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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沙門云隱 何人得見如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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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隱寺地處河下平原的檀州,自古都是河山秀美,風光無限。一千年前云隱寺開山鼻祖伽葉禪師路經此處,見此美景也不免駐足興嘆流連忘返,最終選擇在此開山建寺,廣布佛法。

  寒凌江初來乍到,應老和尚要求上山再去長老殿自然不識得路,還得靠知一送他上去。

  他們所居住的藥園處在一片竹海之中,其間小徑稀疏,竹葉堆積遮蔽,難以辨識,平時鮮有人光顧此地。

  這藥園開來本是為山上和尚醫病治療用的,但一來他們本身就是修仙之士,身強體健不比常人,很少會有什么采薪之憂。二來近百年間天下升平,正道昌盛,邪魔潛隱,沒有沖突自然也就沒有傷亡,這個小小的藥園也顯得無足輕重,早已不再他們腦中。只有竹林外十數里遠的村民有時會來此醫病取藥。

  寒凌江跟著知一在竹海中前行,唯一能辨別方向的也只有不遠處的巍巍青山和一條蜿蜒前行的溪流。

  他們沿著這條溪水朝山麓走去。溪水清靜飄逸,就像是神女飛舞的玉帶,遺落在人間。

  沿著溪水,山的輪廓從有到無,竹林由密及疏,耳邊開始回蕩起激水的喧鬧,漸漸的,當所有的綠意和幽靜都退諸身后,迎來的是一番別樣天地。

  赤黃的峭壁代替了碧綠的竹林,飛騰而下的瀑布有如入海之龍,沖擊著巨石發出震耳欲聾的吼叫,把縈繞身旁的靜謐都沖到九霄云外。這里三面環山,一面青蔥翠綠,一面寸草不生,剩下一面則銀河倒掛,洵美壯麗。

  此地此景,就如天揮巨劍,無人敢攖其鋒,硬生生將一座山劈成了兩半,還留下了這道亙古不化的劍意在山間回蕩喧鬧。

  寒凌江望著那道讓人驚悸的瀑布,以及瀑布遠去融入的壯闊碧湖,心神驚駭。想來這里應該就是那個小沙彌所說的東峰下的葬劍湖吧。

  稍后,他們繞著瀑布形成的湖水走到峭壁對側,那里是上山之路。

  他見赤黃的峭壁上書有“暮海沉佛”四個大字,字字大氣磅礴,蒼勁有力。想起那沙彌曾言“暮海沉佛”四字乃云隱寺開山鼻祖所創,留給后人印證功法,不禁凝神看了一會兒。

  遠瞧那四個大字一筆一劃看似全無章法,卻又毫不含糊。無論是從整體看,還是拆開了看都給人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味道,似是萬里無云晴朗透徹,卻暗云潛聚風雨欲來。

  這種難以言喻的感覺就像是老道的符,面上不過幾筆線條勾勒,內里卻暗含大道,玄之又玄。瞧了一會,不見端倪,寒凌江便跟著知一向山上走去。

  云隱諸峰既高且廣,不然也不會有“云隱”之稱。其中東峰最為高聳,二人走得不慢。直至午后也才進入了云層。

  當年迦葉禪師于此創寺時,有兩宗之說。一宗為禪,修普度之法,修的是他人;一宗為法,修成佛之路,修的是自己。

  但千百年下來,修習前者的人越來越少,以至一百年前禪宗再無傳人,自此消失在云隱歷史的一隅。

  禪宗隱沒,法宗卻日益強盛,特別是圣國設七脈以來,越來越多的修仙之士加入云隱,其中不乏些有錢有勢的公子王孫被家人送來,得道升仙什么的不指望,但凡能學得一招半式也算是為家族爭光。

