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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九章 藏寶之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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棄婦惹桃花  混沌了兩天之后,蘇珊開始重建自己的思維。她先從認識周圍的世界開始。

  她觀察現在身處的這個地方,應該是一家小醫院。病房的環境有些簡陋,只有一張病床,一支輸液架,一只小儲物柜。

  上午九點之后,會有一位姓胡的女醫生過來給她查床。胡大夫神情和藹,平易近人,總會笑瞇瞇問她,食好不好,晚上睡得怎么樣,順便用聽診器幫她聽一聽心肺功能。之后就會告訴她,今天可以抽血、做個化驗什么的。

  蘇珊暗自嘀咕,這樣的醫生自己也能當!不過就是流程式的作業,醫生只會問些無關緊要的問題,而所有診治病情的關鍵工作,都推給了化驗室。

  好脾氣的胡大夫走了,用不了多久,就會聽到一陣“隆隆”的聲音,這是護士推著堆滿輸液瓶和輸液器的小推車在病房的走廊里經過。接著,會有護衛進來,在輸液架上掛好瓶子,給蘇珊扎上輸液針。

  蘇珊對藥瓶里的液體也存有一些質疑。她甚至猜想,瓶子里面說不定根本沒有任何藥物,就是一些鹽水或者糖水。

  不過,眼看著瓶子里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滴落下來,又順著軟管進入了自己的身體,蘇珊產生了一種很奇妙的感覺——她認為,那不停滴落的“每一滴”,就是時間里“一秒鐘”的具體表現,當這樣的“一秒鐘”由軟管進入自己體內時,時間就會與自己的身體悄悄融合,產生奇妙的化學反應。

  蘇珊試圖去擺弄軟管上的流量控制器,因為她想體驗一下控制時間流逝的樂趣。

  這時,一只小手忽然摁住了她的手,說:“蘇阿姨,您別亂動它,這流速是護士姐姐調好了的。醫生說您是電解質紊亂,輸液的速度必須要控制好。”

  說話的人是位小姑娘,看上去有十六七歲的年紀,圓圓的臉,皮膚有點黑,雖然相貌平平,不過兩只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很有精神。她扎著一只漂亮的馬尾,齊留海,身上的牛仔服有很多的鉚釘和細鏈,行動的時候能把人的頭晃暈……她說話脆生生的,語調是帶著某種方言的普通話。

  “你是誰?我在哪兒?”這是蘇珊醒后說的第一句話,之前胡大夫來查床時,問的話都是由這位小姑娘代答的,蘇珊什么話都沒有說過。

  小姑娘瞪著大眼睛,仔細端詳了蘇珊一會兒,說:“蘇阿姨,我是小玲啊,您都忘了?您是來我們這小山村旅游的。前兩天,您住到了我們‘老金家的農家樂’,我去您房里叫您吃晚飯的時候,發現您暈倒在床上……可把我們全家人嚇壞了,我爹趕緊用三輪車把您送到我們縣城的這家醫院。”

  蘇珊使勁甩了甩頭,她的記憶里可沒有這么一回事!她最近的記憶是,正在上高三的她,在模擬考的考場上,因為一道數學題卡了殼,急得抓狂!后來,她就沒有了知覺。

  “你叫我什么,‘阿姨’嗎?你多大了,我比你大不了幾歲?”蘇珊逮到一個關鍵問題。

  小玲笑嘻嘻地說:“您比我大十六歲,我叫您一聲阿姨還是可以的?當然嘍,如果您不喜歡聽,我可以改叫您姐姐。”

  “比你大十六歲?!”蘇珊又要抓狂了,自己還在上高中,自己才只有十八歲啊!

  “雖然您長得挺年輕,不過我還是知道您的真實年齡,奇怪我怎么知道的,是嗎?很簡單啊,我有您的身份證啊!您要入住我們‘老金家的農家樂’,您能不把身份證交給我們嗎?”小玲說起話來,就像人們常說的,像竹筒倒豆子一樣。

  小玲說著話,從儲物柜上的一只手提包里,把蘇珊的身份證拿給蘇珊看。蘇珊根本不記得自己有這樣一張身份證,她一把搶了過來,看了又看,雖然是同名同姓,出生地也相同,不過照片上這人,根本不是她嘛!

  “這身份證不是我的!”蘇珊有些氣憤地把身份證扔還給小玲。

  小玲詫異地說:“怎么會!這上面的照片跟您長得一模一樣。不信,您自己照照鏡子。”說著小玲遞給她一面小鏡子。

  蘇珊拿過小鏡子,前后左右仔細照了一會兒。忽然,她忍不住發出一聲尖叫“啊——”

  小玲楞了一下,隨后撒腿就往外跑。她出了門,直奔護士站,拉住一個護士就說:“姐姐,姐姐,32床的那個病人,有精神病……”

  小護士剛才聽到了那聲恐怖的尖叫,現在聽小玲這么說,她也有幾分害怕,忙去醫生辦公室找負責32床的胡大夫。

  胡大夫聽后也半信半疑,這個外地來的病人確實透著幾分古怪,整天不言不語,癡癡呆呆的。于是她帶著兩名護士,匆匆來到蘇珊的病床前。

  到了病房一看,卻看到蘇珊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正安靜地在病床上半躺半坐著輸液。

  蘇珊看到胡大夫等人來了,主動沖著胡大夫笑笑,說:“胡大夫,我沒事兒,就是心里悶的慌,忍不住叫了一聲……”隨后她又沖著躲在門外向內偷窺的小玲說,“小玲,多謝你這些天在照顧我,剛才嚇到你了,真對不起。”

  胡大夫看蘇珊頭腦清楚,說話很有條理,完全是個正常人的表現,就笑笑說:“沒事兒就好,沒事兒就好。”又問蘇珊,“蘇女士,那您現在覺得身體怎么樣了?”

  “好多了,身上有力氣了,腦袋也清醒了。”蘇珊邊說話,邊用沒扎著針的那只胳膊,做了幾個伸展動作。

  胡大夫笑笑說:“很好。再觀察一天,你就可以出院了。”又隨口問了一句,“蘇女士,你是外地人,需不需要我們幫你聯系一下家里人?”

  “哦,不用,既然已經好了,我會自己回家的。”蘇珊很得體地回答,又說,“胡大夫,多謝您的照顧啊。”

  “不客氣,你多休息。”胡大夫用大夫們常用的作辭話語結束了對話,隨后領著護士們走了,出門時,她對站在門口的小玲,很隨意地說句,“小玲,好好照顧你阿姨。”

  小玲怯怯地點點頭,又回到了病房內。

  蘇珊對小玲善意地笑了笑,她努力讓自己的表現像個正常的人。雖然她現在仍搞不清楚自己遇到了什么怪事,但是在學校里混了很多年的她,明白在這世間生存的關鍵要素——自己的表現必須符合大家想像中的模樣,否則就被老師和家長沒完沒了的訓斥……

  如果她不想像某些特別調皮的學生那樣,期望引起老師和家長的過多關注,那么,她就要乖乖地依照別人指定的規范去做。所以說,她一直都是很乖的。

  蘇珊把儲物柜上的那只手提包,檢查了一下。因為據小玲說,那只包是屬于她的。

  而且小玲告訴她:“蘇阿姨,我家沒錢,您住院兩千塊押金,都是從您自己的這只提包里拿的。幾十塊錢的零錢不計,一共一萬塊,現在還剩下七千九百塊,我拿了一百塊去買飯了……”隨后又趕緊補充道,“我畢竟是免費在這看護著您吶,您在這兒已經住了兩天,我要吃飯,還要幫您買飯。再說了,如果您真請個看護來照顧您,一天一百塊都不止啦,您說對不對?”

  “當然對。”蘇珊機械地回答。蘇珊這么回答,只是因為她看出小玲期待她說“對”,就像每回課堂上老師問“同學們,對不對啊?”同學們都可以毫不動腦筋地回答“對——”同學們都這樣回答肯定沒問題,你要是發出了其他怪聲,問題可就大了。

  “阿姨,一看您就是有錢人,您肯定不在乎我吃這幾頓飯的,對?瞧您這衣服,反正在我們這小地方根本買不到!還有您這手提包,這可是世界名牌啊,大概要一萬多塊?包里面還有一張銀行卡,說不定卡里面錢更多呢!”

  “什么破玩意兒要一萬多塊錢?!”她有些憤憤不平地看著自己手里這“破玩意兒”,分明跟媽媽上街拎的購物袋差不多嘛。不過,這東西看上去確實有種非同一般的感覺,也不知道是用什么材料做成的,上面還有菱形格紋的暗花。但是蘇珊更感興趣的是,這里面真有那么多錢嗎?

  蘇珊打開包一看,首先發現了一沓紅彤彤的鈔票。蘇珊拿出來一張,帶著幾分懷疑的神情反復看了看,這種紅彤彤的紙片片,是真錢嗎?她印像中的錢應該是深藍顏色的啊。

  忽然她一抬頭,看到小玲正以充滿研究和探詢的目光望著自己。她可不想再讓別人誤以為自己是神經病,于是她決定掩飾自己的無知,故做老成地說:“那個,小玲啊,等我輸完了液,我們一起出去買飯吃,好不好?”

  小玲有些遲疑,說:“好是好,不過蘇阿姨,您可別再突然暈倒了。”

  “不會!”蘇珊果斷地揮揮手,又假作大方地說,“你看我這么有錢,你想吃什么,咱們就買什么。”

  “好!”小玲高興地答應了,同時開始盤算,等會怎么好好敲這古怪的蘇阿姨一筆。小玲心想,自己可不是壞小孩,如果自己是壞人,當這古怪阿姨昏倒的時候,自己就把她提包里的錢都拿跑了。自己在醫院里陪她這么多天,又無微不至地照顧她,等會兒讓她請自己一頓大餐,也是應該的嘛。

  蘇珊輸完了液,正是吃午飯的時間。本書請訪問。兩人高高興興地走出醫院大門,去找地方吃飯。

  小玲滿心打算讓蘇姍請自己吃頓大餐,哪知蘇珊一出門,直奔醫院門口的包子鋪。她只給自己和小玲各買了兩只包子。

  小玲看著手里的包子,不由撅起了嘴,心想:“天底下的富人都這么小氣?”

  這時忽聽蘇珊說:“小玲,你看那邊有家小商店,我們去里面看看什么好吃的。”

  小玲抬頭一看,那是一家小超市。她這回高興了,領著蘇珊進了超市,隨后開始搜集各種零食。

  蘇珊沒注意小玲在買什么,她正站在收銀臺旁邊看電視。電視上新鮮艷麗的畫面深深吸引了她,就算小玲叫她付帳時,她也沒有因為小玲買了兩百多塊錢的零食而吃驚。因為她從電視中發現,這世界讓她吃驚的地方太多了。

  小玲買了零食,又提出她想去網里玩會兒。“我跟你一起去。”蘇珊忙說道。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她只認識小玲這一個人,她有種感覺,她必須跟緊小玲,不能跟她走散了。

  小玲其實并不想讓蘇珊跟著,因為蘇珊的模樣,很像去網逮逃學小孩的家長,領著蘇珊進網,恐怕先會在網里引起一陣不必要的恐慌……不過當她對上蘇珊可憐巴巴的眼神時,心一下子就軟了,無奈地說:“好。”隨后小玲一手提著大包的零食,一手挽著蘇珊,走進了網。

  蘇珊和小玲在網里,玩兒到了很晚很晚。晚到一出網的門,就看到了第二天的太陽!因為一直在吃零食,她倆也不覺得餓,便直接回了醫院的病房,擠在一張病床上,倒頭就睡。

  一團和氣的胡大夫來查床的時候,她看到的正是這二人呼呼大睡的情景。胡大夫不由微微皺了下眉毛,隨后告訴身邊的護士說:“等她們醒過來,就讓她們辦出院手續。”

  “我不會做,我不會做,我全都不會做!”

  小玲搖醒被夢魘住了的蘇珊,問:“蘇阿姨,您夢到什么了?”

  蘇珊睜開眼,看看周圍的環境,不由低頭嘆了口氣:“我剛才夢到自己在考試,有道數學題怎么都做不出來,累死我了!”

  小玲充滿同情地點點頭,說:“我也是,雖然不上學了,可還是經常會夢到考試,每回都是噩夢啊!”

  蘇珊抬頭看看小玲,好奇地問:“你年齡還這么小,就不上學了嗎?”

  小玲聳聳肩說:“沒辦法,我學不會。還不如在家里幫著做些事情呢。”

  這時,一個護士推門進來,說:“喲,你們睡醒啦,去辦出院手續。”

  “出院?”蘇珊楞楞地問,她在猶豫,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里,出了院還能上哪去?

  小玲卻已經在旁邊歡呼雀躍起來,說:“太好了,我去幫你辦出院手續。”隨后,小玲跟著護士出去了。

  蘇珊則繼續發楞。昨天,她跟著小玲在外面轉了一圈,從電視和網絡中她得知,現在距她上高中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十四年!

  她不明白這十四年自己是怎么過來的,因為她沒有這十四年任何的記憶,也沒有這十四年學到的任何技能,甚至,她不認識新版的人民幣,也不知道自己手提包里的那塊“小磚頭”是手機!

  她就像是乘著時空列車,從十四年前的考場,一下子到了十四年后的這里。就像網絡小說中說的“穿越”一樣。

  不過網上的穿越者通常會穿越到古代或者異界,重生者則會重生到自己的十八年前。誰像她這么倒霉啊,莫名其妙被偷走了十四年的青春!蘇珊把自己的手咬了好幾次,希望這只是一場夢,可手上留下了深深的紅印,夢卻沒有醒來。

  蘇珊長嘆一聲,開始學著接受現實。蘇珊是個好學生,她依據“能量守恒定律”和“禍福相依”的辯證哲學,很快找到了讓自己坦然接受這種命運的理由——她不用上高中了,不用參加高考了,不用做那些沒完沒了的模擬題了,她徹底解放了!

  “如果這張銀行卡里有很多很多的錢,我可以考慮徹底向命運妥協。”蘇珊這樣想著。

  人們說,剛出殼的小雞,會把看到第一個活動物體當成自己母親,不自覺地就去追隨。

  蘇珊現在就是這種感覺,她一步都不想離開小玲。出院后,她問小玲:“我可以去你們家住嗎?”

  小玲說:“當然啦,我們家是旅館啊。雖然要收房錢,不過,你來住可以給你優惠哦。”

  “房錢?沒問題!”蘇珊滿口答應。

  剛才在銀行里,蘇珊是被當做貴賓接待的,因為工作人員說她拿的是一張白金卡,把她直接領進了貴賓接待室。很湊巧的是,她按小玲教她的猜密碼的方法,猜對了帳戶密碼——密碼就是她的出生日期。于是銀行里的工作人員很客氣地告訴她,她這張卡里還有一百多萬人民幣的余額!

  “我決定,徹底向命運妥協。”蘇珊仰天大笑。

  兩個人高高興興地在縣城的商場里逛了一圈,狂掃了幾套衣物及若干零食,隨后叫了輛出租,出了小城,回到金家村里小玲家的“老金家的農家樂”旅館。

  “她蘇姨,你這氣色可比剛來的時候好多了。”說話的人是小玲她媽,是這所家庭旅館的老板娘。她跟小玲的面容長得有些像,不過身材胖胖的,圓圓的臉上還泛著油光。

  “金大嬸,多謝您一家照顧我,我都舍不得離開您這兒了,所以我又回來了,想多住幾天呢。”蘇珊把已經設計了幾百遍的臺詞說了出來。

  “好啊,歡迎。”老板娘隨口說道,“不過,你原來住的客房里住進了別的客人,你要換一間住了。”

  “沒關系,有地方住就行了。”跟金大嬸說完話,蘇珊暗暗長吁了口氣——說實在的,她確實不習慣用大人的語氣和別人說話。

  小玲媽給了蘇珊一把房門鑰匙,蘇珊高高興興地接了過來,讓小玲領著她去找客房。

  這時,小玲媽忽然叫住小玲,把小玲拉到一邊,悄悄說了幾句話,隨后就聽小玲說:“好,知道了。”她這才過來領著蘇珊去找客房。

  蘇珊現在有些多疑,生怕別人在背后議論她,說她不正常……于是進屋后,她跟小玲打聽:“剛你媽跟你說什么了?”

  小玲說:“我媽說,我家又來了兩位古怪的客人……”說到這兒,她一捂嘴,原來,還是說漏嘴了,趕緊說,“當然了,你現在不古怪了。不過你剛來的時候確實有些怪,穿著一身耀眼的名牌,手里提著名牌手提包,燙著時髦的頭發,一看就是檔次很高的那種人,可是神情恍惚,看著就讓人有些不放心。果然,晚飯的時候,我到你房里叫你,卻發現你昏倒在床上……”

  “那個,當時身體不好嘛,所以神情才會恍惚,現在身體好了,所以人也精神了。”蘇珊敷衍道。

  “對,肯定是這樣的。”小玲表示贊同。

  “對了,你媽說又來了兩位什么樣的客人?”蘇珊趕緊轉移話題。

  “哦,一位老人帶著一位年青的小伙子,那小伙子長得有些怪,像個外國人,不過話說得倒是挺流利的。”小玲回答。

  “外國人?”蘇珊也覺得有意思,又打趣道,“你們家這生意做得好啊,這都走出,走向世界啦。”

  “嘿嘿,是。不過我媽囑咐我,讓我一會兒吃飯的時候,看到人家,不要一驚一乍的。”

  正說著,小玲無意中向窗外瞥了一眼,隨后就看她好像被什么東西給驚住了一樣,她用手指著窗外,結結巴巴地說:“帥、帥、帥哥!”

  蘇珊也好奇地跑到窗前,躲在窗簾后向外面打量。本書請訪問。只見院里有一位年青男人,正陪著一位老人在散步。那年青男人長得很高,有一米的樣子,身材挺拔,身形俊逸,他上身穿一件黑灰條紋的長袖T恤,下面是一條淡淡的灰綠色的休閑褲,雖是很隨意的打扮,卻由內到外透著一股非凡的氣質。

  “他的腿好細、好長,好像好萊塢的明星啊。”小玲小聲的評論著,聲音里有一種難以抑制的激動。

  蘇珊也覺得那年青人長得不錯。尤其是他轉過臉來時,她看到了他的面容,高鼻深目,面目線條分明,確實有西方人的特征。

  “你猜他的眼睛是什么顏色?”小玲仍在無限“歪歪”之中。

  蘇珊不是在“歪歪”環境下長大的一代,對于亂“歪”一氣的行為還不太適應。她假裝沒聽到,隨后她轉換了注意力的方向,去觀察年青人所陪伴的那位老人。老人穿一件深灰色的半大風衣,戴一頂同色調的漁夫盆式帽,身材有些發福,看得出他保養的很好,露在外面的臉和手,都很白皙。

  老人在院子慢慢地散著步,打量著四周的房屋。后來他坐到院中的長椅上,似乎是在曬太陽。不過蘇珊注意到,他那灰白眉毛擰在一起,在看著南面老房的屋檐發呆。

  年青人也坐了下來,他坐到老人身邊,順著老人的視線看向南面的那幾間老房子。

  蘇珊忽然沒頭沒腦地問小玲:“你們家的南房里,是不是藏著什么寶物啊?”隨后她解釋說,“你看他們總是盯著南房看……而且你看他們的打扮和氣質,一看就是有錢人啊,為什么不住你們縣城的‘生態家園’大酒店,非要住你們這個小小的家庭旅館呢?”

  小玲不屑地說:“蘇阿姨,你這么問可是有些奇怪,你不是也找到這里來了?誰知道你們這些有錢人是怎么想的!”其實,小玲是聽蘇珊提起了那家頗具競爭實力的“同行”,情緒有些不好。

  盡管小玲不悅,但是有個事實她不得不承認,“老金家的農家樂”,是沒辦法跟縣城里的“生態家園”大酒店相比的。因為它的規模太小了,只有一處幾百平米的四合院,盡管四面都蓋滿了房,可是除去飯廳、廚房和老金自己一家人的住房外,滿打滿算,也就是能擠出三五套客房。這很不適應現在流行的這種幾十人的旅游團。來她家這里入住的,大多是兩三家人出來“自駕游”的散客。

  過了會兒,小玲又說:“不過,我家南房有沒有藏寶,那還真說不準!聽老人們說,我家南面這三間房,可有些年頭了,是解放前蓋的呢。原來那里是正房,后來村里擴寬街道,占用了我家的院子,就把它后面這片地方劃給了我家。我家就在它后面又蓋了這一圈房,它就成了南配房。雖然這么多年過去了,它還很是結實。”

  蘇珊點頭表示認可,現在這處老房,是“老金家的農家樂”旅館的招牌建筑,既是旅館的大堂,也是一家便利店。老房的屋檐下有斗拱,墻面上有磚雕,磚雕的花紋清晰可見,整棟房屋的風格確實挺特別的。

  這時的蘇珊,已經不是前幾天的那個蘇珊了,她當然不知道自己當時為什么會找到“老金家的農家樂”,而不去縣城的大酒店。但是蘇珊從不為這些沒營養的問題困擾。她現在到了小玲家,覺得很安心。這會兒,她只想先去洗個澡,再試試剛買來的新衣服。

  蘇珊洗完澡出來,為自己那一頭長長的卷發上愁,怎么梳都梳不通。

  小玲看她廢力地拿著梳子跟自己的頭發作戰,忍不住出言阻止她,說:“住手,這么梳下去,把頭發都拉斷了。”

  小玲拉著蘇珊坐在梳妝鏡前,幫蘇珊把頭發吹到半干,又涂抹上彈力素。小玲邊幫她打理,邊問:“你自己的頭發,你都不會整治?”

  蘇珊訕訕地說:“我不喜歡這亂雞窩似的頭發了,我想剪掉它。”

  小玲撇撇嘴說:“那可惜了。”隨后她按蘇珊的要求,幫蘇珊綁了個側肩馬尾,卷卷的發梢隨意搭在肩膀上。

  蘇珊在鏡子里左照照、右照照,挑起大拇指贊道:“小玲,你這手藝真不錯!”隨后,她換上新買的一身粉紅色的運動休閑服和一雙粉紅的反毛皮休閑鞋。

  蘇珊打扮好后,蹦蹦跳跳地就跑了出去。小玲媽正往飯廳里端飯,猛一看到蘇珊,先是嚇了一跳,不由說:“是她蘇姨啊,我還以為是小玲那丫頭呢。”隨后她又忍不住笑道,“您穿這身粉紅衣裳,可真顯年輕啊。”

  蘇珊沒聽出小玲媽的話里是不是有諷刺的意思,她只聽到小玲媽夸她年青,就覺得很高興。她回答說:“您就把我當成和小玲一樣,我來幫您端盤子。”隨后不由分說,接過小玲媽手里的托盤,端進了飯廳。

  “老金家的農家樂”里,沒有別的客人,所以這會兒飯廳里等著吃飯的,就是剛在院里散步的那兩位“古怪客人”。

  那兩人正在悄聲說著話,也沒注意到端盤子進來的人是誰。蘇珊也沒仔細打量他們,放下盤子,拿著托盤就出去了。

  一出門,正看到小玲。小玲把她拉到一邊說:“看清楚沒有?”

  “看清楚什么?”

  “那個人眼睛是什么顏色的啊?”小玲解釋。

  蘇珊慌忙搖搖頭。小玲很失望。隨后她靈機一動,跑進了廚房里。不一會兒就看到她端了一盤粗面窩頭出來,大搖大擺地送進了飯廳。

  蘇珊好奇地等在飯廳門口,就聽小玲正主動跟人家搭訕:“兩位,要不要來瓶啤酒?”

  “謝謝,不用了。”回話的人是那個年青人,他的聲音低沉悅耳,有如大提琴的琴弦被輕輕撥響,直顫到人的心上去。

  “那么,二位請慢用。”說著話,小玲出來了。她看到蘇珊還在門口等著她,把蘇珊拉到了一旁,抑制住激動的心情,小聲說,“我看清了,他眼睛是灰綠色的,特別迷人!還有,他的聲音也好好聽啊,你說是不是?”

  “是。”不過她說“是”,完全是下意識的,她已經太習慣在別人問“是不是”、“對不對”的時候,回答“是”和“對”。

  小玲卻認為找到了知己,拉著蘇珊悄悄潛回飯廳的門口,打算再偷窺兩眼。

  小玲拉著蘇珊正潛伏在飯廳的門外,忽然,小玲媽舉著一支“哐啷、哐啷”亂響的手機跑過來,說:“她蘇姨,小玲把你的手機放廚房里了,剛有人打電話過來,你快接一下……”

  可蘇珊直到現在,還是不明白這“小磚頭”是怎么用的——從醫院回來,給它充上電后,她就把它借給小玲玩兒了。蘇珊很想問問小玲怎么接電話,可又怕那母女覺得自己古怪——這畢竟是“自己的”手機啊。

  蘇珊經過一陣手忙腳亂,不知按到了哪個鍵,電話通了。“喂……”蘇珊有些戰戰兢兢地沖著手機打了聲招呼。

  “小珊哪,你在哪兒呢,怎么昨天給你打電話都不通呢?你再不接電話,我們都要報警了!”手機里是一個響亮的女聲,震得蘇珊差點把手機扔掉。尤其是聽到電話里說要報警,更說得她心里一陣發毛——她不過就是莫名其妙的老了十四歲,并沒有犯法啊!

  “小珊,你說話,你現在在哪兒?”手機里的女人,脾氣還挺急的。

  “那個,你是哪位?”蘇珊顫著聲問道。

  “我是誰?你連我都聽不出來啦?我是你媽!”手機里的女人怒了。

  “媽?”蘇珊終于想起來了,確實是她媽,跟她印象里的聲音差不多。這回蘇珊鎮定了,因為她知道,她媽脾氣雖急,可挺護短的,別說蘇珊沒犯法,就算蘇珊犯法了,她媽都不可能把女兒送去法辦。蘇珊問,“媽,你找我有事啊?”

  “小珊哪,你的心怎么這么大啊,‘陳世美’要和你離婚吶,你怎么不當回事呢!”

  這一句,把周圍的人都震了一下——原來這個打扮得青春亮麗的女人,是個正在遭遇婚變的女人!

  小玲媽和小玲都詫異地看向蘇珊。飯廳里正在吃飯的兩個人,都不由自主地向門口望了一眼——飯廳的門沒關,只隔著一層塑料軟門簾,應該是手機里的說話聲太大,讓他們也聽到了。

  小玲有些不好意思看著蘇珊,指指蘇珊手中的手機,說:“你按到免提鍵了,快按回去,別人就聽不到里面說什么了。”隨后,她拉著她母親向旁邊走遠了幾步,以示自己很尊重別人的。

  蘇珊自己卻已經懵了——陳世美跟她有半毛錢關系啊,她又沒“穿越”成秦香蓮!再說了,按哪個地方可以不讓媽媽說話那么大聲,她哪知道啊!

  正在猶豫中,手機里的媽媽又開口了:“小珊哪,你在聽嗎?你是不是被他氣到了?你不用生氣,你弟弟幫你找了他當律師的朋友,專辦離婚案的,而且特同情你這種被小三兒破壞家庭的……不過小珊哪,你可要想好了,真跟他離嗎?媽倒覺得,你不應該跟他離,畢竟還有婷婷這么的大一個孩子呢,婷婷不能缺爹少娘的啊,你說呢?小珊,你說句話啊。”

  “說什么啊?”蘇珊這會兒開始發毛了,原來十四年后的她,已經結了婚,而且還有孩子了!蘇珊覺得自己很無辜,她求助似地看向小玲。可小玲卻像嚇到了一樣,拉著她媽,一口氣跑到了廚房的門口,假裝挑撿架子上曬的山蘑。

  手機里的媽媽再次怒了,說:“小珊,你說說,你想不想離婚,離還是不離?!”

  “離,還是不離,這是個問題……”蘇珊不由自主地嘀咕著。忽然她想到,自己從來沒見過的什么“陳世美”,那個人不應該攪在自己目前這種悠閑自在的生活里……于是她試探地跟媽媽說,“離,就離了,是?”

  “那豈不太便宜他了!是他有了外遇,這是重婚,是傷害!雖然男人都容易生些花花腸子,可這么拋妻棄女的,還真是太少見了!想想你在家里多不容易,給他養著孩子,還照顧他的爹娘,去年他娘生病住院,還不是你一手伺候的?你那大姑子,就會耍嘴皮子,她管過她娘幾回,還天天在她娘面前說你的不是,挑唆著你婆婆跟你作對,還敢嫌你沒生兒子……”

  手機里的媽媽滔滔不絕地開始訴說“陳世美”一家的罪惡,什么婆婆、大姑子眾多人物,繞得蘇珊頭直暈,整理了半天也沒弄明白,媽媽說的究竟是哪些人!不過她有一種直覺,離婚是最明智的選擇。

  于是她果斷地跟手機里的媽媽說:“離,一定要離!”

  深秋,山里的夜風很涼。蘇珊擠到了小玲的屋里,因為小玲的屋子緊鄰著廚房,做飯時燒得暖暖的大炕,烘得整個屋里都暖暖的。小玲媽則樂得蘇珊跟小玲擠在一起,那樣可以省了空調費。

  蘇珊除了想坐熱炕頭,更想便用小玲的手提電腦。她剛剛迷上了一款網絡游戲,她要不停地打怪升級啊。

  蘇珊抱著電腦盡情游戲的時候,小玲則躺在被窩里,繼續擺弄蘇珊的手機。她告訴蘇珊,蘇珊這款手機是最新型的,可以上網、看電視、玩游戲,還可以拍照、錄相。她說:“蘇阿姨,你這手機真高級!你竟然不會用,真可惜了。”

  “能接電話就行了,要那么多功能做什么用。”蘇珊又在掩飾自己的無知。

  小玲聽她這么說,不由想起今天傍晚蘇珊接的那個電話,她竟然按了免提鍵,害得整個院里的人都知道她在遭遇婚變,是被“陳世美”和小三兒共同傷害的女主角!有意思的是,這事要是放在別人身上,足夠排一場苦情戲了,可放在她身上,卻讓人怎么看,怎么覺得有幾分喜感!害得別人不由暗暗反省,是不是自己的良心“大大的壞了”,竟然不同情這樣可憐的女人?

  “蘇阿姨,你今天穿這身運動服,再綁上馬尾辮,顯得真年青啊,就好像一下子年青了十歲——你現在根本不像三十二歲的,你就像是二十三歲的!要不我以后不管你叫阿姨了,我管你叫姐姐,好嗎?”

  “好,好啊。”蘇珊訕訕地回答,其實她心里不是很高興——自己明明只有十八歲,竟然被說成像二十三歲的,整整被說大了五歲啊!囧——這是蘇珊剛認識的一個字。

  “蘇姐姐,你說,女人始終還是比較吃虧的,對?”小玲忽然問道。

  “哪吃虧了?”蘇珊隨意問道。她順開了一家購物網站,正被網頁上琳瑯滿目的秋冬新款女裝晃花了眼。

  “你看你,辛苦操持家務,被婆婆挑剔,又被大姑子嫌棄,最后還被花心的老公拋棄……這是什么人生啊!怪不得你剛來我家時,神情恍惚,像是受了什么刺激。”

  蘇珊連忙糾正說:“受什么刺激啊,那算什么,離了不就清靜了?我剛來時那樣子,是因為暈車,沒休息好,才顯得沒精神……你看我現在,多活蹦亂跳的。”

  小玲半晌沒說話。蘇珊好奇地回頭看看她,發現她這會兒根本沒在玩兒手機,而是楞楞地看著天花板發呆。

  “小玲,你怎么啦?”

  小玲忽然嘆了口氣,說:“你知道我是怎么被學校開除的嗎?”

  “開除,你是被學校開除的?!”蘇珊有些驚訝,因為她想像不出,這么機靈的小玲,怎么會被開除!要知道學校那種地方,說不好混也好混——不好混是因為成績上不去,會覺得有很大的壓力;說好混,是因為只要你乖乖地不搗亂,怎么不能混到畢業啊。本書請訪問。

  “你怎么會被開除呢?”蘇珊好奇地問。

  “因為我不想上了!”小玲悻悻地說,“本來,我初中的時候,成績還行;可上了高中以后,成績越來越差……我覺得好累,不想上了,可家里人不愿意,天天又是供牛奶,又是給買手提電腦的,你說我能怎么辦?我不想累死在學校里,所以我想,要是能讓學校開除我多好啊。可我的班主任,人特別好,她課講的好,對我們也和氣,我不愿意給她添亂。最后,擠得我沒實在辦法了,不得不兵行險招——”

  “你是怎么做的?”蘇珊這會兒都忘了,她現在已經不用上學了,她積極地跟小玲請教著經驗。

  “我們鄰村有個男生,以前上初中的時候,和我是一個班的。現在也在我們學校,不過沒在我們班。有天,我跟他說起我的煩惱,他也有同感——他說現在大學生就業這么難,還不如現在就出去打工呢,可家里面就是不同意!”

  “你們倆不會是——”蘇珊沒好意思把“早戀”二字說出來。雖然表面上,她是結過婚的女人,而且已經“質變”為棄婦,可本質上的她,卻還是個情竇未開的小姑娘,要她把什么“早戀”、“愛情”、“喜歡”之類的詞說出來,還真是蠻難為情的。

  小玲知道蘇珊想說什么,她攔住蘇珊的話頭,說:“我們沒早戀啊,一點兒那種感覺都沒有!不過,我提出個建議,我要和他冒充‘早戀’的。為了快些達到退學的效果,我們直接跑到了操場上打KISS,頭頂上就是監控攝像頭……”

  蘇珊其實是想問,什么是“監控攝像頭”,不過為了掩飾自己的無知,她沒問出來,而是順手騷擾了一下“度娘”,電腦屏幕上很快給出了答案。蘇珊以她超強的學習能力,在幾秒鐘內,就搞明白了這個問題。

  而小玲卻誤以為,蘇珊對她的行為感到驚訝,于是又趕緊解釋:“我們沒真親,我又不真的喜歡他,怎么可以讓他親到?我們用的是拍電影的‘借位接吻’技巧。”

  “哦——”蘇珊大致聽明白小玲究竟怎么做的了,而且她很快在電腦上找到了什么是“借位接吻”。略微研究了一下之后,蘇珊對小玲的行為做了個評價,說,“好像,這辦法也不怎么樣!”

