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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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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說:

  木艾站在臺階上,看了看西院正房,還亮著燈。

  她想了又想,還是穿過西跨院的角門,進了老太天的院子。

  小花正出來倒水,見她單身前來就是一愣,但還是立刻上前見禮,然后引著她進了正房左邊老太太的臥房。

  老太太正坐在床上縫著一件外衫,看大小應該是虎子的。她也有幾日沒有見木艾了,雖然有些疑惑她深夜前來的理由,但還是很高興的拉著木艾坐到床邊,說了幾句閑話,然后看了看門口,并沒有站著常跟過來伺候的春分或者小安,就問道,“仙仙,你這么晚了一個人過來,有些不妥,以后有什么事,就派個丫頭來說一聲就行。”

  木艾嘆了口氣,看著老太太在燈光下閃著光亮的銀發,和眼角密密的皺紋,心里有些發酸,自從李生一家回來,她在為老太太的偏心,實在有些心寒,但是,她站在一個外人的立場上,又沒有開口的資格。后來顧氏走了,王書生又來了,她需要避嫌,有意無意間就更少見到老太太。平日里多是派冬至送些湯水點心之類,自覺已經盡到孝道了。此時一見老太太蒼老了許多,心里著實不忍心再讓她跟著生氣。

  但是,李生賭錢這個惡習又必須要讓老太太知道,否則哪天這院子被他輸出去都有可能。而且,他擅自決定栓栓的婚事,替他抵賭債,也絕對不能原諒。如果這次不徹底讓他斷了念頭,哪怕這次用銀子解決,下次,他心里有底了,明白只要抬出栓栓的婚事,就有人給他還賭債,豈不是賭得更歡了。

  木艾沉吟了片刻,狠狠心,還是說道,“奶奶,我挑著這個時候來,是想跟您說一件事。您……知道大叔在外面跟人賭錢的事嗎?”

  “賭錢?”老太太聽了就是一驚,臉色也變了,坐直了身體,問道,“你從誰那里聽說的?”

  木艾看老太太確實不知情,就把栓栓剛才的話說了一遍,然后說道,“奶奶,大叔這樣子,以后恐怕會有麻煩的啊。”

  老太太氣得嘴唇直哆嗦,衣衫也掉到針線簍里,“這個畜生……居然拿自己的女兒還賭債!我一直相信他是在田里忙或者和人去打獵。看他拿回銀子,還以為是他賣的毛皮錢。”

  木艾上前撫著老太太的胸口,勸道,“奶奶先順順氣,什么事都有解決的辦法。”

  老太太喝了口茶,閉眼靜靜歇了片刻,好不容易,才把腦子里的一陣陣眩暈挺過去。“仙仙,太晚了,你先回去吧。栓栓的婚事我答應托付給你,這不會變,你幫我告訴栓栓不要害怕,我還沒死呢,還輪不到那個畜生做主。”

  “是,奶奶。您別太生氣,早些睡吧。”

  老太太揮揮手,依在床頭閉目沉思起來。聽見木艾下臺階關上角門,這才喚了小花進來,“去,把虎子他爹叫過來。”

  李生也正在房里焦急徘徊,他昨日也是打聽著那女子不在府里,這才壯著膽子進去找栓栓,想要逼著她先同意了,然后就算那女子回來了,也改變不了什么了,沒想到,栓栓那般不孝,死活不肯同意。

  他還想著明日再去鬧上一鬧呢,沒想到,剛才那女子居然去了老太太房里,想來一定是為栓栓那賤丫頭告狀來了。

  果然不到片刻就聽見小花在門外喊他,他長長吐了口氣,挺直脖頸,心里給自己鼓著氣,他是獨子,老太太一定不會為了個賠錢貨,而看著自己被人打折腿的。

  他進了門,看見老母新倚在床頭,不叫他坐也不說話,他心里就有些發虛,扭頭看見小幾上托盤上有茶有小吃食,端了一碟子五香花生遞到老母親面前,討好道,“娘,您吃點兒這個豆子啊,味道可好了。”

  老太太聽了這話,猛得睜開眼睛,順手抓起碟子里的花生就砸到了他臉上,花生粒四處飛散,連帶著驚懼的李生也跟著求饒,“娘,你別和,有話好說,身體要緊,兒子有什么錯,一定任打任罰。”

  老太太看他這副樣子,心里奇怪自己原來那老實膽小的兒子跑哪里去了,這油嘴滑舌的人是她的兒子嗎?

  其實,老太太整日在家不曾出過幾次門,當然不清楚李生為何改變如此之大。顧氏被休后,李生沒了人壓迫嘌,村里人又礙于木艾的面子,沒有敢主動欺負他的,甚至說話時還多有巴結。李生開始時也有些受寵若驚,后來慢慢就適應了,居然就當真以為他有多厲害,時不時和人吹噓幾句。他當兵時多威風,如果得了夸贊更是走路都鼻孔沖天,這樣天長日久,就有了如今這樣的巨大轉變。

  老太太見兒了眼珠兒咕嚕亂轉,明明知道她是為何生氣,卻不裝出孝順樣子,抬手就給了他兩馬巴掌。恨聲說道,“你說,你最近真去打獵了,還是去賭錢了?”

