他心砰砰一跳,想道:宛娘她雖不如眉娘這般風塵,可她其實是很好的,極好的。他轉過頭癡癡地望著淺笑雍容的馮宛,暗忖:其實,我平生見過的婦人,從無一個如宛娘這般優雅得似個晉人大貴族。她,真是挺好的。

  望著馮宛的他,突然發現自己的心跳有點快,手心滲著汗,這種感覺,還是第一次出現。便是他初見馮宛,對上她那罕見的美麗神秘的眸子時,那也只是隱隱的好感,遠不如此刻這般激動。

  眉娘見他癡癡地望著馮宛,上前握著他的手臂,嬌滴滴地道:“夫主夫主,你在看什么?”

  趙俊心緒被打斷,回頭看了她一眼。不知為啥,剛才明明還覺得眉娘遠勝過馮宛,這一下,他卻只覺得她庸俗不堪。

  當下,他眉頭一皺,把眉娘挽在臂彎的手扯開,不耐煩地說道:“退開些。”他再次向馮宛的方向看去。

新小格格第16章喚我的名字  五殿下大笑一通后,又說道:“不錯,你這婦人眼力不錯。”

  他朝馮宛湊了湊,好奇地問道:“我說,你這養氣的功夫是從哪里學來的?莫非,你祖輩是晉人大儒?書香世家?”

  馮宛搖頭。她前一世,并不是這樣的。也許是死過一回的她覺得,一切都不重要了,便是死亡也不過如此。也許是因為,經歷了一世后,眼前的五殿下,根本攪不動她的心湖。

  馮宛搖著頭恭敬回道:“妾的祖父搬到元城前,雖在建康居住過,可他不過是一個粗通儒學的九品小吏。”

  五殿下不過是隨口問問,聽到她的回答他漫不經心地點著頭。

  尋思了一會,他再次抬頭打量起馮宛來。

  眼前這個婦人,眼是極美,肌膚也誘人,可是五官真正平庸,阿郎他怎么也不會喜歡上她。

  這時,他輕噫一聲,望著前方的雙眼一亮,笑道:“阿郎在那里,你去跟他說說話罷。”他的聲音中含著戲謔。說真的,那日酒樓上的阿郎,展現的是他從來沒有見過的一面。他很喜歡,也很有興趣讓它再現。

  馮宛聞言,苦笑了一聲,她從善如流地應道:“是。”她站了起來,“妾告退。”

  轉過身,她朝著孤獨站在樹林中的絕色少年走去。

  此刻夕陽西下,新月初起。

  疏林中,少年靜靜倚樹而立,半邊臉被墨發擋住,修長的衣袍正隨著晚風輕輕飄動。那模樣,仿佛一副可以篆刻千年的畫。在血紅的夕陽光中,有一種燦爛的孤寂和絕美。

  不知不覺中,馮宛放輕了腳步,她害怕驚醒了這副美景。

  輕輕地走到他身側,望著這個少年,她還在尋思著要不要開口時,少年緩緩回頭,斜長的鳳眸,波光含媚含著邪意地瞟過她。

  見是馮宛,他皺起的眉頭輕展,低沉的聲音在夜風中飄轉,“你來干什么?”他的聲音微靡微沙,有一種讓人癢到心尖上的力量。

  馮宛走到他身側一臂處,望著天邊的夕陽,輕聲道:“五殿下要我來的。”

  “是么?”少年嘴角一勾,似笑非笑的臉上看不出喜怒,“你自己不想來?”

  聲音微軟,似帶情意,馮宛相信,換了任何一個女人,都會心跳加速,都會以為,眼前這個讓夕陽美景都黯然失色的美男子,對自己有好感。

  馮宛苦笑一下,道:“五殿下在看熱鬧。”

  她是在提醒眼前之人。

  少年卻是唇角再次一勾,一臉的不以為然。他鳳眼兀自含媚地看著馮宛,輕輕的,他的聲音宛若呢喃,“我姓衛,名子揚,記住了。”

  他說這話時,微微傾身,吐出的熱氣,直撲入馮宛的耳中。

  馮宛低頭,借此動作避開他遠一些,應道:“是,我記住了。”

  這時,衛子揚眼角一瞟,神色微不可見的變冷,他淡淡說道:“回去吧。”

  “是。”馮宛連忙應道,她向后退去,才走出三步,便聽到五殿下的笑聲傳來,“噫,怎地我一來你這婦人便要走了?”