  “對啊!”小玲猛地一拍枕頭,說,“這辦法,真是糟透啦!我們雖然如愿以償地被開除,卻憑空給自己制造了一段緋聞。他還好,已經樂顛顛地跑外地打工去了。我的境遇就大不相同了——家里人都認為我丟人現眼,我爹差點打死我呢!就這兩天,我爹還在逼我,非讓給我那同學打電話,商量我們定親的事情……好像,我只能非他不嫁了!你說,我可怎么辦哪?”

  “我?我哪知道啊。”蘇珊說,這之前,還真沒人跟她請教過意見。

  “你總是個大人啊,比我生活經驗豐富。”小玲說,“要不你就說說,如果是你,你會怎么辦。”

  “如果是我,我肯定沒你這么大膽,我會老老實實地學校里混到畢業。”蘇珊說的是實話。忽然,她異想天開地說,“小玲,要不你重生——重回到小時候,重新開始。”

  小玲一聲哀鳴,說:“你這話,真不像個大人能說出來的!”又說,“再說了,穿回小時候再來一遍,我就能學習好了?人生還能跟上學似的,老是退級?”

  聽小玲說她不像大人,蘇珊矛盾了,她很想讓別人明白,自己確實還小,可又怕別人覺得自己古怪。

  “必須成為人們想象中的模樣”,這是蘇珊的做人原則。于是蘇珊很認真地想了想,有了個很成熟的建議,她說:“訂親就訂親,大不了將來再散。你看,結了婚的還有離的呢。”

  這回,小玲由哀鳴變成哀嚎了,她數落蘇珊道:“怪不得你媽說你心大,還真沒見過你這么心大的。婚姻是一輩子的大事,哪能這么隨便呢。再說了,我才不想跟徐飛訂親呢,我現在已經有了一見鐘情的目標了……”

  “你對誰一見鐘情了?”蘇珊目光炯炯地看著小玲問道,女人之“八”的天性,在她身上還是很活躍的。

  “安、立、德!”

  “有哲人說,不管你對誰愛得死去活來,歸根結底,愛的其實就是潛意識的自己……”蘇珊剛剛從網上看到了這么一句話。

  隨后,她從小玲口中知道了那兩位“古怪客人”的姓名:父親安鴻遠,兒子安立德。他們有護照,來自。

  很明顯,安立德應該是位混血兒,所以他既有黃皮膚、黑頭發,又有高鼻梁和灰綠色的雙眸。他個子很高,雙腿修長,雖然是西方人那種“魁梧”的身材,卻又帶著幾分東方人的文雅和秀氣。

  “混血兒是完美的組合。”小玲評價。

  蘇珊小雞啄米一般點頭,這一次她是真的贊同。“可是,他年紀太大了?說不定已經結婚了。”

  “我看過他護照,今年剛剛三十二歲,跟你年紀相同;而且我還注意過,他那修長的手指上沒有婚戒……”小玲伸著自己的小手,在左手無名指上比劃了一下,又說,“再說了,男人大幾歲也沒關系?”

  幾歲?!都十好幾歲了!對小玲來說,那就是一位“大叔”啊!蘇珊腹誹著。

  “可是他不會在這里久留,過兩天就走了。還有,說不定他是個騙子呢……”蘇珊有些擔心地說。不過說實在的,她并不認為小玲的姿色和身家,有吸引騙子的地方。

  “他才不會是騙子呢!你看他的衣著、舉止,透著一股高貴的氣質。我只相信緣分,如果有緣的話,一切皆有可能!”小玲自信滿滿地說。

  高貴、漂亮的男人,如果對姿色平庸又沒有錢財的女人產生了興趣,有兩種可能:第一,這女人是灰姑娘,不過這種事情通常發生在童話里;第二種可能,他是吸血鬼,而且前提是沒有更漂亮的女人供他吸食了……

  以上是蘇珊的胡思亂想。因為小玲非要拉著她討論“怎么才能接近安立德”這個重大問題,攪得她都沒法好好上網了。她只得邊聽小玲說,邊胡亂應幾聲“是”和“對”,同時在腦袋里開起了小差。之后,她就不知不覺地睡著了。

  蘇珊第二天醒來的時候,聽到院子里有說話的聲音。她擁著被子爬到炕邊的窗沿,掀開窗簾的一角,正看到小玲和安氏父子站在院子里談笑風聲。蘇珊不由暗暗佩服,小玲這妮子真有一套,這么快就跟人家混熟了?

  蘇珊看到小玲和安氏父子都在院子里,趕緊穿上外套,簡單地洗漱了一下,想出去湊湊熱鬧。請:。不過她這“雞窩”頭真讓她覺得麻煩。她只好在頭上隨意抓了兩把,又依照小玲昨天給她弄的發式,綁了個側馬尾。

  蘇珊從屋里蹦蹦跳跳地就出來了,她跟小玲打招呼,說:“小玲,你起得真早啊,你們都吃過早飯啦?”

  小玲對她說:“蘇姐姐,你來的正好,我們都還沒吃呢,不過馬上就開飯。等會兒吃完了飯,我要領著安伯伯和立德大哥去西邊的鳳凰山上轉轉,你去嗎?”小玲從昨天晚上起,就對蘇珊改了稱呼,不再叫“阿姨”,而是叫“姐姐”了。

  “好啊,我也去。”蘇珊快活地答道。

  另一邊,安氏父子有些好奇地看向蘇珊——昨天蘇珊媽媽在電話中的話,他們也聽到了,于是多少有些奇怪,這個正遭遇婚變的女人,竟然可以這么快活?而且她那快活的神情,絕對不是裝出來的。她的眼神,清澈地就像一汪清泉,仿佛一眼就能看到底。她給人的感覺,就是個天真無邪、無憂無慮的孩子。

  蘇珊當然快活了,在她看來,再沒有比現在更快活的日子了——不用做沒完沒了的模擬題,或是擔心自己考不好,也不愁將來就業分配的問題……她現在想睡就睡,想起就起,想吃就吃,想去哪玩兒、就去哪玩兒。這會兒,她充滿善意地沖著安氏父子揮揮小手,禮貌地打著招呼:“安伯伯您好,立德大哥好。”

  安立德皺皺眉,他覺得蘇珊跟自己年紀差不多,竟然學小玲的樣子管自己叫“大哥”?不過他既有東方人謙謙君子的風范,也有西方人的紳士風度,不會去跟蘇珊校正她的年齡,他和善地點點頭,說:“蘇女士,您好。”

  “ynameisSusan,我的名字叫蘇珊。”蘇珊樂呵呵地說。

  “Nicetomeet誘,誘cancallmePeter。叫我彼得。”安立德逮到機會,立即更正了“蘇珊大嬸”對自己的稱呼。

  吃過早飯,小玲爸開著三輪農用車,把大家送到了山腳下,說好中午再來接大家。

  此時的季節正是深秋,樹葉干黃,草色凋衰,一群群麻雀在林中時起時落。小玲領著大家沿著彎彎曲曲的山路慢慢前行。這里的山不是很高,山坡也不是很陡。但是走得久了,也會覺得有些累。

  安老先生顯然是年紀有些大了,可能身體也不太好,走了一會兒,他明顯感到有些吃力。安立德忙在旁邊悄聲“爹地,歇一會兒?”——安立德畢竟在西方語言環境下長大的,他說起來話來,有西方人的大舌頭口音。

  蘇珊也在一旁捶著自己的腿說:“累死了,累死了。小玲,咱們在這兒歇會兒?”

  “OK啦。”小玲說著,從背包里拿出幾張報紙,讓大家墊在路旁的石頭上坐一會兒。

  大家坐下來,拿出礦泉水喝了幾口。隨后小玲這位半吊子導游,趁機做起了講解:“我們這片地方叫金家峪,我們村名叫金家村,村里的人都姓金,都是一個家族的。咱們現在呆的這片山坡,叫鳳凰山。我告訴你們一個秘密,鳳凰山可是塊風水寶地,我們村人的祖墳就在這片坡上——所以我們村才出過好多大人物呢。”

  “有什么大人物?”蘇珊好奇地問。

  “我們縣的縣長就是我們村出來的!”小玲驕傲地說。

  “聽說,這片山坡要對外承包了?”旁邊一直沉默的安老先生忽然問道。

  “是啊,您是怎么知道的?”小玲奇怪地問。

  “來這兒后聽人說的。”安老先生淡淡地說。

  “對,我們村這幾天都在議論承包的事情,讓你們聽到了也不奇怪。”小玲解釋說,“其實,我們家還想承包呢,就是沒錢。”

  “一片荒山,還要很多錢嗎?”蘇珊問。

  “這整片山很大呢,而且東邊的青龍山已經成了旅游區,如果這里也開發出來,經濟價值可是不小呢。”小玲解釋說。

  “會包給村外的人嗎?”安老先生問。

  “當然不會,山坡上有我們的祖墳呢,哪能讓外人動?”小玲說,“縣城那家‘生態大酒店’,就想承包下來,在這里蓋渡假村,可我們村的人,是絕對不會同意的……”

  小玲跟安氏父子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蘇珊卻沒有興趣聽。忽然,她看到草地里有一只蚱蜢,忍不住跳起來去追,一會兒就跑遠了。人們只看到她那粉紅色的影子,在樹林間一閃一閃的。

  小玲趕緊沖著蘇珊喊道:“蘇姐姐,你別跑太遠了,怕在林子里迷了路,找不到你了……”喊完后暗暗腹誹,“我和你,到底誰才是大人啊,竟然要讓我囑咐你這些事?”

  從鳳凰山回來的時候,小玲媽已經把中午飯做好了。

  有趣的是,這頓午飯,是所有人聚在飯廳里一起吃的——除了安家父子和蘇珊,還有小玲一家人,連小玲十歲的小弟都在座。不過小玲弟以風卷殘云的氣勢,吃掉兩只雞腿和一塊饅頭后,就離席去做作業了。安家父子和小玲爹,則慢慢地飲起酒來。

  蘇珊并不明白為什么這頓飯會聚在一起吃,她只覺得很熱鬧、很好玩兒。

  小玲爹是位質樸的山里漢子,飲起酒來帶著幾分豪邁。安老先生很想仿效一下,卻被兒子攔住——安立德說:“爹地,醫生囑咐您不能飲酒……”

  “好好好,我只嘗一點點。”說著話,安老先生抿了一口。

  安立德怕顯得失禮,忙舉杯對小玲爹說:“金先生,立德替家父敬您一杯。”說罷一飲而盡。

  “好!”眾人為他鼓掌,敬佩了一下他的豪爽。但很快發現,他顯然還不適應這山中粗醪的滋味,一股子辛辣在他嗓子眼里直躥,刺激得他眼淚都出來了。

  “Sorry,不好意思。”安立德頗為尷尬地抽出紙巾,轉身慌忙擦掉眼淚。

  眾人善意地笑了。小玲爹說:“這酒有點兒沖,就像我們山里人的脾氣,直正。你喝習慣就好了。”

  小玲媽用雙干凈的筷子,給安立德夾了塊山蘑,說:“快吃口菜壓壓,就不辣了……”又說,“你別聽我們這口子的,他沒出息,都要喝二兩的。”

  小玲則鼓勵他說:“立德大哥,您已經很棒了!”

  安立德合掌對大家示意,說:“謝謝,謝謝……”又對小玲爹說,“金先生,下一杯容許我慢慢地喝。”說著,他隨手拿起一只杯子,喝了口水,卻沒注意到,自己拿的是蘇珊剛喝過的水杯。

  別人大概也沒注意到,可能只有蘇珊自己注意到了,她不以為意,也沒言聲,心想自己不再用它就是了。

  酒桌上最活躍的,就是小玲爹和小玲。請使用訪問本站。小玲爹前些年在外面打工,兩年前才回家開了這家小旅館,小旅館雖然不如他預想的那么景氣,不過他還是挺知足的。他有些見識,天南海北的事情又知道的不少,沒有他接不上的話題。小玲的活躍,顯然有“乃父之風”。

  安立德雖然確實是在慢慢地喝,可還是喝得有些多了。但他不熟悉人的酒場,不知道該怎么才能把酒收住。最后,還是安老先生說:“吃飯。”于是小玲媽去廚房端上主食。

  小玲爹卻還不肯罷休,非要再倒一圈酒。小玲上前把酒瓶奪了過來,催促他快吃飯。

  鬧酒結束,大家開始吃飯。但是在剛才小玲爹鬧酒的時候,安立德不小心把自己的筷子碰到了桌上。當他從桌上再撿起筷子時,已經不是剛才用的那雙了,他的那雙滾到了盤子底下,他現在拿起來的,是蘇珊的……

  蘇珊瞪眼看著桌上的菜,暗想:“不讓喝水就罷了,怎么連飯也不讓吃了?”幸好小玲媽端上來的有菜窩窩,不用筷子也能吃——蘇珊拿起來,吃了一個菜窩窩。

  大家散席的時候,安立德一起身,這才發現自己的面前有兩只水杯,盤子上有一雙筷子,盤子下面還有一雙筷子。自己這里什么時候成了兩副餐具的?安立德這會兒酒勁沖頭,也沒有細想。

  安立德端著小玲媽給他沏的野蜂蜜水去醒酒,蘇珊也跑回自己的房間去喝水。

  小玲先幫媽媽去廚房洗碗筷,回屋后看到自己的電腦還開著,她知道剛才肯定是蘇珊在這里玩兒了。這會兒,她大概去睡覺了?小玲也累了,就沒有多想,倒頭就睡了。

  睡夢中,小玲被一陣手機鈴聲吵醒,是蘇珊的手機。小玲忙爬起來,舉著手機去找蘇珊。奇怪的是,蘇珊并沒有在她的屋里。手機鈴聲響完了一遍,小玲還是沒有找到蘇珊。

  手機玲聲第二遍響起的時候,小玲跑到了大門口,可是大街上空蕩蕩的,根本沒有蘇珊的身影。小玲拿著手機走到了村口,眼前看到三五個人,都是自已村里的熟人,連個游客都沒有,更看不到蘇珊。

  這時,手機玲聲第三次響起,小玲只得先替蘇珊接了。

  “小珊哪……”

  小玲一下子就聽出來了,這是蘇珊媽媽的聲音。她忙說:“阿姨,蘇姐姐出去了,她忘了帶手機,我就替她接了一下。”

  “你是哪位?”蘇媽媽問道。

  “我是旅館里的服務員,等她回來后,我會告訴她,您打過電話。”小玲說。

  “你知道她去哪了嗎?”蘇媽媽聽上去有些著急。

  “那個,我太清楚她的行程安排,也許是進山了?”小玲盡量用很專業的語言說道。

  “進山?!”蘇媽媽在尖叫,她又說,“小姑娘,你行行好,快些派人找到她,她、她、她……”

  小玲緊張了,問:“她怎么啦?”

  “她有自殺傾向!”

  “啊——”小玲不顧形象地一聲尖叫,隨后她慌慌張張地跑回家,在院子里繼續大叫,“不得了啦,不得了啦!媽——,快去找蘇姍姐!”

  小玲媽從廚房出來,張嘴就罵:“死丫頭,你吵吵什么呢,你爹正睡覺呢,吵醒他看不給你一巴掌!”

  小玲不敢嚷了,她小聲而焦急地說:“媽,不得了,蘇珊姐姐不見了!”

  “怎么會不見呢,她那么大一個人,還能跑哪去?”小玲媽有些不屑地說道。

  “我是剛剛知道,原來她到我們這里來,就是想自殺的,這會兒,說不定她已經進山了!”小玲匆忙解釋道。

  “什么?!”這回換成小玲媽驚叫了,她忙向屋里喊,“小玲她爹,你快出來,快去山里找找她蘇大姐。”

  這回出來的,不僅僅有小玲爹,連安氏父子都出來了。

  小玲爹忙問:“出啥事了?”

  小玲舉著手機說:“剛才蘇珊姐姐的媽媽打來電話,說他們在蘇姍姐姐的博客上發現一條日志,是她的遺書!你們聽著,我給你們簡單地念一下……”小玲說著,從手機上翻出那篇日志,匆匆說道,“我一直都想成為大家想像中的那個人:在家里乖乖聽話,當父母眼里的好孩子;上學時努力學習不搗亂,做老師心目中的好學生。可后來呢?結婚后,我在家里操持家務,想做個好妻子,讓陳實美在外面放心地打拼事業,可他竟然背叛了我;我一心孝順公婆,可公婆嫌棄我沒生兒子;我嬌慣女兒,她現在罵我是笨蛋,連個男人都籠不住;娘家人都勸我,讓我忍了,在家里做‘大’,讓外面那個做‘小’,可就算我能忍,外面那個就答應做‘小’嗎?……我做不到你們的要求,所以我走了,去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再不回來!”

  “嗚嗚嗚,她蘇大姐真是太可憐了……”小玲媽聽到這里,已經淚流滿面。她用手一抹眼淚,卻沒留意到剛才切蔥花時,手上沾了些辣味,于是淚流得更歡了……她趕緊回廚房的水龍頭那兒洗臉。

  小玲爹去開他的三輪車,小玲嚷嚷著要跟著去。安立德是位紳士,當然不能坐視不管。于是三個人一起出去找蘇珊。

  天很快就黑了,小玲的弟弟都放學回來了,還不見蘇珊回來。

  小玲媽給兒子熱了點兒飯,催他吃完后趕緊去寫作業,又給小玲爹打了個電話,問問情況。小玲爹說,他們走到了今天去過的地方,可是什么發現都沒有。因為山太大了,他打算給村長打個電話,在村里招集幾個人,擴大搜索的范圍。

  “安老先生,您先吃,他們回來還得有一會兒呢。”小玲媽勸道。

  安老先生揮揮手,說:“不急,一會兒再。”他看上去倒是很鎮定,他說,“金太太,你看這位蘇珊小姐,像是想自殺的人嗎?中午吃飯的時候,她情緒挺正常的啊。”

  小玲媽想了想,說:“依照現在這樣子,確實不像想不開的;不過依她剛來時的樣子,那可真像。她剛來的時候,蔫頭耷腦的,一點熱乎氣都沒有。我讓小玲把她領到了房里,她就沒有再出來。后來該吃晚飯了,我有些放心不下,就讓小玲去叫她,哪知道,她在房里暈倒了!也不知道是什么時候暈的了,后來我們把她送到了醫院,醫生說,她是餓的,那樣子,可能兩三天沒吃東西了……”

  安老先生聽著,點了點頭,說:“看來,她剛來的時候,是受了一些刺激;不過,依這兩天的情形看,好像她已經沒什么事兒了。”

  “是啊,說起來有些奇怪,她從醫院回來后,就跟變了一個人一樣,精神好了,人也顯年輕了……興許是想開了?”小玲媽嘀咕著,“你看她穿那一身粉紅衣裳,跟小姑娘似的。”

  兩人正在飯廳里說著話,忽然聽到院門一響,隨后院里又是一陣亂響。

  只見院里黑乎乎的,小玲媽忙把院里的燈打開——本來,她傍晚都會記著開院燈的,今天是讓蘇珊失蹤的事情攪得她給忘了。

  燈亮起來后,就看到院里架子上曬的山蘑灑了一地,一個人正趴在地上,那身粉紅的衣裳,倒是挺眼熟的。

  “她蘇大姐!”小玲媽吃驚地叫道。

  果然是蘇珊,她從地上爬起來,吃痛地揉著剛剛摔到的胳膊,無辜地說:“這不怪我,院子里怎么這么黑啊!”說著,她慌忙去拾灑落一地的山蘑。

  “我來,我來……”小玲媽扶起架子,又找了個柳條簸箕和一把笤帚,很快把山蘑收了起來,放在一邊。猛回頭一看,她嚇了一跳,問,“你,你是她蘇大姐嗎?”

  只見身邊這人,穿得確實跟蘇珊一模一樣,可這頭發,短短的,咋跟原來不一樣呢?

  蘇珊卻樂得直蹦高,說:“哈哈,你們是不是都不認識我了?我換了個發型,這發型利落?”邊說邊轉了個圈,像個模特一樣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新發型。

  小玲媽楞楞地看著蘇珊,問:“她蘇大姐,你沒事,你去哪了?”

  “我沒事啊。我去縣城里剪頭發了。又做拉直,又染色,又剪發,花了一下午的時間才做好,害得我都餓癟了……”蘇珊抱怨著,又問,“你們都吃了嗎?小玲在哪,我想讓她看看我的新發型。”

  “你去飯廳坐一下,我去打個電話。”小玲媽說著,飛快地跑去打電話了。

  蘇珊不明就里,還覺得莫名其妙——金大嬸不給自己準備晚飯,去打什么電話?不過她還是很聽話地向飯廳走去。一抬眼,正好看到安老先生,她高興地跟安老先生打招呼:“安伯伯,您吃過了嗎?”

  安鴻遠覺得今天下午發生的事情有些好笑,不由微微笑著,一語雙關地說:“沒呢,我們都等著你呢。”

  “等我干什么啊,那會讓我不好意思的。”蘇珊不明就里,傻乎乎地說道。

  安鴻遠沒說話,心說:“等一會兒你明白下午發生了什么事,你會更不好意思的。”

  小玲媽是給小玲爹打的電話,告訴他們別去找人了,人已經回來了——人家沒事兒,是去城里剪頭發了!“都是小玲這死丫頭,瞎詐唬!”小玲媽罵了小玲一句。

  打完電話,小玲媽又跑回飯廳,看到蘇珊正在悠閑地喝著茶水。小玲媽的心情有些復雜,按說自己應該很生氣,蘇珊一聲不吭,就跑得沒了影兒,她是快活地跑到鎮上做頭發了,卻害得全村人都上山去找她。不過出于女人的同情心,又很同情蘇珊婚變的遭遇。

  小玲媽忍了忍,還是把下午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蘇珊確實無辜,她對下午發生的事情一點兒都不知道,聽說這會兒全村人都去山上找她了,一個勁兒地抱歉,說:“對不起,對不起,下午我出去的時候,你們都在休息,不好意思打擾大家,所以我就自己打了輛出租,去城里了。”

  “咳——”小玲媽無奈地長嘆一聲,不再追問,她說,“我去做飯,等會兒上山的人都會來這兒吃飯。”

  “我幫你去做飯。”蘇珊是個很善良的人,自己給大家造成了困擾,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

  飯做熟的時候,小玲爹領著人們回來了,除了小玲和安立德外,還有剛才一起上山的十幾名漢子,他們都是本村人,也是小玲家的本家族人,有二十來歲的年輕人,也有五六十歲上些年紀的。

  他們剛在山上都滾了一身的土,各自拿了手巾去撣塵,又湊到水龍頭邊洗手洗臉。

  小玲親自捧了個水盆,給安立德洗手,說:“立德大哥,我特地給你倒了些溫水。”

  蘇珊也很自覺地在旁邊遞上手巾,又用另一條手巾幫安立德撣塵,擇去衣服上沾的樹葉和草棍兒。蘇珊小心地說:“彼得,對不起……”

  安立德溫和地笑笑,說:“沒關系,你安全就好。”

  小玲家這頓晚飯,比中飯吃得更熱鬧了。飯廳里的幾張桌子都占滿了。一個山里漢子拍著安立德的肩膀說:“兄弟,雖然你長得像老外,可你這骨子里,還真像咱的爺們!”

  旁邊人也說:“是啊兄弟,我看你順眼。”

  看來,剛才主動幫著搜山的舉動,讓安立德在村里這幫老少爺們當中,贏得了初步的友誼,并肯定了他身上那一半人的血液。

  安立德卻不以為然,他想,西方的紳士也會主動幫忙的……于是他謙道:“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舉手之勞?晚上上山是有風險的,更何況你還是個外地人。”一個人插嘴道。

  這個人的話讓蘇珊多了心,她覺得自己真是給大家添了很多麻煩。于是等酒菜都端上來、大家落座之后,她鼓足了勇氣站起來,對大家說:“諸位伯伯叔叔哥哥弟弟,還有金大哥金大嫂和小玲,安伯伯和彼得,今天的事兒,都是我的錯,對不起大家了,我給大家道歉。”

  大家忙說:“沒事兒,沒事兒,你平安就好。”

  一個年紀長些的人說道:“丫頭,你想開些,這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這人是本村的村長,也是小玲爹的叔伯大哥。

  蘇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想得挺開的……”

  這時,不知有誰在人群中開玩笑道:“是啊她蘇大姐,你這么年青、這么漂亮,‘陳世美’不要你是他的損失;要不你留我們村?”

  大家都跟著笑了起來,蘇珊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的心靈其實只有十八歲,還是很稚嫩的。

  村長斥責那人道:“別胡說八道,安老先生父子和蘇珊大姐,都是咱們村的貴賓,別在人家面前丟人現眼!”

  小玲媽忙打圓場,說:“別耍嘴皮子了,還不餓啊,快吃飯。”

  小玲爹則很有豪氣地拿著酒瓶子,說:“都滿上!”

  于是眾人開始圍攻安立德,要他喝酒。安立德被這陣勢嚇壞了,他大著舌頭說:“我中午就喝多了,晚上可不敢再喝了。”

  小玲爹為他擋下來,對大家說:“立德兄弟說的是實話,中午我們喝過一場了。”又對安立德說,“兄弟,可是大家都這么佩服你,你不意思一下也不行。這么辦,我做主了,你跟大家痛快地喝一杯,他們再不鬧你。”

  “行——”眾人先贊同了。安立德只得站起來,跟大家又喝了一盅。村民們都很講義氣的,說好一杯就一杯,果然都不再來鬧他,自己這群人喝開了。

  小玲忽然湊到蘇珊身旁,把手機遞給她,有些憤憤地說:“你自己看看,這可是你自己寫的博客,如果不是因為這個,我們還不去找你呢!”看來,小玲剛剛被自己媽媽罵,到此時都還沒有原諒蘇珊。

  蘇珊看完博客后恍然大悟,明白先前那個“自己”為什么會在這個地方出現——原來是想找個地方自殺啊!

  蘇珊有些垂頭喪氣——原來自己十四年后的人生會是這么失敗,這可是十八歲的自己從來沒有想過的!

  “哦,對啊。”蘇珊雖然對“陳世美”等人完全形同路人,可對媽媽還是有很深的感情的。她忙跑到角落里,給媽媽打電話。

  蘇珊的學習能力是超強的,而且手機又不是太復雜的機器。她這款手機有觸摸屏幕,她很快在電話薄中找到了“娘家”兩個字,隨后點了進去,撥通——

  過了會,有個人來接電話,不是媽媽,是個年青的男聲:“喂——”

  蘇珊楞了,竟然不是媽媽,她一時不知道該怎么打招呼。

  “喂,哪位,說話,聽的到嗎?”里面的人開始沒有耐心了。

  “那個,我媽呢?”蘇珊猛地冒了一句。

  “老姐,是你啊!”手機里的人聲音帶著氣憤,“你跑哪去了?這么大的人了,怎么還這么讓人操心呢!”

  竟然是小弟蘇洋!蘇珊不敢置信,她印象中的小弟,還是個小屁孩兒,她只要一瞪眼,就能把他嚇得抱頭鼠躥……這會兒,他竟然像個大人一樣訓她!而且那聲音,確實是個成年男人的聲音。也是啊,十四年了,小弟這會兒應該二十八歲了?

  “老姐,你說話!”這火爆脾氣真像蘇媽媽。

  “那個,小洋,”蘇珊試圖再次擺出大姐的威嚴來,她說,“你把媽叫來,我要跟她說話。”

  “你還想跟媽說什么?”蘇洋的語氣帶著幾分莫名其妙地諷刺。

  “我要跟媽說——這婚我離定了!”蘇珊沖著手機嚷道。她看到博客中“自己”的講述,更加堅定了離婚的念頭,什么公公婆婆大姑子,什么“陳世美”狐貍精,甚至那個“倒霉”的孩子她也不想要!不錯,對于十八歲的蘇珊而言,這些人都沒有出現過,不應該影響她的生活!

  蘇珊這一嗓子喊得太猛了,屋里一下子靜了下來,不由自主都側耳傾聽蘇珊打電話。

  只聽手機里的蘇洋說:“離定了,當然離定了,現在你不想離都不成了!你知道嗎,媽今天一下午找你找不到,以為你自殺了,她一激動,帶著她那一幫子老姐妹,去陳家把他們家給踏平了!能砸的東西都砸爛了,你大姑子想攔,不知道讓誰把頭發揪下來一綹,你公公婆婆給嚇得住進醫院急救,陳實美正從省城往家里趕,他已經報了警,把咱媽給告了,咱媽這會兒已經光榮地進了看守所了!”

  蘇珊楞了一會兒,忽然叫了一聲:“媽——”

  蘇光在手機斥道:“別喊媽!想喊回來去看守所喊!你們女人就是頭發長見識短,一點度量都沒有,男人在外面混,有點兒這種事少不了,值得這么尋死覓活的嗎?老大歲數的人了,還幻想什么愛情,看童話看多啦?!”

  蘇珊呆呆地看著手機,不敢想像里面說話的人,竟然是她的弟弟。

  “砸得好!”忽然有人大喊了一聲。

  這聲喝彩把蘇珊嚇了一跳,她回頭看看飯桌旁坐的村民們,只見又有幾個人大聲說:“就該砸,砸得好!”

  隨后就看小玲跑過來,對著手機喊:“你是蘇姐姐的弟弟嗎,你是抱來的?哪有自家姐姐受了氣,不說去給出氣,還說風涼話的?”

  這時一個村民過來湊熱鬧,對手機喊:“小子,你不是個爺們,如果你是個爺們,就應該替你姐把那王八蛋打廢了,哪還用得著讓你老娘上陣?你記著,這會兒被關所里的人,應該是你,不是你娘!”

  小玲的弟弟這會也跑了過來,說:“你個孫子,要是有人敢欺負我姐,我捅了他全家!”

  小玲媽慌忙把兒子拉了回來,說:“你個傻小子,大人的事兒你多什么嘴?”

  蘇洋在電話那頭聽得暈頭轉向,他以為就他跟蘇珊在打電話,哪知道有這么多人在旁聽。真是湊巧,蘇珊每回都不明白怎么關上手機的免提鍵……蘇洋在電話里惱道:“你們都是誰啊?我們家的閑事,用你們管?”

  這回,蘇珊很果斷地把手機關了。再不關,電話兩邊的人就要打起來了。

  蘇珊很狼狽地回到座位上,不敢抬頭看大家的表情。

  村長說:“丫頭,你別想歪了,你沒有錯,你娘也沒做錯,是你婆家人不是東西。你被他家欺負了,還不許老人幫你出口氣?”

  旁邊的人也說:“就是啊,這事兒要是出在我們村,我們全村人都去了。”看來,山里人確實民風純樸。

  蘇珊尷尬地笑笑,說:“可是我很擔心媽媽,她為了給我出氣,被抓進看守所,什么時候能放出來啊?”

  這下,大家不知道該說什么了——他們住在這偏遠的小山村里,固守的是祖輩們傳下來的道德觀念,涉及到法律上的細枝末節,還真是搞不明白。

  這時,安立德忍不住在旁邊悄聲勸蘇珊,說:“Susan,其實令尊這種情況,肯定不會有危害社會的可能,完全夠取保候審的條件。我相信你的家人這會兒一定在想辦法,把令尊保釋出來。”

  “真的?”蘇珊對上安立德那灰綠色的雙眸,期望能得到肯定的答復。別的村民也認真期待著安立德的回答。

  安立德沖她點點頭,說:“真的。而且我覺得,這個案子,最后的結果可能就是罰款,不應該會判刑。但是——”安立德轉過頭,對小玲的弟弟玩笑說,“小朋友,你要是殺了人,那結果可就不一樣了。”

  大家聽了都笑了起來,小玲媽在兒子頭上打了一下,說:“聽到沒,還想捅人?你當這世上沒人管你啊!”

  蘇珊也笑了,心里一下子放松下來,連說:“那就好,那就好。”她剛想再說句說什么,忽然手機又響了。蘇珊緊張地看看手機,大家也齊刷刷地看著她——嚇得她都不敢接了。

  手機鈴聲快響完的時候,蘇珊鼓足勇氣地按下通話鍵,隨后她飛快地說:“蘇洋小混蛋,你沒資格教訓我,不管你想說什么都給我閉嘴!”說完后,她就想關機。本書請訪問。

  可就在這時,手機里響起一個嬌糯甜美的聲音:“笨蛋,是我!”

  蘇珊一楞,問:“你是誰?”

  “笨蛋,有你這么當媽的嗎,自家孩子的聲音都聽不出來?”

  孩子?!這就是那“倒霉孩子”?蘇珊驚住了,屋里的人也都驚住了,大家再次不由自主地聽蘇珊打電話。

  “笨蛋我告訴你,你趕緊回來,替姥姥跟爺爺奶奶和大姑道歉,讓他們把姥姥放出來。還有,你不能和我爸離婚!”

  “……”蘇珊驚詫到說不話來——“十四年后”這個年代的小孩們,可比她們小時候精明多了,什么事情都懂啊!

  “我警告你,如果你離婚了,我肯定不跟你這窮人過,我要跟我爸,繼續當公主!”

