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為悍妃 深夜,明珠和安王相擁躺在床上,悄悄話總也說不完,但終究是會累的,她閉上了眼睛,安然進入夢鄉,安王親她一口,她勉強還給他一個微笑,安王輕撫著她,待她睡得更沉實些,才悄悄爬起來,小心替她掖好被角,翻身下床,穿好鞋襪,披上衣裳,將桌上燈光熄掉,開門走了出去,輕聲囑咐門外上夜的侍女仆婦們注意聽里面動靜,萬一王妃醒了,告訴她王爺有事去一趟德輝園,一會就回來。
然后他徑直走下臺階,大步離去,一走出芷蘅院大門,立時從不同方向閃出幾道暗影,簇擁著他,朝德輝院方向而去。
德輝院上廳,燈火明亮,荊風坐在厚厚的地衣上閉目養神,打坐練氣,呂朋等府史都來了,福至正端進些果品點心,眾人圍著一爐旺旺的炭火,一邊煮茶品茗,一邊小聲在討論些什么事情。
安王走進來,大家起身行禮,安王示意都坐下,自己在主位上坐了,荊風收了勢,調整好氣息,也坐過來,旁邊呂朋給他一杯茶,福至為安王斟茶,然后退到一邊。
安王看著荊風道:“說說西北邊境的具體情況”
荊風頓一頓首,說道:“如王爺所料,兵部尚書李源果然精于算計,西邊防守的兵營被他動了手腳,除了主將未換,下邊的副將、各級將軍校尉甚至一部分兵士,都作了調動,換上的人都是他昔日部下親信,對他頗有忠心,屬下們雖然多方努力,并未打聽到多少確切消息。”
安王點頭:“能打聽到這些已經很好了那主將還是鄭將軍,他可還好?”
“鄭家父子鎮守西邊多年,早樹有威望,李源還不能擅動,但鄭將軍趁手的人基本上沒幾個了,新上來的將領他看著并不滿意,前些日子,鄭將軍偶感風寒,一夜之間,竟病倒了”
安王有些意外:“病倒了?僅僅是偶感風寒?”
“屬下見到了鄭少將軍,他如是說”
安王說:“鄭少將軍與我少年交好,他必不至對你說假。”
呂朋說道:“王爺,卑職倒覺得鄭將軍這病來得蹊蹺,只怕過幾日西境主將也得換了”
安王沉吟著:“鄭家父子鎮守西境,保得一方平安多年,皇上屢次嘉獎,每年回京都單獨召見,恩寵厚重,他們父子感圣恩,誓死護衛西境安泰,豈能輕易換得下來?除非……”
他盯看著面前小爐里燒得通紅的火碳,神情淡然,聲音冷澀:
“除非他犯了大錯,皇上降罪于他”
呂朋道:“鄭將軍為人清正,嚴以律己,鄭夫人幾年前過世,他連續弦都不要,聲色犬馬一樣不沾,帶著少將軍,全心只在防務上,要想尋他的錯,難得很。皇上一代明君,最能識人用賢,必不會輕信讒言,做下錯誤的判定。卑職認為:李源悄無聲息換防,自然是為慶王圖謀不軌作準備,只是,他如此頻密、大批量地換人,卻是為何?鄭家父子帶兵歷來嚴謹,強將手下無弱兵,用得著他兵部尚書來插手換湯換藥?何以北邊不換?只動了西邊和南邊?”
安王笑笑:“他是兵部尚書,兵權不在他手上,他卻可以忖度國防,整頓兵營,調動將領,他怎么做,總有理由,要分辯起來我們不一定辯得過他。不過你說得很有道理:我們要弄清楚他們何以這么急著換防,而且重在西境?從南昭國那邊的情況來看,慶王欲有所謀動,但南邊可提防得住,主將威武大將軍許久安,慶王一力籠絡,未見得就順服于他,東邊尚有東關候鄭德陽,東關候雖是李源同鄉,又是同窗舊識,此人卻十分正直,忠于皇上,不一定肯與他們同流合污。”
府史徐懷錦忽然說道:“卑職怎么覺著,慶王如此緊張準備,似乎是在趕時間?”
呂朋點頭:“像即將舉事的樣子。”
安王環視眾人:“都有這感覺?既如此,大家警醒些,密切注意他的動靜,隨時牽掣,總叫他白忙一場”
徐懷錦欲言又止,安王看著他:“但說無妨”
徐懷錦說:“荊侍衛所說西境外出現的那股騎兵,精壯彪悍,來無影去無蹤,連日只是盤踞于境外山丘沙壑,似乎是在等人,卑職想,此種情形前次和月國大王子來朝時,也出現過一次,這次那些人又來,是否與那位攔住王妃車駕的和月國人有關?那人呈上書信之后,王妃將之遣走,并嚴令不準跟蹤為難他,卑職們暗自猜測:和月國信使的到來是否偶然?為何與李源換防時間相切合?王妃……”
安王微皺起眉頭說:“徐長史是否懷疑慶王與和月國有勾結,欲借王妃之手成事?”
