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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章 大樹將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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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7章大樹將倒  今兒也巧,大山一早也去找周濂,撲了空后,也尋到坊子里去。此時,兩人正在周濂酒坊后院的管事房間敘話,說的正是賀大少爺買鹽的事兒。

  也才剛起了頭,外面人報,賀二少爺來了。

  大山一怔,笑道,“可算是回來了。”說音落時,賀永年已進了議事房。周濂眉頭凝了凝,站起身子,指著他的衣衫道,“怎么這副情形?那邊出了事兒?”

  賀永年低頭瞧了瞧自己的衣衫,已汗濕大半兒,灰塵仆仆的。微搖了搖頭,“眼下還好。前景不太妙”

  周濂松了口氣兒,重新坐了下來,叫外面侍候的小廝打水與他沐浴,并取一套自已的衣衫與他換上。待賀永年梳洗過后,他才道,“我與大山正說著這邊兒的事,我們先說哪一宗?”

  賀永年道,“先說鹽這一宗吧。如何,可有進展?”

  大山替他倒了茶,笑道,“大有進展那賀大少爺上套了前兩日湊了一萬兩銀票給了金世誠。這其中金世誠抽兩成,剩下的八千兩,五千兩換鹽引,三千兩打點鹽運上的各級官員。”

  此時周濂笑著插話,“賀夫人帶著那兩個姨娘來了安吉,正住在你們府上的別院中呢。”

  賀永年眉頭微動,卻也沒說什么。周濂接著道,“五千兩銀子,按官價,近一萬引的鹽了。一引鹽是三兩銀子的稅……賀大少爺至少要再投三萬兩的銀子,才能拿出鹽來。他要換現錢,暫時不會動宜陽的鋪子,能動的大約是方山和青蓮的鋪子。接手鋪子的人我替你找好了。鋪子拿到手后,你怎么辦?”

  賀永年笑了下,“自是轉手。”

  周濂點點頭,嘆了一聲,“好。你即拿了主意。就且等著結果吧。金世誠打著去幫他張羅鹽引的名頭離了安吉。已走了五六天,大約再有五天便回。出面去買鋪子的人我已替你找好了。接了手后立刻轉手。中間若虧了,你給補上,若賺了,還是你的”

  賀永年舉了舉茶杯,“謝三姐夫!”

  大山這才在一旁問道,“年哥兒,你說梨花小舅舅那邊兒情況如何?”

  賀永年斂了笑意,看了看兩人,嘆息,“早先和三姐夫猜得不錯。德州果然有事兒。且不是小事。”

  “我到時,他還未到任上,先四處走訪了,聽坊間閑言。德州的事兒是從兩年前的虛江修堤之事引起的。虛江一條江堤花了近三百萬兩銀子,去年夏天剛修好,一場秋初瀑雨,江堤便決了口了,淹了下游虛江縣和白河縣。坊間都傳這前任知府兼任河道衙門總管張存禮伙同德州地方與河道官員貪了修堤銀子。朝廷連派了兩任的官員前來查這案子,均無功而返……”

  周濂目光投向門簾外,“前面這兩任官員是蔣相的人吧?”

  賀永年點頭,“正是。”

  大山聽得迷糊,但大概的意思卻懂了。奇怪的問道,“派對手的人來查,還查不出來。何舅舅去,可算是自己人查自己人了,能查出什么來?如果是我,我定然是會護著的。”

  周濂笑了笑,“蔣相一黨如日中天,新皇器重倚靠有加。這會兒再查不出什么來,大約是要借題發揮,給桂相一黨安個什么罪名了。所以,只能自己人去,而且也必須得查出些什么來。即要查出些什么,也不能查出太多,這大概是他的難處吧?把牽涉在其中的人控制在德州這個地方。這事兒便做圓滿了。”