  “公主?”蘇珊無語了,她在十四年后,竟然會生個這么勢利的“倒霉孩子”?!

  “笨蛋,我說的話你在聽嗎?不就是哄個男人嘛,能有多難?看我給你釣十七八個男人來,讓你明白明白……”

  “嘩……”眾人在旁邊忍不住一聲低呼。蘇珊大窘,十八年后的自己,是怎么教養小孩的,什么話都敢說啊?!蘇珊又羞又惱,她大聲對著手機說:“那你確實應該當公主,因為灰姑娘也是裝成公主之后才釣到王子的!”

  手機里的“倒霉孩子”惱了,她大聲說:“笨蛋,你干脆去死好了!”說完,她猛地掛斷電話。

  屋里大約靜了有半分鐘,這回所有的人都尷尬了。他們可以幫蘇珊罵她婆家人,指責她弟弟,可不知道該怎么評價她的女兒。

  小玲咧著嘴,似笑非笑地說:“蘇珊姐,你女兒多大,真彪悍哪!”

  蘇珊這回坐不住了,她起身說了句“對不起”,離席走了。

  小玲想跟去看看,安立德卻在一旁對大家說:“讓我去看看。”其實,他是在屋里坐煩了,早就想離座,又找不到合適的借口。

  安立德順手從門口的冰柜里,拿了兩罐啤酒。他出了飯廳的門,看到院中的長椅上,坐著一個粉紅的人影,正是蘇珊。

  他來到近旁,很紳士地問了句:“ayI?(我可以坐這嗎?)”

  蘇珊笑笑,伸手示意說:“Sure——(當然可以啦)。”

  安立德坐在她身旁,遞給她一罐啤酒。

  “我從沒喝過酒……”蘇珊有些猶豫,不敢接。因為她的實際年齡還不到十八整歲呢,哪里喝過酒。

  安立德溫和地說:“那就試一下,什么事都有開始的。喝一點兒,你可能會覺得好受些。”

  蘇珊不再猶豫,接過啤酒,揭開蓋子。只喝了一小口,她的小臉就馬上皺成了一團。

  安立德看她的樣子覺得有些好笑,說:“苦苦的,澀澀的,這個味道不是太好,對?其實有些像茶,喝習慣了你能覺察到,其中甘味回長。”

  蘇珊點點頭,又喝了一口,說道:“彼得,你的話說得真好,雖然口音有些怪,可在表達方式上,很。”

  安立德長嘆了一口氣,把修長的雙腿向前伸出去,后背靠在椅背上,舒展了一下身體,說:“我有一半的血統——從小,父親就讓人教我學中文,學東方的文化。大概在父親眼中,我應該是個完整的東方人……”說到這兒,他忽然不說了。

  安立德不說話,蘇珊更不想說話,她現在心情很亂。索性,她學安立德的樣子,把背靠在椅背上,舒展開身子,仰面看天空上的星星,什么都不想。忽然她說:“山里的星星真美。”

  安立德糾正她說:“是看星星的地方美——不管在世界的哪個地方,你看到星星都是同一顆啊。”又說,“確切地說,這星光是幾億光年前發出的,我們看到的星星,其實來自于過去……”

  安立德的話,恰好說中了蘇珊最深刻的秘密,她覺得自己不是當代的人,而是一顆來自十多年前的靈魂……于是蘇珊忍不住扭過頭,看向安立德。

  安立德恰好也扭過頭來看她,并沖著她溫和地笑了笑。

  安立德灰綠的雙眸,在院燈的映射下,顯得有些古怪,讓蘇珊不敢多看,她假裝仰頭繼續看星星。

  安立德忽然講起自己的事情來:“我在紐約上班,但是在新澤西有座鄉村別墅,在那里看星星,也覺得很美。我在那里結的婚,后來,我離了婚……”說到這兒,他的聲音低沉了下去。其實,他覺察到自己今晚有些反常,他從不跟別人談論自己的,尤其是面對蘇珊這樣的陌生人……也許是因為酒精的刺激——中午的酒還沒醒,晚上又喝了一些。

  安立德喝了口酒,掩飾了一下自己的窘迫,又說,“你知道,人生總會遇到這樣那樣的事情,好的和壞的,就像人常說的那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嗯,letitbe(順其自然)。”蘇珊輕輕答道。

  “letitbe……”安立德沖蘇珊舉了舉手中的啤酒,于是兩個人干杯。

  蘇珊喝完酒,把空罐子捏癟,扔在了旁邊不遠的垃圾桶里。她站起來伸了個懶腰,說:“我回房睡了。”又說,“謝謝你,立德大哥。”便離開了。

  安立德聽到最后一句,暈了,怎么又成“大哥”了?

  蘇珊來到小玲房中,打開電腦,找到“自己”寫的那篇博客,又讀了一遍。再次感嘆“能量守恒定律”,原來人生果然是平衡的,沒有這煩惱,就有那煩惱。現在倒是不用怕高考、怕就業了,可卻要面對婚變和復雜糾結的親情!

  蘇珊暗暗念叨:“我想回到十八歲,隨后一輩子不結婚……”

  蘇珊用自己的出生日期做密碼,登進了自己的博客,發現這篇文章后還有不少留言,大家都勸她想開些,向前看,人生的路還很漫長。

  蘇珊不想辜負這些好心人的期待,她敲動鍵盤,又續寫了一篇。她寫道:“我回來了,我擁有了一個全新的靈魂,不會因為別人的錯誤,徹底否定自己存在的價值……”

  蘇珊想,自己上學時作文常得高分,隨便胡謅幾句不成問題。她寫完后,還用攝像頭自拍了一張照片,傳了上去,標題是“開始新生,立此存照!”

  折騰完后,蘇珊胡亂洗漱一下,躺下睡了。

  第二天起來時,蘇珊再次打開博客一看,可了不得了,她的新文章后面已經有了幾百條留言——有鼓勵她的,還有向她求婚的。那些求婚者當中,不少人都留下了自己的手機號,期望與蘇珊取得直接聯系。其中竟然還有位二十多歲的小伙子,聲稱自己就想娶位賢妻良母,根本不在乎蘇珊有過婚史……

  蘇珊從炕上起來,感覺到天氣有些涼,便換上一件純白色的打底毛衣,一條緊身仔褲,又在外面套了一件鮮紅的毛呢無袖背心裙,登上一雙及膝的高筒靴。

  小玲推門進來,看到正對著穿衣鏡“顧影自憐”的蘇珊,不由感嘆:“蘇珊姐,你真是一天一個樣,你看你這身打扮,再配上這時尚的齊耳短發,我感覺你又年輕了幾歲,這會兒好像跟我一般大,十六歲,對?”

  “真的?”蘇珊這回高興了,小玲這回說對了,自己就應該是位“花季少女”啊!

  “真的。”小玲點頭,又搖頭,假作無奈嘆息,說,“不帶這樣扮嫩的,大姐!你們都返老還童了,讓我們這幫真正十六歲的,怎么混哪?”

  蘇珊笑了,說:“你們應該在學校里混,快回學校去。”

  小玲假作哀鳴,倒在炕上裝暈倒。忽然,她坐起來跟蘇珊說:“姐,我跟你說個大事!”

  蘇珊看小玲臉上帶著神秘的笑,趕緊湊過來,聽小玲說什么。

  “安立德從今以后,大概不會走了;即使走,也會回來常住!”

  “什么,他要住在這里嗎?難道想在山里避世隱居?”蘇珊奇了,她以為安立德就是一位匆匆過客,一轉眼就天南地北,老死再不相往來的。

  小玲笑了,說:“現在這世界,連南極都住上人了,避世隱居只能去撒哈拉,前提是你扮沙漠蜥蜴,能在那里生存下去!告訴你,是安老先生跟我爹說,如果我們家承包鳳凰山,他愿意做第三方投資人,幫助我們家開發鳳凰山。”

  “原來是投資人哪。”蘇珊明白了,“不過,安立德會常駐這里嗎?”

  “應該會,他們家在這里投了那么多的錢,他能不常來看看?”小玲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看來她有更多的機會接近安立德了。

  “你,真地很‘喜歡’他?”蘇珊鼓足了勇氣,才問出這句話,她的內心只有十八歲在,認為“喜歡”哪、“愛”啊之類的,還是很遙遠的事情。

  小玲說:“其實,我也說不上是喜歡,就是覺得他長得帥。再說啦,我還小哪,什么愛情啦、男人啦之類的東西,都是神馬浮云。”

  蘇珊很贊同得點點頭,她也覺得是這樣——什么婚姻啦、公婆啦、“陳世美”和狐貍精,都是浮云,趕緊讓風把他們吹散了。如果沒有他們,她現在的生活該多完美啊。

  安立德正在收拾行禮,他要送父親回。隨后父親會派個人過來,辦好在“鳳凰山”投資的事情。這個項目,預計投資在一千萬人民幣左右,對他們安氏集團來說,只是個很小的CASE。所以安立德也沒怎么太放在心上。

  收拾好行禮,安立德向外一看,看到一身紅白鮮明的蘇珊,站在曬山蘑的架子旁,正細心地挑選著山蘑,她那件紅色連衫裙的后腰上面,襯著一只超大的,用亮片穿成的蝴蝶結,隨后著她腰肢的扭動,一閃一閃的……

  安立德的嘴角,不由向上彎出一個好看的弧度。

  但是他的微笑,并不全是欣賞,還有一種諷刺的意味——他在想:“這個女人,還真是與眾不同,像個傻大姐一樣,沒心沒肺的,難怪她老公要跟她離婚,正常男人都受不了她這樣,三十多歲的人,智力水平卻像十多歲的……”

  其實,他是因為今天早上徹底酒醒之后,想起自己昨晚因為醉酒,跟那個女人談到了自己的,憑空生出幾分懊惱之情。

  安老先生也注意到了院中的蘇珊,不由微笑著評價道:“這位女士,給人一種很驚奇的感覺。”

  安立德聳聳肩膀,一語雙關地說:“這里所有的人,所有的事,還有酒,都給我一種很驚奇的感覺。”

  安老先生回頭看看安立德,看到了他嘴角那抹諷剌的笑,不由意味深長地說:“兒子,這里是你的根哪。”

  吃過午飯,村長來了,他雇了輛出租車,和小玲爹一起,把安氏父子送到了縣城。安氏父子到了縣城后,會去搭火車去省城。省城S市,也是一線的大城市,他們從那里搭乘飛機,可以直接返回。

  蘇珊和小玲等人送他們上車,揮揮手目送著車子開遠。蘇珊忽然想起一句話:“黯然者,唯別而已矣”。

  其實,自己也應該走了?可她不敢回家,她怕面對那些對于她來說,其實是非常陌生的一切。

  “要不,等把婚離干凈了再回去?”蘇珊望天發問——可是,如果她不親自出現的話,這婚好像離不成?

  她很想給家里打個電話問問,媽媽是不是已經被放出來了?卻又怕被蘇洋再罵一通,或是遇到那“倒霉孩子”……真是想不明白了,自己怎么越活越回去呢,連蘇洋都怕了?蘇珊覺得自己很無能,低頭繼續撿蘑菇。

  傍晚的時候,村長和小玲爹回來了。不過,這兩人的表情有些不對,氣哼哼,臉拉得老長。

  隨后村長和小玲一家進了屋,關上門開始說事情。他們的情緒還有些激動,不時聽到有人在拍桌子,還捎帶著罵兩聲。

  蘇珊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也不敢偷聽,她迅速跑回小玲的屋子,躲起來玩電腦。

  晚飯前,小玲回來了,她也是一臉地晦氣。進屋就倒在炕上,眼看著天花板發呆。

  “小玲,出什么事了,你們這都是怎么了?”蘇珊不放心地問。

  小玲看看蘇珊說:“誰能想得到啊,那姓安的一家,原來是我們家的仇人!”

  “仇人?!”蘇珊驚問。

  “是啊,他們來投資,根本不是什么好意,是想霸占我們村的風水寶地——鳳凰山!如果不是我爹和大伯到了縣城,看到了縣里的領導,打聽出了他們家的底細,我們還都被蒙在鼓里呢。”

  “這、這都是哪跟哪兒啊!我怎么沒聽明白,你們家住在的山溝溝里,姓安的一家住在地球另一側的——你們是怎么當上仇人的?”蘇珊可是不解了。

  “既然已經太久遠了,冤家宜解不宜結,還計較什么?”蘇珊說。

  “不行,你看我大伯氣成了什么樣子,到這會兒,根本都還沒解開呢。”說到這兒,小玲不由坐起來,憤憤地說,“我現在就是氣我自己,竟然對著陰險的安立德幻想了半天,真是丟人!”

  蘇珊并不想打聽人家太多的,她只關心小玲,小玲現在不能幻想安立德了,是不是很失望呢?她勸小玲:“小玲,其實你說過,你也不是真的喜歡安立德,就是看他長得帥,看著玩兒唄。”

  小玲說:“那到是——帥鍋有的是,不差他這一只。可是投資的事情徹底黃了,我們家就承包不了鳳凰山了。”

  “是這樣啊。”蘇珊點了點頭。忽然,她想到自己銀行卡里還一百多萬呢,于是試探著問,“小玲,我手里還有些錢,初期的承包費用應該沒問題;至于以后的投資,我們再慢慢想辦法,你說行嗎?”

  小玲聽到這兒,眼睛一亮,說:“這是個好辦法。”又說,“我去告訴爹。”

  很快,承包鳳凰山的事情就商量了下來。承包人當然還是小玲爹,蘇珊只是第三方投資人。蘇珊實際上什么都不懂,她也不在乎把錢都投出去之后,自己可能就變成一無所有了。她只覺得,自己成了投資人,以后可以一輩子都賴在小玲家,永遠住在這風景幽美的大山里。

  蘇珊幻想著以后無憂無慮的生活。

  但是目前還有個問題沒解決,不知道媽媽現在的情況怎么樣了。如果不是等著跟小玲家簽合同,不管她多不愿意回去,她這會都必須回家去看看了。

  天越來越冷了,進山的游客越來越少。小玲家自安氏父子走后,再沒住過客人。

  這天,小玲的爹媽去鎮上趕集賣山蘑,小玲弟上學去了。“老金家的農家樂”里,只剩下小玲和蘇珊看家。兩人閑著沒事,搬著手提電腦,坐在小賣店里看電影。

  忽然,街上有摩托車的聲音。摩托車停在了小賣店的門口,車上下來一位十六七歲的少年,穿一身牛仔服,濃眉大眼的,長長的劉海半遮著眼睛。他走進門來張望了一下,看到柜臺后的小玲,叫聲:“金玲……”

  小玲抬頭看到那人,楞了一下,隨后驚奇叫道:“徐飛,你怎么來了,你不是出門打工去了嗎?”

  蘇珊在一旁看明白了,原來這個男孩就是徐飛,就是跟小玲搞“借位接吻”的那位。

  徐飛訕訕地笑著,站在那里有些不知所措,手里下意識地擺弄著摩托車上的鑰匙。忽然,他對小玲說:“我新買了輛摩托車,帶你出去兜兜風,咋樣?”

  “好哇。”小玲大大咧咧地應著,又對蘇珊囑咐了句,“蘇珊姐,你看會兒家啊。”就跟著徐飛跑出了門。

  不一會兒,大街上響起摩托發動的聲音,少男少女的說笑聲,伴著發動機的轟鳴,很快就駛遠了。

  蘇珊悻悻地看著已經變得空蕩蕩的門口,不由腹誹:“還說不是‘早戀’,這不都約會去了嗎?”

  “鈴……”柜臺上的座機電話忽然響了。

  蘇珊下意識地拿起聽筒,照小玲的樣子接電話:“你好,這里是‘老金家的農家樂’鄉村旅館……”

  “嗨,蘇珊。”聽筒里響起一個低沉溫柔的男聲。

  “彼、彼得!”蘇珊立馬辯認出來,因為蘇珊不認識其他說話帶外國口音的人。

  “蘇珊,現在說話方便嗎?我不想讓金先生家的人知道我給你打過電話……”

  “方便,這會兒家里就我一人。”

  “很好,蘇珊——我聽說,是你出資,幫金先生一家租下了鳳凰山?”

  “是啊,他們一家人很好,幫幫他們是應該的,對?”蘇珊拿不準安立德是什么態度,所以用試探的語氣這么反問了一旬。

  “對,你做得很對,你真是個善良的女人。”安立德立即肯定了蘇珊的做法,并順便奉送給蘇珊一句贊美的話。

  蘇珊現在確實是十八歲的心靈,所以她毫不懷疑地就相信了安立德,還稍稍謙虛了一下子,說:“應該的,我就是普普通通的善良……”又說,“我聽小玲說,本來你們家也想投資的,我這在當中插了一腳,你不會生氣?”

  “呵呵,不會,不會……”安立德在電話里輕聲笑了起來。

  不知為何,安立德的笑聲竟然有種安慰人心的作用,讓蘇珊覺得心里暖暖的,不由也嘿嘿笑了起來。

  忽然,安立德話題一轉,說:“蘇珊,其實我今天打這個電話,是想說說你的事情——你還是想要離婚,對嗎?”

  “當然要離了!”蘇珊說起離婚,情緒就有些激動。

  安立德說:“但是你想過沒有,你現在還沒有辦好離婚手續,你現在進行的所有投資,都是夫妻雙方的共同財產。換句話說,你丈夫擁有你在鳳凰山投資的一半產權。將來,你們這個糾纏不清的關系,可能會讓你在鳳凰山經濟的投資行為變得很被動,甚至會影響金先生一家的切身利益……”

  “真的?那我該怎么辦?”蘇珊并沒有想到這么遠,實際上,以她現有的社會經驗,也根本不會去想那么多。

  安立德說:“我建議你,你先不要簽合同,趕緊回家去辦離婚,隨后再回來投資。”

  蘇珊半晌不語,她不知道離婚手續應該怎么辦。

  安立德感覺到了她的猶豫,問:“蘇珊,你在猶豫什么?”

  蘇珊說:“我忽然想到,我現在的銀行卡里有一百多萬,離完婚,可能只會剩下五十萬,還夠做什么的?”

  安立德在電話那頭好像松了一口氣,過了會兒,他說:“蘇珊,我沒有別的意思,純粹是出于社會公德,很同情你的遭遇。所以我回省城后,悄悄找人打聽了一下你家里的情況——你的母親目前還在看守所里,陳氏在你家鄉的勢力很大,而且你的公婆還在醫院里,形勢對你家很不利——也許,你母親會被判三到七年的徒刑……”

  “什么,我媽會被判刑!那我該怎么辦?”蘇珊這回慌了。

  但是蘇珊聽不出來,對她而言,安氏父子是除了小玲一家之外,她目前最熟悉的人。而且,安立德還曾跟村民一起上山找過她,在她看來,安氏父子都是好人。于是她迅速地回答:“相信,我當然相信你。”

  “那好,讓我來幫你。我會幫你找個優秀的律師,替你打好這場官司,保證不讓你的母親被判刑,OK?”

  “OK、OK。”蘇珊連忙回答,又問,“那我該怎么辦?”

  “你簽個授權書給我,之后什么都不用管,我會幫你辦好一切的。”

  蘇珊什么都不懂,不過在安立德的指導下,她迅速掌握了簽授權書的具體操作方法。安立德對于她超強的學習能力,還是很滿意的,不由又夸獎了她一句:“蘇珊,你很有靈氣嘛。”

  蘇珊被他表揚得臉都紅了——幸好安立德在電話那頭,什么都看不到。

  安立德記下了蘇珊的手機號碼,以便隨時跟她保持聯絡;同時,他把自己在國內使用的私人手機號,也讓她記了下來。他還告訴她,以后不管遇到什么困難,要記得第一時間聯系他,他會為她提供“最專業的幫助”。

  蘇珊一時沒想明白,什么是“最專業的幫助”?她想,這大概是西語環境下長大的人,所特有的一種表達方式——她只是感激安立德“雪中送碳”的精神。

  最后,安立德囑咐她:“蘇珊,我們做個約定,不要把我們今天的談話泄露出去好嗎?你知道,這是你的……”

  “我當然不會亂講。”蘇珊根本沒聽明白怎么回事,就開始亂下保證。

  安立德笑了,說:“那以后再聯系,拜——”隨后他掛斷了電話。

  蘇珊長吁一口氣——有了安立德做后盾,她的心里徹底踏實了。第二天,她找了個借口,跑了趟縣城,把授權書打印出來,簽好字,用快遞給安立德寄了過去,地址是S市的一家律師事務所。

  沒幾天,安立德打電話告訴她,蘇媽媽已經被放出來了,陳家撤回訴狀,與蘇家做庭外和解。

  “不過,你的丈夫陳實美,要求你放棄在‘實美集團’的股權。他說,雖然集團建立之初,你也為集團出過力,是集團的股東之一,但是集團的資本,都是他父親提供的……我認為這個要求并不過分,所以就替你答應了下來。”安立德在電話里跟蘇珊解釋。

  蘇珊對于什么“實美集團”,沒有任何概念,她說:“放棄就放棄,只要能救出媽媽就好。”

  “不過我還是替你爭取了一下,哦,其實是替你的女兒爭取了一下權利。我想把原來‘實美集團’你名下的那部分股權,都轉到你女兒的名下。這樣,未來的某一天,你的女兒陳婷,有了你這部分股權,再加上她從她父親那里繼承下來的股權,有可能會成為‘實美集團’最大的股東……”

  蘇珊差點讓什么“集團”、“股東”之類的話繞暈過去!她索性說:“彼得,我相信你,你覺得怎么好就怎么做——你最明白了,我卻是什么都不懂的。”

  安立德笑了笑,說:“謝謝你的信任,不過陳實美并沒有立即答應這個條件,因為他想把自己的事業留給那個叫辛奇的女人肚里的孩子,據說那女人肚里懷的是個兒子——而他的觀念很傳統,認為兒子才應該是繼承他事業的人。”

  “辛奇(新奇)?”蘇珊一時沒反應過來,后來她醒悟到——“辛奇”就是搶了她老公的那個女人的名字!雖然現在這個蘇珊,對婚變的事情沒有切膚之痛、刻骨之恨,不過她對“狐貍精”是天生沒好感的……不過,她還是覺得,不管是哪個自己,恐怕都是爭不過那些人?于是她悻悻地說:“哦,隨便。”又問,“你有沒有跟‘那個人’說,‘公主’愿意跟著他?”

  蘇珊說的“那個人”,指的是陳實美;“公主”,指的當然就是“倒霉孩子”陳婷——這兩個人,都沒有在蘇珊的記憶里出現過,提起來總讓她覺得有些尷尬。

  安立德沉吟了一下,說:“蘇珊,你有沒有考慮過,孩子當時說那些話,也許只是一時的氣話——我相信,大部分孩子還是愿意跟著母親,哪怕生活過得苦一些。”

  可是蘇珊打心眼兒里不愿讓那“倒霉孩子”跟著她!不過她不敢說出來,因為她知道,人們都希望做了母親的人是位“慈母”,可以包容孩子的一切缺點和錯誤……而蘇珊現在根本沒辦法跟人們解釋,那“倒霉孩子”確實不是她生出來的!

  蘇珊想了想,找了個說辭,假裝無奈地說:“她說得對,只有跟著她父親,她才能做公主。所以就讓她跟著她父親,對她來說這是最好的選擇。”

  “你在自以為是!”安立德的聲音有些嚴肅,甚至可以說有些惱怒。

  雖然安立德只是聲調上的小小改變,蘇珊卻已經被嚇倒了——果然,人們可以接受女人很丑、很笨,甚至很無恥、很毒辣,就是不能接受女人不是“慈母”!

  蘇珊小心試探著說:“彼得,其實我不知道該怎么辦,讓她自己做選擇好嗎?我不想讓她恨我,可是我實在做不到她的要求——她不讓我離婚,可那不是我能左右的……”說著,她輕輕哭泣了起來,讓人聽上去,完全像一個悲情戲里的女主角。不過蘇珊的哭不全是假的,她現在確實很無助。

  安立德聽到她哭泣,心軟了。他說:“Oh,eon……算了,就這樣,我們就按你說的那些擬定離婚協議書。”說著,他掛斷了電話。

  “耶!”蘇珊高興得差點兒跳起來——她現在的生活,終于趨向完美了。

  不,還差一點,就是簽了離婚協議,徹底擺脫那些“不相干”的人,隨后她就可以做為“鳳凰山”的投資人,永遠居住在鳳凰山上。

  這兩天,她整天在村子里溜達著玩兒,幾乎認識了村里的每一個人,甚至是每一只雞和每一只狗。證據是,每一個人看到她都會跟她打招呼,每一只雞看到她都會飛快地跑開,每一只狗看到她都不叫不咬……

  這天,蘇珊再一次沿著大街走到了村口。忽然看到從小公路上開來一輛旅行車,駛到距她不遠的地方停住了。車上下來一個戴墨鏡的男人,直沖著她走過來——

  蘇珊猶豫了一下,還是沒停下腳步,她邊走邊說:“你跟著我走,就找到了。”

  那名男子十分無語地拍拍自己的頭,嘀咕道:“怎么會有這么古怪的女人。客客氣氣地跟她打聽路,她跑得跟見了鬼一樣!”又小聲說,“我從來都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還沒有人見了我,轉身就跑掉的呢。”

  可是他沒有辦法,只好回去開車。他沿著大街開進村子,終于找到了“老金家的農家樂”。他在旅館門口停住車,卻沒有立即進屋,而站在門外看了看,又掏出相機給老房子拍了兩張照片……之后,他才進到這間賓館大堂兼做小賣店的老房子。

  進屋后,他一眼就看到了剛才那位古怪的女士,只見她正站在柜臺后面,傻楞楞地看著他,好像不相信他真會跟過來一樣!她旁邊還有一位皮膚黝黑的村姑,手里不知捧著一瓶什么東西。

  屋里的光線有些暗,男子順手摘下了他的墨鏡,隨后很有禮貌地上前打聽:“請問……”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村姑像是被什么東西嚇到一樣,向后一跳,隨后手里的東西不知不覺中滑到了地上!接著就聽到一陣玻璃碎落在地上的脆響,再接著,就是一股臭氣彌漫了整個屋子……

  “小玲,你把臭豆腐打了!”蘇珊驚叫著。

  小玲卻用手指著剛進來的那名男子,顫抖著聲音說:“余、尊、熙……”

  剛進來的那名男子確實叫“余尊熙”,或者說他的藝名叫“余尊熙”,他是一名當紅的演員。

  現代傳媒的威力果然驚人,在這么偏僻的小山村里都能被人認出來!雖然這極大地滿足余尊熙的虛榮心,可是這滿屋子臭豆腐的味道,卻讓他實在忍受不了。他扭頭就跑了出去,站在街道上大口大口地喘氣。

  村姑小玲則像只小狗一樣,迅速地尾隨了出來。她一手舉著“顧客意見薄”,一手拿著蘇珊的手機,沖著余尊熙快速而清楚地說道:“余先生,我不會騷擾您,也不會大聲喊叫讓眾人都來圍觀您。我只想請您給我簽個名,或是跟我拍張照。”

  “我可以進到院里去看看嗎?”余尊熙卻問了另一個問題。

  “當然,請進。”小玲做了個請的手勢。

  余尊熙走進“老金家的農家樂”,在院子里這看看、那瞅瞅。他的興趣還是落在了那幾間老房子上。他拿出相機,把老房子背面的樣子,又拍了幾張照片。

  小玲舉著“顧客意見簿”和手機,繼續尾隨著他,耐心地等待他能發現她。

  最后,余尊熙再次回到旅館的大堂兼小賣部。這時屋里的臭氣已經小多了,因為蘇珊已經把地上的那堆臭豆腐掃走了,并且開窗通過了風。

  余尊熙終于注意到了小玲,他問:“小姑娘,我聽說這個村子旁邊的鳳凰山很美,可不可以帶我去看看?”

  “當然了——你可算找對人了,鳳凰山現在就是我們家的,我們家已經把鳳凰山承包下來了。”小玲驕傲的說。

  小玲說話的同時,兩只手仍舊執著地舉著“顧客意見簿”和拍照手機。余尊熙終于注意到了小玲手中的東西,他仔細打量了一下村姑小玲,隨后沖小玲很禮貌地笑了一笑。

  小玲一下子看傻了……事后她對蘇珊說:“原來,余尊熙‘素顏’的樣子也是這么帥,他的笑容極有殺傷力!”

  余尊熙沒把小玲的傻樣子看在眼里,他從小玲手里拿過“顧客意見簿”,簽上了自己的大名,放在柜臺上,又從小玲手里拿過手機,站在小玲身側——正好這個位置把柜臺后的蘇珊也收入鏡頭之內。

  拍完照,余尊熙把手機也放回柜臺上,又問小玲:“請問,您現在方便嗎,領我去鳳凰坡看看行嗎?”

  “當然,當然。”隨后小玲悄聲囑咐蘇珊,“幫我把照片存到電腦里……”隨后她領著余尊熙上山了。

  蘇珊并不認識余尊熙,因為在她十八歲那年,余尊熙還是籍籍無名之輩。不過他摘下眼鏡的那一刻,她還是有種“驚艷”的感覺——余尊熙有著高挑帥氣的身材,白皙緊致的皮膚,濃密的劍眉,眼睛明亮而純凈。一頭短發,雖然被風吹得有些凌亂,卻使他充滿陽光的氣質中又帶上了幾分不羈,真是別有一股味道。

  蘇珊連上數據線,把手機里的照片存到了小玲的手提電腦里,隨后她在網上搜了一下余尊熙的個人資料。哇,果然是名人啊,網上的介紹真詳細,連他喜歡吃什么,穿什么顏色的衣服都講到了。

  蘇珊正對著電腦研究余尊熙,忽然,手機響了。

  “喂……”蘇珊拿起手機,也沒看來電顯示是誰,就接通了電話——她終于可以熟練地接電話了。

  “小珊,你怎么搞的!”是蘇媽媽,每回跟女兒說話,她都是先用一句譴責做開場白。

  蘇珊已經習慣了,也不覺得如何,不過聽過媽媽熟悉的聲音,想到媽媽為她所做的一切,她有些激動,忙問:“媽,你出來啦,都是我不好,我自己的事情沒處理好,卻連累了你,對不起……”

  “快別犯傻了,孩子。媽領人去砸他們陳家,不全是為你,這是為了我們蘇家人的面子——我們蘇家人被人家欺負成這樣,如果還忍氣吞聲,不敢吭氣,以后我們整個蘇家都沒臉在A鎮混下去了!”

  蘇珊果然不明白這些大道理,聽媽媽這意思,跟村長說的道理有些相同。她只有“哦、哦”地應著。

  蘇媽媽又說:“可你是怎么搞的,你讓人擬的那份離婚協議里,竟然放棄了對‘實美集團’的所有權,徹底便宜了那姓陳的!那可是好幾千萬的資產哪!你是不是顧忌到媽媽被關在看守所里,想著救媽媽出來,為了讓他撤訴,就跟姓陳的做了妥協?你別犯傻哪,媽媽一大把年紀了,就算他判媽媽三年五載的,也無所謂,又不是死罪,早晚都能放出來,可是你放棄了‘實美集團’,你還有什么?”

  蘇珊楞了一下,她回憶著安立德跟她講的那些話,對蘇媽媽解釋說:“媽,您別著急,您聽我說——‘實美集團’的原始資本,本來就是陳家的,就算我想分一半,恐怕這個官司打起來后,即便花費很大的周折,也不一定會有什么好的結果。請使用訪問本站。而且這個企業向來是由陳實美一手經營著,我什么都不懂,就算分一半過來,我能拿它做什么?再說了,‘實美集團’的正處在上升階段,真在這時候鬧起了分割,對企業也不利——如果企業真因為我們鬧分家倒閉了,那企業里上千口的員工,很可能會失業、下崗,那又將會給多少家庭帶來麻煩啊!所以,我放棄了;但是婷婷是有繼承權的。”

  “不對,不對!如果你現在保留一半的權利,婷婷至少可以拿到你那一半;如果你都放棄了,將來陳實美和那狐貍精生上十個八個的,婷婷就只能拿十分之一了。再說了,婷婷還小呢,等將來婷婷長大了,萬一陳實美死了,‘實美集團’落到那個狐貍精手里,婷婷更是什么都沒有了。”

  蘇珊被她媽媽繞糊涂了。確切地說,安立德跟她說的那些關于股份的事情,她就沒弄明白。

  蘇媽媽很著急,她在電話里催促道:“小珊,你怎么還不回家,你快回來,咱們好好商量一下這事兒該怎么辦。要不是你弟弟托人打聽了一下,我們都還不知道你擬了個這么荒唐的協議呢!”

  蘇珊有些遲疑,她說:“媽,已經定好的事兒,我回去也是那樣,還回去干什么呢?”

