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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章 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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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里頭一時靜了下來,潮生不說話,她叔叔也悶不作聲。小順和李姑姑互相看了一眼靦  這一點兒倒是一樣。

  潮生也不是輕狂的人,她叔叔話也不多,不過看著人就實在。

  茶送上來,小順可算找著能說的話了:“喝茶,喝茶。”

潮生悄悄打量這位叔叔一  他坐得筆直,端茶時兜底一抄,又穩當又不顯得粗俗。喝茶時也沒有吸吸溜溜的聲音。

  外頭有人問了一聲:“順哥兒在這里?”

  小順臉上頓時扯開笑站起身來。

  進來的這人潮生也認得,是溫氏安插的負責采辦的人手,也算個管事可惜不管是能力還是人望都不成,還什么都想沾一把,不怎么吃得開。

  這人閑散了不是一天兩天了,怎么今天突然過來?而且是在這個時候?

  小順沒迎出去,那人已經進來了。掃眼一看屋里有人,掛著幾分假笑問:“喲?有客啊?怎么稱呼啊?”

  小順滿心不情愿,也得給他說:“這是潮生姑娘的叔叔。”

  “喲”,那人眼睛微微一瞇,可是誰都看得出他表情并不意外。

  他肯定進來之前就知道了,這是明知故問。

  李姑姑和小順頓時警惕起來。倒是潮生,她現在心里全想不到這些。

  “這親人相見,是好事兒啊。”那人笑呵呵地,眼珠滴溜溜轉,從潮生身上轉到叔叔身上,又從叔叔身上再轉回潮生身上。這種打量帶著不明的意味,著實讓人覺得不舒服。

  小順想,幸好那些銀錢已經收起來了,要不然這人更不知要想些什么說些什么。

  “瞧瞧,看我糊涂的。齊總管不在,這人來客往的事兒順哥兒你也不便管哪。這么著,我領這位去外面坐一坐歇一歇,這時候不早了,也用頓飯。不知這位“,“今天來是為什么哪?”

  小順心里一動,可是不等他岔開話,潮生的叔叔已經說:“我是想贖潮生出去。”

  那人眼一睜,回過神來就呵呵笑了:“喲,這是好事兒啊。順哥兒,你說是不是?”

  小順皮笑肉不笑:“看白哥說的,自然是好事兒了。不過齊總管不在,王爺也還沒回來,這事兒咱們也做不得主。”

  姓白的眉梢一挑:“順哥兒,這就是你的不是了。齊總管是不在,可是王妃那里,你總得去稟一聲兒啊。這內宅的事兒,還不是咱王妃說了算?”

  這事兒要糟。

小順不知道姓白的打什么主意,可是這會兒扯上王妃來  王妃難道還會對潮生寬大柔善不成?

  李姑姑說:“白管事,潮生是宮里出來的人。”

  “瞧姑姑說的,這我還能不知道?可潮生姑娘現在不也在府里的名冊上么?”

  潮生緊緊抿著嘴不說話。

  這出去不出去,現在已經不是她自己的選擇。

  姓白的那人喚過一個婆子:“去傳個話兒,潮生姑娘家里人來了,要贖她出去,你問問泰荷姑娘,看王妃是怎么個意思。

  李姑姑臉色不變,朝小順使了個眼色。

  可是小順腳步一動,姓白的就攔了過來:“順哥兒別走,正好,我這兒有事兒還要和你商量。”

  小順這會兒也不和他客氣了:“白管事能有什么事兒要和我商量的?”

  這口氣象是自認身份不如對方,但是白管事這些日子一點正事兒都摸不著,小順這話里的意思,就不那么客氣了。

  姓白的嘿嘿一笑:“瞧順哥兒說的,自然是有要緊事。剛才我過來就是尋順哥的,王妃那里有事兒呢,要找你過去問話。來,這就跟我去吧?”

  溫氏的盤算,李姑姑已經猜出幾成來了。

  小順既然脫不得身,李姑姑出了屋就差人出去報信兒。

  四皇子這會兒一準在工部,一來一回的,應該不算晚。

  溫氏把小順狗住,可是她看不住全府所有的人吧?

  去傳話的婆子回來了,低眉順眼兒的說:“王妃傳潮生姑娘過去問話。”

  李姑姑握著潮生的手微微一緊,潮生看了她一眼,目光在無聲地說,讓她放心。

  潮生的叔叔跟著站起來,白管事的笑怎么看怎么讓人膩歪:“喲,王妃只傳了潮生姑娘,這位可不能進內宅去您放心,咱們王妃那是一等一的慈善人,潮生姑娘這是,“嘿嘿“”

  潮生低聲說:“叔叔在這兒等我吧。”

  王妃傳她做什么?

  潮生心里沒有底,可是她并不害怕。

  真奇怪,一個陌生人而已,也沒說幾句話,可是卻讓她心里一點都不慌了。

  她剛才根本沒想過自己的身份問題,沒空擔忱自己會不會露出馬腳,讓人看出破綻。

  她只覺得心里發酸。

  酸得她自己都不明白緣由。

  要說是見了親人可是這人并不算是她的親人。

  但心里的這種感覺又是怎么回事兒呢?