  由此,云隱失去了兩宗之名,卻換來了兩院之分,一為內,一位外。無關修為強弱,資質高低,外院一概為普通子弟,內院則要么是公子候孫,要么是大富大賈人家的寶貝。

  兩院弟子修行方式不同,衣著不同,住宿不同,就連平日里的齋飯也不相同,日漸形成的等級差異使得原本干干凈凈的佛家圣地也染上了層俗世之風。

  再走了約莫一個時辰,山上陸續有弟子出現,他們一概穿著云隱服飾,但有的衣著樸素,有的衣著鮮麗,有的衣服在歲月的淘洗下脫了色,有的衣服卻是金絲作線,黑玉為佩。

  沒想到和尚廟里簡簡單單一件衣服竟也可分出三六九等,浮夸之風可見一斑。

  再走不遠,隱隱約約可見一角飛檐,和一面赤墻。走近方知其名為枯木堂,是供和尚參禪打坐之所。堂名取自和尚參禪應如枯木寂然不動之理。

  因為寺里和尚眾多,這枯木堂也修建的極大,一眼望去,堂內團浦竟有數千之眾。難以想象,若真這一堂之人齊齊誦經或是參禪該是何等的壯觀。

  好半晌后他們才繞過枯木堂,繼續前行。而此時路上和尚已是眾多,大多都三五成群,竊竊私語。

  寒凌江一路走來,看見不少和尚都如此模樣,說話時還特意用手遮住一邊,就像在談論什么機密事件,生怕別人聽了去。心里嘀咕難道這寺里和尚說話都這樣說話。

  殊不知,他們談論的不是別人正是寒凌江自己。在一定程度上,寒凌江已經成為了云隱寺的名人。

  此事緣自幾十天前,數十年沒有收徒的戒律長老突然宣布要收寒凌江為自己的關門弟子,消息流出后在寺內里議得沸沸揚揚。

  此事干系深遠,非同小可。其一云隱寺明、能、真、癡、恩、凈六位長老年事已高,很少收徒。誰入了長老門下,按輩分便直接是年輕一輩的師叔,身份地位自然要高上許多。

  二則十年來云隱寺方丈玄覺出山云游,不在寺內。掌寺之權握在戒律長老手中,入其門下無論是習武修行,還是行事定然有頗多方便處。

  而且因為寺務繁忙,戒律長老至今僅收過一個徒弟。若是收了個關門小弟子,定會垂目有加,日后潛力無限。

  為著這些原因,不知有多少人對寒凌江生了嫉妒眼,也不知有多少勢利眼已提前打好了巴結的注意。但人算不如天算,讓云隱寺上上下下都不敢想過的一件事居然發生了。

  想一想,這云隱寺百年來有誰敢在長老院內,大放厥詞出言不凡?又有誰敢把向來以威猛嚴苛著稱的戒律長老拒之門外,還冠以土匪之名?又有誰能在其眼皮子底下脫身而去,讓其吃了個悶頭虧?

  如此大膽且理直氣壯之徒,除了他寒凌江,寺里再找不出第二個人來。

  這事發生后,寒凌江的名氣更上一層樓,幾乎成了人人樂道的談資。原先的嫉妒眼成了幸災樂禍的看戲君子、勢利眼也都紛紛轉離了目光。倒有幾人對其興趣不減頗為在意。

  暫略去這些趣事不提。

  過了枯木堂一段距離后,便是僧眾們修習的演武場。寒凌江與知一從中穿過,周圍都是大大小小類似擂臺的壩子,以及幾座不小的木屋。

  有的石壩上放置有木樁,有的放有石墩和刀槍劍戟等十八般武具。至于木屋,寒凌江瞥了幾眼,大抵放有木人、銅人等物。

  過了此地,便是一邊紫竹林。知一拉了拉寒凌江衣袖,指著前方口中咿呀,像是說快到了。

  寒凌江一想到許久前自己當眾頂撞戒律長老,后來又從他手掌心溜去。如今自己又要去找他說愿意留下來,豈不是打自己臉,想想便不甘心。

  進了紫竹林,不算耀眼的日光穿過修長的密竹,將斑駁的陰影灑在殿門兩側那寫著“勤修戒定慧,熄滅貪嗔癡”的赤漆木柱上。

  在一片祥和的日光下,長老殿這個承載了數百年光陰的廟宇如同一位白了發的耄耋老人,安詳地等待最終的歸宿。

  在寒凌江印象里,長老殿建在竹林里幽靜深淵,陰氣森森,今日所見卻大不相同。殿門是開著的,寒凌江一眼見到里面站立的人,戒律長老,戒律長老也看見了他。

  “你來了?”戒律長老板著張臉道。

  語調中可以聽出六分篤定,三分嗔怪,和一分欣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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