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漫言情第七十七章法不責眾 女眷之間的戰爭就像一種信號，雙方之間的爭斗也從以前的暗斗變成了明斗。或許是因為松錦之戰的大獲全勝所以有些精神放松，又或許是因為海蘭珠病死的打擊，皇太極對于雙方之間的斗爭居然選擇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雙方你來我往的時候，代善卻是稱病閉門謝客了。而有心人發現，兩紅旗一系的官員絕大多數還是作壁上觀。原本覺得自己在兩紅旗一邊比較吃的開的豪格有些意外，但是還好四旗對兩旗的對比下，豪格依然是占據著一定上風的。老練的濟爾哈朗雖然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但是代善的拒不見客是連皇太極都擋住了。如今代善身為愛新覺羅家族族長，不管與公與私，濟爾哈朗都沒有條件去逼代善表態。所以最后除了暗罵一句老狐貍之外，卻也沒有特別的在意了，畢竟相比豪格的懵懵懂懂，濟爾哈朗更清楚代善和多爾袞兄弟之間的恩怨，濟爾哈朗有絕對的把握，就算代善為了防止被皇太極清算不肯現在出來戰隊，真到了做選擇的那一天，代善也不會選多爾袞。
而小玉兒卻是應烏拉那拉氏之邀去了穎親王府作客……
“左右瞧著你，倒是比上一次氣色好一些了。”小玉兒見著阿達禮掩了房門這才放下茶杯對斜靠在塌上的薩哈廉道。
薩哈廉卻是笑：“你就哄我吧，我現在什么樣，自己還不清楚嗎？”
小玉兒聞言卻是默然。雖然的確精神了一些，但是瘦骨嶙峋的樣子，說出來誰能相信他不過三十出頭。一時倒也不知道怎么接話，只好轉移了話題：“外面鬧的正精彩，你讓你福晉這樣正式的請我上門做客，他們看到了牽扯到你們可不好。有什么話，讓阿達禮帶給我不就好了？”
薩哈廉咳了一聲：“你就這么不想看見我？”
小玉兒忍不住白了他一眼：“現在還跟我貧。”
薩哈廉似乎有些吃力，往后靠著墊子挪了一下：“有些事，現在讓阿達禮也不好，而且我總是要親自聽你說了才放心。”
小玉兒見他終于正色卻也不自覺的坐直了身子：“你是想知道什么？”
薩哈廉頓了頓：“要十四叔一句準話，那個位置，他到底想不想坐。”
小玉兒瞇了眼，雖然之前雙方心知肚明但是有些事情從來都是你知我知不留口舌的，小玉兒瞬間有些疑心薩哈廉是來為皇太極套話的。
薩哈廉看小玉兒的樣子卻是一陣苦笑：“你是到現在還不信我。”
小玉兒看她的樣子，想起這些日子以來他在暗中的幫助，終究有些不忍：“你是因為最近外面謠言他要扶持十阿哥博果兒做太子的事？”
薩哈廉點點頭又搖搖頭：“這只是其一，事實上說實話你不要生氣，我心中一直都不看好十四叔。”
小玉兒卻是面色不變：“說實話，我也不看好。”
薩哈廉愣了一下隨即卻是笑著咳了兩聲：“這話我得記牢了，下次見到十四叔得告訴他。”
小玉兒無奈的看著他：“你今天就是喊我過來貧嘴的？”
薩哈廉嘆了一口氣：“其實事到如今，我倒不是怕十四叔鐵了心的往這條路上走，我怕的，反而是他下不了決心。”