  李生捂著又熱又麻的臉,眼里都是委屈,說道,“娘,我是去打獵了,后來……后來累了就和朋友玩了兩把猜數……”

  “你個畜生,你要賭錢,用家里的銀錢也好,為啥要讓栓栓去低債?你是被銀子糊了心竅了,那是你女兒,你還有沒有良心?”

  說完,抬手又是兩巴掌,李生已經記不清多久沒有人打過他了,再加上最近一直自覺在村里極有面子,此時被老太太連扇了四巴掌,就有些覺得臉面掛不住了,梗了脖子,反駁道,“她是我女兒,憑啥就不能拿她抵債了,一個賠錢貨,嫁誰不是嫁。”

  老太太被他的話可氣得狠了,“你個畜生,你現在想起她是你女兒來了,先前那些年,怎么不見你這當爹的人影兒,那潑婦把她打個半死的時候,你怎么不記得你是她爹,現在她大了,你想起要她給你抵債了,我……我打死你個畜生。”

  老太太掀開被子,就想下地找東西打李生,沒想到卻被床帷子絆了一下,一頭磕在桌角上,腦門破了一個三角口子,鮮紅的血立刻就流了出來,她只覺得頭暈得更厲害了,胸腔里也好似要憋得炸開了一樣,她喘了又喘,才勉強吐也一個字,“水。”

  李生早就被嚇懵了,見到老太太頭上的血,腿肚子都在哆嗦,聽見她喊著要水,抄起手邊的茶水,就給老太太灌了下去,卻沒想到茶杯里還藏了兩粒花生米,他因為心慌灌得又急了些,那花生米就進了老太太的氣管,使得她咳得更急,慢慢氣也喘不上來了。

  李生這下更慌了手腳,不但不知道幫自己老娘拍背,反倒連滾帶爬的跑出去想喊人,在院子里驢打磨似的轉了幾圈,才瘋了似的去砸東墻上的角門。嘴里嗚嗚喊著,“開門……喝水。”

  大禹和濤兒正在研究書稿,偶爾笑嘻嘻的辯論兩句,突然聽見有人拍門,都嚇了一跳。濤兒連忙去隔壁哄兩個已經睡下的弟弟,怕他們受驚害怕。

  大禹就披衣出來走到角門前,大聲問道,“誰啊,這么晚了可是有事?”

  結果聽了半晌也沒聽清李生說什么,正猶豫要不要開門看看,就聽西院傳來小丫頭的驚叫聲,“老太太,老太太你這是怎么了?快來人,救救老太太。”

  大禹這才覺出不好,連忙跑到正房去拍門,“媽媽,好像西院出事了。”

  木艾也聽到小花的尖叫了,慌亂穿了衣裙,就跑了出來,春分幾個丫頭,跟在后面,三步并作兩步趕了過去,結果一進屋,幾個人都驚呆了。老太太躺在地上,額頭上流著血,臉色黑紫,半點兒不動。

  木艾心里咯噔一下,知道不好,連忙上前扶起老太太,又是拍后背,又是灌泉水,最后還是春分摸了摸老太太的鼻下,微帶不忍的說道,“夫人,老夫人好像已經去了。”

  “胡說!我剛才還和奶奶說話呢,那時明明還好好的。”木艾厲聲呵斥,她實在接受不了這個事實,上一刻還拍著她的手,要她別擔心的老太太,怎么就眨眼間就沒了,這到底是怎么了?

  春分幾人看著自家夫人臉色煞白,拼命給老太太灌著泉水,老太太已經不能吞咽了,那水順著嘴角流到她的衣襟上,打濕了大片衣服。透出里面因為慌亂沒有系好的緋色肚兜上。再聽見外面王書生的問話聲,她也顧不得什么規矩了,喊了小安回去拿披風,然后上前硬是扶起自家主子,一邊給她快速整理衣裙,一邊說,“夫人,現在可不是使性子的時候。要趕緊找人來幫忙,給才老太太穿妝老衣裳,還要買棺槨。”

  木艾狠狠閉了閉眼睛,低頭看看半點兒沒有起色的老太太,心里說不清是什么滋味。眼淚就那么嘩嘩淌了下來,蹲下身子,親手扶起了老太太,連拉帶扯的把老太太抱上了床,好好平躺下來,回身看著門外的幾個丫頭,和剛剛趕過來的郭淮等人說道,“夏至,去把栓栓叫來。小花兒把虎子也叫醒,郭叔,派人去村里各族老家報信。木五立刻趕車去把王老爺子接回來,其他人誰也不要動才老太太的身子,我要知道老太太到底是怎么死的。”

  說到最后,木艾的眼睛已經紅了,死死盯著門邊兒瑟瑟發抖不敢上前的李生,嚇得李生腿一軟,差點沒趴地上。旁邊的幾個丫鬟連同王書生在內都嫌棄的挪開了兩步,自己老娘喪命,而且和他絕對脫不開關系,他居然還躲在一邊,這在以孝治天下的百花國里,簡直是罪大惡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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