  “不行!”蘇媽媽急了,她說,“你不回來,我自己再回看守所去!”說著,她猛地掛斷了電話。

  蘇珊被媽媽嚇了一跳,茫然無助的她向四周看看,小賣店里空無一人。小玲跟余尊熙上山了,小玲爹媽去串親戚了,街上只有幾個曬太陽的老頭、老太太。

  蘇珊想哭都不知道該找誰哭去。她忍了忍眼淚,撥通了安立德的電話。

  “嗨,蘇珊。”安立德的聲音仍舊低沉而溫柔。

  “彼得,我該怎么辦?我媽媽剛才打來了電話,她看到你幫我擬的離婚協議了,她不同意,要自己回看守所去。”

  “別急,我開著車呢,讓我想想……”安立德想了一下,說,“看守所那里也不是想進就能進去的,你先不用為你媽媽擔心。這樣,你來趟省城,我們見個面,詳細商量一下,隨后我派個律師跟你回A鎮辦好離婚的事情。”

  “好,就這樣!”蘇珊起身準備去收拾行禮。

  “到了省城給我打電話,我去車站接你……”安立德說。不過沒等他說完,蘇珊那邊已經掛斷了電話。安立德不由搖搖頭,心里給蘇珊又下了個評價——這女人不僅傻,脾氣還很急躁。

  安立德關掉手機,把車駛進省城一家醫院的停車場。隨后乘電梯來到住院部頂樓的VIP病房。

  安立德的父親安鴻遠,自從金家村回到省城后,就住進了這里。其實,他之前在做過一次手術,養了很久,醫生才允許他做這次長途旅行,而且是在兒子安立德的陪同下。

  安鴻遠一共有三個兒子,長子安立言、次子安立德,都是他的前妻,一個女人安吉拉所生;三子安立功,是現在的妻子梅清影所生。

  安立德八歲那年,安鴻遠與安吉拉離婚,帶走了長子安立言。

  安鴻遠是個有濃厚東方傳統觀念的人,他對于安吉拉帶走了自己的嫡長子安立言,一直氣憤難平。這使他更加看重對次子安立德的教育。安立德是法學、商學雙料博士,而且自小有安鴻遠請來的家庭教師教授東方文化,可謂學貫中西。

  安鴻遠對安立德的學問、品行,還都是很滿意的,唯一覺得缺憾的是,安立德年過而立,卻依然單身。

  “爹地,今天感覺怎么樣?”安立德推開病房的門,來到屋里。他看到父親正坐在窗前,享受著午后陽光。

  安鴻遠轉過向來,看看兒子,笑笑說:“好多了。”

  安立德搬來把椅子,坐在父親旁邊,問:“要不要把梅姨接來,方便照顧你?”

  安鴻遠擺擺手,說:“不必了,我沒事兒,歇幾天就好了。”又說,“其實,主要是覺得心里有些別扭。”

  安立德點點頭。本來,在鳳凰山的投資,是一件非常簡單的事情……可是,當金家村的村長金光巖,得知安家與金家村的淵源后,當場就變了臉,拒絕安家的任何投資。

  安鴻遠跟他解釋,自己的投資舉措,只是想為家鄉做點貢獻,沒有任何惡意,但是金光巖就像巖石一樣,什么聽不進去!

  安氏父子急著趕火車,不能多做停留,便請當地縣城的領導幫助他們與金家村溝通。安鴻遠原計劃,離開金家村后就回,不料到了省城之后,他就病倒了,住進了這家醫院。

  此時,安立德看父親心結難解,不由勸道:“爹地,您別急,那些老輩人的恩怨,就像是多年積下的灰塵,也許成了頑漬,但并不是不可去除,只是需要時間和技巧罷了。”

  安鴻遠搖搖頭,用諷刺的口吻說:“時間太久的灰塵,還會變成古董的包漿呢……說這些有什么用,就算將來解了,恐怕我是看不到了。”說到這兒,他不由嘆了口氣,把身子靠在躺椅上,閉上眼睛養神。

  安立德看到父親倍顯蒼老的面容,心下不忍,他把手放到父親手上,輕輕握住父親的手,說:“爹地,我們不是托了當地縣里的領導幫助溝通,說不定會說服他們呢。當地縣里的領導很重視我們的這次投資,他們說引進一回投資不容易,會全力促成我們這件事情的……”

  安鴻遠點點頭,卻沒說什么。

  安立德陪父親安靜地坐著,也沒再說什么。他不敢告訴父親,后來縣里的領導曾打電話來,說金家村的村長金光巖態度堅決,說什么都不要安家的錢,而且他們已經找到另外一個投資人,是一個名叫蘇珊的女人。

  就是從那時起,安立德對蘇珊產生了濃厚的興趣,開始打聽她的事情。他發現,如果蘇珊在離婚后,成功分得她丈夫的部分財產,馬上就會成為身家千萬的小“富婆”,確實有實力在鳳凰山搞投資。

  于是,安立德開始插手蘇珊與陳實美離婚的案子。

  他不知道是自己的個人魅力太大,還是蘇珊太傻,她竟然給自己簽了個全權的受權書,而且完全按自己設定的方向走……想到這里,安立德不由輕輕撇撇嘴,他寧愿相信是前一個原因。

  “不過我沒有讓她很吃虧,也算對得起她。”安立德這樣安慰自己的良心。其實他只是想操縱蘇姍在鳳凰山的投資罷了,別的事情,他根本不會關心的。

  安立德陪父親在醫院吃過晚飯,便返回他下榻的酒店——省城最高級的“星煌國際大酒店”。本書請訪問。洗過澡后,他端了一杯酒,斜倚在落地窗前,俯看著外面這座繁華都市的夜景,仿佛自己是游離于這世界之外的人。

  忽然,他拿起床頭柜上的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心想:“那個笨女人,現在應該坐上火車了?”

  奇怪的是,他有一種沖動,想給她打個電話,問問她坐的是哪次列車,幾點能到省城?但是他猶豫了一下,聳聳肩,自言自語道:“她是個三十多的大人,不是小孩子……”于是他把杯中酒一飲而盡,隨后上床去睡覺。

  第二天,安立德起得很早。他打開電腦,處理了幾封郵件。忙完后,他叫了早餐。看看已經七點多了,他再次拿起手機。這回他沒猶豫,直接撥蘇珊的電話,但是奇怪的是,回音是“您所撥打不在服務區……”

  直到下午,安立德從醫院看視父親回來,幾次打蘇珊電話,都是相同的回答:“不在服務區”。

  安立德有些莫名的煩惱和隱隱的不安。他把自己在大陸的私人顧問秦威廉叫來,吩咐:“威廉,你以蘇女士律師的名義,給金家的旅館打個電話,找一下蘇女士。”

  電話很快打通了,小玲接的電話,她說:“蘇珊姐昨天下午就走了,她說要先去省城找個律師,隨后回她在A鎮的家辦離婚手續。”

  “她坐得哪次列車,什么時候出發的?”秦威廉繼續問道。

  “她沒有坐火車,是搭別人的車。”小玲回答。

  “搭誰的車,有沒有那個人的手機號?”

  小玲猶豫了一下,說:“她搭的是——余尊熙的車……”

  “余尊熙?”秦威廉拿著電話,和安立德兩人面面相覷。安立德剛從來,確實沒聽說過誰是余尊熙;秦威廉倒是本土人士,不過他工作之余,還是看財經新聞多些。

  最后,他們從小玲口中了解到,那是一位當紅的影視歌三棲明星。

  幸好,現代社會網絡技術發達,他們馬上從電腦中搜到了余尊熙的檔案,有他的身高、體重、血型、星座,還有他主演過的偶像劇,唱過的歌曲,以及各種造型的照片。

  看著屏幕上那張年青帥氣的面龐,安立德有些想發笑:“蘇珊這個女人,還真是讓人不可思異!”不過,蘇珊既不可能拐了余尊熙跑,余尊熙也不可能拐了蘇珊跑。他們從金家村出來,應該會去上高速路。開車走高速到省城,跟乘火車差不多,都是大約四個多小時的路程。可是為什么,至今都不見蘇珊的影子,而且她的電話一直都打不通呢?

  “這個笨女人,竟然又敢玩失蹤——千萬別讓我發現,你又是去做頭發了!”安立德暗暗罵道。

  過了會兒,秦威廉回來匯報,說:“我查到了余尊熙所在的演藝公司,過去打聽了一下——他們不信任我,以為我是‘狗仔隊’之類的人,謊稱余尊熙在外地拍戲……等會兒我會通過別的渠道,直接聯系他的經濟人。”

  二十四小時、四十八小時,時間一點點過去。余尊熙的經濟人田剛,終于親自來到安立德門上拜訪。

  田剛看著穩穩坐在書桌后的安立德,糾結了半天,這才說了實話——余尊熙,確實失蹤了!因為余尊熙正好在歇假,田剛甚至都不知道余尊熙去了金家村!田剛看著小玲從網上發過來的照片,目瞪口呆,照片中的人確實是余尊熙!

  田剛先是懇切地要求安立德等人對此事保持沉默,他會暗中發動關系,積極尋找失蹤的那兩個人。

  安立德點點頭,讓田剛離去。他知道這是最好的辦法,這里是,當然是由本土的田剛來做找人的工作最合適。

  不過,安立德的涵養再好,也有一種想罵娘的沖動——蘇珊果然失蹤了,還是和一位當紅明星一起失蹤的!“難道說,她帶著一位當紅明星,跑到了月球上做頭發了?”安立德被蘇珊逼得開始胡思亂想。

  說起來,安立德長年身處繁華的名利場中,最擅長透視人心,人們心底那些最隱蔽的需求和,總是被他一攬無余。但是,他確實弄不明白蘇珊這個傻大姐的腦袋里,到底都裝了些什么東西?被人插足無所謂,離婚分多少財產也無所謂,親生孩子由誰扶養也無所謂,還整天快活得跟神仙一樣!

  到底什么東西能讓她有所謂呢?——安立德覺得,自己現在有些“恨”蘇珊!不過,這種“恨”的感覺有些奇怪,因為自從離婚以后,他就對愛和恨都沒有了感覺。

  忽然,手機響了。安立德下意識地趕緊拿起來接聽,他希望聽到的是蘇珊那句熟悉的“彼得”。

  “彼得……”雖然叫的是彼得,但是這是秦威廉的聲音。

  “嗨,是我。”安立德開始有些失望。不過,秦威廉下面的話馬上讓他興奮了起來。

  秦威廉說:“找到蘇珊了,她去了我們委托的那家‘大同’律師事務所……”

  安立德放下電話,幾乎是沖出了酒店。十五分鐘后,他來到了大同律所的接待室,看到了已經失蹤近七十二個小時的蘇珊。

  安立德詫異地打量著一身狼狽的蘇珊,頭發亂蓬蓬的,潔白打底毛衣變成了灰色,紅色的連衫裙皺巴巴的。最可疑的是,她額頭上還有一塊青紫……這一切,看得安立德心里直揪揪。

  而蘇珊看到安立德,就像看到了久違的親人,她激動地跑到安立德面前,滿臉委屈地看著安立德,嘴角顫抖著,叫了聲:“彼得……”

  隨后的情況,就不知道是怎么發生的了——也許是蘇珊難抑激動的心情,撲到了安立德的懷里;也許是安立德的紳士情懷發作,主動摟住了蘇珊……

  反正,最后的結果就是——蘇珊倒在了安立德的懷里,嚶嚶哭泣起來;安立德則大大方方地抱住她,拍拍她的后背,安慰她:“嗨,蘇珊,你現在沒事了,一切都OK了……”

  蘇珊邊哭邊說:“余尊熙那個笨蛋,看到天下雪了,我說慢慢開,不行就停一下……他說,他好不容易歇回假,要回S市去探親……隨后,他就把車開到溝里去了!嗚嗚嗚……”

  安立德長吁了口氣,原來是出了這么個小插曲,不過他還是表示關心道:“你有沒有受傷?”同時,他再次皺著眉看了看她的額頭上那塊傷。

  蘇珊吸著氣,輕輕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說:“我沒事兒,雖然頭被磕了一下,可是并不嚴重。余尊熙就有麻煩了,他的手臂扭傷,當時還以為斷了呢,嚇壞我們了!他開不了車,我又不會開,我們只好從車里爬出來,走了兩個小時,來到一個不知名的小鎮子,找到一家小醫院,給他治傷……”

  “為什么不打電話?”安立德最討厭那句“不在服務區……”

  “車進溝的時候,我的手機飛了出去,摔成了碎片……我讓他打電話,他說他怕自己上新聞,就是不肯打……他是個笨蛋加混蛋!”蘇珊邊說邊哽咽,說到最后,她給余恩熙加了一個評語。

  安立德也覺得,這兩個人加在一起,確實是笨蛋加混蛋。不過他還是很善良地問道:“后來呢?”

  “后來,他在醫院里看過傷,躲進了一家小旅館。他讓我出去雇人,把的他車弄到了修理廠。我們在那個小鎮上住了兩天,邊給他輸液、養傷,邊給他修車。等他的車修好了,他的傷也好得差不多了,我們這才開到了省城。可是我沒了手機,就沒有了跟你聯系的紐帶!幸好我還記得你讓我寄快件的地址,這才找到了大同律所。”

  安立德點頭,確實,現在手機對于人來說,相當于人的另一個器官——是人與外界聯系的感官,也是幫人記憶的大腦。沒有手機,真的很麻煩。安立德立即打電話給秦威廉,讓去給蘇珊買個手機,并申請了個新號碼。

  安立德把蘇珊帶回了他下榻的酒店,他給蘇珊訂了個房間,就住在他的隔壁。

  蘇珊對著“親人”安立德哭訴了一番,又在房間里舒舒服服地洗了個澡,身心都得到了放松。

  她一身輕松地穿著浴袍走出浴室,看到套房內客廳的桌上,放著安立德新為她買的手機。她打開來看了一下,通訊錄里現在只有安立德的手機號。

  她撥通安立德的手機,問:“彼得,你有小玲家的電話嗎?我想給她打個電話,告訴她我很好。”

  安立德馬上告訴了她號碼,又說:“你出房間來,我們一起去餐廳吃個晚飯。”

  蘇珊為難地看看身上的浴袍,說:“我的衣服送去洗了,還沒給送回來……”

  “你稍等一下。”安立德說完掛斷了電話。

  不一會兒,有人敲蘇珊的房門。蘇珊打開門一看,是位女服務員,她手里提著幾只購物袋,臉上帶著職業化的微笑,禮貌地說:“女士,這是您的衣服,在本店的服務部買的,如果不合適,我幫您去調換。另外,你還需要別的東西嗎?”

  蘇珊接過購物袋,打開一看,是一套淺藍色西服套裝和一雙米黃色的高跟鞋。“謝謝,暫時不需要了。”蘇珊高興的說。看那服務員還不走,她醒悟到這是酒店,忙在自己的錢包里拿出一張鈔票放在服務員手里。

  服務員接到小費,笑得更加燦爛,她指著茶幾上面放的牌子,說:“如果您有需要,請打樓層服務臺。”

  蘇珊點頭,目送服務員離去,隨后她樂得一蹦老高,踢掉腳上的拖鞋,赤腳踩在柔軟的地毯上,抱著衣服和鞋子去臥室試穿。她從自己的提包里,找到一件純白色帶蕾絲花邊的小襯衫,正好與套裝相配——這是她陪余尊熙在小鎮上養傷時,無意中從小鎮的商店里看到的,當時忍不住就順手買了下來。

  蘇珊正對著穿衣鏡臭美,手機響了,來了一條短信。是安立德發來的,上面寫著“我在羅曼小居等你。”

  蘇珊回了一條“馬上就到”。

  五分鐘后,電梯把蘇珊送到“羅曼小居”。這是一家小型的西餐廳,廳很大,卻只有十幾處座位,稀疏地布置在大廳各處,大廳的一角,還有樂隊輕輕演奏著音樂。

  侍者把蘇珊引到安立德的桌前。安立德禮貌地站起來,侍者則幫蘇珊拉開椅子坐下。

  安立德這才坐下,隨后他稍微打量了一下蘇珊——他特意為她挑了職業套裝,以為她穿上這樣的衣服,會讓她的形象跟自己的年齡相稱些,哪知她穿上這樣的衣服,還是一副純真無邪的模樣。興許是那頭柔順的齊耳短發,拉低了她的年齡?又或者是那件純白色、帶著蕾絲花邊的襯衫在搗亂?

  安立德暗暗皺眉,他不明白,這個笨女人為什么這么喜歡“扮嫩”。不過,他不得不承認,淺藍與純白讓她顯得神清氣爽,散發著一種怡人的溫馨氣息。

  安立德沉吟了一下,請蘇珊點菜。蘇珊一看菜單和周圍的環境,好奇地問:“這里是西餐廳啊?”又說,“我從沒吃過西餐,你來點。”

  “如果你不適應西餐,我們可換個地方。”安立德很紳士地說道。

  蘇珊卻興奮地像個孩子,說:“不,別換——我從沒吃過西餐,就當是看回西洋景。你又是在地道的西方文化環境中長大的,對吃西餐肯定很內行,趁這個機會教教我怎么吃西餐?”

  安立德看她這樣子,忽然想笑。他看過不少人因為不熟悉西餐用餐的禮儀,吃西餐時會有些拘謹,可沒看過這樣一個成年人,把西餐廳當成游樂場的。“她真的像個孩子……”安立德不由這么想到。

  安立德稍微思考了一下,點了幾道菜和幾種酒,又叫了當日特別推薦的甜點。

  蘇珊瞪著圓圓的眼睛,好奇地盯著安立德的一舉一動。忽然她問:“怎么就只有你和我,安伯伯呢?”

  雖然安鴻遠這次病得確實不嚴重,但是做為安氏的董事長,他住進醫院的消息,還是會在安氏內部、甚至業界引起不小的波瀾。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該瞞的時候必須要瞞。就像余尊熙那樣,寧可躲在一個偏僻的小鎮上偷偷養好傷,也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詳情。

  蘇珊不疑有它,她已經低頭擺弄起刀叉來。

  安立德看到她左手無名指的指根上,有一圈很明顯的痕跡。他知道,那是婚戒留下的戒痕。因為他的無名指上,也曾有過那樣一道痕——就像是心中的傷,具化在身體上的表現。

  大概婚戒就跟婚姻一樣,如果你始終戴著,別人就不清楚你有沒有那道痕——即使有,都是幸福的印跡;可一旦摘了下來,你的傷,就被別人看得一清二楚。

  安立德還記得,自己剛離婚的那段日子里,他刻意不讓人看到他的左手,看到他手指上的那道痕……還好,過了幾年之后,他手上的那道戒痕已經長平了、消逝了。

  不過蘇珊似乎根本沒注意到自己手上的戒痕,她舉起刀問安立德,西餐應該怎么吃?安立德忙按住她拿刀的手,決定先認真教教她用餐的基本禮儀。

  蘇珊很虛心,學得很認真。她專注的神情讓安立德產生了“孺子可教”的滿意感。安立德又主動為她介紹起了一些菜式的制作方法、風味特點和典故傳說。

  蘇珊佩服得五體投地。她贊道:“彼得,你肯定就是人們說的那種‘真正的美食家’。我相信,你對于西餐的了解,在西方人當中也是數一數二的。”

  這話說到了安立德的心坎里——確實是這樣,烹調美食和享用美食是他業余時間里最大的愛好。在他紐約的高級公寓里,有一間裝修考究的廚房,供他親自動手研究各種美食。

  安立德向蘇珊舉起酒杯,對她的稱贊表示感謝。

  蘇珊學著安立德的樣子,晃晃杯中的紅酒,聞了聞香氣,深深地飲了一口,隨后含在嘴里,又一點點咽了下去。安立德看她的樣子,差點笑噴了,只見她眼睛瞪得圓圓的,使勁抿著嘴唇,把酒完全咽下后,又如釋重負般輕輕吁出一口氣。安立德以手支頤,忍著笑觀察著蘇珊,心想:“這個女人怎么可以這么可愛呢?”

  安立德故意問她:“味道怎么樣?”

  蘇珊皺著眉說:“不好說,有些復雜。”

  安立德笑了,說:“你品味出‘復雜’就對了——常言說‘杯酒人生’,人生的味道和紅酒的味道一樣,有些復雜,酸甜苦澀都有,可它們都是值得品味的。”

  “我還聞到了許多種芳香的氣息。”蘇珊說。

  “那就像生命本身的芳香……不錯,你果然是個有靈氣的女人。”安立德贊著,再次舉杯邀蘇珊共飲。

  蘇珊畢竟是十八的心智——在她的記憶中,這是第一次和人暢快的飲酒,第一次聽到男人對女人的恭維話,而這一切又來自于這樣一個高貴又英俊的男人……于是她很快就醉了。

  如果安立德早點兒意識這些,他不會讓她多喝——本來都是他在說話,而她在恭敬地聆聽,直到他發現她的話多了起來,才覺得有些不妙。

  她說:“我只喜歡英國那幾位女作家的作品,《傲慢與偏見》《蝴蝶夢》《馬普爾小姐》,那種鄉村里的、莊園里的景象,那些平凡、平庸卻又很親切的人們……”

  安立德從她手里拿下酒杯,示意她吃點甜點,并接言道:“法國的傳奇小說也不錯。”

  “不,還不如德國的格林童話吸引我……”蘇珊爭辯道。忽然她舉著吃甜品的叉子說,“彼得,我發現,你就像那些小說里的男主角、童話里的王子!”

  安立德被她的話嚇了一跳,他瞇起眼睛打量蘇珊——蘇珊的眼睛因為醉酒,顯得有些柔情似水,不過她的態度很真誠,她繼續說道:“你有紳士風度,有騎士精神……”

  安立德暗暗叫苦,他知道她是喝醉了。他招手示意服務員買單,隨后攙著搖搖晃晃的蘇珊上了電梯。走進電梯后,蘇珊還在贊美著安立德:“彼得,世上怎么有你這么完美的人呢?你就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這時電梯突然啟動,蘇珊一個趔趄差點兒跌倒,幸好安立德抱住了她——酒氣的芬芳和淋浴露的花香,霎時溢滿了安立德的懷抱。安立德有種幻覺,覺得自己好像抱住了春天……他感到自己心頭一陣狂跳。

  還沒有等安立德穩住心神,蘇珊已經推開了他。她自己拉著扶桿,仰面向后靠到了電梯的墻壁上。從安立德俯視的角度看,蘇珊的姿勢就像是一種邀請……安立德暗暗咒罵,這個笨女人怎么想的,難道她想勾引自己?

  這時卻聽蘇珊指著電梯的頂板說:“那里有好多星星啊!”

  安立德順著蘇珊的手指看過去,果然,電梯的頂板上裝飾了許多星星。

  出了電梯,蘇珊走路搖搖晃晃的,腳上的高跟鞋幾次差點把她摔到了地板上,最后她索性把鞋子甩到了一邊。安立德跟在她后面幫她拾起鞋子,心里繼續暗暗咒罵:“這個笨女人,一點常識都沒有——這一晚上,已經幾次違反男人和女人相處的禁忌了……”隨后他索性走上前把她扛了起來。

  安立德替蘇珊開了房門,進門后,走到寢室,直接把她扔到了大床上。大床上鋪的是柔軟的席夢思,蘇珊在上面顫了兩顫,咯咯地笑著說:“很像蹦蹦床啊,真好玩兒。”

  安立德嚴肅地對她說:“快睡覺,睡一覺你的酒就醒了。”

  蘇珊卻嘻皮笑臉地對他說:“立德大哥,你是見義勇為的騎士!”又苦著臉說,“你比余尊熙那個混蛋好上一萬倍!”

  “余尊熙?”安立德其實也很好奇,這七十二小時內,蘇珊是怎么和那個當紅明星相處的,竟然搞成那么狼狽的樣子。他問她,“他怎么了?”

  蘇珊委屈地撇著嘴說:“他沒有一點紳士風度,老是支使我做這做那,我做不好,他就挖苦我,說我一把年紀的人了,怎么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會!”

  “他讓你做什么?”

  “他說自己一只手解不開皮帶,非要讓我幫他解開——明明就是他的皮帶扣壞掉了,我不信他平時只用右手就上不了廁所——可他偏偏說是我在故意搗亂,用剪刀把他一萬多塊錢的皮帶鉸爛了!”

  安立德詫異地看著蘇珊,他很難想像,那兩個人在無名小鎮上都發生了些什么事情。

  蘇珊拍著床鋪罵道:“他就是‘死魚皮’——‘死魚皮’,不該對你那么好……”罵著罵著,蘇珊睡著了。

  安立德悄悄退出房去。他回到自己的房間,脫衣服時,他拎著自己的皮帶看了看,心想:“這條皮帶價值一千多美金,按當日美元兌人民幣的匯率,差不多也是萬數塊錢的人民幣?”想到這兒,他不由笑了。

  吃過早飯,蘇珊來到安立德房中,商量正事。

  蘇珊很真誠地對安立德說:“我什么都不懂,多虧你幫我。”

  安立德看蘇珊這么相信自己,有些良心不安。他試探地說:“我本來還擔心,事情辦得不是很理想,怕你會生我的氣呢。”

  蘇珊連忙擺手,說:“不,不,我覺得已經很好了。”

  “那么我跟你說說離婚協議是怎么擬的——”安立德說:“‘實美集團’完全歸陳實美所有,但是他已簽下遺囑,將來你們的女兒陳婷可以繼承他所有財產的百分之四十,其他人分割剩余的百分之六十。不過那都是后話,現在可沒有任何實際的東西。他現在能給你的,是一棟別墅和二十萬塊錢生活費。據說那棟別墅有二屋樓,外加一個院落,面積達六百多平米,按A鎮現今的房價,也值六百多萬了——那本來是你們夫妻的共同財產,現在是你的父母和弟弟一家住著,所以,他把那棟別墅留給你了。”

  “哦。”蘇珊傻傻地聽著。

  “對了,陳實美說,你身上有張銀行貴賓卡,雖然寫的是你的名字,卻是屬于‘實美集團’的,里面大概有一百多萬,是你離家前從‘實美集團’賬上支的,他希望你能快些歸還。”

  “什么!”蘇珊這回真傻了——她一直以為那張卡是她的名字,肯定就屬于她了。沒想到,這煮熟的鴨子已經吃下了嘴,卻還想飛!這回她急了,忙說,“這可怎么辦,那一百萬,我已經給小玲家承包鳳凰山了,我這會沒錢了啊!”

  安立德安慰她說:“嘿蘇珊,別急——所有與錢有關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不是問題?我可是連個工作都沒有,我現在上哪找一百萬去啊?”

  安立德笑笑,他走過來拍拍蘇珊的肩膀,說:“一百萬不算什么,我先借給你,等你將來有了錢再還我。就算一時半刻還不了也沒關系,我們是朋友,我又不缺錢用。”

  蘇珊這回快活不起來了,她一心以為自己“醒來”之后,雖然變老了,可是變成小富婆了,可以過個衣食無憂的小日子……哪知道,還沒高興幾天呢,已經欠了外債了!

  看著蘇珊憂傷地垂下頭,就好像一只受傷的天鵝,安立德的良心真地被刺痛了。他在長沙發上挨著珊坐下,伸手摟住蘇珊的肩膀說:“嗨,蘇珊,你別這樣——你不當我是朋友嗎?”

  “就算你是朋友,借錢終究要還的啊……”蘇珊悶悶地說,又小聲嘀咕,“如果知道自己不是有錢人,當時就不那么逞能了。”她指的是幫小玲承包鳳凰山的事情。

  安立德索性把蘇珊的頭摟過來,按到自己的胸口,說:“蘇珊,你做得沒錯。金先生一家人,多善良、多質樸啊,我都想幫他們的,可惜他們不接受我的幫助。”

  “小玲說你們是仇人?”蘇珊說著,想抬起頭來看看安立德。

  可安立德摟著她的頭就是不放,他說:“不是仇人,其實是親人,我的曾祖父和小玲的曾祖父,其實是一個人……”

  蘇珊一楞,小玲還曾說自己對安立德“一見鐘情”來著,看來小玲確實沒希望了,他倆是近親哪!

  安立德又說:“那些事情太久遠了,真不值得一提,而且涉及我們安氏家族的一些舊事,也不能過分宣揚……不過,就像金先生說的那樣,山村里人的脾氣,就是這么直正——本來我們的投資,不帶任何功利目的,僅僅是想為家鄉做些貢獻,可是金村長他還是拒絕了。”

  蘇珊到回自己的房間,考慮了小半天,沒想到更好的辦法——她覺得,與其欠那個不認識的“陳世美”的,她似乎更愿意欠安立德的。于是她果斷地回到安立德的房間,給安立德寫了個借款合同,簽好字,還請公證處的人來公證了。

  安立德微笑著告訴她,他給她在帳戶里打進了一千萬元人民幣……

  “一千萬?!”蘇珊被嚇到了!她忙說,“不是一百萬嗎?我不要那么多,其實我現在只要八十萬,再加上‘陳世美’給的二十萬,能還帳就行了。”

  安立德卻不以為意,說:“這一千萬純是我的私人財產,我樂意借給你,與任何人無關。再說,我又不是銀行,不會管你要利息的。”

  “可我要那么錢做什么用?”

  安立德擺擺手說:“一千萬也不算多——我馬上要回了,萬一你的公司需要用錢了,難道還要去跑銀行、辦貸款?”

  “我哪有公司啊?”蘇珊糊涂了。

  “馬上就有了,等你離婚的事情辦好后,你就成立一個鳳凰山投資公司……”安立德說著,把旁邊的秦威廉介紹給蘇珊,說,“這位是秦威廉,是我在的私人顧問。我替你請了他,兼做你投資公司的顧問。他會幫你把公司經營起來的。對了,你記下他的手機號,有什么事,如果找不到我,你可以找他幫忙。”

  秦威廉禮貌地沖蘇珊點了下頭,說:“蘇女士您好,我叫秦威廉,人民大學BA研究生班畢業,還曾在進修過兩年。有二十年的工作經驗……”

  蘇珊聽得眼都直了,她不知道這個叫秦威廉的人都說了些什么,反正他就是一個很厲害的人。

  “你好厲害!”等秦威廉做完自我介紹,蘇珊給了一個中肯的評語。但她更關心地是另一件事情——她把小臉皺成了一團,對安立德叫苦道,“彼得,我為什么要欠你這么多錢呢?也許一千萬對你來說不多,可對我來說就像是天文數字!我怕我這輩子都還不清了,我可怎么活下去啊?”

  安立德笑了,他指著秦威廉說:“你有他,一千萬可以變成兩千萬、三千萬,甚至一億都沒問題。”

  蘇珊猜疑地看看秦威廉,心想:“難道說,他就是傳說中的‘財神爺’?”

  蘇珊想了想,其實從安立德這里借了錢也好——本來還在上愁開發鳳凰山的后續資金上哪去找,現在卻已經有一千萬就位了。而且聽安立德那意思,如果不夠,他還會繼續幫助她。

  可是蘇珊的心智畢竟還是一個高中女生,她沒掙過錢,也沒欠過誰的錢,突然有了這么一千萬的債務,讓她有些不知所措。她那雙本來清澈的眼里,便憑空多了一片揮之不去的陰云。這片陰云看得安立德心里生疼。他悄悄囑咐秦威廉:“請一定替我好好照顧她……”

  蘇珊看著眼前的小鎮,她有些不敢認。這根本不像她十八年來一直居住的那個地方。這里就像小型的城市,也有需要把脖子仰酸才能看到頂的高樓,也有立著巨幅牌、點綴著霓虹燈的大型商場,也有穿著時尚、步履匆匆的人群和擁塞了道路的車流。甚至,那個著名的賣快餐的“外國老頭”,也在長途車站的對面占了個店面,傻呵呵地對著小鎮的人們微笑……

  蘇珊傻了,真傻了。她領著“財神爺”和馮大姐,不知道該上哪去。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家在哪里——那棟價值六百萬的別墅,到底在小鎮的哪個位置?而且,那是她的家嗎?她回憶著心目中的家,現在能想起來的,卻是小玲家那個曬滿山蘑的農家院。

  “蘇女士,你臉色不太好,是不是不舒服?”秦威廉很盡職地問,因為安立德已經把蘇珊托付給了他。

  馮律師也帶著幾分擔心地看向蘇珊。

  馮律師是位四十多歲的中年婦女。她辦過太多的離婚案,尤其最近幾年,像蘇珊這種遭遇婚變的家庭婦女,實在看得太多。雖然出自女性的同情心,她很想多幫她們一些,但現實有時很無奈。多數情況下,男方掌握著經濟的主動權,女方通常只能得到一些安慰性的賠償,而不是婚姻法中規定的“共同財產的一半”。

  不過,馮律師還是覺得這個蘇珊有些與眾不同,她不像其他婚變的女人,她沒有氣憤、委屈、傷心、困擾、糾結等各種復雜的感情。她的眼神很純凈,純凈得不像一個三十歲的女人,反倒像密林中從未見過人類的小鹿。她的眼神中,只有一抹淡淡的憂郁,可是這抹純凈中的憂郁,更有一種刺痛人心的力量。

  最奇怪的是,她沒有為自己的利益做過任何的爭取,好像她根本就沒有在意過那些東西,又或者她已經明白,爭也未必有用,還不如灑脫地放棄?對蘇珊心思的揣測,讓馮律師忽然想到蘇珊背后的那個人,那個神秘的人,英俊、多金,沒有戴婚戒的手表明他未婚……馮律師身上那女人好“八”的天性,不由在作怪,暗想:“莫非,這場婚變最真實的原因,不是陳實美有了外遇,而是蘇珊有了外遇?”

  蘇珊這會兒根本不知道,馮律師在揣測自己和安立德的關系,她只想掩蓋自己“其實不認識回家的路”這個尷尬的現實。她對好心的“財神爺”說:“我沒有不舒服,只是有種近鄉情怯的感覺。”又可憐兮兮地說,“我不想回家……”

  馮律師一路旅途奔波,有些累,她提議說:“我們不如先去酒店住下,把協議書再推敲一遍,隨后再送蘇女士回家。”

  三人來到了A鎮最高級的酒店——濱河大酒店。三個人吃了飯,各自回房稍微休整了一下,便湊到蘇珊的房內,討論起離婚協議的問題。

  馮律師把打印好的離婚協議遞給蘇珊,蘇珊大致看了一下,那些專業術語她也不懂,看起來協議的意思應該與安立德所說的差不多。“就這樣。”蘇珊實在懶得細看。

  馮律師看她沒什么異議,就把協議收了起來,又說:“蘇女士,除紙面上體現的東西,還有一個私下的約定:陳先生要求你把博客上關于你們離婚的文章都刪除,他則保證不因你們婚姻關系的解除,而終止給你弟弟的化工原料經銷部供貨……”

  蘇珊有些詫異地看了馮律師一眼,她還不知道弟弟蘇洋跟陳實美的企業之間,有這樣一層利益關系。怪不得蘇洋那天跟她那樣說話——真好笑,原來他只惦記著自己的買賣如何,而根本不在乎他姐姐的幸福。

  馮律師很明白這些人情世故,她忍不住拍拍蘇珊的肩膀,說:“蘇女士,你真是一個善良的人,始終都為別人考慮,你要的那處房產,一直都是你父母和兄弟一家在住;你把女兒的撫養權給了陳實美,為女兒爭取到了百分之四十的繼承權;你又通過在協議上的忍讓,換取你弟弟生意的平安……你自己呢,好像只有區區的二十萬?”