  賀永年點頭,“這是他的一難。還有另兩難呢。我到德州時,正值虛江端午訊,大暴雨下了兩天兩夜,水位猛漲,德州境內八個縣,無一幸免,都決了口子。災情最嚴重的仍然是去年受災的虛江縣和白河縣。最后一難,是小舅舅到了任上后,我才知道,這新任河道總管是蔣相那邊的人,跟著他一道兒上任了。”

  周濂神色凝重起來。本是閑適的靠在椅背上,緩緩將身子直起,扣桌的食指也停了下來。

  半晌一嘆,“這次真難了。”

  賀永年點頭,“是,放那么個人任河道總管,這是在逼著小舅舅往深里查。一旦開了頭,想停是停不下來的。不停……傳言說那三百萬修堤款,有一半兒都進了京中那些人的口袋牽涉廣了,到時更是身不由已。”

  大山急忙問道,“年哥兒,那何舅舅怎么說?他去時不知道那邊的情況么?”

  賀永年道,“小舅舅說,到德州之前他便有心理準備,只是這場端午訊,卻出乎他的意料。現正忙著救災呢。”

  周濂嘆了一聲,“可惜我們什么忙都幫不上。”

  賀永年也點頭。

  周濂又問,“那小舅舅對查修堤款一事,是個什么態度?一查到底?還是虛應付?還是半查半遮掩?”

  賀永年搖頭,“你知道,他是不會說的。他到任上五日,我只見了他兩面。便將我趕了回來。”

  周濂坐了半晌,突然抬頭一笑,“算了,都別想了。他先前在京中,不過是個翰林編修,即便是查不出什么來,不過是個辦事不力罪名,最壞的結果是革職。”

  賀永年知道事情遠非他說的這么簡單,若真是革職,能保往性命,也并非太壞的結果。

  繁花如錦的德州街頭如今是災民成群,德州城外,大半田地被淹,一片汪洋……可卻也真幫不上什么忙,便點點頭,“嗯。”

  七月初何氏一行從京中回來,李薇姥娘許是因見了兒子孫子的緣故,整個人容光煥發的,比走時精神好了許多。李薇得了何氏差人送去的信兒,歡喜的得不行,略換了衣衫,坐著馬車直奔家中。

  她到時,李薇姥娘正與春蘭說著話兒,“……春蘭吶,你小舅舅家的小寶貝真真是喜歡死個人了,小眉眼似你小舅舅似得好,見人逗他,他便樂,乖巧得很吶只是你小舅舅的差事派得不是時候,若不是我們路上走得急,怕是連他一面也見不著。這個不懂事的文軒,怎么能放著兒子媳婦兒,就這么急著去了任上……”

  李薇在外面兒聽見,一愣,小舅舅升職了?怎么沒聽人提起過?一面笑著進了正廳,“姥娘,你們可回來了,快想死我了”

  李薇姥娘笑瞇瞇的招她過來,上下打量了一番,最后將目光定在她的腹部,慈愛的拍著她的手,“梨花,早些給姥娘再添個小重外孫來”

  李薇不妨她竟說出這么一句話來,臉上一紅,撒嬌道,“姥娘真是的,重外孫好幾個咧,您又不缺”

  何氏自到了家,心里的一塊石頭才落了地,這會兒也湊過去說話,瞪李薇,“哪有老人不盼兒孫輩兒的。”

  又轉向李薇姥娘道,“娘,小重外孫子馬上就有一個。春杏家的呀,快了往前九月里你且等著吧。”

  李薇趁機悄悄退到一旁,在春蘭身邊坐下,問道,“二姐,小舅舅外派了官么?”

  春蘭點點頭,“是,德州知府。娘和姥娘去時,他正準備啟程,在京中陪了兩天。”

  李薇一愣,“德州?”春蘭悄悄扯了下她,“等會兒再說。”

  李薇忙點頭。便與又姥娘敘了些路途勞頓,何文軒家的男娃兒如何喜人,直到何氏催梨花姥娘姥爺去歇著,也安排大舅和大妗幾個歇去。春柳也來了。

  母女幾個聚在廳里,說家常話兒。

  何氏便問起賀府那邊兒的情況。李薇挑著簡要的事兒說。說到賀夫人一行去了安吉避閑言閑語。

  何氏嘆了一聲,拍拍她的手,“你幾個姐姐嫁的家境都簡單些,偏你的最麻煩,早些了了事兒,分開來住,也圖個日子清靜。”

  李薇呵呵一笑,“是呀,誰說不是呢。不過,快了吧。對了,娘,你們回來時,路過安吉,可到年哥兒的酒樓里去看了?那酒樓有我的點子呢,生意可好?”