徐懷錦垂首道:“卑職該死”
安王擺擺手:“王妃與我親密無間,夫妻同心,不會于我不利。那信我看過了,來自和月國無疑,無關慶王。至于信使到來與李源換防都在這個時候,確實有些說不清楚……可以肯定的是,西境外那股和月國騎兵,只為接應信使,不影響邊境安泰。但徐長史的多疑并沒有錯處,慶王勾結得南昭國,也可能與和月國有私交我們不可掉以輕心,須緊密防備”
又商討了一陣,雞叫三遍,四更天的時候,眾人方才散去。
安王走出德輝院不遠,回頭望著院門上懸掛的兩盞燈籠,內心微微地感慨了一番,這院子他也沒住多久,卻曾是他真正意義上的棲身之所,院內建筑都經過精工良匠改造,各種機括消息,繁瑣復雜,防守得極其嚴密,曾有嚴令:無腰牌擅入者死他與太子只有在這院里,才會完全放松。修建這樣的院子,當年兄弟倆曾有過爭執,太子說建在太子府,萬一有什么事他一人承擔就夠了,安王死活不肯,母后為太子的將來死不瞑目,生前囑咐他守護哥哥的話言猶在耳,他拼了命也要保住太子,這樣機密的院子,只能修在安王府,太子府不可太過招搖。
他去探過慶王府,慶王輕功不濟,未必沒派人來過他安王府,他手下的陸云飛與荊風武功不相上下,若來也就是他來過。
雙方都防備得密不透風,德輝院不容人窺探,慶王的仁院,他也沒進得去,印像最深的是仁院里養了好幾條兇猛暴烈的惡犬,由侍衛牽著,來回巡守,架勢倒也嚇人。
太子還偶爾會跑來德輝院歇息,放松一下,他卻是許久不在德輝院住了,他有了明珠,再不能回歸往日來去自如、無牽無掛的單身生活。
明珠說他不給她空間,事實上最黏人的卻是她,一刻不愿讓他離開,她纏著他的時候,說要去辦正事那是絕對不行的,侍衛們統統被攔在芷蘅院門外,不準入內,龍犀木腰牌她的四侍都敢隨手扔掉,福至有一次為撿回聽書用力擲出去的腰牌,還差點跌進荷池,此后他到芷蘅院來,再不敢出示腰牌。她的無法無天,蠻不講理,刁鉆嬌縱在他眼里卻是可愛到極點,沒有半點怨惱,只是想到從屬部下在眼巴巴地等著他,心里就有些歉疚,有些慚愧,難怪自古以來帝王誤事多為紅顏,父皇為了心愛的女人連親生骨肉也可以不管不顧,他算是體會到了其中滋味。但他還不至昏庸到那種地步,他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明珠對他的愛戀癡纏是他苦求來的,她的珍貴無與倫比,他需要她的愛,也深深地愛她,無論如何,情愿自己辛苦,絕不讓她生氣難過。
這就是德輝院近幾個月來改在半夜議事的原因,白天他要陪明珠,明珠未懷孕時他外出可以帶上她,議事卻不行,不說手下人都還顧忌著她,必不肯吐露真言,明珠自己也不耐煩跟他們久坐,他又怕明珠沒有了他的陪伴,會胡思亂想,所以有什么緊急事情,只好等到半夜明珠睡熟了,才悄然離開她,到德輝院與眾人碰面商討,總要趕在天亮之前回到她身邊。她雖然愛睡懶覺,天亮時卻會睜開眼看他一下,那是因為他每天清晨起床去練劍,有意無意地將她弄醒,很想讓她也起來,但她不肯,卻養成了這個習慣,睜眼看看他,有時候翻身又睡過去了,有時候霸道地纏住他,連他也不讓起床。
荊風等人經常四處奔波,本已十分辛苦,府史們日夜思慮,操持各方面事務,也不容易,近期事多繁雜,若還似這般半夜議事,他們不能睡個囫圇覺,只怕都吃不消,安王自己有玉露服用,不覺得什么,但下屬們精神身體若是被弄垮,就壞事了。
安王一路想著,不知不覺回到了芷蘅院。
進內室洗手,出來脫了外袍鞋襪,輕手輕腳鉆進紗帳,明珠特有的清雅香氣撲鼻而來,剛揭開棉被一角,還沒躺好,她溫軟的身體便擠壓過來,趴在他身上,呼呼睡得香甜。
安王將她抱了個滿懷,輕撫她嫩滑的臉蛋,沖動地想咬她一口,終是忍住了,只輕輕吻了一下她的前額,滿心幸福地閉上眼睛,很快進入夢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