  蘇珊卻有些窘,因為這個婚,是安立德幫她離的,她根本不知道怎么做才是最有利的。而且她對錢的觀念,還停留在十四年前她上高中的階段,那時候她兜里能有十塊錢的零花錢,就覺得自己很富有了。

  送走馮律師和秦威廉,蘇珊自己在屋里踱來踱去,她拍拍自己的腦袋,怎么都想不明白——現在這情況,究竟是怎樣一種情況呢?

  蘇珊拿出新買的手機,現在上面已經有了很多人的電話,就好像一棵樹不斷長出的枝條。她找到了娘家的電話,撥通了。

  “喂——”電話那頭響起一個男聲。

  蘇珊猜是弟弟蘇洋,她便假做冷靜地說:“蘇洋,我是蘇珊,我回來了,這會兒住在濱河酒店。我要回家看看,你過來接我一下。”

  電話那邊并沒有多說什么,問明蘇珊的房間號,便把電話放下了。

  蘇珊暗暗為自己這個主意得意——既然不知道家在哪兒,就讓弟弟來接她。

  果然,過了有半個小時,有人敲門。蘇珊說:“進來,門沒鎖。”

  門開了,進來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雖然蘇珊沒經歷過后來這十多年的歲月,但她還是能一眼認出,這個人是她的弟弟蘇洋。于是她面上表情很鎮定,坐在沙發上沒動地方。

  蘇洋進來看到蘇珊后,卻小小地吃了一驚。如果在外面,他肯定不能一下就認出來,這是他的姐姐蘇珊。蘇珊原來那一頭成熟穩重的“大波浪”,換成了溫馨甜美的齊耳短發;穿衣品味也變了,她穿著一件純白毛衣,罩著鮮紅的帶蝴蝶結的毛呢連衫裙,緊身的仔褲,及膝的長筒靴,靴筒上都是繡花。對了,她胸前還掛著一只夸張的掛鏈。整個人打扮得,就跟個小姑娘似的。最可氣的是,她竟然在玩P3,耳朵里塞著一只耳機,那樣子真是無比地休閑。

  蘇洋隨手關上門,氣哼哼地走過來,坐在長沙發的另外半邊,開口就說:“你怎么住這兒,難道不知道‘濱河’的老板是陳實美的鐵哥們兒?”

  蘇珊關上P3,把耳機線收起來,她當然不知道這些關系!但她無論如何都不能讓自己的弟弟瞧不起,所以她假裝成熟,很不屑一顧地說:“那又如何?我住這兒又不是不交錢,難道他還跟錢有仇?”

  蘇洋說:“可你知不知道,現在陳實美也住在這里,還帶著那個大肚子的‘狐貍精’!”

  “哦?”蘇珊確實不知道,她有些好奇地說,“他為什么住這里?”

  蘇洋覺得這個問題很好笑,他失笑道,“咱媽把人家的家都踏平了,到現在,他家一塊完整的玻璃都沒有,你讓人家這天寒地凍的,怎么去住?”

  “呵呵,是這樣啊,太可笑了。本書請訪問。”蘇珊真就笑了起來,因為想起來確實很好笑。

  蘇洋看到姐姐笑了,忽然也覺得可笑起來,他也笑了,又說:“還有可笑的呢。你公公婆婆不是住院了嗎,有回,護士給你婆婆輸液,換了三個護士,扎了五針,才給她扎上,她非說那些護士是故意在整她……”

  “因為你寫的那篇博客啊,幾乎全鎮的人都知道你遇到當代的‘陳世美’了,還知道你婆婆一家對你不好,大家都同情你啊。醫院里的醫生和護士們,都管你婆婆叫‘陳世美’她娘,不管給你婆婆做檢查還是輸液,都說‘陳世美他娘的’怎么怎么樣……”蘇洋說到這兒,忍不住大笑了起來。

  蘇珊也笑到直不起腰來。

  姐弟笑了一會兒,似乎找到了小時候親密相處的影子,再沒了上回打電話時的隔閡。

  蘇洋慢慢不笑了,他心疼地看著姐姐,說:“姐啊,這回你真吃虧了。”他已經知道了姐姐為他的生意所做的忍讓。

  蘇珊心里卻是一暖,只要十多年前的親情都還在,她一點兒都不覺得虧。她忍不住湊到蘇洋的身邊,狠狠抱了他一下,說:“小屁洋兒……”又猛地松開手,轉身擦掉洶涌而出的淚水。

  蘇洋心里也是一震,“小屁洋兒”是姐姐給他起的外號,許多年沒有這么叫過了。他悄悄抹掉眼角的淚,說:“姐,咱回家。”

  “好,回家。”蘇珊答應著站起來,卻不敢看蘇洋,而是去了洗手間,把臉洗干凈。她簡單地擦了些滋潤霜,對著鏡子拍拍自己的臉,笑笑說,“沒什么是了不起的。”

  蘇洋是自己開車過來的。蘇珊這才明白,怪不得大街上堵得這么厲害呢,原來像自己家這樣的普通家庭,現在都買上車啦。

  等到了自己家,蘇珊更是小小地驚詫了一番。怪不得安立德說這房值六百多萬呢。這是一片高檔的小區,家家都是二屋小樓,還帶著一處極寬敞的院子。比起那些需要仰望的高樓而言,它的土地利用率,真是太低了。

  蘇洋把車直接開進大門旁的車庫里,隨后領著蘇珊從車庫的后門進到自家院子。

  蘇珊看到院里有一個人和一只狗,那人正蹲在地上給狗刷毛。蘇珊有些不敢認,因為那花白頭發,讓她看了刺目驚心。

  還是蘇洋先說話:“爸爸,我把姐接回來啦。”

  果然是父親,父親已經老成這樣啦?是十多年歲月的侵蝕,還是這幾天為她憂慮所致?

  印象中的父親就不太愛說話,現在果然還是這樣。只聽蘇爸爸“哦”了一聲,沒說別的。

  蘇洋對蘇珊說:“剛你從‘濱河’打電話,是爸接的。爸給我打手機,讓我去接你。”

  蘇珊慚愧,原來剛才接電話的人是父親,她竟然連自己父親的聲音都沒聽出來。她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說:“爸爸,你最近身體好嗎?”

  蘇爸爸這才抬頭看看蘇珊,說:“挺好的。就是你媽有些不高興——婷婷被她爸接走了,你媽舍不得……”

  “哦。”蘇珊不知道該怎么說。協議上說,婷婷的扶養權給了陳實美。

  蘇洋怕姐姐心里難過,說:“婷婷這會兒在她大姑家住著呢,你不用惦記她,她是個小人精。”

  “噢。”蘇珊點點頭,說實話,她根本沒惦記過那“倒霉孩子”,雖然她向來都挺同情父母離婚的小孩,可也僅限于普通人的同情;在感情上,根本無法跟那些舍不得親生孩子的母親們相比……她甚至會想,幸好那“倒霉孩子”非要跟著她爸當公主,如果她聲明要跟著自己,自己還真不知道該怎么養活她。

  蘇爸爸忽然對蘇洋說:“給曉娜打個電話,告訴她你姐回來了,讓她去幼兒園接小光的時候,多買些菜回來。”

  “行。”蘇洋答應著。

  蘇珊在一旁揣測著,聽這意思,曉娜應該是弟弟蘇洋的妻子,小光應該是蘇洋的兒子,也就是她的侄子。

  忽然蘇珊想起,在院里說了這老半天的話了,怎么沒看到媽?別真自己跑進看守所里去了嗎?“媽呢?”蘇珊小心地問。

  “打牌去了。”蘇爸爸說。

  “哦。”蘇珊心里松了一口氣,看來媽媽沒事兒,還有心思打麻將呢。不過她還是很擔心地看了蘇洋一眼,那意思是說,“等媽回來了,你可要幫我跟媽說幾句好話,別讓媽再跟我鬧了。”

  多年的姐弟了,蘇洋當然看得懂姐姐眼神中的含意,他點了點頭。不過,他同時有些納悶,姐姐怎么跟離家前的樣子有些不同了,那無辜的眼神,就像是回到了上學的時候,偶爾犯了什么錯誤,就要讓他這當弟弟的幫著作弊。

  傍晚的時候,弟媳劉曉娜和小侄子蘇光回來了。小光先是詫異地打量了一下蘇珊,隨后飛快地叫了聲“大姑”,就跑去和狗玩兒了。曉娜則邊從車子上往下拿菜,邊笑著說:“姐,我買了你喜歡吃的菜,等會兒嘗嘗我的手藝——雖然還比不上你,可咱媽說也不差了。”

  “我的手藝?”蘇珊有些發呆,她可是什么飯都不會做啊,難道說當年大學沒考上,改學了廚師?

  劉曉娜也覺得嫂子蘇珊有些不對,發型變了,穿衣品味也變了。原來蘇珊可是偏愛成熟型的衣著打扮。怎么一下子喜歡“扮嫩”了,難道真被婚變刺激到了?聽說姐夫的外遇,是個二十多歲、剛從大學畢業的小姑娘……“嗨,女人真怕老,沒了青春真可怕!”劉曉娜這么想著,不由開始尋思,明天要不要去報個瑜伽班,再加個美容護理,想方設法抓青春的那點兒尾巴?

  “曉娜,我幫你做些什么?”蘇珊終于鼓足勇氣開口了。

  劉曉娜說:“不用幫,你就搬個馬扎坐在那兒,跟我說說話兒。”

  “哦。”蘇珊果然就老老實實地搬了個馬扎來,坐在門口不礙事的地方,等著跟曉娜說話。

  劉曉娜是個樸素善良的女人,她對蘇珊的遭遇充滿了同情,對蘇珊的反常表現很快就適應了。她邊做飯,邊隨意地跟蘇珊聊天。她隨意地說:“姐,你這發型不難看,今年時興短發,我還想剪去呢。你這是在哪做的?”

  蘇珊摸摸自己的頭發,她確實對自己這個發型很滿意,既好看,又容易打理。她說:“我是在我旅游的那個縣城剪的。那是個小地方,不過手藝還不錯。”

  劉曉娜點點頭,表示認可。她想,女人在感情上受刺激的時候,通常都會拿自己的頭發出氣,剪了它、燙了它或者毀了它——毀了頭發的,是指那些看破紅塵,剃度出家的……

  直到吃晚飯的時候,蘇媽媽才回來。興許是贏了錢,她的情緒不是很糟,看到蘇珊后,她只長嘆了一聲,卻沒說什么難聽的。

  不過大家都知道蘇媽媽的火爆脾氣,誰也不敢讓自己去當導火索,把她的脾氣點著了。所以一大家子在飯廳里圍著桌子吃飯,卻稟承了人“食不語”的傳統,誰都不說話。連小光偶爾嚷嚷兩句,都被他媽媽以凌厲的眼神暗中封殺了。

  吃完飯,蘇爸蘇媽和蘇洋、小光等人各自回房。蘇珊很怕媽媽跟她訓話,她磨磨蹭蹭地,假裝幫弟媳洗碗,落在了最后。最后拖完飯廳的地,曉娜解下圍裙,也回自己房了,蘇珊這才跟在曉娜后面上樓。

  曉娜上了二樓就往東面走——忽然有些奇怪地發現,蘇珊仍然跟在自己后面……她不由問:“姐,你找蘇洋有事啊?”

  蘇珊剎時明白,再跟就跟到弟弟和弟媳的臥室里去了!可是,她真不知道自己的房間在哪兒啊!

  湊巧,這時小光從西側的一個房間里跑出來,懷里還抱著一只玩具熊。他跑到曉娜跟前時,曉娜一把拉住他,說:“又動姐姐的玩具,快放回去——姐姐知道了會生氣!”

  小光卻叫道:“她跟她爸走了,再不回來了……”

  “胡說!”曉娜忽然狠狠打了小光一下。小光撇撇嘴要哭,卻忽然注意到自己媽媽無限悲傷的表情,他咬著小嘴唇忍住了。

  劉曉娜也不知道哪里就來了這樣一股悲憤的心情,她奪過兒子懷里的玩具熊,推了兒子一把,說了句:“去找你爸……”隨后徑自向西面房間走去。

  蘇珊也不明白曉娜的心理變化,她只是楞楞地跟著曉娜走,隨后終于找到了屬于自己的房間。

  只見曉娜把玩具熊放回床上,忽然一屁股坐在床邊,哭了起來——她捂著自己的嘴,生怕被人聽到,可這種壓抑中的哽咽,更讓人聽著難過。

  蘇珊忙在后面關上了門,坐到曉娜身旁,推推她,問:“曉娜,你怎么啦,跟蘇洋吵架了?”

  曉娜拼命搖頭,又從床頭柜上的紙巾盒里抽出幾張紙巾,擦擦淚水,這才忍住了,說:“沒事兒,我就是心里難過……你說,男人是不是都這么靠不住?”

  蘇珊松了口氣,原來只是女人之間“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同情心發作了。她笑著對曉娜說:“當然不是啦,至少‘小屁洋兒’不是那種人,咱家也沒那種家教!”

  曉娜被蘇珊逗得一下子破啼為笑,不由說:“姐,你心真大。”

  蘇珊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說:“我不是心大,是無可奈何。你說,我要是氣不過,拿刀去宰了那對狗男女,是不是也會把自己搭進去啊?”

  曉娜忙說:“就是啊,姐,想開些是對的。你以后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了就行了。陳家那家人,在咱們鎮已經臭名遠揚了,恐怕是住不下去了。聽說等陳家那老兩口一出院,他家就搬到省城去住。以后,咱們跟他們,就是井水不犯河水了。”說到這兒,她看向床頭柜上的相框,聲音忽然又沉下去,嘆息道,“就是不知道婷婷以后怎么辦,是跟她大姑住,還是跟著她爸走呢?”

  蘇珊順著曉娜的視線,把目光也移到了相框上。那是一張小女孩的照片,穿著公主裙,戴著銀色的王冠,臉上還畫著淡淡的妝容,笑得很燦爛、很張揚。

  曉娜自知失言,提起了大家最憂心的事情,便補充道:“婷婷過年就十歲了?這孩子精明著呢,不管在哪兒,都能照顧好自己。”

  蘇珊拿起照片,仔細打量起來。這小女孩,還真有幾分自己小時候的影子。不過好像比自己小時候漂亮多了。忽然又記起她在電話里嬌柔甜美的聲音,應該是個小美女?可這“倒霉孩子”,說話怎么那么刻薄呢?尤其“自己”還是她的親媽,對著“自己”,張口閉口就是一句“笨蛋”!“自己”怎么教育的孩子啊?嚴重鄙視“自己”,也鄙視那“倒霉孩子”。

  “姐,你以后有什么打算?”曉娜關心地問。因為這之前,蘇珊為了照顧公婆和婷婷,很早就不工作了,只在家做名家庭婦女。現在都這么大年紀了,卻離了婚,還能找到工作嗎?

  蘇珊卻沒想那么長遠,她只記得安立德給她安排好了,要幫她成立一家公司,讓她去鳳凰山搞投資。本書請訪問。可投資什么的,她可都不懂,山里農家的活計,她也不會做,真到了鳳凰山,就只會在山里跑著玩兒?不過,能在鳳凰山跑著玩兒也挺好的。

  曉娜看蘇珊久久不做回答,忙說:“姐,你別擔心將來,有爸媽和蘇洋管你呢,我也會把你當親姐姐待的……你就安安心心地在家里住著啊。”其實曉娜是擔心,如果將來蘇珊再嫁人,或者想做什么事業,就很有可能把這棟價值六百萬的房子給賣了。那樣的話,她一家三口、再加上公公婆婆,上哪去住啊?雖然她現在手里的積蓄,再買棟房子不是買不起,可再想買棟這么寬敞的,恐怕是不可能。所以,她寧可讓大姑姐在娘家住一輩子。

  蘇珊只有十八歲的心智,還不明白這些復雜的人情世故,她只覺得曉娜待她挺真誠的,暗暗慶幸著蘇洋找了這么好一個小媳婦。于是她馬上跟曉娜互換了手機號——此時,蘇珊的“樹”上又長出一根枝條。

  第二天,蘇珊接到馮律師打來的電話,說已經約好了陳實美,去民政局辦理協議離婚手續。

  蘇珊有些緊張,雖說終于到了解脫的時候,可她連結婚證都沒領過,這會兒卻要去領離婚證?真是夠諷刺的。

  她掛斷電話,回頭對蘇洋說了句:“跟我出去辦點兒事。”隨后去樓上換衣裳。

  其實大家都明白蘇珊接了個什么內容的電話,但是都沒說話。蘇洋也只答應了聲“好”,便取了車鑰匙,把車開出家門,等著蘇珊出來。

  不一會兒,蘇珊出來了。手里拎著一件米黃色的小風衣,身上仍然是昨天紅白分明的打扮。

  蘇洋雖不太贊同姐姐穿成這樣,不過他安慰自己:“在這種情況下,穿得有精神些比較好。”但是當蘇珊上了車,坐到他旁邊的副駕位置上時,他還是嚇了一跳——這是他姐嗎?!這樣打扮,不是精神,而是神經?!

  蘇珊上身雖然仍是昨天那套衣服,但下身的仔褲已經換成了肉色的高彈修身連褲襪,腳登一雙米黃色高跟鞋,顯得一雙美腿,又細又直又長,真是太有視覺沖擊力了。

  蘇洋小聲嘟囔著說:“你這褲子,是曉娜的?她買了好久了,都不敢穿,竟然讓你穿出來了。”

  蘇珊驚奇地說:“是啊,你真細心,這都能看來啊?”邊說話,她邊看向蘇洋。

  蘇洋對上她的臉,又被她嚇了一跳:“你、你、你化妝啦?!”

  蘇珊自豪的摸著臉說:“是啊,這種遮暇膏真是很好用,肌膚好像回到了十八歲……還有,你看這種小煙熏妝,是不是很有淑女氣質?”說著,她微低下頭,眼睛向上微斜,看著蘇洋,扇動了兩下睫毛,無意中盡顯媚惑風情。

  “淑女?我看你像‘小太妹’!”蘇洋失控地怪叫,忽然他又是一聲驚叫,“你這發卡……”他仔細一看,蘇珊頭上戴的不是發卡,而是耳麥,從頭發里隱約可現的卡通圖案,讓他辨認出這應該是婷婷電腦上用的……他開始想一個嚴重問題——難道說姐姐被陳實美刺激得,神經失常了嗎?如果是那樣的話,可是不能協議離婚,一定要讓陳實美負法律責任!

  蘇珊卻催促他:“快些啦,馮律師還等著我們呢。”

  到了“濱河大酒店”,蘇珊的打扮又把秦威廉和馮律師震憾了一次。馮律師再次肯定自己的猜測,蘇珊與“神秘男”之間,肯定有問題!因為這種成熟與清純“混搭”的女人,對男人極具殺傷力。

  秦威廉則覺得,彼得說讓自己照顧好蘇珊,恐怕有更深層次的含義——是否包括,不讓其他男人有可乘之機?秦威廉覺得自己的責任有些重,因為就在蘇珊從賓館大堂里走過的這一小會兒,已經有數個經過的男人在下意識地打量她——從修長美腿,到眼部的媚惑風情;再從眼部的媚惑風情,到修長的美腿……

  蘇洋、秦威廉和馮律師,三人各懷心思;而蘇珊卻自顧聽著P3,其他毫不在意。來到民政局,她踩著音樂的節奏走進樓廳里,忽然停住身形,回頭掃了身后三人一眼,問:“離婚應該去哪個辦公室?”

  三人心中暗自抹汗,因為他們走在一起的樣子,不像是陪苦情女主角來辦離婚手續的,卻像保鏢、秘書和保姆,陪著某富家女出游。

  弟弟蘇洋是當地人,對地形比較了解,他指了個方向,說:“在那邊。”隨后帶頭走過去。

  他們在樓道里遇到一個人,那人跟領頭的蘇洋打了聲招呼:“蘇洋——”又問,“你姐來了嗎……”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蘇洋身后那個穿著修身米黃色小風衣、盡顯嫵媚風情的女人,隨后又看到她的肉色彈力襪和高跟鞋,再向上看,則看到了清純的面龐、媚惑的煙熏妝,還有頭上戴著的卡通圖案耳機……

  “蘇珊?!”那人驚詫到呼吸幾乎停滯的地步。

  蘇珊耳機的聲音開得并不大,她聽到到有人在叫她,于是停住腳步,扭頭沖那人善意地笑笑,說:“大叔,您好。”

  “大叔?!”在場的人冷汗都下來了。被叫“大叔”的那個人更是面色一下變得蒼白。

  弟弟蘇洋尷尬地掩飾道:“陳總,你早來啦?我們遲了些,不好意思啊。”其實他現在有點兒語無倫次,因他也讓蘇珊的“驚人之語”給驚到了。

  蘇珊敏銳地感覺到周圍氣氛的怪異,同時蘇洋那聲“陳總”提醒了她,莫非那位大叔就是……“陳世美”?!為什么會這樣,所有人都知道誰是她老公,偏偏她自己就不認得!

  蘇珊又迅速地瞥了那位“大叔”一眼,邊回想剛從結婚證上看到的照片——照片上那人還年青,也沒這么發福,看上去還湊合;如今這人這模樣,實在不敢恭維!眼睛雖大,可那眼泡腫的,跟金魚似的;皮膚保養的雖還算白嫩,臉上的褶子卻不少;個子也算高,就是身材已經開始走型……

  蘇珊開始慶幸,感謝老天,幸好“醒”過來就離婚了,否則,她怎么能適應跟這位“大叔”做夫妻的生活?她會作噩夢的,肯定會!

  蘇珊正在不停地謝天謝地,卻發現眾人還在有些窘迫地看著她,于是她嘻嘻地沖眾人笑著說:“剛才是開個玩笑啊,別介意……”又假裝成熟道,“今天天氣真不錯,是?”

  眾人充滿疑惑地回想了一下——剛才進樓的時候,外面陰天,有微風……

  蘇珊看到轉移話題不成功,索性向前面一指,說:“就是那個辦公室了,對?”說著帶頭走了進去。

  進到辦公室之后,事情對蘇珊來說就簡單了。請使用訪問本站。主要是馮律師和陳實美的律師討論離婚協議。其實離婚協議之前已經擬定好了,現在也沒有什么好討論的。兩位律師定了稿,又在辦公室里打印了一式兩份,各自拿給自己的代理人看。

  蘇珊只問了句:“沒什么變動?”馮律師答:“沒有。”蘇珊便不看了。

  陳實美也沒心思看,他被蘇珊的“表現”驚住了,至今都沒緩過來……他只是心不在焉地問了句:“有變動嗎?”律師答:“沒有。”于是他也不看了。

  陳實美的律師走過來,對馮律師說:“還有‘實美集團’的一百萬元現金……當然了,因為陳先生會付給蘇女士二十萬,所以蘇女士只要歸還八十萬就好了。”

  這時,秦威廉走過來,他從皮包里取出一張本票遞給陳實美的律師,說:“這是蘇女士歸還的八十萬現金,請簽收。”

  律師把本票遞給陳實美,陳實美則用猜疑的眼神看了看秦威廉——僅僅十幾天沒見面,蘇珊就跟換了個人一樣……難道說,蘇珊的轉變與這個男人有關?可看到那個男人對蘇珊的態度,完全是公事公辦的模樣,并沒有其他特別的表情。

  隨后,雙方再無其他意見,陳實美和蘇珊簽署了離婚協議,并在民政局備了案。他們交還了結婚證,領到了離婚證——從此后,這兩個人就再無婚姻關系了。

  蘇珊簽完字,偷偷地長吁了一口氣——從此以后,再不必擔心會面對“金魚眼大叔”了。

  陳實美則順便跟蘇珊說了幾句話:“過幾天,我們就搬到省城住了,婷婷也去;走之前,你要不要去看看婷婷?”

  “不必了。”蘇珊快活地說,心想,你們離我的生活越遠越好……忽然,她想起要顧及自己身為“母親”的形象,又忙說,“你好好照顧她,如果有什么事,再給我打電話。”她雖然口頭上這么說著,卻沒有把自己的新手機號碼告訴陳實美,也沒打聽陳實美的手機號。

  陳實美感覺到了蘇珊對孩子漠不關心的態度,雖然覺得有些不對,但是他不敢深想其中的原因……他隨口說:“你如果有什么困難,還可以找我。至少,我們還有婷婷……”說到這里,他也有些猶豫,不愿意再深說。

  蘇珊則是一句話都不想跟“金魚眼大叔”講了,尤其不愿被他用那種怪異的目光打量。她迅速地跟陳實美說了句:“拜拜——”就匆匆忙忙地帶著自己的“保鏢”、“秘書”和“保姆”走了。

  蘇珊的婚離好了,馮律師完成任務,返回省城。送走馮律師,蘇珊悄悄跟秦威廉說:“我們回‘濱河’說點事兒。”隨后,她與秦威廉返回濱河大酒店,去秦威廉的房內密談投資鳳凰山的事情。

  蘇珊只是心智年青,卻不是傻子,她現在多少看明白了,人是會隨著年齡的增長而發生改變的。陳實美會由一位英俊青年變成丑陋又負心的“金魚眼大叔”,弟弟蘇洋也已經由一個單純的“小屁孩兒”,變成一個“生意人”。蘇珊知道,蘇洋現在考慮問題,不僅僅會想到她是他姐姐,也會顧及到他自己生意上的利益……蘇珊坦然地接受了這些現實之后,就有了打算——自己在鳳凰山投資的事情,要瞞著蘇洋和其他人。

  蘇洋被蘇珊支走了。他有些困惑,有什么事情,姐姐要和那個人密談,卻要背著自己?他怎么也想不到是談生意,他在想,莫非姐姐已經給自己找到“下家”了?這讓他有些忐忑不安,他與曉娜的心理一樣,生怕姐姐把房子收回,那么自己這一大家人,可就再也找不到這么寬敞的住處了。

  蘇洋猛然間想明白了,姐姐不算太老,又沒帶著孩子,再嫁的可能性太大了!不過,可不能由著她隨便嫁了,要給她找個有房有錢的,還不能是做生意的,因為做生意的很可能攛掇著蘇珊把房子抵出去貸款哪……想到這兒,他先跟媳婦曉娜通了個電話,兩口子統一了思想,隨后就去老媽那里上眼藥。

  蘇洋回了家,跟蘇媽媽隨便瞄了句——老姐跟一個姓秦的男的,去濱河大酒店談事情了,讓自己先回來了,云云。

  蘇媽媽馬上提高了警惕——家里有個單身的女兒,真讓人操心啊,不管是未嫁的,還是已經離婚的……于是她心里馬上有了打算——等會兒出門打牌的時候,她要在牌桌上跟自己那幫老姐妹們透露幾句,給自己女兒找到“第二春”。

  蘇珊完全不知道家人心理上的微妙變化,她跟秦威廉商量好投資的事情,又給小玲打了電話,讓她家接待秦威廉,隨后雇了輛出租回了家。

  看著蘇珊聽著P3,腳上踩著鼓點兒,儀態萬方地走進家門——蘇媽媽更加堅信,自己這內外兼修的優秀女兒,肯定能找個比陳實美更好的男人!

  于是之后的幾天,蘇家變得熱鬧起來,經常有什么七八姑、八大姨,還有誰的同學、誰的同事過來做客。蘇珊自己也被高中的同學邀請參加了一次同學聚會。

  蘇珊充滿好奇地來到聚會的飯店,她打量著這些人,在她的印象中,十幾天前他們還在考場上一起奮斗……可這會兒,竟然一個都不敢認了,個個長得都像“大叔”和“阿姨”!她有些手足無措,不知道該跟誰打招呼。

  幸好同學們都很熱情,他們全主動過來跟她說話。

  一個男生過來說:“蘇珊,以前的聚會你都不來,先罰你一杯。”

  蘇珊有些詫異地說:“我那么矯情啊,同學聚會都不來啊?”

  旁邊一位女生給她打圓場,說:“以前你忙啊,家里事情太多了,剛結婚沒幾年,你公公就得了血栓,現在雖然恢復得不錯,可走路時還是拖著一條腿;你婆婆去年又查出來心臟不好……你可真夠受累的。”旋即她又補充道,“我就在咱鎮醫院上班,這些事兒還不知道?”

  大家既然說到蘇珊的公公婆婆,便無法再回避蘇珊那場失敗的婚姻。請:。大家都安慰她,時代進步了,離婚也不是什么尷尬的事情。旁邊還有人打趣地說:“蘇珊,你現在這樣挺好的——可算解脫了,再不用照顧那兩個有病的老東西了。”

  聽到這話,大家都笑了,蘇珊也笑了。蘇珊也覺得自己挺幸運的,“醒”過來就離了婚,不用跟“金魚眼的大叔”做夫妻,不用管“倒霉孩子”,還不用照顧兩個“有病的老東西”。

  大家笑過之后,就不再提這個沒營養的話題,邊吃、邊喝、邊話起當年來。他們興奮地提起當年哪位老師有什么趣事,哪位同學出過什么洋相。

  蘇珊開始還覺得有些窘迫,但她很快發現,上學時那些最尷尬的往事,經過十四年的沉淀后,現在都成了最新鮮、最有趣的話題。蘇珊漸漸悟到——把“尷尬”化成“有趣”,人就成長了,就變成熟了。

  只是自己那十幾年,究竟是怎么丟失的、斷裂的呢?

  忽然,大家又議論起當時誰早戀過,于是便把那些有的、沒的,都當成曖昧,全抖落了出來。

  “蘇珊,那個誰誰追過你,你記得嗎?”忽然有位同學說。

  蘇珊的臉微微泛紅,興許是剛才那杯酒鬧的……她忙說:“胡說,才沒有呢,我當時滿臉的青春痘,穿得又土氣——根本沒人看上我。”

  大家就開始跟著起哄。尤其是男生們,紛紛表示,自己當年都看上過蘇珊,就是沒敢表白。

  蘇珊知道大家是在胡說八道,只羞得臉更紅,卻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忽然她想起考場上昏倒的事情,問:“你們記不記得,有次模擬考,那場考數學,我突然暈倒了——誰知道后來我是怎么醒過來的?”

  大家都細細回憶了一下,卻一致否認有這么回事情。

  蘇珊楞了,明明自己是因為昏倒了,才從過去忽然來到現在啊,怎么他們都說沒這么回事呢?莫非,就像網絡小說講的那樣,這是兩個平行的空間,自己從十八歲蘇珊的空間穿到了三十二歲蘇珊的空間;而三十二的蘇珊,則穿到了十八歲蘇珊的空間?

  蘇珊正在胡思亂想,旁邊一位女同學悄聲對她說:“蘇珊,剛才提的那個誰誰,他今天沒有來,他前陣子也離婚了……”

  “噢。”蘇珊胡亂應著,沒當回事。

  那位女同學卻鍥而不舍地繼續介紹道:“他也在我們醫院上班,是業務骨干。他前妻太刁蠻,正常人都無法忍受她……他離了婚,孩子也被前妻帶走了,家里有兩處房,給了前妻一處,在我們醫院的家屬小區還有一處。我們醫院工資水平雖一般,獎金卻高——我說了,他是業務骨干,掙得比普通人還多……”

  蘇珊開始還不明白,那女同學說這么大一通話在做什么,后來慢慢聽明白了,這是想搓她和那個誰誰啊!不由窘得直冒汗。

  正在這時,房間的門開了,一位同學引著一個中年男人走了進來,那位同學說:“這是我們稅務局的郭局長,恰巧今天在這里有個應酬,聽說我們同學聚會,特地來給同學們敬個酒,大家來表示歡迎——”

  于是同學們都站了起來,一起舉杯。

  中年男人很干練,也很豪爽,他跟大家干了一杯,又坐下跟大家說了一會兒話,正巧就坐在蘇珊這一桌。蘇珊的那位同學則把這一桌的人都介紹給了他,尤其是介紹到蘇珊的時候,更是多說了兩句,那中年男人則順便仔細打量了一下蘇珊。

  蘇珊今天穿得是件淡紫色立領修身駝絨毛衣,外套罩了件長羽絨服。屋里溫度很高,她便把羽絨服脫了,只穿毛衣。這是蘇珊從前的衣服,顯得成熟穩重,卻又恰當的勾勒出蘇珊的好身材——在這群人當中,還真是挺打眼的……

  蘇珊被中年男人的目光盯得直發毛,她只好低下頭研究餐巾紙上的花紋。

  幸好,那中年男人很快就走了。不過那位稅務局的同學,在送走中年男人之后,便湊到了蘇珊身旁,跟蘇珊說起悄悄話來,他說:“我們這位郭局長,命真是苦——人到中年,正在事業上升期,兒子又爭氣,剛考上名牌大學,偏偏妻子卻得了個暴病,沒了……”

  蘇珊一下子敏感了,又是一位鰥夫!