  她一提這個,何氏登時眉開眼笑,“好,好。生意好得很。那個專門招待女客的院子,原來我想著是不成的,誰成想,生意竟然極好。我和你姥娘大妗子兩個表嫂,還特意在那里面吃了一回飯呢。菜的味道也好。”

  李薇呵呵笑將起來,自這酒樓開業以來,一天也能有二十兩的贏利,一年合下來,約有五六千兩的收益,竟與她的田莊收益差不多。

  春柳在一旁笑道,“梨花現在也是咱們家的有錢人了。以我說,你和年哥兒干脆在安吉置了宅子,只說在外面做生意,早早出去住算了。”

  李薇點頭,“這些日子我也在琢磨這個事兒呢。可我不舍得爹娘和姐姐們。姐姐們現在成了家,我管不了了。若真要去住,爹娘也得去。”

  李海歆方才一直在一旁默默聽著,這會兒便插話道,“暫時去不得。你嬤嬤爺爺年齡大了,我與你母親也不能離太遠了。”

  何氏也知丈夫自發現了梨花姥娘的異常之后,心里頭擔心起梨花嬤嬤來。她再不好,再挑事兒,總是親娘,這點是抹不掉的。心底也認為李海歆說的對,便笑著拍李薇的手,“你爹說的也是。要說人這一輩子,無非爹娘兒女的掛心。早先是照看你們,把你們都照看大了,輪到要照顧爹娘了。”

  李薇有些失望,但一想往安吉去,也只是計劃中的事兒,不知哪天才能離開府里,便住了嘴。

  何氏去安排晚飯,李薇趁機將春蘭拉到最后面的小院里,與春蘭悄悄說道,“二姐,年哥兒先前與你提過去德州的事吧?”

  春蘭點頭,“是,五月里他回來提及過。”

  李薇沉思著,一邊道,“他只說去德州辦事兒,我只當是生意上的,也沒多問。算算時間,那會兒他應該已知小舅舅去德州任職了吧?為何與我們一字沒提?”說到這里她住了嘴,翰林編修升知府,這算是坐飛機火箭似的升職了。按說是對他們家而言是大喜事兒,他瞞著不說,是不是另有隱情?

  春蘭想了想,道,“也許是正巧去有事兒,巧合了。”

  李薇不敢說旁的,只是點頭附合,“嗯,也有可能。”

  次日用過早飯,李薇姥娘一行都要歸家,何氏也知道這一離開家三四個月,都掛心家里,也不多留,送了他們出城。

  李薇自賀夫人不在府上以來,頗為逍遙自在,送了人走,又去莊子上瞧了瞧莊稼,苞谷穗子長得比去年大不少,也齊整了些,現在粒子正在灌漿,再過個十五六日,苞谷便能煮著吃了,今年不閏月,節氣趕到八月初十左右,便要開始收秋了。

  雞娃兒子已長得半大,一群一群的在田里跑得歡實。李薇在田里消磨些時光,又去何氏那里用了晚飯,磨到天將擦黑,才回了賀府。

  剛進了院子,桂香便回道,“小姐,大少爺回來了”

  李薇一愣,近些日子賀家大少爺回來的倒勤快,李薇自然能猜到為什么,但卻沒細問過賀永年,總之這種事兒,知道的人愈少愈好。她也不在幾個丫頭面前提。

  便道,“他回來有什么奇怪的,近些日子不常回來么?”