  馮宛回首垂眸,盈盈一福,道:“不敢。”應完這兩字,她便老實的,如呆木頭一樣地站在原地,也不抬頭,也不退后。

  五殿下見狀搖了搖頭,揮手嘆道:“退吧退吧。”

  “謝殿下。”

  馮宛緩步退開。

  走出二三十步后,她漫不經心地回過頭去。樹林中,五殿下正低著頭,笑容滿面的,隱帶著討好地跟少年說著什么。而少年是神色淡淡,有一句沒一句地回著。

  望著這情景,一個念頭突然浮出馮宛的心頭:他未必喜歡這五殿下。

  轉眼,她又忖道:討好五殿下,遠不如討好衛子揚。我是不是應該改變一下態度了?

  她剛剛想到這里,便苦笑起來。幾次與衛子揚相處,都完全被他控制了節奏。自己改變態度又有什么用?

  她低頭沉思際,感覺到一人挨了過來。馮宛頭也不回,疲憊地說道:“我回營帳了,有事明兒再說。”

  說罷,她頭也不抬地與那人擦身而過。

  那人似是僵住了,呆了一會,他叫道:“宛娘。”聲音奇特,不知是討好還是生氣。

  是趙俊啊。

  馮宛暗嘆一口氣,抬起頭來。

  她迎上了趙俊異常熱烈的眼神。

  見她看向自己,趙俊上前一步,伸手就抓向馮宛的手。

  強忍著抽回手地沖動,馮宛一臉疲憊的朝他福了福,道:“夫主可是想問剛才的事?五殿下喚我,不過是問我與那少年怎生相識的。”

  她這句話提醒了趙俊,他連忙說道:“我也正要問你,你與那人是怎么相識的?”

  馮宛便把剛才與五殿下說的話重復了一遍。然后她說道:“五殿下聽了,便笑了一陣。”交待到這,她疲憊地說道:“妾倦了,容告退。”

  說罷,她緩緩抽回被趙俊緊握的手,轉過身去。

  “宛娘。”

  趙俊叫了一聲,他走到她身后,溫柔地伸出手摟上她的腰,情意綿綿地說道:“我今晚去你那。”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種莫名的興奮和期待。不用回頭,馮宛也感覺到,他的眼神灼痛了她的肌膚。

  馮宛垂眸,良久,她輕嘆一聲。

  聽到她的嘆息,趙俊一陣緊張,他連忙問道:“怎么了?”“你為什么嘆氣?”

  馮宛低著頭,似是難以啟齒,好一會,她壓低著聲音,吞吞吐吐地說道:“方才五殿下問了話。他問我,我與夫主是怎么居住的。”

  趙俊臉色一白,他想到了酒樓中的那一幕,顫著聲,他問道:“他說了什么?”

  馮宛冷笑,她依然結結巴巴地說道:“他說,雖是婦道人家了,多克制一下,便干凈一點,這樣有好處。”

  趙俊向后退出一步,他臉色發白,雙唇顫抖著。幾次張開嘴想問道:五殿下這是什么意思?

  可不知為什么,他就是無法問出口。

  馮宛不用回頭,也可以知道身后男人的天人交戰。她眸光一冷,提步向前走去。轉眼,便把趙俊遠遠地拋在身后,一直到入了自己的營帳,她都不曾回頭。

學會放棄  又有新書看啦,,,,,,,

  林家成的書里,就屬這個男主最渣了。

飯飯飯飯燈光點點渣男啦太渣了這個應該不是男主吧覺得會和離之類的新小格格第17章分路  隨著夜幕越來越深,外面也是越來越熱鬧。一堆堆的火焰燃起,酒香混合著肉香四溢而出。

  馮宛沐浴過后,揮退婢女,獨自一人坐在一棵樹下,望著不遠處的火堆眾人,靜靜出神。

  在左側,是五殿下的隊伍,在右側,是趙俊等人。這個時候,趙俊頻頻尋找著機會,想湊到五殿下那一堆去。他知道,自己留給五殿下的印象不好,此次同路,實在是最好表現自己的機會,一旦入了都城,就沒有這么好的事了。

  事關前途,他沒有心注意馮宛在干什么。

  因此,馮宛此刻很清靜。

  她歪著頭,靜靜地看著焰火騰騰中的眾人。

  自做噩夢以來,她連話也說得少了。那堵在胸口的一股郁氣,一直讓她壓抑著,讓她很想找個機會發泄出來,或者,徹底忘記。

  喧囂中,她的心變得寧靜一些了。

  就在這時,一陣令得地面震動的馬蹄聲打破了平靜。

  笑鬧聲剎時一止,幾乎是突然的,一人大喝道:“歸隊!”