  稅務局的同學仍舊熱情地介紹道:“我們郭局長人很正直,社會上那些壞習氣都沒有,家里有兩處房,上了這么多年班,也有不少的積蓄。對了,他家老人早就沒了,現在家里只剩下他一人,真可憐啊。”

  是可憐,不過不該她蘇珊去可憐人家——對蘇珊而言,這位郭局長,已經不僅是“大叔”,而應該是“大爺”了!

  直到這時,蘇珊才明白,原來自己已經是“待嫁”的女人了。

  蘇珊悻悻地回了家,決定以會再不參加什么聚會,包括同學會,她要做個宅女!

  可是宅女也不是好當的——蘇媽媽在眾多候選人中,相中了郭局長。理由很多,比如說郭局長社會地位高,有房有錢,人品成熟穩重;前妻是病死的,感情多深也埋進土里了,離婚的就不好說了,好多人都是藕斷絲連的,尤其是在還有孩子牽絆的情況下。再說了,蘇珊自從生下婷婷后,就被診斷出不能再育,如果嫁個年青的,保不準人家還想再生個呢,而郭局長再過幾年就要抱孫子了,肯定不想讓蘇珊再生育……

  蘇珊恐怖了,被蘇媽媽嘮叨得神經質了,她現在只要一聽到別人提“郭”或者“鍋”,就會一哆嗦。

  她還會整晚做噩夢。其實也不算是噩夢,就是很古怪的夢。她夢到自己回到小時候的家,一推門,卻發現還有一個蘇珊在家里坐著。另一個“蘇珊”跟自己長得一模一樣,她笑嘻嘻對自己說:“真幸運啊,我去金家村自殺,還以自己死了,哪知睜眼一看,卻發現自己重生了!我現在竟然只有十八歲,多么清純的年紀啊,真是太好了,一切都還來得及——現在學的這些課程真是太容易了,我早就學會了,我一定要考個名牌大學。畢業后,我才不回鄉下嫁人呢,我要進世界500強的企業,做高級白領,不,我要做金領!而且,我完全明白男人是怎么一回事,我會精挑細選,找個深情專一的好男人!”

  這時的蘇珊,看著另一個年輕的“蘇珊”就想哭……

  忽然那個“蘇珊”對她說:“我在這里一切都好,就是不放心婷婷,怎么都是母女一場,你替我照顧她啊?”

  蘇珊急了,嚷道:“你生的,你來養——我管不了!”隨后蘇珊就急醒了。

  這晚,蘇珊再次從夢中醒來,發現才凌晨三點多鐘。本書請訪問。她睡不著,拿起床頭的手機擺弄。她的手機里面已經加入不少號碼,包括上回在同學會上記錄下來的——現在她這棵“樹”,已經是在“盤根錯節”地生長了。

  她翻動著號碼,發現不管記下多少號碼,安立德的號碼永遠都在第一位,難怪,人家姓“安”嘛,接拼音字母排序,當然在首位。

  蘇珊忽然有股沖動,想給安立德打個電話。她猜十之打不通,因為安立德這會兒應該已經回了,而他在大概會使用別的號碼……如果打通了也沒關系,就說自己不小心按出去的,誰讓他排在通訊錄的首位呢。

  蘇珊打定主意,按動撥通鍵,等了會兒,竟然通了!可是沒有人接。蘇珊沒有勇氣多等,當鈴聲響到第三遍的時候,她就掐掉了。

  靜了一會兒,手機忽然響了,蘇珊一楞,難道說安立德打回來了?拿起手機一看,竟然沒有號碼顯示!不過,蘇珊還是接了電話:“喂……”

  “嗨,蘇珊。”果然是安立德!

  “彼、彼得。”蘇珊竟然有些結巴,“你在國內?”

  “不,我在,在紐約。”

  “你在上班,我睡不著,無意中撥了你的電話……對不起,打擾了。”

  “不打擾,我正在喝下午茶。你現在在哪兒,在家里嗎?”安立德的聲音仍舊那么低沉悅耳、自在從容,充滿了親和力。

  可蘇珊聽在耳中,卻有一種挫敗感——這個人,是她的債主啊!一千萬,就像珠穆朗瑪峰一樣高,令她無法仰視,憑空加劇了她在突然置身于成年人社會的自卑感和孤獨感。

  “嗨,蘇珊,你睡著了嗎?”安立德聽她久久不做回答,跟她開玩笑,語氣中有明顯的親昵。

  “嗯,那個……”蘇珊尷尬地笑笑,說,“我在家呢,做宅女呢。”

  “沒去鳳凰山嗎,我一直以為你喜歡這項事業呢。”安立德的語氣中帶著惋惜。

  “我什么都不懂,去那里做什么啊?威廉做得很好,他已經把公司成立起來了,第一期的投資已經投進去了。”

  “不懂可以學啊,我知道你是個很聰明的人。”

  蘇珊悻悻地笑了一下,忽然說:“如果我足夠聰明,我是不是可以這么理解——你借我一千萬,其實是因為你還是想參與鳳凰山的開發?”

  安立德楞了一下,他沒想到蘇珊會把他的目的看透!不過他想了想,覺得蘇珊就算有所猜疑,肯定猜不到他究竟打算做些什么……于是他假裝生氣地說:“蘇珊,你在質疑我的友誼?如果我僅僅是想參與鳳凰山的投資,那直接讓威廉拿錢去,假扮投資商人好了,何必再經過你這一層呢?我之所以借你一千萬,只有兩個意思,第一,我想為家鄉做點貢獻,我知道你會把錢投入到鳳凰山,所以才把錢借給你;第二,我也離過婚,我同情你的遭遇,我以為你有了自己事業,可以很快振作起來。”

  “對不起,彼得……”蘇珊剛才話一出口,就已經后悔了——她不該猜疑很有紳士風度的“立德大哥”,以為他有什么陰謀。蘇珊忙道歉,又說,“你不會理解我的,我是個普通人,又沒有工作,我被那一千萬嚇壞了,至今都沒恢復過來。”

  安立德想了想,忽然說:“蘇珊,你可以去刺殺總統嗎?”

  蘇珊嚇了一跳,說:“我哪會做那么高難度的事情?”

  安立德忍不住笑了,說:“是啊,我沒有用那一千萬要挾你去刺殺總統,對?”

  蘇珊這才明白,安立德是在跟她開玩笑。她有些氣,卻又氣不起來,確實,她沒有任何值得安立德花一千萬去買的東西。于是她悻悻地說:“是啊,我連刺殺總統的事都不會做。”

  安立德笑得更歡了,他又說:“嘿,蘇珊,一千萬不是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你絕對可以在鳳凰山上賺回來的。”

  蘇珊沒話說了。

  忽然,安立德說:“蘇珊,圣誕節的時候來玩一下,好不好?正好我有假期,我會好好接待你的。”

  “不——我沒護照,去的簽證也很難辦,就好像它根本不在地球上一樣!”蘇珊拒絕了。

  安立德再次被她的話逗笑了,說:“交給我來辦,到時候你只管上飛機就行了。”

  蘇珊忽然很生氣,她氣憤安立德莫名其妙的優越感,于是說:“不,我還不想刺殺總統,現在哪都不想去。”

  “好,等你有心情了再說。”安立德只好妥協。

  “拜拜——”蘇珊掛斷了電話。她忽然想起一句歌詞“白天不懂夜的黑”,安立德就是這樣,他根本不會理解她的煩惱——他在享受著午后陽光,悠閑地喝著下午茶,而她,在茫茫黑夜中,輾轉難眠。

  睡不著的蘇珊索性起來,在屋里翻箱倒柜地察看,看看從前的“自己”有沒有留下什么東西——最好能讓她發現從前“自己”私藏了存折、首飾什么的。

  可惜的是,什么都沒發現。她只發現一張某大學的畢業證——原來“自己”還真考上大學了,雖然不是什么名牌大學,卻是正規學校,還是英語專業!另外就是一本相冊,都是大學時候的照片。看著相片上一群青春面龐的人傻樂,蘇珊有些羨慕——雖然不喜歡“考大學”,卻還是挺想“上大學”的……

  忽然,蘇珊有些詫異地發現,有幾張照片上有陳實美的影子。難道他們是同學?

  蘇珊拿出福爾摩斯的精神,通過比較各張照片上的日期,和人物出現的規律,終究弄明白了,陳實美也是那所大學的,不過他跟“自己”不是一個班,甚至可能根本不是一屆,應該是在同鄉會里認識的。

  這可真讓人寒心吶,原來是大學時認識的男女朋友,后來結了婚,又一齊為事業奮斗過,但是還是抵不住青春美色的,那個人,就這么變質了。

  記得在民政局離婚那天,陳實美對自己說,有什么事還可以找他,因為他們共同有個婷婷——看來,只因為孩子是無法抹去的現實,讓他不得不承認;而那些曾經有過的感情,早被他全部抹殺了?

  蘇珊暗暗感慨,原來,成年人的世界這么沒意思……

  這天,蘇珊奉了蘇媽媽的命令,去幼兒園接侄子小光。請:。回來時,蘇珊領著小光,小光跟蘇珊念叨著他在幼兒園的事情——他們正在排練節目,準備過圣誕節,圣誕節的時候幼兒園里會布置圣誕樹,開聯歡會,還可以拿到禮物……

  蘇珊一邊聽著,一邊有點兒后悔——當時怎么就拒絕了安立德,不去看看老外怎么過圣誕呢?

  “大姑你說,有圣誕老人嗎?”小光問。

  “有?”蘇珊心不在焉地回答。

  “大姑真笨——世界上根本就沒有圣誕老人!”小光似乎詭計得逞一樣笑道。

  “我就當有,不行嗎?”蘇珊有些不服氣。

  “大姑這么大的人了,竟然還以世界上有圣誕老人,真笨!”小光繼續嘲笑她。

  蘇珊無奈地搖搖頭,說:“不是我笨,是你們這些小孩子太聰明了。”她想起“自己”的女兒婷婷,也說自己是“笨蛋”。

  小光得意而天真地笑了。

  “小光——”在人在叫小光。

  抬頭一看,是位五十多歲的中年婦女。蘇珊不認識——不認識很正常,她又不是原來那個“蘇珊”。不過她現在學乖了,不會冒失地稱呼別人,只要笑臉相迎就好了。

  那婦人看到蘇珊的笑容很友好,便笑著走過來,逗弄小光,還從手里提的菜藍里拿了只桔子塞給小光,說:“小光乖,大姑給你個桔子吃……”又說,“珊珊哪,幫你弟弟看孩子哪?”

  看到那女人給小光吃的,蘇珊心生警惕——小朋友不該亂吃陌生人的東西啊!可是,看那人對自己、對小光,好像都挺熟的樣子,又不好說不讓小光吃。

  蘇珊正在猶豫讓不讓小光吃桔子,那人卻以十分憐憫的目光看向蘇珊,說:“珊珊哪,你聽說了嗎,辛奇生了,果然是個兒子呢!”

  蘇珊反應了半天,才想明白辛奇是誰。不過人家生不生兒子跟她真沒關系,她也不明白跟眼前這人有什么關系……于是她只簡單地點點頭,“哦”了一聲,以示明白。

  只見那人十分不屑地“呸”了一口,說:“那是只狐貍精,指不定孩子是誰的呢,偏偏我那傻弟弟,就把她當成了寶貝!”

  “弟弟?!”蘇珊莫名其妙——自從她發現自己可以不上學了,邏輯思維能力就開始退化,她消化了許久,才在朦朧中意識到——此人莫非就是傳說中的“大姑姐”?

  果然,那婦人接著說:“咱爸咱媽也不喜歡她,妖里妖氣的……”又對蘇珊說,“珊珊哪,實美只是一時迷了心竅,他早晚會后悔的,你們不該這么快就離了婚哪!婷婷多可憐哪,跟著后媽,有什么好啊?”

  蘇珊的小心肝怦怦直跳,原來自己真猜對了,這人就是陳實美的姐姐陳實英!不過在傳聞中,這位“大姑姐”并不喜歡“自己”啊,這會兒跟她這么親切地聊天做什么呢?但是蘇珊才不怕“金魚眼大叔”后悔,已經拿到離婚證了,只要蘇珊不愿意,誰還能讓她再嫁他一次?

  接著,陳實英下面的話,表明了她此行的真實目的——她說:“蘇珊,你可別一時沖動,因為跟實美賭氣,就急著改了嫁,那樣你倆將來都會后悔的,婷婷也會沒了著落。而且,你嫁得太急了,也容易上別人的當。就說那郭局長,你當他是什么好人哪,如果他對他媳婦好,他媳婦能早早得暴病死了?你不信可以去打聽打聽,現在就有個女的,天天住他家里。你想想,他家沒老人,沒孩子,就他一個人……嘖嘖嘖,這話都讓人沒法說!”

  蘇珊聽得直咧嘴,為什么成年人的世界,會這么骯臟呢?

  這時忽聽一聲暴喝:“陳實英!”接著,就看到蘇媽媽一手拎著錢包,一手端著水杯(這是蘇媽媽打麻將必備的兩樣道具)雄赳赳氣昂昂出現在她們面前。蘇媽媽瞪著陳大姑說:“陳實英你噴什么糞呢?你們老陳家不要我們小珊了,還不許我們小珊改嫁啦?國家都不管的事情,你們老陳家管得著嗎?告訴你,我們小珊嫁不嫁人,跟你們沒關系!”

  那天蘇媽媽帶人“踏平”陳家的時候,曾把陳實英的頭發揪下來一綹,所以陳實英最怕蘇媽媽了,她嚇得臉色蒼白,拎著菜藍子轉身就跑了。

  陳實英落荒而逃,蘇媽媽卻仍然不解氣,她在后面“呸”了陳實英一口,說:“滾,趕緊滾——當初如果不是你整天瞎挑事兒,這會兒他倆口子能離婚?”

  蘇媽媽回頭又對蘇珊說:“小珊,你別聽她胡說,她對你從來就沒存過好心!”又說,“你也別聽她胡說什么郭局長的壞話——現在確實有個女的在追郭局長,天天拎著菜上人家門口等著,想給人家做飯……可把人家郭局長嚇壞了,這會兒為了避嫌,郭局長都搬到自己大哥家里去住了。”

  “哈哈哈……”蘇珊忍不住笑了起來。

  蘇媽媽瞪著她問:“你笑什么?”

  蘇珊說:“還不好笑啊,那么大歲數的一個老男人,竟然被一個女人嚇得不敢回家了!”

  蘇媽媽嘆息道:“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沒心沒肺的呢?”又說,“年紀大些怎么了,知道疼人,過幾年他退休了,天天在家陪著你,多好啊。”

  蘇珊聽了,渾身直起雞皮疙瘩。

  這時小光在一旁插嘴,說:“大姑還很笨,她以為這世上有圣誕老人!”

  蘇媽媽沒聽懂小光在說什么,她只看小光手里擺弄著一塊桔子皮,便上前從小光手里奪過桔子皮,扔到一邊,說:“扔了,仔細染臟了衣服。”

  小光的目光追隨著桔子飛出的方向,忽然,他指著前面一個人說:“柴禾妞!”

  蘇珊正感慨著現在幼兒園的小朋友,竟然有這么豐富的詞匯量,卻猛得看清楚小光所指的“柴禾妞”是誰——她驚詫地叫道:“小玲?!”

  正是金家村的金小玲,只見她站在路邊,手里拎著個大書包,身邊還放著一個鼓鼓的大麻袋。她穿一身滿是銅釘的牛仔服,黑燦燦的小臉兒,頭發有些蓬亂,一看就是個鄉下來的小姑娘。小玲也看到了蘇珊,她激動地跑過來,叫道:“蘇珊姐,可找到你了!”

  “我出來打工啊。”小玲回答。

  蘇珊不解,問:“你想打工,怎么不去大城市,跑到我們這小鎮上來做什么啊?”

  小玲說:“您是我們的董事長啊,我來給您打工,不是正應當嗎?”

  蘇珊聽她提起鳳凰投資的事,忙上前摟著她,邊給她使眼色,邊打著哈哈,說:“小玲,你可真會開玩笑……”又說,“不過你來了,我可真高興。那個,家里人都好?”

  小玲很機靈的,看蘇珊一個勁沖她擠眼睛,便不敢亂說什么,只順著蘇珊的話說:“好,都挺好的。”

  蘇珊又問:“你來怎么不給我打電話?”

  小玲說:“剛我給你打手機,打半天都沒人接,我都不知道你家具體在哪兒,可嚇壞我了,還以為今天找不到地方住了呢!”

  蘇珊歉意地說:“我去接我小侄子了,覺得距離不遠,就沒拿皮包,也沒帶手機出來……”說到這兒,她才想起旁邊還有自己的媽媽和小侄子,忙把小玲介紹給蘇媽媽,告訴蘇媽媽,在自己情緒最低落的時候,是小玲一家幫助了自己。

  蘇媽媽自然還記得,女兒當初從家里出去時,是在網上留了遺書的,后來能歡蹦亂跳地回家來,金家人當然功不可沒。所以她很熱情地接待了小玲,而小玲帶來的一麻袋山蘑、核桃、榛子等山貨,也得了蘇珊一家人的熱烈歡迎。

  到了晚上,小玲和蘇珊同住在蘇珊的房間里,小玲才吐露了她離家的原因。“我呆不下去了,真呆不下去了——我爹非要我和徐飛訂親……”小玲咧著嘴,跟蘇珊訴苦。

  蘇珊納悶了,問:“你跟那個徐飛,不是關系挺好的嗎?上次他還來找你玩呢。”

  “關系好也不到訂親那一步啊,現在什么社會啦,哪有這么早談婚談嫁的啊?”小玲呼天搶地說道。

  “徐飛呢,他怎么說?”蘇珊問,又說,“如果他也不愿意,這親也應該訂不成?”

  “現在最麻煩的就是,他愿意,他全家都愿意!”小玲憤憤說道,“他家人跟我爹說,訂親之后,就讓他上我家里來住,正好我家承包了鳳凰山,正需要勞動力……”

  “哇,考慮得好周到啊!”蘇珊被雷到了。

  “所以,我可不敢在家里住了……”小玲抱怨道,忽然,她異想天開地說,“蘇姐姐,讓我跟著你,我可以做你的秘書!”

  “噓……”蘇珊示意她噤聲,又小聲說,“我現在處境很微妙,我一個獨身的女人,又有這么錢,有好多人在打我的主意呢!再說了,我在鳳凰山投資的錢,可是我秘藏的私房錢,都沒敢告訴家里人,你可要幫我保密。”

  小玲連忙點頭,表示理解,并保證嚴守秘密。不過她又說:“可是,我不想回家了,我跟家里人說出來找你的。”

  蘇珊說:“我跟說實話,我在家里也呆不下去了!我們家人也是天天逼我嫁人,他們替我相中的人,比你那個徐飛可離譜多了,是個四五十歲的老頭子!”

  “啊?!”小玲對蘇珊充滿了同情心……忙問,“那你打算怎么辦?”

  “本來,我是想上你們家躲一躲的……”蘇珊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別,別!”小玲說,“蘇珊姐,你別扔我一個人在外邊啊。”

  蘇珊看著小玲,她確實不忍心讓小玲一個人在這茫茫世界里漂泊,她還記得自己剛醒來那時候,好害怕小玲會扔下自己。

  于是蘇珊開始動腦筋,想辦法。過了兩天,她對蘇媽媽說:“媽,我想去省城轉轉。”

  蘇媽媽一瞪眼,立馬否決了她的想法,說:“別到處去瞎轉,你只有二十萬的積蓄,還指著它養老呢,省著點兒花。”

  原來,蘇媽媽以為她要去購物。蘇珊忙說:“我不是去買東西,我是想去省城看看,找個工作什么的……”

  蘇媽媽更不同意了,她說:“雖然你也是大學畢業,可已經做了十來年的家庭婦女了,能做什么工作?再說了,陳實美現在就住在省城,讓他和狐貍精看到你,白看你笑話。”

  蘇珊忙解釋說:“媽,是這樣的,我在網上查到省城有個‘插花婚慶培訓學校’,我想去那里學習幾天,回來后就在家開個花店什么的。二十萬哪夠養老的?我還年青呢,不想坐吃山空啊。”

  蘇媽媽卻仍然不同意,說:“你一個年青婦道,還是別亂處亂跑了。過兩天放假,郭局長會來咱家坐客。他說了,等過幾年他退了休,就領你出去旅游,還可以出國呢。”

  蘇珊哭笑不得,早知道蘇媽媽一門心思地認定了郭局長,真應該去過圣誕的……蘇珊反駁道:“媽,您怎么就認定那個老頭子有錢呢?您沒看到他兒子才剛上大學,將來他兒子就業、結婚、買房,這是多少花項啊!我真嫁給他,還不是去給他拉車、扛活?”

  之前,蘇媽媽被媒人說得天花亂墜,這會才想到這些重大問題,她說:“是啊,這幾項花費都是無底洞啊!要不,咱們不考慮他了,咱考慮一下你那在醫院上班的同學?”

  蘇珊無語地搖搖頭,走了。

  不過,蘇珊最后還是享受到進入成年人社會的第一項福利,自己的事情終于可以自己做主了——兩天后,蘇珊不顧家人的反對,帶著小玲去了省城。

  兩個人很快找到了位于省城郊區的“花美美插花婚禮培訓學校”,學校旁邊,就是一處大型的花卉批發市場。

  這兩人被花卉市場吸引了,她們下了車,沒去學校,先沖進了花卉批發市場。

  市場里有寬敞明亮的大棚,青蔥碧綠的觀賞植物,五顏六色的花束……兩人不知道說什么了,翻來覆去只有一句話:“哇,太美了!”。

  市場一角,還有賣金魚的、賣寵物貓狗的,蘇珊帶著小玲又狗市里轉了許多——她知道父親喜歡養狗,真想給父親買只“松獅”回去。

  留連半晌之后,兩人終于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是什么,她們來到網上說的培訓學校,發現樓門竟然是鎖著的!可抬頭一看門口的招牌還在,不像是倒閉了的樣子啊,怎么就沒人呢?

  蘇珊和小玲繞到旁邊的院門處,看到門口停著一輛小型載貨車。本書請訪問。一個穿著藍色工裝,戴著毛線帽和大口罩的中年婦女,正從院里在往車后斗上搬花盆。

  蘇珊這時候已經學謹慎了,看到應該叫“阿姨”的,她都會叫“大姐”。于是她說:“大姐,請問一下……”

  可那位“大姐”只顧低頭干活,不理她們。

  小玲討好地上前說:“阿姨您自己干活哪,我幫您搬會兒?”

  那位“大姐”這才抬頭看了她們一眼,說:“小心點兒搬,這花盆很值錢的,可別打了。”又說,“搬完了,我給你們每人十塊錢。”

  “好嘞。”小玲答應著,把書包放到一邊,開始干活。

  蘇珊也忙把提包放下,過來幫忙。干了大約有兩小時,終于搬完了。小玲還好,從小做農活習慣了,蘇珊就累得話都說不出來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小狗一樣直喘氣。

  那位“大姐”到是說話算話,她從兜里掏出二十塊錢遞給她們。

  小玲卻搖搖手,說:“阿姨,我們不要錢,只想跟您打聽一下這學校的事兒。”

  “大姐”楞了一下,把錢往兜里一塞,說:“沒什么好打聽的,這地方倒閉了,不招生了!”

  “啊?!”小玲和蘇珊失望地叫了一聲,說,“我們跑了好遠的路,想來學手藝的啊!”

  小玲又問:“那您雇工人嗎?我們還想找個地方打工。”

  “打工?”那“大姐”一聽小玲這話,來了興趣,說,“我們花店越到過年的時候越忙,可是不興歇年假的,你們做嗎?”

  “做!”小玲連連點頭,她只要能在外面找到地方住,可以不回家去面對徐飛就行了。

  “一天二十塊,管吃住。”“大姐”開始談條件了。

  “太少了,現在哪還有這么便宜的人工?”小玲很精明的,開始還價。

  “大姐”思索了一下,說:“我教你們插花的技術。”

  “成交!”小玲爽快地答應了。

  “好,那就先跟我去卸貨。”“大姐”說話指指輕型貨車,示意小玲和蘇珊上車。

  小玲答應了,就要上車。蘇珊卻很謹慎,她說:“不能這么草率……”隨后她把小玲拉到一邊,說,“我們都不能確定她是不是好人,你怎么就隨便答應跟她走呢?”

  聽蘇珊這么一說,小玲也猶豫了。那位大姐看她們在一旁嘀咕,不耐煩地問:“你們還磨蹭什么?”

  小玲訕訕地笑著,說:“阿姨,我們還是先簽了用工合同,好不好?”

  “大姐”忽然激動了,她把手套摘下來向地上一扔,又摘下了帽子和大口罩,大聲嚷嚷說:“你懷疑我是騙子?太過分了,有我這樣的騙子嗎,我剛剛讓人騙走了二十萬走,我現在都快過不下去了……”說到這兒,她忽然一屁股坐在地上,哀哀地哭泣起來。

  蘇珊和小玲看楞了,她們圍過來,蹲在地上,小心地看著這位“大姐”。蘇珊說:“阿姨……”

  “大姐”猛地抬頭瞪了蘇珊一眼,說:“誰是阿姨啊,我長那么老啊,我今年才二十五!”

  這回,蘇珊和小玲才真正看清這位“大姐”的長相,果然還是位年青的姑娘,因為她棉襖外面罩著一件工作服,顯得身材臃腫,厚厚的絨線帽和大口罩又完全遮擋了她的面龐,這才讓人誤會成中年婦女了。

  “姐姐,你這是怎么啦?”小玲馬上改了口,不叫阿姨了。

  那姑娘去駕駛室里,把營業執照、駕照、身份證都拿了出來,扔了一地,讓蘇珊和小玲看,隨后邊哭,邊訴說起來。

  慢慢地,蘇珊和小玲聽明白了。這位姑娘叫孫小美。大學畢業沒找到工作,在父母的資助下開了家花店。花店的生意做得還不錯,后來又跟別人合資開了這家“花藝婚慶學校”。本以為生意會越做越大,哪知她的合伙人是個騙子,學校剛開起來,招了第一批學生后,那人就卷著所有的資本和學費跑了!

  學校開不下去了,小美給學生退了學費,還賠償了路費,弄得自己花店的本金都沒了。現在正值花店的旺季,有不少大訂單,她卻沒本錢去做。她雇的店員一看花店完了,跟她結清工錢,也跑了。

  蘇珊和小玲充滿同情地看著小美,陪著她一齊嘆息。

  忽然,蘇珊說:“二十萬不算什么,我有錢,我先借給你!”

  蘇珊這話一出,把小美和小玲同時嚇了一跳。

  小玲忙把她拉到一邊,悄聲說:“蘇珊姐,你剛還說我容易相信別人,這會兒怎么張嘴就要借人家二十萬?你再有錢,二十萬也不是小數目,容不得馬虎啊!”

  蘇珊笑著擺了擺手,示意小玲別再說下去。

  小美也是半信半疑,她追著蘇珊問:“你就相信我,你不怕我是個騙子?”

  蘇珊卻笑道:“你知道我有錢嗎?”

  小美傻傻地搖了搖頭。

  蘇珊說:“是啊,你又不知道我有錢,也不會想到我會給你投錢,所以我們的相遇真是巧合,不會是騙局。”

  小美感動了,她一把拉住蘇珊的手,說:“大姐,您要是給我投進這救命的二十萬塊錢,我愿意跟您做合伙人,以后花店就是咱們倆個人的!”

  “行!”蘇珊爽快地答應了。

  “那你們快上車,咱們一起回家去。”小美說,“我在市區里租了個不錯的鋪面,樓下是店面,樓上能住人,以后咱們三個就是姐妹,吃、住在一起了。”

  “好啊,好啊!”蘇珊和小玲都高興地拍起手來——她們可算有地方落腳了,不怕回家被家里人訂親、逼嫁了。

  三人很快就來到了小美的“花美美鮮花店”。花店開在一片居民小區里,這里雖然不是最繁華的市中心,不過交通還是挺方便的。臨街一樓的店面有前后兩間屋,外間擺著花架、放著盆景和插花,里間擺著各式花瓶和一桶桶的花束。柜臺后有一道窄窄的樓梯通向二樓,二樓有一間客廳,兩間臥室,一間廚房和一間衛生間。

  蘇珊和小玲從樓下轉到樓上,又從樓上轉樓下。她倆對這個地方真是太滿意了。尤其是徜徉在錯落有致的花架和各式盆景之中,欣賞著各種各色的鮮花和干花,兩人都有一種迷醉的感覺。

  小美看著兩個只顧觀景的人,暗暗著急,她是個直脾氣,上前拉住蘇珊和小玲說:“大姐,小妹子,我們坐下談談,互相了解一下,好嗎?”

  花店里臨窗的位置,有個休息區,那有擺著一張玻璃面的圓桌,周圍放著四只白色的藤椅,周圍便是錯落有致的花架,環境清閑怡人。本書請訪問。

  三個女生就坐在那里,正式做了自我介紹——

  小美告訴大家,她不是S市里的人,她家在郊區,父母是花農,因為這個便利條件,才在市里開了這家花店。小美說:“蘇珊姐,你看我這個店,其實還是蠻不錯的?如果不是被人騙了那么多錢走,我怎么都舍不得跟別人搭伙的。說起來真是‘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二十萬塊錢,其實也不算多,在市里買套房,連首付都不夠。可是對我來說,就是‘壓倒駱駝的那根稻草’,我的資金鏈斷裂了,家里還有沒還清的貸款,我真不知道該上哪去籌錢去……”

  小美是個長相很英氣的女孩子,平常應該不是那種動不動就落淚的人,看來這次真是遇到了難關,她說到最后一句的時候,眼圈又紅了。

  蘇珊看著不忍,忙拍拍她的肩膀,說:“你別急,這次我和小玲幫定你了,我們會給你投錢,還會幫你把花店經營下去。”

  小美吸了一下氣,說:“你們別光讓我說話了,你們究竟是什么人,從哪里來,身份證能不能給我看一下?”

  蘇珊和小玲忙各自把身份證掏出來給小美看。

  小玲說:“我最簡單了,我家在山區,我高中沒畢業,在家里的小旅館里幫著做事。蘇珊姐去我們那里旅游時,我認識了她,我就跟她出來了。”

  蘇珊怕小玲說出自己投資鳳凰山的事情,忙搶話說:“我有些復雜,需要慢慢講。”

  蘇珊便把自己經過的那場婚變給小美講了一遍。小美聽到最后,評價道:“大姐,您這婚離得,肯定是虧了,那‘陳世美’肯定比你想象的有錢,可他竟然只給了你二十萬,太缺德了!不過話說回來,如果您找個別的職業,這幾年的時間,恐怕您還掙不來六百萬的住房和二十萬塊錢的存款呢,所以說,也就湊合了。”

  小玲開始還以為小美在為蘇珊抱不平,邊聽邊點著頭,最后聽明白了,原來小美認為蘇珊這個“棄婦”,還是個相當不錯的職業!她嚷道:“喂,你說得這叫什么話!常言說‘糟糠之妻不下堂’,你還講不講道義了?”

  小美不屑地一撇嘴,說:“‘不下堂’有什么好?難道說任他三妻四妾接進門,還要死死得困住你?還是早些‘下堂’的好,趕緊找自己的第二春!再說了,你看咱們蘇珊姐,分明是徐娘未老,風韻猶勝當年,還怕找不到更好的男人?”

  小玲聽小美這么一說,高興了,說:“那當然,你是不知道,現在就是追蘇珊姐的人太多了,蘇珊姐這才躲到省城里來的。”

  蘇珊大窘,她急忙攔住那二人,說:“話題扯得太遠了,還是說正事。”

  小美也終于想到了正事兒,她說:“就是,女人都是這毛病,坐在一起一聊天,很容易跑了題……蘇珊姐,你還是說說那筆錢什么時候能投進來,馬上就是雙節了,還有情人節,正是生意最好的時候,我們要提前訂好花源啊。”

  蘇珊說:“你說得對,我馬上把錢投進來。”

  但是,蘇珊真不明白怎么把錢投進花店里來。不過幸好她認識“財神爺”——生意上不明白的事情,找秦威廉就行了。于是,她給秦威廉打了個電話,請他過來幫忙辦一下投資花店的手續。

  湊巧,秦威廉正在S市里,他接到蘇珊的電話后,馬上趕了過來。說起來,在鳳凰山投資公司里,蘇珊的職位是董事長,秦威廉是她的助理,按上下級關系講,蘇珊是秦威廉的老板——現在老板在召喚他,他當然要趕緊跑過來聽候吩咐。

  秦威廉對做生意這些事情,確實是內行。他來到花店之后,先是看過了小美的工商執照,又查看了小美近一年的經營賬目——他感覺,如果小美是個可信的合伙人,蘇珊這項投資還是可以的。

  不過,秦威廉多少有些惴惴不安,因為安立德借給蘇珊的錢,指明了只能投到鳳凰山上,所以蘇珊投給花店的錢,就是陳實美給她的那二十萬塊錢撫養費。這筆錢一投出去,蘇珊可就一無所有了,她以后怎么生活呢?再者,如果小美倚仗自己經驗豐富,在賬面上做些手腳,蘇珊會比較吃虧的。

  但是秦威廉不能明說什么,他只給蘇珊輔導了一些財務制度方面的知識,讓她學會通過帳務了解花店的經營狀況。隨后,他幫蘇珊擬好合同,保證法律方面不會有問題。

  秦威廉回到家之后,給安立德寫了封電子郵件,把蘇珊剛做的這項投資,做了一下匯報。

  安立德接到郵件后,笑了笑,心想,隨便她做什么,高興就好。最重要的是,在鳳凰山的投資上,不要脫離他的控制就行。

  安立德沒空多想,他關閉了信箱,起身去會議室參加今天的董事會。

  董事會上,安氏集團的董事長兼總裁安鴻遠提出來,他認為的市場很有前景,集團應該把重點放到區。

  其他人對此沒什么異議,其實各大跨國集團早就把目光聚集到了。不過,安氏集團區的總裁已經到了退休的年紀,人們關心地是,誰會是下一任區的總裁。

  安立德當然也關心,因為這與安氏下一階段的有直接關系。

  “我有個提名——”安鴻遠跟大家說,“我提名我的兒子,安立德。”安鴻遠邊說,邊把目光投向正在低頭看文件的安立德。

  其他人也都把目光投向安立德。安立德吃了一驚,他事先沒想過父親會提他的名,首先,他不想去東方工作;二來,他感覺純東方血統的弟弟安立功,比他更適合到區去工作。

  安立功也吃了一驚。其實,安立功很想當這個區的總裁,但他一直都以為,父親不大可能任人唯親,很可能從安氏集團外部選一個人,他怎么都沒想到,父親會提名哥哥安立德——難道說,父親有意把自己的位置交給哥哥,所以才特意讓他去區歷練?