小玉兒聞言卻是沉默了。別的人不知道，小玉兒能不知道多爾袞的想法嗎？雖然有他們在邊上時時鞭策著，但是實際上他的確有幾次有了猶豫和妥協的心理。只是他現在騎虎難下又有自己和多鐸在一邊看著，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見小玉兒不說話，薩哈廉倒是沒有停：“這話旁的人不懂，哈斯其其格你總是懂的，要想坐那個位置，其他的東西都是非必要的，都是有可以被替代的條件的，唯一不可替代的，就是決心。有些人有野心可是沒決心，擔心這個擔心那個，反倒是錯過了最好的機會。有些人有能力可是沒決心，最后往往是半途而廢。如今放眼咱們滿洲，十四叔不管是出身，能力，還是如今的地位，若是到了那一天，他不管愿意不愿意，必然是那個位置的有力競爭者，可是如果這個時候他還是如同往日一般下不了決心，有不成功便成仁的勇氣，恐怕你為他操心這么久，到頭來只是一場空……咳……”難得說了這么一長串的話，薩哈廉終究還是沒忍住劇烈咳嗽了起來。
“不成功便成仁？”小玉兒低低的說了一遍，卻是苦笑，“多爾袞不是怕死，只是他的性子你也清楚，對外人他從來都是殺伐果斷，你看戰場之上他也沒說有個心軟，只是一旦面對自己人，他卻……”
薩哈廉卻是皺起眉：“什么自己人？哪里還有來的自己人？走到了這條路上，他就注定了只能是孤家寡人。”薩哈廉定定的看著小玉兒：“哈斯其其格，如果十四叔狠不下這個心的話，不如就趁現在的機會，把十阿哥扶起來，當他的權臣吧。”
“不可能”小玉兒一聽卻是猛的站了起來，權臣？如果只是要當一個權臣，小玉兒這些年來何必要擔驚受怕操碎了心？皇父攝政王難道不夠權傾朝野？可是最后的結局呢？更何況他那時是孑然一身沒有身后顧慮，現在呢？有了博敦有了東莪又了雅蘇喀，一旦走到那一步就是全家人的性命啊。
薩哈廉見小玉兒這樣卻只能嘆氣：“你下的了那個決心有什么用呢？旁的人我不敢說，但是豪格我卻比你們了解多了，他跟十四叔不一樣，十四叔當臣子當了將近二十年，我就是擔心瑪父歸天之后他心中的那股勁到現在，還能剩多少？可是豪格呢？豪格是皇長子，從皇上繼承汗位那一刻開始，他就把那個位置當做了自己的。皇上除了他，一直沒有特別出眾的阿哥，他甚至找不到一個能對他有威脅的對手。雖然造成了他性格狂妄自大……咳……”薩哈廉伸手止住了小玉兒想站起來的動作，繼續道，“雖然他性格不怎么好，而且的確毛躁了一點，但是就是他這份想當然，卻往往有可能會支撐他做出一些你們意想不到的事情來。”
小玉兒只是坐著，想起歷史上豪格入川，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那是多爾袞為了弄死豪格故意給他的一個難以戰勝的敵人，誰知道豪格不止打贏了，還打的很漂亮，順利班師回朝。可不就是薩哈廉說的意想不到。
“那你是說……”
薩哈廉似乎有些疲憊，眼睛閉了一會才又道：“哈斯其其格，我不想你出事，所以我才想給你一句忠告，若是十四叔終究邁不過心理那個坎，不如趁著現在所有人都以為他是在為十阿哥出頭的情況下造成既定事實，給貴妃賣個好，好好做的他的皇叔吧。這樣，或許還能保你一個平安。”
小玉兒卻是苦笑：“你方才還說多爾袞心軟，到了你自己反而卻是也天真了。皇叔？若是主少國疑的時候，有個功高蓋主的皇叔呢？皇權之爭從來都是你死我活，不是爭到了那個位置就是結束，退一步講，多爾袞可以扶持十阿哥打敗豪格，可是等將來面對十阿哥的時候呢？如今十阿哥母子什么都沒有，我們站在他們身后自然能得到他們的敬重和感激，可是一旦他們坐到了那個位置上，就算一開始念著情分還能容忍，他們能忍一輩子？當一輩子的兒皇帝？到那個時候，多爾袞才是真正的死無葬身之地。”