  就象在海里飄蕩了很久的船,終于見到了前方遠遠的岸。

  雖然不知道岸上是什么地方,可是心里一下子就踏實了。

  她的叔叔。

  她的親人。

  她在這世上是有根的,有牽掛的。

  進了正院的門,滿兒和幾個丫鬟都站在門外面廊下,滿兒笑著迎上來,小聲說:“潮生,你家里真來人了?這可是喜事兒啊!”

  潮生這會兒也不把和滿兒的那此不快放在心上,朝她點一下頭。有人回稟過,接著打了簾子讓她進屋。

  溫氏坐在左首的第一張椅上,笑吟吟地說:“聽說你家里來人了?”

  潮生見過禮,恭敬地說:“回王妃的話,是奴婢的叔叔,聽說了我的消息,特意尋了來。”

  溫氏對一旁的泰諸說:“這可是樁好事兒。

  原來只聽說家里人都尋不著了,誰知竟然今天又能找著。你叔叔是做佳么營生的?家住哪里?”

  潮生真不知道叔叔是做什么營生的,因此只說自己不清楚。家里原住什么地方,府里冊子上想必都寫了,溫氏這會兒問這個不過是顯得熱絡親近。

  “正好,我這兒也有一樁事,本來早想問你的,正好和今天這事兒趕上了。你叔叔也來了,倒是趕得正巧。”

  溫氏頓了一下,還帶著笑意:“你也知道,咱們府里人少,內宅里也冷清,“我看你一向不錯,生得好,手也巧,在王爺身邊兒也服侍了幾年了,“知冷知熱,知根知底,“”

  潮生已經知道溫氏要說什么了,她低下頭去,一聲不響。

  溫氏還是把那句話說了出來:“我倒是有心要抬舉你,,“不知你自己是個什么意思呢?”

  潮生沒說話。

  泰荷笑著說:“王妃這話問的,這潮生臉皮兒薄,哪能自己開口說這個?正好,潮生她叔叔不是來了么門這種事兒,總得問過人家長輩的意思才好。”

  “倒是你說得對,是我疏忽了,那就差人去問一聲吧讓誰去呢?”

  這主仆兩人一唱一和的,潮生明明白白知道溫氏這是打的什么圭意。

  泰荷說:“依奴婢看,讓顧媽媽和白管事去吧,顧媽媽想事兒周全,說話也中聽。”

  潮生抬起頭來:“回王妃的話,奴婢叔叔今天來,是想贖奴婢出去的。”

  溫氏詫異地說:“竟然是為了這個?唔“這也是人之常情“…”

  溫氏好象是真的不知道這件事一樣,難道白管事打發了人來沒說這話?

  泰荷說:“潮生姑娘真是有福氣,這可兩件喜事兒趕一塊兒了,這邊要有大福了,正好家里人也來了。”

  溫氏說:“誰說不是呢“可是這么一來,“”

  她看了潮生一眼。

  潮生穿著一件湘色對襟褂子,下面是玉色裙子,腰間系著一條竹青的絲絳,裊裊垮好,只靜靜站著,就象一昏畫兒似的。

  溫氏很快收回目光,仍然很和氣地問:“潮生,你自己的意思呢?是想留在府里,還是“”

  是想留在府里,還是想離開?

  潮生不知已經想了多少次這個問題。

  留下,她的命運由不得自己作主。

  離開,前途未卜。

  可是她并沒有猶豫,輕聲說:“回王妃的話,奴婢,,“想出去和親人團聚。”

  溫氏有片刻沒有作聲。

  潮生靜靜站在那里。

  說話的那一時間,她心里無比清明。

  簾子垂著,屋里沒有風,顯得很沉悶。

  潮生忽然想起,在煙霞宮的時候,陳妃屋里那一股脂粉氣,也是這樣香,香得讓人覺得生活如一潭死水,永遠不會改變,永遠沒有希望。

  不知道從哪里被風吹來的一塊手帕,她撿了起來。

  一晃眼,在宜秋宮,她遇到了四皇子。

  那是她頭一次見他。

  可是又覺得,分明不是第一次。

  在那之前,她已經見過他好些次。

  每次翻出手帕來,都好象見過一次。

  溫氏的聲音好象在很遠的地方響起:“你可想好了?”

  潮生說:“是。”

  溫氏看著她。

  她心中覺得奇怪。

  她本來以為,潮生會選前一條路的。

  成為王爺身邊的人,這是府里多少丫鬟做夢都想的美事兒。

  而潮生,“她一直在書房,比溫氏見王爺的時候還要多,還要長。

  她卻選擇了要出府。

  “這事兒“你畢竟是王爺身邊伺候的,“…”溫氏露出猶豫的神情:“我也不能替王爺做這個主。”

  是么?

  那她剛才說那一番話,好象自己能全權作主一樣。

  溫氏就是這樣的,既想做事,又放不開手腳。瞻前顧后,有心無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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