  安立德聳聳肩膀,沒說什么,也沒什么特別的表情——父親只是提名,董事會還要表決呢,未必真會把他“發配”到區……

  董事會結束后,安立功叫住安立德,說:“哥,去喝杯酒?”

  兄弟倆來到臺前,隨意地坐了下來,各自點了喜歡的酒品,邊淺酌,邊交談。他們說的是中文,周圍的人都聽不懂,反而顯得比在辦公室和家里更自在。

  他們的話題從今年全球的經濟形勢,說到了眼前這杯雞尾酒,安立德說:“這款雞尾酒,是這個酒的特色,里面有柑橘味伏特加。”

  安立功低頭聞了聞酒杯中的柑橘香味,又品了一口,忽然他說:“哥,你弟妹跟我說,她那里剛從過來一位新同事,是個年青漂亮的姑娘,出身書香門第,想介紹給你認識一下呢。周日怎么樣,就安排在我家見面?”

  安立德灰綠色的雙眸里閃著活潑的光芒,他笑呵呵地反問:“這么老套,想安排我相親?”

  安立功被他說得有些不好意思,說:“我是關心你啊,你整天忙于工作,哪有機會結識合適的女子?起碼這個姑娘是我們了解的,可以交往一下試試看嘛。”

  安立德聳聳肩,以西方人直率的態度說:“謝謝你的好意,但是和什么樣的女人交往,這是我的,我不想讓別人干涉。”

  “抱歉。”安立功有些尷尬,他舉杯示意了一下,又說,“不過我是你弟弟啊,父親教育我們要‘兄友弟恭’,我確實是在關心你,你別誤會。”

  安立德也舉了下酒杯,說:“我知道。”隨后他一飲而盡,招手叫侍者來付過帳,站起身對安立功說,“你再玩一會兒,我還有個約會。”說完就走了。

  安立功看著安立德走遠的背影,不屑地撇撇嘴,心說:“老狐貍——你雖然披著西方人紳士的外衣,但骨子里終究還是東方式的油滑。”

  最近一段時間,“花美美”花店的生意,出奇的好。

  正逢圣誕、元旦,訂做花束的單位和個人都很多。還有各公司、企業開聯歡會的,機關部門修飾門面的,賓館超市改換新鮮面貌的,對插花、盆景需求量很巨大。

  小美的父母是城郊的花農,可以幫花店聯系花源。現在又有蘇珊投入的二十萬資金做保障,花店已經預訂下充足的花源。

  有了充足的花源,便有了強大的競爭力。上門的散客絡繹不絕,還有許多大的訂單不停飛來。三個人雖忙得腳不沾地,但看著一天天真金白銀的進帳,卻是樂到合不攏嘴。

  小美也主動給小玲把日工資漲到了八十元。小玲當之無愧——她在自家的小旅館和小賣店干過,看店、收錢的事情應付自如,她又有一雙巧手,很快就學了扎花束的技術。

  這天晚上關了店門,三人聚在樓上計算當日的流水帳。小美算完后,舉著計算器對蘇珊笑道:“蘇珊姐,你是‘財神爺’轉世?自你來了之后,我這幾天的營利,比我這幾年的營利都多!”

  小玲插嘴說:“你說對了,蘇珊姐就是‘財神爺’!”

  蘇珊怕她說出鳳凰山的事情,忙悄悄拉了她一把。小玲忙捂住嘴,沒再說什么。

  小美沒注意到二人的小動作,她在考慮一件更重要的事情。她說:“最近越來越忙了,真想再雇個人來。不過就怕過了旺季,生意沒這么好了,也就不值得再雇人了。”她又說,“現在就是體力活太多,如果要再雇人,我們一定要雇個男人來!”

  小玲笑著說:“最好雇個帥哥,既能幫你干活,順便還能養眼。”

  蘇珊和小美都聽了都笑了。小美說:“對對對,我要記下這一條,”說著,她在記事本上隨手寫下,“雇工要求:有力氣,吃苦耐勞,還要年青帥氣……最重要的,不挑吃、不挑穿、不挑住,還不會張口閉口地要求加薪水。”

  小玲笑得花枝亂顫,她用手指著小美說:“小美姐,依你這條件,雇到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一匹馬!”說完,她笑到直不起腰。

  蘇珊和小美一想,確實,符合這條件的,只有馬了!于是二人也跟著大笑起來。

  其實小美自己明白,最近生意為什么這么好。一是自己在這里經營了幾年,花店的信譽很好,為現在的營利打下了堅實的基礎;二是蘇珊發動秦威廉和馮律師,利用他們的人脈,為花店聯系了不少大單的業務。

  小美做了這幾年的生意,明白有些事情需要“投桃報李”,她跟蘇珊商量了一下,打算送秦威廉和馮律師幾盆檔次高些、又應景的盆景。

  蘇珊當然不會反對,她本來就想找個機會,感謝一下那二人在她離婚的事情上的幫助。

  小美說到做到,她很快請父母幫忙聯系到一家專門培養高檔盆景的苗木園藝場,進了幾盆高檔盆景,給秦、馮二人送了過去。

  秦、馮二人接到禮物很高興,也很喜歡。不僅他們喜歡,他們周圍的親戚朋友看到了也很喜歡,紛紛打聽是從哪里弄來的。于是捎帶著,又給蘇珊她們拉來不少生意。

  小美笑著說:“這可比請他們吃頓飯合算。”

  小玲說:“是啊,花費成本少,又討人喜歡。真請他們吃飯,他們還不定有空呢。”

  蘇珊感悟道:“原來人脈是這么重要,如果我們多認識一些像馮律師這樣交際廣的人,說不定生意會更好。”

  小美遺憾地搖搖頭,說:“我是花農的女兒,可沒什么門路。如果有門路,我當年大學畢業后就直接上班了,哪里還用自己來創業?我這幾年的生意,都是憑自己的辛苦,一點一點掙出來的。”

  小玲更搖頭了,她比小美還不如,生長在一個偏僻的小山溝里的,高中都還沒上完。

  這時蘇珊摸了摸兜里揣著的P3——其實她還認識一個“大人物”,就是大明星余尊熙。

  蘇珊說的認識,并不是指她曾在金家村搭過他的車,其實,她和他應該算是舊識。

  只不過,蘇珊認識余尊熙是很久以前的事了。本書請訪問。即使以蘇珊現在的記憶來計算,那也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那時的余尊熙,名字還是余平。

  當年,省歌劇院上演一部歌劇,里面需要兩位臨時小演員,出演一對“青梅竹馬”的小戀人。小蘇珊和小余平在幾百位應征者中脫穎而出,被省歌劇院錄用。招考他們的導演說,蘇珊和余平的和聲,是世上最完美的天籟之音。

  那個暑假,她和他是在省歌劇院的宿舍里一起渡過的。歌劇院里都是大人,只有他們兩個小朋友,他倆當然是最好的玩伴,幾乎是形影不離。

  蘇珊還記得,自己那時臉上剛開始長青春痘,余平就給自己起了個外號叫“豆豆”,因為蘇珊比他大兩歲,他總是管蘇珊叫“豆豆姐”。蘇珊氣不過,把余平故意叫成“魚皮”,生氣的時候就叫他“死魚皮”。其實,她一直都把余平當自己的弟弟蘇洋一樣看待,她會幫他疊被褥、洗衣服,做為回報,余平會耐心地幫她把剛洗過的長頭發,一點一點地梳通……

  最好笑的是有一次,余平要領她去看省城的大教堂,他信誓旦旦地說自己是S市里的人,當然認識路,可是出了歌劇院不久,他們就迷了路。眼看天黑了,卻不知道該往哪里走,余平嚇得抱著蘇珊直哭……還是蘇珊想起可以找警察叔叔,最后由一位警察叔叔把他們送回了歌劇院。

  不過,現在已經成為“余尊熙”的余平,不認識她了。

  其實她一開始也沒有認出余尊熙是誰來,她是在網上搜余尊熙的檔案時,無意中發現的。檔案上寫著:余尊熙,本名余平,家住S市,上學時參加過省歌劇院演出,旁邊還附有當時演出的照片……于是蘇珊便認出他來了——余尊熙就是當年的小余平。

  正因為有過這么一段親密無間的友誼,當日在金家村,蘇珊在要求余尊熙載她一程時才會毫不客氣,但后來她又覺得余尊熙現在是大明星,拽得跟二五八萬一樣,所以又沒告訴余尊熙,她其實早就認識他。

  于是,在余尊熙的記憶中,在金家村遇到蘇珊,真是一段“可怕”的經歷——

  那天,余尊熙在小玲的陪同下,在鳳凰山看完景致,送小玲回到小旅館,看到蘇珊正在門口等著他們。他剛停下車,她忽然一拉車門,自己就上來了。

  當時反而把余尊熙嚇了一跳——剛看到他還跟見了鬼一樣扭頭就跑的女人,這會卻主動跳到了他的車上!“你想干什么?”余尊熙問她。

  她干脆地說:“搭車。”

  “你知道我去哪兒嗎,你就要搭車?”余尊熙覺得好笑。

  她十分平靜地說:“你是名星,總會去人多熱鬧的地方。”

  “我要回S市。”余尊熙懷疑自己遇上什么精神異常的人。

  “太好了,我正想去S市。”她回答,又對在一旁傻看著的小玲說,“小玲,我必須趕緊去S市找個律師,再回A鎮辦離婚。”

  “好好……”小玲答應著,又對余尊熙說,“余先生,這位姐姐是好人,你就幫幫她。”

  余尊熙很顧忌自己在歌迷面前的形象,又想到搭載個把人,而且是個女人,不是什么大問題,于是他就答應了。但是他很快發現,他給自己找了個大麻煩!他的假期,他安排好的行程,都被這個女人給攪黃了。

  他們上路后不久,天空中飄起了雪花。山里冷得早,下雪當然是平常事。可那女人卻一驚一詫地,不停在嘮叨:“要不要停一下,山路很滑,很危險……”又說,“你確定你沒走錯路嗎,據我所知,你可是著名的‘路癡’。”

  “拜托您女士——我后座上有零食,您可以找些來吃。”他這么說,其實是在讓她閉嘴。

  哪知她真就毫不客氣地去后座上翻了零食來吃,而且邊吃,還邊說:“慢慢些,不行就停一會兒。”隨后又“啊、啊”地叫個不停。

  于是余尊熙終于一個不提防,把車開進了溝里……

  胳膊上的劇痛讓他幾乎暈了過去。正當他伏在駕駛盤上緩勁兒的時候,發現那女人揪著他頭發,“啪、啪”地拍他的臉。

  “你住手,你這個笨女人!”余尊熙隱忍著怒氣,陰沉地說道,“你正在鬧離婚是?果然帶著晦氣,讓你搭車真是個失誤!”

  蘇珊怒了,瞪著圓圓的眼睛說:“是你笨蛋,還是個混蛋——跟你說了路不好走,先停一下……你不聽,果然就讓你開溝里去了。”

  “停?能停嗎——下這么大雪,你想讓我們凍死在山路上啊!”余尊熙沖蘇珊吼了一句,蘇珊老實了,不再說話。

  余尊熙試著活動了一下身子,發現別的地方沒事兒,就是左胳膊疼得難忍,他當時以為斷了,有些怕——因為假期結束后,還有很通告要趕,“雙節”期間,又有很多場演出……他真是恨透了這個晦氣的女人!

  “啊,我的手機!”蘇珊驚叫著,她捧著已摔成碎片的手機,哭無淚——她那些熟人的號碼都記在手機上呢,沒有了手機,就沒有了和大家聯系的紐帶。

  “喂,你會不會開車,試試把車開出溝去。”余尊熙問她。

  “不會……”蘇珊懊惱地回答。隨后她打量了一下地形,說,“就算會,恐怕也沒法從溝里開出來?你還是趕緊打個電話報警。”

  “不能報警——你想讓我上新聞啊?”余尊熙斥責道。余尊熙這次是背著娛樂公司的人出來的,他不想回去被老板罵。

  “可是就像你說的,我們不能在這里凍死啊。”

  “我剛看到路牌,前面不遠應該有個小鎮,我們去那里,你先給我買套普通些的衣服,還有帽子、口罩什么的,隨后我們去看醫生……”余尊熙說到這,才看到蘇珊額頭紅腫起一個大包,問,“你傷到哪了?”

  蘇珊只顧緊張余尊熙了,根本沒意識到自己的額頭磕到了,她搖搖頭。余尊熙看著她那副傻樣子,不知道是應該怒,還是應該笑。

  蘇珊聽從了余尊熙的安排,兩人從車里爬出來,步行到一個無名的小鎮,扮成一對年青的戀人,在一家小旅館里,渡過了難熬的七十二小時。

  后來,余尊熙的車修好了,他的傷也養好了,余尊熙繼續開車向省城S市進發。一進S市的市區,他就把蘇珊趕下了車——他再不想跟這個晦氣的女人同行了。

  可等蘇珊下車之后,他忽然記得一件事情——他的P3,那里面有他未發行的一首新曲,他特意錄下來給自己找毛病的,沒想到竟然被她拿走了!

  等余尊熙再開車回去找,蘇珊早跑沒影了……

  轉眼圣誕過了,元旦過了,蘇珊還沒有回家。本書請訪問。蘇媽媽對于蘇珊滯留省城不歸,有十二分的不滿。她放心不下蘇珊,讓兒子蘇洋送她來省城看女兒。

  蘇媽媽來到花店后,看到女兒的生意確實跟她在電話里講的那樣,十分紅火,于是沒有了不滿,反而感到很欣慰……但她還是抱怨道:“這也太辛苦了,照顧店面不算,還要當搬運工,去苗圃拉貨,出去送花,光送過去還不行,還要幫人家擺好了……小珊哪,你瞧瞧你自己,只這幾天沒見,你就瘦了。”

  蘇珊笑嘻嘻地說:“瘦了好啊,省得減肥了——我發現自己的小肚子都沒了,可以穿更多的漂亮衣服了。”

  蘇媽媽還是嘮叨:“怎么不再雇幾個幫工呢?”

  蘇珊說:“您不知道現在人工有多貴,要想賺錢,就不能怕辛苦啊。”

  后來,蘇媽媽在花店里住了兩日,幫她們看看店,做做飯。看她們三個女孩子把花店經營得有模有樣,三個女孩子吃、住在一起也十分和睦、快樂,便徹底放了心,高高興興地拉著小美送她的兩盆福桔,回A鎮了。

  這天,省城里最高級的“星煌國際大酒店”打來電話,讓“花美美”花店幫著布置一個聯誼會的會場。于是第二天天還沒亮,小美和蘇珊就出發了。小美開著小型貨車,先帶著蘇珊去城郊的苗圃,挑選了幾十盆大大小小的盆景和幾十束鮮花,隨后就趕往星煌酒店去布置會場。

  她們把盆景和鮮花卸到酒店后院的時候,天已近晌午,兩人簡單地吃了點東西,算是把早餐和午餐合一起吃了,又匆忙地干起活來。

  她們像螞蟻搬家一樣,把幾十盆景和鮮花分批搬進送貨的電梯,又一點點運到了十樓的一間中型會議廳里。來到會議廳后,她們看到桌子已經擺好,前面的小型舞臺也搭了起來,有幾個工人正在掛橫幅,調試著燈光……

  蘇珊隨便瞄了一下橫幅上的字,不由吃了一驚,上面寫的竟然是“實美集團客戶聯誼會”!

  “實美集團?難道是‘陳世美’的那個實美集團?!”蘇珊心想,怎么會這么湊巧,自己辛辛苦苦地搬了這么多盆花上樓來,竟然是給那個“陳世美”服務的?

  她馬上記起老媽說的話,如果讓“陳世美”在省城看到自己,恐怕會被他嘲笑的!所以千萬不能讓他看到。于是蘇珊手忙腳亂地干了起來,她想,自己只是布置會場,等到聯誼會真正召開的時候,自己已經跑掉了……

  蘇珊現在還不會插花,在圓桌和樓梯扶手上插花的任務,交給了小美。蘇珊負責往舞臺上擺盆景。正忙碌著,忽然聽到身后有幾個人走進會議廳來,其中一個人說:“陳總,您看我們都已經開始布置了……”

  蘇珊就感到后背有些發緊——她暗中祈求老天保佑,千萬別讓“金魚眼大叔”認出自己來!她低頭看看自己身上肥大的工作服——那天小美穿著這身工作服都能讓人誤看成中年婦女,自己這樣穿著,應該也不會讓人認出來?

  “舅媽!”忽然有人在旁邊叫了一聲。

  蘇珊不敢抬頭,仍舊低著頭,默默地把小盆景往舞臺上挪。

  那人看蘇珊不理他,過來拉了拉蘇珊的袖子,這回蘇珊不能再低頭了,她抬頭看著那人,是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個子不算高,卻是很精明干練的樣子。

  “舅媽,果然是你,你怎么會在這兒?”那個小伙子繼續說著。這時,陳實美等人也都把目光投了過來。

  蘇珊不認識這個小伙子,不過他既然叫自己舅媽,那他很可能就是陳實美的外甥——蘇珊在A鎮時聽別人說起過,陳實英的兒子肖龍,在“實美集團”給舅舅做助理。

  “蘇珊,你在這兒做什么?”陳實美帶著幾分驚詫的表情走了過來。他身后跟著一個穿白色裘皮大衣的女人——那女人帶著幾分警惕的目光,打量著蘇珊。

  蘇珊能猜出來,那女人應該就是辛奇。蘇珊這還是第一次面對“狐貍精”,好奇之下,她迅速地掃了辛奇一眼——只見她身材高挑,剛剛生完孩子后,小臉豐滿白嫩,細長的眼睛,長得確實挺漂亮,穿著打扮也很時髦。

  蘇珊想著蘇媽媽的話,不能讓“陳世美”和“狐貍精”看她笑話……可現在的情況是,人家做為大老板要開客戶聯誼會,而自己卻是送花女工——這地位差距太大了,怎么才能不讓人笑話呢?

  蘇珊急中生智,指著舞臺上的橫幅解釋說:“我上當了——我以為這里是余尊熙的歌迷會現場,就自告奮勇替朋友來送花,哪知道這里不是……”但是她看看大家的表情,很明顯,沒人相信她的謊話。她沒辦法了,不過轉念一想,靠自己體力吃飯也不丟人,于是她不再說什么,低頭繼續搬花。

  肖龍連忙走過來說:“舅媽,我來幫你。”說著,他幫蘇珊往舞臺上搬小盆景。

  這時,陳實美忽然脫掉風衣外套,往辛奇懷里一放,也幫蘇珊搬起盆景來。

  辛奇吃驚地看著眼前這一幕,不知道說什么好。跟在一旁的酒店工作人員,最會察顏觀色,一看陳總和助理都開始幫忙搬花,自己哪能閑看著,他也挽起袖子過來幫忙。

  到底是人多力量大,不一會兒,舞臺就布置好了。尤其是幾棵大盆景,都是他們三個大男人搬的,根本沒用蘇珊動手。

  肖龍邊干活,還邊跟蘇珊聊天,問:“舅媽,你也喜歡余尊熙啊,你是‘魚粉’啊?”“魚粉”是余尊熙的粉絲的稱呼。

  蘇珊哪里會喜歡什么余尊熙!不過是今天早上,聽小玲嚷嚷了一句,“余尊熙要開歌迷見面會了……”蘇珊就記住了,這才信口胡編了一句。此時面對肖龍的提問,她不得不繼續掩飾,結結巴巴地說:“當、當然啦,我喜歡他的歌,我是‘魚粉’……”說完,生怕肖龍不信,特地把兜里揣的P3掏出來給肖龍看,還把頭上戴的耳機摘下來讓肖龍聽。

  陳實美在旁邊搭言說:“肖龍你不知道,你舅媽也會唱歌,當年還在省城的歌劇院演出過呢……”說到這兒,他有些尷尬,算起來,蘇珊不是肖龍的舅媽了,可這稱呼,還真是一時改不掉。

  蘇珊則有些詫異地看了陳實美一眼,“金魚眼大叔”竟然知道她那些舊事?

  “真的舅媽,你那么厲害啊?”肖龍在一旁湊趣地問道。

  蘇珊有些窘,忙揮手說:“什么啊,那是學校里選派的,小孩子們鬧著玩兒的……”

  此時在一邊旁觀的辛奇,已經是怒火中燒——陳實美這是什么意思嘛,前妻就應該是路人了,為什么還幫她干活,還嘻嘻哈哈地聊天?如果不當著自己的面也就罷了,這還當著自己的面呢!而且,這“黃臉婆”是不是故意的啊,明明已經分了幾百萬的資產走,也算個小富婆了,為什么又偏偏跑到這里來做送花的女工?想扮可憐、博同情嗎?

  但是在蘇珊的記憶中,卻根本沒有婚變的痛苦,她對辛奇、對陳實美,完全是對陌生人的感覺。這會兒她甚至在想,“金魚眼大叔”主動幫自己干活,好像“挺懂人事兒”的啊,這么懂人事的人,怎么會當“陳世美”呢?

  過了會兒,小美那邊的工作也進入掃尾階段——小美一直在默默地工作,沒跟任何人說話。蘇珊幫小美收拾剩余的花材,往運貨電梯那里送,等到小美工作完成,提著工具箱走過來跟她匯合——蘇珊便笑著對剛才幫忙的三人說聲“謝謝”,和小美準備離去。

  肖龍和陳實美送蘇珊和小美走到了樓廳。就在這時,樓廳里忽然擠進一大群人,再一細看,只見前面有數名保安開道,之后是十多個拿相機的記者,記者們都倒退著走路,邊走邊忙著采訪,閃光燈“啪啪”的狂閃。接著又聽到女生們在尖聲叫嚷:“余尊熙,我們愛你——”

  竟然是余尊熙來了!只見他戴著墨鏡,昂首挺胸地走在人群當中,邊走邊跟粉絲和記者們友好地打著招呼,身邊則是數名工作人員為他護駕。

  粉絲們激動地舉著牌子和鮮花,大聲呼喊著余尊熙的名字向前擁擠,期望能引起心目中偶像的注意。

  蘇珊等人卻嚇得忙向后面躲。陳實美一時忘了他和蘇珊已經是路人,他本能地想保護蘇珊……他怕人群擠著蘇珊,下意識地拉了蘇珊一把,護在她的前面。

  陳實美“護花”的動作,被后面跟過來的辛奇看得一清二楚。她氣得肺都要炸了!她想擠到陳實美和蘇珊中間,卻怎么都擠不進去。于是她擠到蘇珊身后,充滿諷刺地對蘇珊說了句:“你的偶像來了,還不快去迎接?”說著她在蘇珊背后猛推一把,生把蘇珊推了出去!

  蘇珊向前踉蹌幾步,幾乎跌倒在地——在別人眼里,她就像是追星的瘋狂粉絲,正試圖突破保安的防線,撲向自己的偶像……

  保安立馬攔住了蘇珊,不過這也避免了蘇珊趴倒在地、被人踩癟的危險——蘇珊窘得臉通紅,直起身來忙向后退,一直退到小美的身旁。

  余尊熙先是被旁邊撲過來的蘇珊嚇了一跳,隨后他一眼就認出了她是誰——這就是當時一起住在無名小鎮上,不時令他抓狂的那個女人!他對蘇珊招招手,說:“嗨,你……”

  蘇珊只顧低頭整理自己被保安拽歪了的藍色工裝,沒看到余尊熙在跟她打招呼。

  就在這一瞬間,余尊熙已經在眾人前呼后擁之下,被流動的人流裹挾走了……

  小張雖不明白余尊熙這是什么意思,但是余尊熙是大明星,他得罪不起,只得奉命出去尋找。

  經濟人田剛聽到了余尊熙對小張說的話,過來問:“那個女人是誰,你認識?”

  余尊熙簡單地說:“認識。”隨后沒做任何解釋。

  田剛對余尊熙最近的態度有些不滿,因為自上次余尊熙歇假時玩兒了回“失蹤”,他就覺得余尊熙有瞞著他的事情。于是他又說:“余哥,你看我們搭檔這么多年了,你應該知道我的為人,還是個老實可靠的人,對?我看你最近總像是有什么心事,就不能跟我談談?”

  余尊熙淡淡地笑了笑,說:“哪有什么心事,只是最近演出太多,有些累罷了。馬上就是歌迷會和新曲發布會,你要幫我安排一下練習的時間,新推出的主打歌里,有個地方我一直把握不太好。”

  田剛知道,余尊熙是個“外熱內冷”的人,表面和氣,其實很不好接近。他看余尊熙不愿意說,也不敢再追問,坐到沙發上從公文包里拿出筆記本,查看明日的工作計劃。

  小張出去轉了一圈,空手而回。他告訴余尊熙說,樓廳里早就沒人了,問了好幾個服務員,他們都說沒看到有那么個女人。這里的工作人員都穿標準的酒店制服,沒有穿藍色工裝的。

  “這是五星級大酒店,著裝不整齊的人,應該進不來?”小張說。他當時沒看到蘇珊,所以有些質疑這樣一個女人是不是真的存在,他甚至想,別是余尊熙勞累過度產生了什么幻覺了?

  余尊熙想了想,說:“難道不會是外面來的工人,來酒店里干活的?你再去打聽一下。”

  小張心有不滿,又不敢說什么,于是他只得出去又敷衍地轉了一圈。

  田剛在旁邊聽到了兩人的對話,實在忍不住了,又問余尊熙一句:“那女人是誰,很重要的人嗎?”

  余尊熙知道田剛看過小玲拍的那張照片,那上面有蘇珊,真把蘇珊找了來,田剛說不定也能認出來。于是他說:“就是陪我養傷的那個女人,當時麻煩她了,還沒有好好謝過她。”

  田剛馬上皺眉說:“這種事情可要謹慎,處理不好的話,上了新聞可就說不清了。”

  余尊熙說:“我知道,所以要找到她,再囑咐她一下。”

  余尊熙確實沒跟田剛說實話,比如說他為什么會去金家村……還有,那個無意中邂逅的女人,竟然拿走了他的P3,里面有他還未正式發行的新曲。

  陳實美和肖龍目送蘇珊她們離開,立在旁邊的辛奇則氣憤難平……于是當陳實美去她那里拿衣服時,她氣哼哼地把他的了一下,嗔了句:“你手上都是土,臟死了,快去洗一下。”陳實美沒說別的,他老老實實地去洗手。

  蘇珊和小美兩個人坐進小貨車的駕駛室,小美發動車子,駛上街道。忽然,一直沉默的小美開口說:“我認識那女的!”

  “什么女的?”蘇珊不解地問。

  “就是那個‘狐貍精’啊,她叫辛奇,對不對?”小美說。她之前聽小玲說過蘇珊的事情。

  “對啊,你怎么認識她?”蘇珊好奇地問。她的記憶中沒有被人插足的經歷,對辛奇也就沒有那種恨到骨頭里的感覺。可是做為女人,當然不會對“狐貍精”有好感,所以她的語氣還是可以體現出對辛奇的討厭——小美便沒有察覺到蘇珊那種“置身事外”的冷漠。

  小美說:“其實我們是一所大學里的。不過人家向來都是風云人物,像我這種村姑,跟人家是井水不犯河水。我聽說,她有個親戚是省里的領導,她們家在省城里挺有勢力的。”

  “哦,是嗎?我不知道那些事。”蘇珊老老實實地說。她所想的是,不管她是“狐貍精”還是“風云人物”,現在各人過各人的日子,誰跟誰都沒關系了。

  小美忽然有些自嘲地長嘆了一聲,說:“咳,其實我挺羨慕人家的!”她瞥了蘇珊一眼,說,“蘇珊姐,我這么說你可別生氣——如果我也有那種姿色,也早傍個大款算了,何苦這么起早貪黑、累死累活的?蘇珊姐,你是不知道,我發現自己被人騙了二十萬那會兒,真是萬念俱灰!幸好我還有家人,幸好我遇到了你和小玲,否則我……怎么說呢,就在我遇到你們的那一刻之前,我還在想,要不要開著車,找個山崖直接沖下去算了!”

  蘇珊笑了,她學著金村長勸她的話,對小美說:“小美,想開些,人生沒有過不去的坎兒。”她又調侃道,“二十萬塊錢算什么?我整整十四年的青春都不見了,不還是一樣要好好地活著?”

  小美并沒有真正理解蘇珊的話,她只當是在安慰她,笑了笑,沒再說別的。

  二人不再提那些煩惱的事情,轉而找了些有趣的話題聊了起來。她們說說笑笑回到了花店。

  小美把車停在店前的空地上,和蘇珊從車上下來。忽然看到小玲從店里跑了出來,臉上帶著幾分神秘的微笑,來到二人面前,小聲對她們說:“兩位姐姐,有驚喜啊——‘馬帥哥’真的來我們店里了!”

  “馬帥哥?”小美和蘇珊互相看了一眼,不知道小玲說的什么意思。

  經過小玲一番解釋,她們才弄明白,原來是有個想在寒假里打工的大學生,來花店打聽用不用臨時工,小玲便暫時留住了他。小玲繼續說道:“你們說,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兒,小美姐不是想雇匹大馬嗎?今天來的這位,正巧姓馬,名帥,是個男生,而且長得還真是挺養眼的……”

  沒等小玲說完,小美和蘇珊幾步就躥進了店里——她們都想看看“馬帥哥”究竟是什么樣子的。

  只見店里有個年輕的男孩子,留著平頭,戴著眼鏡,穿著圍裙、戴著套袖,正穿梭在花店的花架中,陪著顧客挑選花材。

  他穿的這種長圍裙,是“花美美”花店的工作服,上面繡著花店的名字。這種圍裙不是花錢買的,是小美的媽媽親自動手裁制的,粉紅底上撒著白色的圓點兒,還鑲著淺綠色的大荷葉邊——因為“花美美”自開業來,老板和雇員都是年青的女孩子,小美當然把它設計成適合女孩的款式。

  蘇珊和小美站在收銀臺旁,一齊撓了撓頭——小玲這小妮子真是太能鬧了,竟然讓人家一個大男生穿上了這么充滿家居氣息的圍裙,而且那圍裙對于人家“馬帥哥”來說,明顯是太小了啊,顯得人家“馬帥哥”腰更細了、肩膀更寬了……

  忽然意識到自己在胡思亂想,蘇珊和小美忙又一齊拍了拍腦袋,這才仔細考察起“馬帥哥”的表現來。

  “馬帥哥”接待顧客還是挺有耐心的,他現在接待的是兩個年輕的女孩子,他的幾句笑話,把那兩位女孩子逗得前仰后合地笑了起來……不一會兒,兩個女孩子回到銀臺這里,跟小玲付了帳,而等候在她們旁邊的“馬帥哥”,則把她們選中的兩束仿真花遞給了她們,在送她們出去的時候,還體貼地幫她們拉開玻璃門。

  兩個女孩子高高興興地抱著花走了,走出幾步之后,還留下嬌羞的回眸一笑——就好像她們懷里的花不是自己買的,而是“馬帥哥”送的一樣。

  小美知道,女孩們買東西往往是沖動型的,有時還很難纏,挑三揀四地看一番,最終卻什么都不買。想不到人家“馬帥哥”這么有才,很輕松地就搞定了!小美帶著萬分佩服的心情,小聲說道:“我以前沒想過,聘一位帥哥店員,還可以多開辟一塊市場。”

  蘇珊也嘆服一聲,說:“確實是了不起。”

  小玲則湊到她倆身邊,小聲問:“兩位姐姐,是不是可以留下他呢?”

  “要考慮一下——濃眉大眼的男人可是禍害。”小美忽然這么說道。

  “他的眼睛不大。”蘇珊小聲評價著。

  “他的眼不小,他是那種長長的眼形,不睜圓的時候,你看不出大來。不過這樣也不錯,看上去總是笑瞇瞇的,倒是挺喜興的。”小美辨解說。

  “他的眼不大,他戴著眼鏡呢,是眼鏡的屈光作用,讓你以為他眼大。”蘇珊堅持自己的觀點。

  正當兩位“姐姐”在爭論人家眼大眼小時,“馬帥哥”已經送走了兩位女孩子。他關上玻璃門,轉過身來立在門口,自信滿滿地俯視著她們三個——他的“海拔”決定了,他看她們的姿勢只是俯視。

  小美不由又小聲嘀咕了一句:“這樣的男人不能深交。”

  蘇珊和小玲小聲問道。

  小美從鼻子里“哼”了一聲,說:“他的自我感覺太過良好!”隨后,她抬起纖纖玉手,沖著“馬帥哥”勾勾手指,引導著“馬帥哥”走到店里的休息區……

  “馬帥哥”把自己的學生證遞給小美,自我介紹說:“我是S大的學生,今年上大四,已經保送了研究生。我來打工的目的很簡單——你們看,我都這么大的人了,不好意思總是用家里的錢,所以這個寒假想打份短工。”

  小美拿起他的學生證仔細看了看,眼前這個人的名字果然叫“馬帥”。她把學生證還給馬帥,說:“我們是小本經營,太貴了可雇不起。一天五十塊,怎么樣?”