薩哈廉看著小玉兒似乎有種要重新認識她的感覺：“沒想到，你想的比我還多。”
小玉兒卻是苦笑，她哪里需要去想，多爾袞被反攻倒算開棺戮尸的畫面在最近一年來幾乎每晚都會夢到。大概真的快到時間了吧？皇太極還能撐多久？雖然看起來一切正常，可是小玉兒卻是記得他是“無疾而終”突然暴斃的。
“既然你看的清，就好好提醒一下十四叔吧。”薩哈廉見小玉兒對扶持十阿哥如此反對，終于卻是不再說什么了。實際上他也很清楚，不管是多爾袞和豪格如今都已經是身在懸崖邊上，退一步就是粉身碎骨。或許自己對豪格這個大小一條褲子的兄弟心懷愧疚了。因為他知道，若是十阿哥繼位，豪格也許還能有條活路，若是多爾袞繼位，豪格卻是一點機會都不會有了。自己卻還想最后一搏，試試看能不能保住這個兄弟的一條命。可惜現在看來，就如同小玉兒說的，有些天真了。
想這些做什么呢？自己不是終究還是要做這樣的選擇。選多爾袞，豪格死；選豪格，多爾袞死，哈斯其其格，跟著死。
還有一條，選豪格，阿達禮也未必能活。想到這里薩哈廉閉起了眼睛。
小玉兒又端起了茶杯，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了聲音，寬敞的臥房里靜悄悄的。
過了半響，薩哈廉卻是睜開了眼：“跟十四叔說吧，兩紅旗有我和大哥在，我阿瑪，成不了事的。”
小玉兒愣了一下，才知道之前說了這么多，居然這才是這次薩哈廉讓著自己來的重點。
“禮親王爺這次病……”
薩哈廉的眼中閃過一絲狠戾：“阿瑪的病，怕是一時好不了。”
小玉兒心中終于松了一口氣。她從不擔心豪格和濟爾哈朗，這兩人從來都不是多爾袞的對手，多爾袞對他們也無親近之意，更無心軟下不了手的節制。小玉兒怕的是多爾袞因為代善施壓做出妥協。岳托并沒有如歷史上這般死在濟南，如今還好好的領著鑲紅旗，薩哈廉雖然深居養病不出面，但是隨著阿達禮軍功累計，他在背后幫襯著，正紅旗的大部分勢力卻已經被阿達禮掌握在手里了。現在的代善和歷史上的那個因為兩個兒子先后橫死所以大權獨握說一不二的代善已經有了本質區別。
雖然知道兩紅旗內部正在新老交替之間的明爭暗斗，但是因為之前的沉默，小玉兒還是有些心浮氣躁。不過現在很顯然，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況下，兩紅旗已經完成了權力交接。至此，小玉兒算是徹底放了心。
真的沒有人知道嗎？小玉兒想起每次自己提起代善都老神在在表示不用在意的多爾袞，總覺得他和巴特爾似乎瞞著自己什么事。
“謝謝你，薩哈廉。”
這句謝謝，小玉兒說的是真情真意。
薩哈廉卻全身放松的靠在墊子上是笑道：“你謝我什么？”
小玉兒抿嘴：“謝你讓阿達禮送了那封信。”
小玉兒說的信，就是在松錦大戰之時，因為私放士兵回家和后撤30里讓援助之糧進入錦州之事，多爾袞被議罪的時候，薩哈廉讓人連夜送給阿達禮的。
當時情況危急，皇太極對多爾袞動了殺心，又不肯被人說卸磨殺驢寒了別人的心，所以不斷的比多爾袞和多鐸自議其罪。其實就是等著多爾袞只要敢說一句自己是死罪他就下旨殺人了，結果因為薩哈廉一封信，阿達禮得了錦囊妙計，四處出擊拉著當時所有駐防錦州的將士上折子自議死罪。所以當皇太極如愿以償的等到多爾袞和多鐸自議死罪的折子的時候，隨同而來的一共76位高中級將來自請死罪的折子，其中有他選定的繼承人豪格。
而當時薩哈廉給阿達禮的信上只有四個字——法不責眾。