  桂香道,“這回不一樣呢。聽方哥兒說回來的時候,臉色陰沉得很,象是要吃人殺人一般。”

  “哦”李薇點了點頭,“其它還有什么事兒?”

  桂香搖了搖頭,“大少爺進了院子便沒再出來,其它的不知道。”

  賀蕭前兩天去了青蓮縣,視察那邊兒的生意,至今未回,若大少爺的臉色不好是因為那鹽字將他套住,不知道他會不會把握著這個機會,淘騰些銀子出去呢。

  大約十天之后,賀蕭一行終于回來了,得到信兒,李薇有些詫異,自她嫁進來之后,賀蕭去外縣巡視生意,最多不超過五天便回。這次去的時間可不短。

  忙讓麥芽去打聽消息。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麥芽匆匆跑進來,急慌的道,“小姐,小姐,大事不好了。”

  “什么事兒這么慌張?”

  麥芽兒臉色微微發白,急切的道,“我……我聽給老爺趕車的佑哥兒說,咱們在青蓮與方山的鋪子全都易了主老爺當時便氣倒了,半路上已使人去叫大少爺二少爺回來”

  “哦”李薇眉頭一動,心中卻暗喜歡,又松了口氣,卻裝作十分吃驚的樣子,“易了主?是誰賣的?是大少爺?”

  麥芽兒搖頭,“不知道。那幾個鋪子都不是從咱們賀府手中接過來的。”

  李薇再問,“那這么大的事兒,原先的伙計管事兒怎么都沒來報個信兒?”

  麥芽兒搖頭,“不知道呢。”

  李薇擺擺手,讓麥芽兒下去,又讓幾個丫頭都出去,在屋里尋思起來。這事定然是他與周濂做得無疑,若要避開那些鋪子里的賀府的忠心管事兒也不算太難,隨便找個什么由頭打發出去十來日,這事便做成了。

  再結合那日大少爺回來,神情陰暗,心說這下,是真的要結束了。

  第二日一大早,李薇是被人吵鬧聲驚醒的,翻身坐起,看院中幾個丫頭又在竊竊私語,院外似是人來人往的,聲音嘈雜。

  揚聲叫麥穗進來,“外面是干什么呢,這么吵?”

  “回小姐,好象是與咱們府上有往來的商戶們,不知誰走了風聲,說咱們方山青蓮的鋪子易了主。他們是來討先前供貨未結的貨款呢。”

  李薇一邊穿衣一邊問,“有多少人來?”

  麥穗回道,“最早來的有四五家,現在還不斷有人來。老爺病倒了,都是那個叫東子的接待那些人呢。”

  李薇點點頭,又道,“讓方哥兒在外面聽著些,看看府里頭是如何應付的。”

  “哎”麥穗應了一聲,匆匆出去。

  李薇穿好衣衫,坐在銅鏡前,半晌微微一笑,這兩個人實在太可怕。還是他們的老路子老辦法。能拿的便拿,不能拿的便毀。

  古代商人重信譽,這么一鬧,即使宜陽這幾個鋪子他拿不到手,名譽受損,慢慢沒落也是在意料中事。

  不知賀蕭知道了真象會做何感想?

  而此時,賀大少爺賀永凌正在安吉最富盛名的客棧中,對著一間空蕩蕩的房屋發呆,突然轉身揪起店小二的衣領,雙目兇光畢露,透著無望的瘋狂,“人呢,人呢,人去哪里了?”

  店小二苦著臉道,“這位爺,這客人昨兒傍晚說突然得了信,有要事,退了房便走了,您問我,我哪兒知道啊。”

  “那他沒留下沒什么口訊”賀永凌不死心的問道。

  “沒,沒有”小二戰戰兢兢的回道。

  賀永凌身后的長隨,一臉急切的道,“大少爺,我們這是被騙了。趕快回去告訴夫人,然后去報官吧。”

  “對,對,先報官他昨兒走的,定是走不遠”賀大少爺將店小二猛的一推,店小二摔倒地上,哎喲喲的叫喚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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