  不過那喝聲剛剛出來,衛子揚冷漠中帶著懶洋洋的聲音傳來,“不必了,是自己人。”

  見到所有人都愕然地看著自己,衛子揚斜長的鳳眼微陰,道:“河府之地,距最近的奚部也有四百里,他們不可能不經過鄰近城邦悄然至此。再則,這些馬蹄聲輕盈凌亂,并不曾嚴陣以待。”

  他說到這里,見到眾人還在不敢置信地瞪著自己,眉峰微蹙,甩著衣袖施施然地離開。

  好一會,五殿下身邊的護衛開口了,“此言有理,大家休亂。”他命令道:“繼續歸隊。”

  聽這語氣,他對衛子揚的話是半信半疑了。

  馬蹄聲越來越響了。

  一刻鐘后,前方出現了一條長蛇樣的火光,遠遠的,便有人操著本國口音叫道:“可是五殿下在此?”

  果然是自己人。

  五殿下松了一口氣,那護衛長上前一步,大聲叫道:“正是。”

  對方傳來一陣放松的笑聲,轉眼,他們沖到了面前,一騎士從隊列中沖出,遠遠地朝著五殿下便是一抱拳,叫道:“殿下,陛下急旨,令你速速回都。”他縱馬沖過來,翻身下馬后,來到五殿下面前便是一陣低語。

  他的聲音一落,五殿下的臉色焦慮起來。他手一揮,大叫道:“準備一下,連夜起程。”

  “是。”

  “殿下,那些婦孺?”

  得到提醒,五殿下命令道:“眾護衛隨我前去。”

  這是要拋下剩下的人了,自然,趙俊這一伙也在拋下之列。

  趙俊臉色一變。角落里的馮宛暗暗想道:與前世一樣。

  上一世,趙俊是得到她的指點,做了一件大事得到了五殿下的認同,也是同一日與他一起出發。這一世雖然趙俊在五殿下心目中的地位完全有變,可時間上沒有差。

  那么,后面發生的事,也不會有變了。

  五殿下一聲令下,眾人自是不敢遲疑,當下,眾護衛籌擁著他,就在他們翻身上馬時,赫然發現衛子揚早就端坐在馬背上,在路中等著他們了。

  見到衛子揚選擇與自己同行,五殿下還是歡喜的,他連忙請他上車,衛子揚拒絕了,直到奔出數里,護衛才發現,他的騎術一點也不比他們差。

  走了五殿下和眾護衛,剩下的趙俊一伙,以及五殿下遺下的幾個婢仆幕僚,不過區區二十之數。眾人坐在荒原中,突然覺得,四周黑漆漆的,像是一張巨大的黑洞向他們張開了魔爪,說不出的可怕。

  好不容易挨到天亮,眾人馬上準備出發。

  轉眼兩天過去了。

  這一天有點炎熱,太陽火紅火紅地照耀著大地,讓人感覺到夏日將要來臨。

  馮宛一直在看著日頭。

  絨兒說道:“夫人,你是不是在擔心今晚不能準時到達河府?”她看著破天荒穿上緊身束腳的胡服,十分便于行動的馮宛,不由又好奇地問道:“夫人也喜歡這衣裳了?”