薩哈廉聽到小玉兒說這個，卻是一愣，隨即苦笑：“你難得謝我，卻還是為了他。”
小玉兒聞言失笑：“他是我的丈夫，我的男人，你救了他就是救了我，我當然要跟你說謝謝。”
薩哈廉裝作不在意的樣子擺擺手：“謝我做什么，我相信十四叔自己也能想到解決方法，只是我腦子轉的快，搶先一步險搶一個功勞再說，這不，賺了你一句謝謝也不錯。”
小玉兒看著薩哈廉這般卻也是笑，看到他心情不錯總也是好的，他本來就是苦熬著，但是看到他的這般開朗總比看到一幅死氣沉沉的樣子要好，太醫早說他不成了不成了，可是卻一直這么拖著，不見好，卻也不見壞，想來就是這心情的緣故了。
薩哈廉這時卻是斂了笑容：“我當時問你的問題，你現在還是那個答案嗎？”
小玉兒沒想到薩哈廉突然轉換話題卻是一時驚住了，端著茶杯的手就這么僵著，半響沒有動。
薩哈廉看到這般模樣哪里還能不知道答案，暗罵了一聲，唾棄了一下自己居然到現在還有貪念居然現在還不死心。
小玉兒愣神了一會臉色卻是有些放緩：“這種事情……”
有些意外小玉兒居然會開口，薩哈廉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抬起頭看著小玉兒，小玉兒卻似乎沒有注意他，反倒是盯著手上的茶杯出神：“這種事情，本來就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或許，選你的理由有千百種，但是你還不是他。我只能說，我只是在一個對的時間遇上了一個對的人。”
薩哈廉自嘲的扯了下嘴角：“這話說的深奧的我都聽不懂了，看來我跟你卻是在錯的時間遇見了錯的人。”
“或許，錯的只是時間吧。”小玉兒最后這句卻是含在嘴里說的低聲，薩哈廉自然沒聽到，小玉兒也在自己說出口之后嚇了一跳。
自己對薩哈廉，難道真的有過心思？
看著眼前已經有白發，臉上已經瞧不見一點生氣，病入膏肓的人，小玉兒卻覺得好像還是當初看到的那個意氣風發的在酒店門口打奴才的驕縱小三爺。
若是那個時候，在科爾沁第一次遇見的人是薩哈廉，若是自己認識薩哈廉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是小玉兒，若是當初努爾哈赤不是指婚而是讓自己選……
人生哪有那么多若是……小玉兒心中嘆了一口。
從穎親王府出來的時候，小玉兒不知道怎么的，卻是有些感慨，轉頭吩咐和卓：“暫時不回府了，咱們出去轉轉。”
等和卓安排好侍衛，小玉兒這才帶著和卓往集市走去。
此時的盛京已經成為遼東乃至整個關外的政治經濟中心，繁華之景比現代的城市也不遑多讓。
和卓撐著單薄的日子，在小玉兒身邊想要撐起一個不會被人擠到的空間卻是失敗，小玉兒卻是笑著拉起她的手，阻止了她繼續做無用功。
大概是因為當年烏娜“背叛”的陰影，小玉兒對和卓倒沒有任何改造的心思，她原本怎么樣到現在還是怎樣。來到這個世界將近三十年，小玉兒已經不會再天真的認為自己可以改變這個世界多少的東西，連自己最想改變的那個人，花費了幾十年的光陰效果也并不理想，更何況這些沒幾年又要放出去嫁人的人呢？
只是剛才過去的那個人，怎么瞧著有點像那個她想改變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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