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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同樣的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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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雕龍畫棟的宮殿廡廊處掛著一個空空的鳥籠子。

  戚安寧不叫人把那東西拿走,她想要每日看著,提醒自己再不能重蹈覆轍,成為一只籠中雀。

  春風順著窗欞吹進殿中,把人的瞌睡都吹散了,坐在床邊的女子伸了個懶腰,將手中的書卷放在一旁,“春櫻,有什么點心么,我餓了呢。”

  端了一碟子荷花酥遞到她跟前,精致的點心仿照荷花做成,外皮兒是深粉色,越往里顏色越淺,層層花瓣的最中間盛著豐富餡料,豆沙上還插著一小朵兒鮮嫩的綠葉,露珠點點,就像是從湖里新摘出來的一樣。

  看著那盤子糕點吞了吞口水,南國點心和南國的女子一樣,又美又甜,難怪鄰邦想娶,若是生得丑一些,恐怕就直接打仗了,哪還需要費這些心思。

  想到這兒忽而就笑了出來,蜀國的王上好色又好戰,若送過去一朵兒帶刺兒的野薔薇,恐怕正和他胃口也說不定。

  “這點心太甜,蕓姑怕您吃了膩得慌,特意煎了盞茶給您。”

  宸佑宮里的人都覺得三公主自病了一場之后變了很多,不但不挑食了,連脾氣都好相與了,雖然這變化是好的,但多少叫人覺得奇怪,蕓姑怕安寧有心事,追問了幾次才得知真相。

  公主說自從知道自己身患頑疾之后,總擔心有今天沒明天,所以便對眼下的生活分外珍惜,希望能積福積德,好活久一點。

  蕓姑當時聽完就哭了,她可憐安寧小小年紀便要承受這些,難怪一夜之間懂事這么多。其實自己寧愿她一輩子都不用長大,跟身體康健相比,任性一點兒又算什么呢。

  可安寧活了兩世,南國北國宮廷里的齷齪手段見了許多,知道蕓姑只得一個,沒人會如她那般一直慣著自己。

  “姑姑真好,知道我叫了阿祐來,竟還肯給我煎茶。”笑得一臉戲謔,她這話是對著外面說的,也不知蕓姑能不能聽得到。

  春櫻聞言也抿著嘴偷笑,小聲對著安寧道,“蕓姑也只會守在外面多叮囑裴公子幾句,她哪舍得說您。”

  “那真是可憐阿祐了,替我捎話本兒,還要受罵。”

  似是實在聽不下去,蕓姑一撩珠簾兒走了進來,“公主,您想捎東西沒關系,大不了叫裴公子給了太子,再叫太子給您就是了。”

  “阿兄課業那么忙,哪能叫他跑來跑去,蜀國的使臣過幾日就要來了,阿爺交代了他一堆的事兒,我這個時候為了個話本兒打擾他,過意不去啊。”喝了口茶,安寧舒服地嘆口氣,“姑姑的茶真香,一會兒給阿祐也倒一盞吧,天兒那么熱,外面跑久了容易口干。”

  睨了她一眼,神色里頗有幾分無奈,“公主真的對裴公子有意么?”

  “奴婢記得公主從前并不喜歡人家。”不僅是不喜歡,安寧對裴祐的看不上是帶在臉上的,她討厭他的溫潤性子,仗著人家喜歡她還時常捉弄人家,甚至有好幾次叫人在大庭廣眾之下下不來臺。

  “我身體不好,也只有裴祐肯讓著我吧。”托腮看向窗外的鳥籠子,她不明白為什么每個人都要問他這個問題,“我倒擔心委屈了他……”

  “不委屈。”少年不知何時走了進來,裴祐笑得溫柔,縱然臉上到了幾分羞怯,可眼神卻異常堅定。

  能和她在一起,怎樣他都不覺得委屈。

  “你什么時候來的,”安寧咧著嘴笑笑,倒真有幾分少女見著情郎的嬌憨味道,“怎么還學會偷聽人說話了。”

  蕓姑見狀,對周圍人使了個眼色,眾人便隨她一并退下了。

  “我不是故意偷聽,是恰巧……”

  被他認真的樣子逗得不行,安寧也學著收斂笑容,“那你會生氣么,我仗著自己生病,拿你當救命稻草了。”

  “怎么會,這有什么可氣的,何況你這病又不是一定治不好。”

  “那若就是治不好呢?”

  “那也沒關系,反正不論怎樣,我都會照顧好你,不讓你發病。只要你好好的,我做什么都愿意。”

  “阿祐,你真好。”直直盯著他,看得少年臉又紅了幾分。

  安寧于是也不再逗他,收回手規規矩矩坐好,“對了,事情辦得怎么樣了,還順利么?”

  “很順利,驛館上下都打點好了,你跟我說的那些話我一字不落教給了他們,一定沒問題。”

  “那就好,”松了一口氣,既然萬事俱備,那就只差一陣東風把這把火燒起來便好了。

  “阿祐,等咱們把長姐的事情解決了,我就跟阿爺說要他將我賜婚于你,好不好?”

  少年聞言先是一愣,繼而眸底像是撒進了揉碎的星光,熠熠生輝。裴祐歡喜得不知說什么好,雖然安寧這幾日對他忽然轉變了態度,但這樣鄭重的表白卻是第一回。

  自她醒來后心里那種患得患失的感覺終于消散了,少年點點頭,“我會叫父親去求陛下賜婚,只要你愿意,我會一輩子待你好的。”

  “阿寧,我從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

  安寧也沒想過會有這樣一天,她會為了逃離荀域,選擇一個并不怎么合心意的夫君。

  不知是心疼他還是心疼自己,小姑娘吸吸鼻子嘲笑道,“傻阿祐…”

  裴祐走后許久,安寧依舊坐在窗邊發呆,曾幾何時,那個人也說過同樣的話。

  彼時少年被欲望燒紅了眼,吻著她的唇瓣輕言承諾,也說一輩子都會待她好。

  后來她才知道,男人的話,尤其是在床上的話,一個字兒都不能信。

  荀域不過是擔心自己把他在北國做質子時受的那些恥辱傳揚出去,所以才將她留在了宮里,榮華富貴得養著,好堵她的嘴。

  最后的最后,他說他對她從沒有過半分真心,而今她不但自己生不出孩子還叫旁人落了胎,謀害皇嗣,罪無可恕。

  北國那時兵強馬壯,被秘密關押的戚安逸終于叫他折磨死了,再沒人知道那些過往,所以她也沒用了。

  還好有長姐,遠在蜀國還替她撐腰,不然等待她的絕不只是冷宮那么簡單。

  所以她現在最該做的就是好好守護姐姐。

  定了定神,安寧喚了棠梨過來,“你方才說阿爺明日要宴客,都有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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