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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斗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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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帝這是想殺了陸軒,但求娶她還夠不上死罪,出師無名,更何況,欒國開國以來還沒有斬殺文人的先例,他才會想出這種看似荒謬的辦法  心思電轉,云初瞬間便明白了墨帝意圖,心里一陣陣發緊。

  有圣旨在前,當眾抗旨,就是太后想保也保不了她。退一步講,就算太后力排眾議一意孤行,保住了她,陸軒也得死。

  她這樣根本救不了陸軒,只有麒麟殿里的那個人能赦免他。想到這兒,云初驀然一轉身,直直地看著麒麟殿門口那對威武的張著黑洞般血盆大口的石麒麟。

  陸軒被暴雨烈日揉捻,高燒不退,如果不及時退燒,就算如煙用內功保住了他的命,也會被燒成白癡。

  果真那樣,這和死又有什么分別?

  這兒離懿祥宮太遠,回去求太后怕是來不及了,無論如何,她都得進去試試。

  “董夫人……”

  見她回頭,廉貴妃開口叫她。

  恍然沒聽到她的叫喚,云初抬步向麒麟殿走去,九排銅釘鑲嵌的朱紅大門在陽光下閃著耀眼的光。

  云初在門口緩緩地跪下:“臣女叩見萬歲……”良久,沒聽到聲音,又提高了聲音:“臣女叩見萬歲,萬歲萬萬歲……”

  “別叫了,萬歲不在麒麟殿……”廉貴妃不知什么時候立在她身后。

  云初一怔,回頭看她。

  “萬歲在永寧殿休息……”廉淑妃笑道,“想見萬歲,董夫人可以去那兒求……”

  如果她敢擅闖永寧殿,她一樣可以給她按個妄想色誘君主的罪名,廉貴妃說著,眼底閃過一絲狠辣。

  云初猛一起身,上前一把推開虛掩的九排銅釘鑲嵌的朱紅色大門,果然如廉貴妃所說,墨帝不在,里面纖塵不染,靜悄悄空蕩蕩的,金黃色的龍案上放著高高的一摞奏折,瞧見龍案前一尊方方正正的墨寶,云初心一動,低頭看向手腕上的犀牛手鐲,嘴角漾起一抹微笑。

她想起了一個偏方,犀牛角兌墨汁可以退燒  “怎么……”見她怔怔地看著龍案,廉貴妃面色不虞,“董夫人不死心,以為本妃騙你?”

  “……那是墨寶?”云初指著龍案。

  廉貴妃嗤的一笑:“董夫人連貢墨都不認識了?”

  “能不能借用一下……”云初皺眉思索著措辭。

  “萬歲的墨寶誰敢……”話說了一半,廉貴妃語氣一轉,“董夫人想做什么?”

  “嗯……”云初遲疑道,“陸學士脈象細浮無力,高熱不退,不及時救治,恐有生命之憂,我想開個方子……”

  廉貴妃眼前一亮,微微笑道,“本妃就讓人取來……”

  小太監抬了個紅木條幾過來,如煙急得面紅耳赤,緊著用密語勸她,云初回頭召了喜菊上前研磨。

  第一次摸萬歲用的御寶,喜菊雙手發顫,聽到宮女的笑聲,臉色更囧,桌上不時地有墨汁噴出,云初就皺皺眉,把她推道一邊,“我來……”

  又加了些水,研了一會兒,云初隨手把墨條放到盤里,脫下腕的犀牛角手鐲。

  “董夫人這是干什么?”廉貴妃不解。

  “這樣研出的墨柔滑細膩,寫出的字色彩鮮亮又柔和……”云初頭也不抬,信口胡掐。

  又不是比賽,不過寫個藥方,還用那么認真?

  眾人都掩了嘴笑。

  只如煙抓耳撓腮,心急如焚。

  “……是我賴蛤蟆想吃天鵝肉,不自量力”被如煙內功調理,陸軒有了些精神,瞧見云初拿起筆,再忍不住,“董夫人不用在這假仁假義,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嘶啞的聲音充滿了鄙棄的意味,陸軒眼底劃過一絲美玉碎裂般的痛,不敢對視云初緩緩抬頭起的頭。

他死不足惜,云初絕不能有事  被他搶白,云初冷冷地笑。

  “你別自命清高,我只是盡一個醫者之心,不是你,就是這跪著條啊貓啊狗,我也會出手……”

“你……”陸軒急躁地看著云初,她這是想激他就醫  “就是……”廉貴妃附和,“你別不知好歹,辜負了董夫人悲天憐人的菩薩心腸”

  “微臣不敢……”推開如煙,陸軒磕頭。“臣是文曲星下凡,不用誰救……”

  就傳來一陣唏噓聲,陸軒本就燒得紅彤彤的臉,更像著了火似的,隱隱有青筋凸起,他微低著頭,不敢看眾人。

  “……文曲星”云初一哂,“我看你是糊涂了”她緩緩地放下毛筆,“眾人夸贊兩句,說你滿腹經綸,腹中有些墨水,你就真信了”冷冷一哼,“……我隨便說一句詩都比你強,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我才學自是比不上曠世才女的威名,但我也有我的傲骨”陸軒身子如秋風中殘敗的落葉,瑟瑟發抖,他強忍著內心巨大的痛楚,維持著鄙棄的神色,抬頭直直地和云初對視著。