  馮宛淡淡說道:“出門在外,這樣方便些。”

  她說的是實情,絨兒連連點頭,便不再問。馬車中另外四個婢女,也收回了目光。一個時辰后,她再次看了看日頭,又眺了一眼前方左右兩側,那隱隱可見的村落。揮手叫停了馬車。

  馭夫一看她揮手,便明白過來。連忙停下馬車。

  見到馮宛下馬,絨兒準備跟上,馮宛搖頭道:“不用,我去去就來。”

  “是。”絨兒從善如流,這些婢女,進趙府不過二月,又是鄉下窮人家的孩子,根本不知道規矩禮儀,想都沒有想到,夫人一個孤身女子,這么去小解,萬一被蛇蟲咬了一口,都無人知曉。

  馮宛碎步朝著樹林深處走去。

  這荒野外,樹深林密,她一進去,便被重重疊疊的樹葉擋住了身影。

  幾乎是剛剛鉆入林中,她的前方,那車隊處,傳來了一陣驚呼聲。只見前方的山溝處,突然沖出了一二十個哇哇大叫的漢子!漢子中,走在最前面的幾個拿著刀,剩下的,拿的都是竹棍之物。

  這么一批烏合之眾,換了任何一個隊伍都會不以為然。可趙俊這支卻不一樣,他們不是婦孺便是文士,有那么五六個精壯一點的護衛,都是沒有見過半點血的。這些山匪一沖來,他們頓時大亂,一個個尖的尖叫,策的策著馬團團亂轉,哪像上一世一樣,被冷靜的馮宛及時組織起來,利用馬車進行對抗?

  隊伍亂成一團,尖叫喧囂起來。那些山匪本來底氣不足,見到這情景大喜,嘩啦啦圍了上去,舉著刀棍厲聲喝道:“留下財物,饒爾等不死!”

  趙俊先是慌亂地大叫道:“宛娘?宛娘呢,快快出來助我。”見了幾聲沒有回應,又見山匪們沖上,他一咬牙,掀開車簾顫聲說道:“各位好漢,我們沒財啊。”他畢竟是見過世面的。

  “沒財?”一黃臉漢子冷喝道:“沒財留下命來。”

  在他的身后,另一個漢子大叫道:“把馬車留下二輛,放你們過去!”

  “對對,把馬車留下二輛。”

  “還有馬!”

  “我要那,那二輛馬車。”

  這些人指著趙俊和馮宛所坐的馬車,大叫不休。

第18章得財  趙俊先是害怕之極,聽到他們只是要二輛馬車,頓時大喜,他連忙叫道:“好,好,給你們,給你們。”

  一邊說,他一邊帶頭跳下馬車。他剛一下馬,眾山匪呼嘯一聲,一擁而上。

  他們剛剛坐上馬車,只聽得前方一陣煙塵滾滾,一隊軍士縱馬而來。望著那些軍士,眾山匪大亂,亂七八糟地叫道:“來不及了。”“解馬,解馬。”“對,不要馬車,我們快撤。”

  他們亂是亂,行動倒是迅速,三兩下便砍斷連著車子的馬繩,趴在四匹馬背上,朝著馮宛的方向沖來。

  沒有想到軍士們來得這么快的趙俊,這時悔到了極點:剛才若是抵抗一下,那四匹馬就不會損失了啊。他氣得大叫道:“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他是叫得響,可在場的婦孺文弱,哪個會聽他的話?便是幾個精壯些的仆人,一雙腳也跑不過四條腿。

  眼見那伙山匪越去越遠,趙俊氣得軟倒在地。

  山匪們沖來的方向,正是馮宛所在。

  這些人,明顯是農民扮成的,他們騎著馬的姿勢,沒有一個正確的,騎著騎著,還有二個從馬背上摔了下來。

  一邊沖,這些人一邊回頭望著后方的煙塵,聲音中充滿了惶惑不安。那拿著刀的黃臉漢子大叫道:“散開,我們散開跑。”

  他嘶啞的聲音提醒了眾山匪。嘩地一聲他們四散開來,饒是如此,卻還是同時朝著山林里亂沖。

  那黃臉漢子一邊趴在馬背上胡亂甩著韁繩,一邊頻頻回望。也許是太緊張太害怕,也許是他的騎術實在太差。望著望著,那馬在沖過一根半倒的大樹時,他被橫著的樹枝給撞到了,砰地一聲栽了下來。

  黃臉漢子在地上滾了幾滾,連連撞上兩塊石頭后,頭破血流的他尖叫一聲,撲通一聲摔入了一個獵戶設下的陷阱中,轉眼聽不到聲息了。

  黃臉漢子這里出了事,他的同伴都是烏合之眾,見狀不但不來相救,反而同時大叫一聲,跑得沒影了。

  這時,幾顆大樹后閃過一個人影來。

  正是馮宛。

  這時刻,她那一襲胡服便顯出作用了。輕快地跑過來,馮宛扒開亂草朝著陷阱中望了一眼。這陷阱制得簡單,只是插了幾根竹刺,那黃臉漢子結結實實地插在那些竹刺上,渾身血淋淋的,看來死透了。