  以為他是怒急,廉貴妃有些無措,好好的計謀,別被他酸腐的自以為是的傲骨給攪黃了,咧嘴輕笑,廉貴妃正要相勸,卻聽云初怒及的聲音:

  “傲骨”云初冷冷一哼,“我看你的腦袋被燒糊涂了,人家滿腹經綸,是用腦子學來的,你滿腹墨汁,是嘴喝來的……”她突然一頓,隨手倒掉筆洗里的水,把剛研好的濃墨倒進去,足足有大半碗,怒沖沖地端到陸軒跟前,“都說神仙不用學習,只要喝了墨水就會識文斷字、吟詩作賦,我倒要看看是不是,你敢喝下這碗濃墨,我就信你是星宿下凡,不再出手救您”

  生怕陸軒隨翻這碗來之不易的藥。云初的手止不住微微地顫抖,心臟仿佛在那一刻停止了跳動,臉上一股紅潮涌動,如落日余暉映照下的晚霞。

  眾人都錯愕地睜大了眼。

  望著她如花的嬌顏,他的眸光瞬間變得深邃,柔情似一股涓涓的流水,劃過心底,眼前這個女人的嬉笑怒罵,一顰一笑他都喜歡,都值得他用生命來守護。

  目光落在那碗濃濃的墨汁上,陸軒眼前一亮,如她所言,他把這墨汁喝了,看她拿什么來寫藥方,雖然把了脈,但只要她不出方,就不算抗旨,她就不會死。

  此時,在他眼里,云初手里端的不是令人作嘔的濃墨,而是一碗能保住她性命得仙汁瓊液。

  “……好”陸軒哈哈大笑,伸手接過濃墨,“我就讓董夫人瞧瞧我是不是天上的文曲星,配不配求娶你”

  濃黑的墨汁順著他嘴角流下來,一股怪異的笑掛在臉上,幾個小宮女忍不住蹲下去干嘔起來。

  廉貴妃也感到胃里陣陣翻騰,強壓著胸口抖生的那股逆咯之氣,直挺著后背立在那兒,她已說不出話來。

  “你……你……你……”云初雙手發抖,指著陸軒,說不出話來。

  良久,她驀然一轉身,跪倒給廉貴妃磕頭,“……臣女辜負了貴妃娘娘的圣恩,娘娘去請太醫吧,臣女無能,臣女告退……”

  說完,不等廉貴妃說話,已起身步下臺階。

  一碗犀牛角墨汁只起退燒作用,還救不了陸軒的命,她必須馬上去求太后。

  如煙一步上前,收起云初落在紅木條幾上的手鐲,給廉貴妃告了罪,追了上去。

  錯愕地看看云初,又看看陸軒,廉貴妃一甩手罵了句,“……不識抬舉”

  “微臣恭送娘娘千歲千千歲……”

  云初氣得暴走,陸軒心下一輕,見廉貴妃離開,他轉頭肆無忌憚地看著云初纖瘦娉婷的背影,嘴角露出一絲笑容,眼里溢滿包容與寵溺,溫暖而親切。

  也許,這就是他們的最后一面,死前還能見到她,今生足矣,他一定要把她牢牢地記在心里。

  來世,再牽她的手。

  “……臣女求太后娘娘救陸學士。”在門口候了半天,一被叫進壽安殿,云初就給太后磕頭。

  麒麟殿前的事情想必太后早已知道,她沒必要遮掩。

  玉蓉、玉晗倒抽了一口冷氣,小宮女們都嚇的瑟瑟發抖,在玉蓉的示意下,戰戰兢兢退了出去。

  沒言語,太后目不轉釘地注視著云初,目光似冷刃上的冰鋒,蕭殺威嚴。

  殿內落針可聞。

  “太后……”見她不語,云初又哀聲求道,“……陸學士在麒麟殿前跪了一天,被雨林日曬的,脈象已細浮無力,高熱不退,不及時救治,恐有性命之憂。”

  “……到底你還是喜歡他”云初的額頭聚滿了豆粒大的汗滴,才聽到太后冰一般冷峻的聲音。

  “臣女沒有”云初額頭的汗滴一順間便被凝固,“請太后明鑒……”

  啪嚓一聲,太后手里一只精致的壽星紋白玉雕花杯碎在地上。

  “拉下去”三個字在太后舌尖打轉,她做了幾個深呼吸,才免強忍住,但臉色已經陰沉的讓玉蓉玉晗要哭娘了。

  雙腿一軟,兩人撲通撲通都跪了下去。

  她們從沒見太后這么怒過。

  太后說話聲音不高,總是細綿綿的,可她一個眼神就足以讓人斂心靜氣了,咳嗽一聲,就會讓人斃命,跟隨她多年,玉蓉還從沒見太后拿東西撒過氣。

  不是需要她醫病,怕是云初早沒命了吧?

  玉晗玉蓉暗暗想著,手指悄悄地拽云初,不住地給她打著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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