  一咬牙,馮宛跳下了一人高的陷阱中。她顧不得害怕,伸手朝那黃臉漢子的衣袖,腰間摸去。

  不一會,一個被白布包得緊緊的包袱出現在她手中。這包袱并不大,也就是兩個拳頭大小。馮宛麻利地打開,瞬時,一道道黃燦燦的金光混合著瑩瑩玉光射入她的眼中。

  包袱中,是一個鸞鳳玉佩和一個龍鳳腰佩。這兩種玉佩,都鑲有黃金,制工極為精美,高貴,而且古樸。

  它們,馮宛是識得的。它們便是赫赫有名的漢宮玉佩。在漢代,它們屬于宮中太后專用。

  這東西雖小,價值可是不小。特別是在這個沒有正統,又不管是胡人還是晉人,都渴望能證明自己正統,是天命所歸的時代,它的價值還是不小的。

  利索地把這兩樣東西藏入袖中,馮宛踩著獵戶挖下的泥梯,動作迅速地爬了上來。

  幾乎是她才跑出五十步,一陣大呼小叫聲從外面傳來,“夫人,夫人?”“宛娘,你在哪里?”

  馮宛連忙應道:“我在這里。”她沖了出去,對上欣喜的眾人,伸手擦拭著額頭上的泥土,嘶啞地叫道:“夫主夫主,那些山匪好可怕!”

  趙俊哪有心思在乎這個?他見到馮宛無恙,便轉過頭與那些軍士的首領說起話來。朝著他深深一揖,趙俊大聲道:“幸虧足下來得及時,趙某感激不盡。”那被山匪搶去的四匹馬,現在已找回三匹。只損失一匹對他來說,實在是意外之喜。

  那首領點了點頭,這時,一個軍士大叫道:“將軍,黃臉胡二死了,他的尸體掉在陷阱里。”

  那首領聞言點了點頭,他別過趙俊,隨那軍士走到一處樹后,隱隱的,馮宛聽他吩咐道:“抬起尸體。對了,黃臉胡二打劫無數,記得搜一下他的身上可有東西。”

  “是。”

  “將軍,他身上沒有東西。”

  “算了,料來這些賤民也得不了什么好東西。”這個在馮宛前世,因得了一雙玉佩而換來良田百頃的暴發戶,毫不在意地揮了揮手,召集眾軍士向回走去。

  與趙俊回到隊伍,眾人把馬車重新套上后,隨著那些軍士出發了。

  這些軍士,是得了他們是五殿下的人的消息后,前來護衛的。幸好來得及時,不然趙俊那一點小小的家產,就敗了一半了。

  因馮宛所坐的馬車只有一輛馬拉著了,她便坐上了趙俊的馬車。

  趙俊很興奮,他頻頻伸出頭去,與那將軍說著話。與他的興奮不同的是,婢女們有些慌亂,剛才趙俊透露了,說是要賣去兩個婢女,好給馬車減些份量。

  馮宛原來的馬車中,絨兒頻頻伸頭瞅向馮宛,這時的她又是不安又是后悔。早知道會出現這樣的事,她就應該回家給母親侍疾了。

  一邊的弗兒,也在不安地看著馮宛,她也在擔心,夫人是明顯不喜歡她,萬一把她賣掉了,可如何是好?

  趙俊與那將軍說了一通話后,發現對方并沒有多大的勢力時,他怏怏地住了嘴。

  回過頭來尋思一會,趙俊突然看向馮宛,皺眉道:“宛娘,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瞞著我?”

  對上馮宛不解的眼神,他不高興地說道:“往昔,為夫有事,宛娘你總能拿出主意來。這次為夫回家后,你好似變了一個人,默不吭聲的,還一問三不知。便是剛才出了那樣的事,你也不在。”

  他盯著她,徐徐說道:“宛娘,你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把話悶在心里,不如拿出來跟為夫說清楚。”他的聲音中有著不知不覺的溫柔和開脫。他在替她開脫,他在替她尋找她異常的理由。這在前一世,是不曾有的。

聽風在耳  渣男真的好惡心。。

  渣男真的好惡心。。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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