  馬帥皺了皺他那英氣的劍眉,說:“現在人工這么貴,又正是年假期間,五十太少了?”

  小美聳聳肩,說:“花店不是飯店,到了春節那幾天,基本上沒什么生意的。”

  馬帥想了想,說:“如果你們包吃住,我還可以考慮。”

  蘇珊馬上說:“不行!你看我們這里,就我們三個女生,而且樓上只有兩間臥室,怎么包住宿啊?”

  馬帥笑嘻嘻地說:“我可以住樓下啊,晚上還可以兼職做保安呢。”

  小美點點頭,說:“好,你留個手機號,如果我想用你,明天一早會給你打電話。”

  “成交!”馬帥在桌上扯下一張便簽,寫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機號。隨后他起身解下花圍裙,把圍裙疊了一下放在圓桌上,又說,“正好今晚我回宿舍收拾一下行禮,明天一早我再過來。”

  蘇珊忙說:“可我們還沒說一定會用你呢!”

  馬帥笑著對蘇珊說:“阿姨,像我這么便宜、素質又高的工人,上哪找去啊?您一定愿意用我。”說到這兒,他忽然又帶著幾分神秘的意味說,“阿姨,您玩的那款網游,我也在玩兒,而且我的等級特別高,將來你跟我組隊,我帶著你玩啊?”

  “好……”蘇珊還沒有“好”說完,忽然警惕地問,“你怎么知道我玩網游?”

  馬帥看看坐在收銀臺后面的小玲,笑了笑,沒再說什么。他徑自出了花店的門,推起門旁的單車,瀟灑地騎上走了。

  蘇珊看著他的背影,悻悻地說:“老天,這位大哥果然是自我感覺良好……”忽然,她憤憤不平地對小美和小玲說,“他為什么叫我阿姨,我真那么顯老嗎?”說著,她慌忙脫掉身上的藍色工裝,說,“小美,以后我們不能再穿這種工裝了——穿上之后都會變成中年婦女的!”

  小美則走過來用手指點著小玲說:“你是個大嘴巴!”小玲抱著頭,裝做很害怕的樣子。

  確實是小玲走漏的消息!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那位馬帥同學太會跟人套近乎了,他來了沒一會兒,就從小玲這里打聽到了不少消息。比如,孫小美是花店的大老板,她是個愛錢如命的女人,鮮花、美食和美色都不能打動她,只有鈔票能感動她。還有,蘇珊雖然年紀最大,也是花店的合伙人,可她什么事都不做主,有時候還迷迷糊糊的……最后,小玲還憤憤不平地告訴馬帥:“三個人里面數我年齡最小,可都是我在做飯,那二位大姐,就會等著吃。”

  馬帥有些詫異地問:

  小玲說:“小美姐腦袋里只想著怎么賺錢,如果等她做飯,她只會給你泡碗面;蘇珊姐倒曾經是位賢妻良母,可是因為在她家鄉有位姓郭的老男人整天追她,嚇得她現在聞‘郭’色變,連廚房里的鍋都不能碰了!”

  馬帥聽了,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隨后他告訴小玲:“我會做飯,等我來到咱們店里,我幫你做飯。”

  小玲一聽,感動得不得了,于是她這才一心要幫馬帥爭取到這份工作。

  這時,小玲看小美回到圓桌旁,把馬帥脫下的圍裙收拾了起來——她知道,小美的“暴風雨”吹不起來了,于是又她討好地對小美說:“小美姐,我的眼力不差?他今天一進來問要不要招工,我就留住了他。他是校藍球隊的,體力活兒沒問題;還有,他會做飯——會做飯的男人,是最‘可耐’的了。”

  小美斜眼看著小玲,撇撇嘴,嘲笑道:“你很厲害,你以后就是我們花店的財務總監和人力資源總監了。”

  小玲沒聽出諷刺來,在一旁洋洋得意;蘇珊卻覺得有些不安,她提醒大家說:“可我們不知道他的底細,店里又只有我們三個弱女子,真要‘引狼入室’嗎?”

  小玲十分不滿地反問:“大姐,你覺得他有什么問題嗎?人家不是大學生嗎?”

  小美卻在一旁自信地說:“不要怕,我有辦法!我也是那所大學畢業的,我有同學現在那里讀研究生,我讓他幫著打聽一下,如果這個人的人品可靠,我們就用他;否則就讓他一邊玩兒去!”

  小美是個急脾氣,說到做到,她立馬就把電話打了出去,找她的同學幫忙打聽。小美和她的同學在電話里交談了幾句,隨后告訴大家:“我同學說了,他現在就去幫我們打聽,晚上給我們回話。”

  晚上,正吃晚飯的時候,小美的同學回了電話。小美躲到自己房里去接電話。不一會兒,她跑出房來,興奮地跟大家宣布:“馬帥沒問題,完全可以用。”她又說,“我同學說了,他的一個朋友正好認識馬帥,剛才他還親自找到他們宿舍里去了……多好啊,以后有個男生在這里坐陣,我們晚上也可以延長一會兒營業時間,可以賺更多的錢。”

  “耶,太好啦!”小玲先就鼓起掌來。

  蘇珊則嘀咕道:“可我討厭別人叫我阿姨!”

  第二天,馬帥果然帶著行禮搬了過來。晚上,他就在一樓的柜臺后支上一張行軍床,睡在店里面。正如小美預測的那樣,有個大男生在店里坐陣,給她們增加了不少安全感。

  同時,小美她們三個女生還驚喜的發現,這位“馬帥哥”還是位多面手——不僅會做飯,還會換燈泡、修理電腦、修理桌椅,而且人很勤快,花店里所有的零活他都包了……

  馬帥來到花店以后,給花店帶來了全新的氣象。本書請訪問。

  首先,他幫小美改變了記帳的方式,給小美在電腦上安了一套銷售管理軟件,教會小美使用。

  再過了兩天,馬帥去電腦城淘了些二手的電腦零件來,用最低的價錢幫蘇珊攢了臺新電腦,他還打算給花店建了個小型局域網,這樣一來,三位女生既可以在樓下上網,也可以在樓上她們的寢室里玩兒。

  看著萬能的“馬帥哥”搬著梯子,一會兒爬高,一會兒上低,榔頭與電鉆齊響,釘子與電線同飛,三位女生全部流露出萬分崇拜的表情。

  小美小聲說:“還是勞動中的男人,最‘可耐’了。”

  小玲則帶著幾分懊悔說:“我為什么要退學呢?我也該去上大學,才有可能結識像馬帥哥哥這樣優秀的男生。”

  蘇珊則提醒小玲:“我也上過大學,在大學里結識的卻是‘金大叔’……”現在花店里所有的人都知道蘇珊給陳實美起的外號——“金魚眼大叔”,簡稱‘金大叔’。

  小玲不屑地瞥了蘇珊一眼,說:“蘇珊姐,那是你眼神不好!”隨后她又小聲說,“你們等著,我問問他有沒有對象,如果他沒有——小美姐,趁著你是他老板,‘潛規則’了他!”

  蘇珊差點兒笑噴了。小美卻瞪了小玲一眼,說:“告訴你,沒門啊!我討厭自我感覺太良好的人……”又嘀咕道,“我是那么沒品的人嗎,還‘潛規則’?”

  小玲卻不顧小美的阻攔,她提高聲音問馬帥,“馬帥哥哥,問你個問題——你有女朋友了嗎?”

  馬帥站在高高地梯子上,向下俯視了三個女人一眼,擦擦額頭上的汗,說:“沒哪——你們不知道嗎,現在的女人,挑得厲害,沒房沒車,誰跟你啊?”

  小美撇撇嘴,說:“只有女人挑男人嗎?男人還不是一樣在挑女人,而且都挑了幾千年了,連皇帝選老婆都叫選秀!”

  馬帥索性在梯子上坐了下來,說:“我不跟你們這些涉世未深的小毛丫頭們講話,我要問問賢良淑德、秀外慧中的蘇阿姨——阿姨你說為什么,像我這么優秀的男人,她們都不看不上呢?”

  蘇珊聽馬帥問她,她抿嘴笑著,只擺手,不說話。

  馬帥看蘇珊不說話,故作深沉地嘆了口氣,回頭繼續去干活。

  馬帥建成了局域網,大大方便了三位女生。尤其是蘇珊,不管是在看店的時候,還是晚上回房休息的時候,她都可以玩她那款網游了。

  雖然馬帥并沒有實現帶著蘇珊打游戲的許諾,但是蘇珊已經加上了另一位高手,那名高手的等級相當高,所以她也就不在乎馬帥帶不帶她了。

  那名高手的網名叫做“關中大俠”。現在蘇珊都要把“關中大俠”的名字念叨上幾遍,比如說“關中大俠”送了她一件新裝備啦;又比如她在“關中大俠”的領導下完成了什么任務,得到了什么獎賞啦;還有“關中大俠”這人很幽默,也很智慧,跟他聊天可以得到不少有益的人生啟發……總之,有“關中大俠”在網游世界的陪伴,蘇珊的生活有了更多的樂趣。

  而小美看重的則是——花店晚上的營業時間延長了,生意更好了。

  小美晚上結帳時,看著帳面上營利的增長,樂到合不攏嘴。蘇珊也在想,如果照這個速度賺錢,過幾年攢上一百萬不成問題。可問題是,還有一千萬呢!但她轉念一想,安立德的一千萬是投給鳳凰山的,其實跟她沒多大關系。于是她又開心起來了,也不覺得安立德在她面前有多大的優越感了。

  蘇珊正這么想著,手機忽然響了。蘇珊低頭一看,竟然是安立德來電。蘇珊不由詫異地想:“我跟‘立德大哥’就這么有默契,剛一想到他,他就來電了?”

  蘇珊還沒跟小玲講,她投資鳳凰山的錢是安立德借給她的,所以她特地躲開了大家,躲到樓上的房里去接電話。“喂——”蘇珊說。

  “嗨,蘇珊。”果然是安立德那低沉悅耳的聲音,外加大舌頭的話。

  “彼得,你怎么用這個號碼,你來了嗎?”蘇珊好奇地問。

  “恩哼,你真聰明,猜對了。”安立德幽默地回答。

  “真的啊?”蘇珊聽了有些興奮,她可是打心里崇拜、信任、依賴這位“立德大哥”。她忙問,“那你現在在哪兒?你現在來,是為了在過春節嗎?安伯伯和你在一起嗎?”

  聽到蘇珊這么連珠炮似的提問,安立德的嘴角向上彎成好看的弧度,灰綠色的雙眸里也盛滿了笑意——他認為,能和這個“傻大姐”重逢,是他來區工作的唯一“福利”。于是他慢慢告訴蘇珊:“我來是因為工作的關系,目前就住在S市的星煌酒店里;家父沒有來,他還在;不過,我很可能會在過春節,你會招待我過個年嗎?”

  “當然,當然要招待你。”蘇珊笑著說,“你來的正好,今年過年我們幾個朋友都不回家了,要聚在花店里過年,到時候你能過來嗎?”

  “大概,差不多。”其實,安立德懷的是對父親的一種孩子氣的報復——既然父親非要把他“發配”到區,那他過年的時候干脆就不回家了——理由就是,他要在過個地道的年。

  安立德又說:“不過在那之前,我想先請你吃頓飯,可不可以賞光?”

  “去哪兒吃?太遠了可不行,我店里挺忙的。”蘇珊認真地說。

  “上次我們吃飯的地方——星煌酒店的羅曼小居。”安立德說,“這次我給你點雙份牛排,讓你把刀功練得更純熟些。”

  上次吃飯,蘇珊第一次使用西式的餐具,有些孩子式的好奇。她把餐桌上能切的東西都切了,牛排、面包、甜點、水果和盤子里裝飾的菜葉,安立德的牛排也被她端到自己這邊,切成許多小條條,好像她來這不是為了吃飯,就是想試試西餐刀好不好用。

  “好啊!”蘇珊笑著答應下來。在她的心目中,安立德知識淵博又風趣幽默,對人還體貼,就像小說和童話里走出來的紳士和王子,能和他在羅曼小居里吃西餐,就像灰姑娘去參加王殿里的舞會一樣……

  小玲聽到了她哼唱的旋律,笑道:“蘇珊姐,原來你也喜歡余尊熙啊?”

  蘇珊有些尷尬,她是喜歡聽他的歌兒,可是不喜歡他,因為他是“死魚皮”……她笑了笑,掩飾道:“整天聽你唱,我當然也學會了。”

  “剛才是誰打來的電話?”小美有些狐疑地打聽。

  “是我媽……”蘇珊學會了編謊,說,“她問我過年回不回家,我說不回去了,跟你們在這里過——在這里過年多好啊,大家在一起歡歡樂樂的。”

  馬帥看她蹦蹦跳跳的樣子,不由開口說道:“蘇阿姨,您怎么會長這么年輕呢?跟您實際的年齡一點兒都不相符。”

  “真的?”蘇珊當了真,趕緊湊到花店中裝飾用玻璃鏡前去照。

  馬帥笑著說:“一定是您的精神狀態年輕,心態好啊。”

  蘇珊對著鏡子,得意地打了個響指,說:“對,我有一顆年輕的靈魂哪。”隨后她瞪了馬帥一眼,說,“以后不許叫我阿姨!”

  馬帥吐了吐舌頭,幾個人都笑了起來。

  蘇珊對著鏡子照了一會兒,忽然到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明天晚上去和安立德吃晚飯,穿什么衣服好呢?灰姑娘去王宮里跳舞,可是有“仙女教母”送衣服、送南瓜馬車的啊,她蘇珊的“仙女教母”在哪呢?

  蘇珊嘆了口氣,搖了搖頭——自從她發現自己不是“富婆”之后,就沒舍得再買過新衣服。她好像平生第一次發現錢的重要性,她現在深受小美的影響,一心想怎么掙錢、怎么攢錢……她要先掙夠一百萬塊,再掙下一千萬,早晚有一天,她會和心目中的紳士、王子平起平坐!

  第二天,小美和馬帥一早就去送花,剩下小玲和蘇珊看店。蘇珊已經打算好了,等小美他們回來,小玲騰出空兒來,就讓小玲陪著自己去市中心的商場,挑一套像樣的衣服。

  蘇珊訂好新一天的計劃,心情愉悅。她整理完花架,看看才八點鐘,這會兒通常都不會有客人來的。于是她去洗手間打了桶水,拿塊抹布,擦起玻璃門和櫥窗來。她干著活兒,又輕輕地哼起余尊熙的歌來……

  這時,一輛高級轎車駛到花店門前的空地上。車停了下來,車上的人卻沒有立即下來,他坐在駕駛座上,先觀察了一會兒周圍的環境。

  小玲和蘇珊都沒有太留意這輛車——因為時間還早,偶爾有車在這里占用一下停車位,她們是不會管的。小玲自顧坐在收銀臺后清點著零錢,蘇珊擦完了櫥窗,又去擦玻璃門。

  車上的人是陳實美。

  那天在星煌酒店遇到蘇珊后,陳實美讓肖龍打聽了“花美美”花店的地址,這才找了過來。他看到蘇珊戴著粉紅圍裙,用抹布仔細擦著玻璃門,周身洋溢著溫馨的家居氣息,不由想起早些年在家里,每回看到她,都是她在收拾家務的身影。

  陳實美在車上看了一會兒,這才打開車門下了車。他向著蘇珊走去,猜測著蘇珊看到他后,會是什么態度——上兩次看到蘇珊,蘇珊就像戴著假面,看不出她的真實感情。其實蘇珊面對離婚的事情,不跟他吵、不跟他鬧,應該是好事?可不知道為什么,他卻覺得有些別扭。

  蘇珊卻根本沒有看到陳實美,當陳實美走到她身后時,她正好忙完手中的活兒,一邊哼著歌兒,一邊提著水桶進屋里去了。

  陳實美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推開花店的門,走了進去。這時店里只有收銀臺后坐著的小玲,蘇珊則去洗手間里洗抹布了。

  “先生您好,歡迎光臨,請問您要買花嗎?”小玲現在還不認識陳實美,她把陳實美當成普通的客人,用職業化的語言,招呼著陳實美。

  陳實美聞到店里淡淡的花香,看了看花店里的環境,沉吟了一下,才說:“我,我想找個人。”

  小玲怪異地看了他一眼,心想,這是花店,又不是公安局,找人去找警察叔叔啊。

  陳實美有些尷尬。幸好這時蘇珊洗完抹布,拿著塊毛巾,邊擦手邊走了出來。她正想跟小玲商量一下,等會兒去買件什么款式的衣服好……還未開口,便吃驚地看到了“金魚眼大叔”!

  蘇珊的眼角不由自主地抽了兩下,暗想:“他來這里做什么,離婚證已經拿到手,應該就是沒緣分了,怎么還是會時常看到他呢?”

  “蘇珊……”陳實美賠著笑臉,跟蘇珊打招呼。

  常言說,“伸手不打笑臉人”,蘇珊只得硬著頭皮回應:“金……哦,那個,您怎么來啦?”蘇珊差點管陳實美叫“金大叔”。

  陳實美楞住了,他聽到蘇珊稱呼他為“您”,而且蘇珊臉上滿是客氣的微笑……這種態度,對于外人來說,應該是很周到的,但對于曾經很親密的兩個人來說,這是明顯的疏離。

  陳實美覺得自己看不透蘇珊的心思,原先想好的幾套說詞,好像都派不上用場。他輕輕咳了一聲,干巴巴地說:“我,我來看看你。”

  “噢。”蘇珊傻傻地應了一聲。

  “那個,可以和你談一會兒嗎?”陳實美低頭摸摸自己的鼻子,又補充道,“我看這會兒沒有顧客,應該不會耽誤你的工作?”

  “不耽誤,請到休息區這邊坐。我給您泡茶。”蘇珊指引著陳實美坐下,又去沏茶。

  小玲有些詫異地打量著二人,等蘇珊來飲水機這邊沏茶時,小玲湊到蘇珊旁邊,輕聲問:“蘇珊姐,那人是誰?”

  “這就是傳說中的‘金魚眼大叔’……”蘇珊遮著嘴,輕聲告訴小玲。

  小玲先是狠吃了一驚,隨后又打量了陳實美一眼,接著她忍不住笑了出來,小聲說:“你還別說,這名字真配他!”

  蘇珊和小玲相對,竊竊地笑了一下。蘇珊端著茶杯來圓桌旁,把茶杯放到陳實美跟前。

  蘇珊面對著陳實美,有些緊張,她很小心地貼著椅子的邊坐下,坐在了陳實美的對面……

  陳實美調整好心態,他端起面前桌上的茶杯,抿了一口茶,隨后放下茶杯,對蘇珊說:“蘇珊,你在這里工作是不是很辛苦啊,我看你瘦了很多。本書請訪問。”

  “不辛苦,這里有小玲她們幾個好姐妹,大家在一起很快樂的。”蘇珊很認真地回答。

  陳實美卻不相信,他說:“我不是告訴過你,如果你遇到什么困難,可以來找我的。”

  蘇珊心想“我找你干什么啊?”不過嘴上卻說:“我沒遇到困難哪。”

  陳實美又問:“蘇珊,你來省城,是不是因為想婷婷啊?”

  蘇珊楞了一下,如果不是“金大叔”提起來,她已經忘了自己還有那么一個“倒霉孩子”……她連忙擺手,說:“不想,不想。”又說,“她跟著你不是挺好的嗎?”

  “當然,當然挺好的。”陳實美忙回答,又說,“你不要有什么顧慮,你畢竟是婷婷的媽,你隨時都可以探望她的。現在正好放寒假了,要不我把她送到你這里來,跟你住些日子?”

  蘇珊可不想跟那“倒霉孩子”打交道,趕忙阻攔道:“不必了,我這里太忙了,哪有空兒照顧她,還是你管著她。”

  可能蘇珊回絕得有些太干脆了,陳實美略帶詫異地看著蘇珊,一時沒言聲。

  蘇珊也意識到自己對孩子的態度有些冷漠,為了維護自己“慈母”的形象,她又假做不好意思地解釋道:“其實,還是你那里環境好,接觸的也都是些高檔次的人。你說她跟著我,能有什么出息呢?”

  蘇珊這幾句話說得很誠懇,陳實美信以為真。他帶著幾分歉疚,還帶著幾真誠,說:“蘇珊,其實我以為呢,雖然我們不在一起了,可我還是很想好好照顧你的……”

  蘇珊聽到他這話,只覺身上的雞皮疙瘩亂冒,心想:“誰想讓‘金魚眼’照顧了?總是看到‘金魚眼’,是會做惡夢的!”

  陳實美接著說:“還有婷婷——畢竟是我們兩個人的女兒,我希望能和你一起照顧好她,不要讓她以為,我們離異了,是因為我們當中有誰不想要她了。我希望她能理解,大人的事情,與她無關。”

  蘇珊聽陳實美這么說,不由對那“倒霉孩子”心生憐憫——怪不得她長成那種“倒霉樣”,原來有這么個極品的爹——孩子是需要大人撫養的,大人出了什么事,能跟孩子沒關系嗎?只能說,有些事情就是命運哪——人生不能選擇的幾件事,其中有一件就是當誰的孩子。

  陳實美根本沒看出蘇珊在想什么,他繼續說道:“蘇珊,婷婷現在省城的一所私立小學上學,那里不同于公立的學校,教育資源好,功課也不那么緊,課余有很多有益的活動。就是有一點——很多課程都是用英語教授的,婷婷這方面基礎差些。你是英語專業畢業的,能不能輔導她一下啊?”

  “我?!”蘇珊想說,自己高中都沒上完呢,哪里是什么大學英語專業畢業的!不過,她不想被人當成“怪物”——自己憑白無故丟失了十四年青春的事情,不能讓任何人知道。于是她訕訕地說,“好,我試試,不過畢業這么多年了,恐怕不好說了。”

  “我相信你,你一定行的。”陳實美那樣子,好像比她還有信心呢。

  隨后,陳實美又跟蘇珊話了些家長,問了問蘇珊娘家那些人的情況。蘇珊只好有一搭沒一搭地應著聲。

  好不容易,“金魚眼”看了看腕上的手表,發現上班的時間到了,他這才起身作辭。蘇珊很有禮貌地把他送到門外,看著他上車。

  陳實美上了車,又搖下車窗,對蘇珊說:“蘇珊,有事給我打電話啊,我手機號沒換。”

  蘇珊心想:“你是‘換機不換號’,我可是‘連機帶號’都換了!”忽然,蘇珊想起一件很重要的事情,她示意陳實美等一下,隨后有幾分不好意思地說:“那個,我想問你個問題……”

  “什么事?”陳實美很認真地聽著。

  “我想知道,如果去個很正式的場合吃飯,穿什么樣的衣服合適。”蘇珊慢吞吞地說。

  陳實美狐疑地問:“你要去哪兒吃飯?”

  蘇珊當然不能跟他說實話,她說:“就是花店里的幾個姐妹,因為最近生意不錯,大家想找個高檔的地方慶賀一下。不過你知道,我是小鎮上出來的,怕出丑什么的。”

  “去西餐廳嗎?”陳實美問。

  “對!”蘇珊一拍手,說,“就是想去西餐廳——跟小美她們在一起,我有些自卑呢。”

  陳實美笑了,他瀟灑地抬起右手,對蘇珊搖搖食指,說:“你不必自卑,這件事情交給我。等會兒我叫肖龍來,馬上幫你辦好。”

  蘇珊高興了,她綻出燦爛的笑容,真誠地說:“謝謝你。”隨后她揮揮小手,跟陳實美道別。

  陳實美被蘇珊的快樂情緒感染著,心情也莫名其妙地舒暢起來。他把車開出停車位,開上街道的時候,還在從后視鏡里觀察著蘇珊——他看到蘇珊輕松地轉過身,蹦蹦跳跳地跑回花店去,不由搖搖頭,偷偷笑了……他覺得,自己今天來花店找蘇珊,是個特別正確的選擇。

  “她想要一套高檔點兒的衣服,這沒問題!”這么想著,他便把車開向了一家高檔的購物商城。

  陳實美直奔商城的女裝部。他一眼就看中了一件中長禮服,銀灰色的輕柔衣料,領口和袖口綴滿亮鉆,裙擺的外層衣料上有鏤空的繡花。讓他最滿意的是,這件衣服成熟穩重,領口很高,還有長袖。

  陳實美選中了這件保守的禮服,又在導購員的推薦下買了一雙同色調的高跟皮鞋,鞋面和后幫處,同樣綴著亮鉆。

  他拎著購物袋剛要離開,忽然又想到現在是冬天,蘇珊穿這樣的禮服出去,還應該有件相配的外套。于是他又轉戰到了皮草區,買下一件棕黑條紋的貂皮大衣。

  這時手機響了,是肖龍,提醒他該開會了。陳實美應了聲“馬上到”,拎著購物袋走了。心想,正好一會兒讓肖龍給蘇珊送過去。

  陳實美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走后沒多久,皮草區的一位導購小姐,偷偷掏出手機打了個電話,她說:“辛奇,恭喜你啊,你老公剛剛給你買了一件今年最新款的貂皮大皮……什么,你事先沒聽他說起過?那肯定是要給你做新年禮物的?行啊,你們倆人還會玩兒浪漫哪!”

  另一邊,辛奇放下電話,卻有些半信半疑——她和陳實美已經商定,春節假期的時候要去歐洲旅游,并說好去巴黎買衣服,這會兒沒必要在S市買什么貂皮大衣啊?

  辛奇想了想,悄悄給辦公室的小李發了條短信,讓小李留意一下肖龍的去向——辛奇有經驗,以前陳實美想偷著給她送東西,都是托肖龍去送……現在,如果陳實美在外面又勾搭上什么小情人了,肯定也是讓肖龍去送。請:。

  中午,蘇珊很吃驚地收到了陳實美的禮物。她以為陳實美派肖龍過來,是讓肖龍帶她去買衣服的,哪知道陳實美已經買好了,直接就讓肖龍送了過來。

  蘇珊的第一反應是“不能要”……但是不等她推辭,肖龍已經干脆利落地放下東西,跑了。

  肖龍走了之后,小玲等人圍了過來。小玲拎起了禮服,小美捧起了鞋子,兩個女孩子一齊驚贊道:“好漂亮啊!”

  馬帥摸了摸貂皮大衣的毛,撇撇嘴,嘀咕道:“動物保護協會的人會來潑油漆的……”

  小美卻忽然有了個疑問:“蘇珊姐,你們家‘金大叔’這是什么意思呢?”

  蘇珊忙摸了摸胳膊,抖落掉一地的雞皮疙瘩,說:“什么叫‘我們家’,好惡心的……”又解釋道,“他的意思好像是想讓我輔導一下婷婷的英語。”

  小美冷笑一聲,叫道:“你可別上當,說不定是他不想管孩子了,打算推給你——如果是那樣的話,你可要開個好價錢!”

  小玲則小心地說:“莫非婷婷和‘狐貍精’處得不好?蘇珊姐還是把婷婷接回來,跟著后娘怕會吃苦的。”

  蘇珊楞了一下,在她的意識里,還沒有這個女兒出現,所以從來沒想過那個“倒霉孩子”會不會受后娘的氣……經小玲這么一說,她不由皺起了眉頭,挺可憐那個“倒霉孩子”的。

  小美則誤以為小玲說中了蘇珊的心中傷痛,忙沖小玲擠擠眼,又打著哈哈說:“小玲在胡說——你以為這是‘灰姑娘’的童話啊?你忘了婷婷在‘金大叔’家里,還有爺爺、奶奶、大姑他們一大幫親人呢,‘狐貍精’再缺德,也不敢動‘公主’的一根汗毛的。”

  小玲知道自己說錯了話,忙說:“就是,就是。”

  馬帥在一旁也忙打岔,說:“蘇阿姨,如果‘金大叔’只是想讓人輔導一下婷婷的英語,您可以介紹我去做啊——我的英語可是‘大學六級’九十分的水平,另外我還做過交流生,在加拿大學習過兩個學期呢。”

  蘇珊不信,嘲笑道:“馬帥你就吹,這么高的水平還用跑到我們這小店里來打工?”

  馬帥側眼看了看小美,小美卻只顧低頭研究鞋子……于是馬帥閉上嘴,沒再說什么。

  夜色初降,蘇珊趕忙回到樓上自己房間里打扮起來——雖然“仙女教母”的魔法讓蘇珊有點兒詫異,竟然是借“金大叔”的手送來了“公主的禮服”!不過她還是對“仙女教母”充滿了感激之情。

  蘇珊穿上銀灰色的禮服,蹬上銀灰色高跟鞋,畫了淡淡的妝,一只手拎著貂皮大衣,一只手提著裙擺,儀態萬方地從樓上走下來。

  樓下三個人正一邊接待著顧客,一邊商量等會兒做什么晚飯……忽然,他們就看到了從樓梯上走下來的蘇珊!反應最激烈的是馬帥,竟然差點從柜臺后的高腳凳上跌下來——他驚問道:“蘇阿姨,您這是做什么?”

  因為小玲在場的原因,蘇珊不想告訴他們,自己是去跟安立德吃飯,她含混道:“我去見個朋友。”

  小美狐疑地問:“什么朋友?你在省城還有別的朋友?”

  蘇珊感覺小美現在的樣子有點兒像她媽……于是她故做成熟地說:“當然有很多朋友了——我也是為咱們花店的前途著想啊,多交際幾個朋友,拓寬一下人脈嘛。”

  “那你什么時候回來?”小美繼續盤問道。

  “不會很晚的,吃過飯就會回來嘛。”蘇珊很肯定地說。

  雖然小美三個人心中充滿了猜疑,但是蘇珊畢竟是個成年人,還是他們當中年齡最大、唯一結過婚的人,于是三人沒再說什么,任由蘇珊坐上一輛出租,揚長而去。

  等到蘇珊走遠了,小美忽然說:“千萬別讓我們發現,她是去跟‘金大叔’約會!”

  馬帥和小玲一楞,問:“有這個可能嗎?”

  小美反問:“你們說呢?”

  小玲恍然大悟,道:“對對對,網上有句名言,男人喜歡把情人變成老婆,再把老婆改造成情人……蘇珊姐的策略是——走小三兒路,讓小三兒無路可走!”

  小美不屑地撇撇嘴,說:“切,男人都不是好東西!”

  馬帥在一旁聽著不樂意了,說:“喂喂喂,打擊面太廣了!”隨后他向后退了兩步,模仿007的樣子擺了個瀟灑的POSE,說,“雖然我同樣身為男人,可是我生來就是讓你們崇拜的,不是讓你們鄙視的……”

  “嘔——”小美和小玲同時做了個嘔吐的姿勢。

  馬帥收起POSE,嘲笑她倆道:“姐姐妹妹們,你們想吐,也得先吃過飯再吐啊——等著我給你們做飯去!真是的,都是我給你們做飯,面對這么極品的好男人,你們還敢吐!”

  小美和小玲竊竊笑著不語。

  另一邊,蘇珊來到星煌酒店羅曼小居的外廳,正好一眼看到剛從電梯里出來的安立德——他那高大挺拔的身材,還真是挺惹眼的。

  “彼得——”蘇珊按捺不住激動的心情,喊了安立德一聲。

  安立德也看到了蘇珊,他緊走幾步迎了上來,很自然地伸出雙臂,把蘇珊擁在懷中抱了一下,又貼了貼臉。

  這個打招呼的方式有些西方化。不過蘇珊還是很高興地接受了,盡管在貼到安立德面頰的那一剎那,她有幾分害羞。

  安立德也是在把臉貼過之后才意識到,剛才可能有些過分熱情了。但是他一低頭,正看到蘇珊明亮的眼睛和略帶羞澀的面龐……他不由有那么一瞬間的恍惚,好想再貼一貼她的柔柔的面頰。

  安立德正猶豫著要不要再貼一貼蘇珊的面頰,他的雙手就這么停留在了蘇珊的雙臂上。本書請訪問。

  蘇珊這時卻把手中捧的花束遞了過來,她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彼得,我知道通常都是男士給女士送花,很少有女士給男士送花的。但是我剛學會了扎花束的技術,這是我特意扎來送你的,希望你別嫌棄。”

  安立德忙松開蘇珊的手臂,把花接了過來,說:“我很榮幸……”隨后他一手捧著花束,一手親切地擁著蘇珊,向羅曼小居走去。進到門廳,安立德把花束交給跟在他身后的一個男人幫他拿著,又親自幫蘇珊把外套脫下來,遞給旁邊的侍者。

  領位的人過來,把他們領到預訂的座位上。蘇珊和安立德坐下后,對看著傻笑了一會兒,很有一種久別重逢的親切和親昵,卻又一時不知道說些什么。

  安立德開始點菜,他真地打算給蘇珊點雙份牛排。蘇珊忙攔住他,說:“不必了,吃不了好浪費啊。”又說,“我后來回網上查了一下,原來牛排不是那么吃的,最好是吃一點切一點,可以保溫。”

  安立德笑道:“東西總是讓人來吃的,何必讓它們束縛著人呢,怎么吃不行?”

  隨著菜一道道地端上來,兩個人邊品著美味,邊小聲交談。蘇珊興奮地跟安立德講述了自己在花店里的快樂生活——她現在有小玲他們幾個好朋友,還學會了很多東西……安立德很愉悅地傾聽著,灰綠色的雙眸里跳動著溫柔的光芒。

  蘇珊說:“人有人言,花有花語,原來花也是會說話的啊!最有意思的是玫瑰花,一支代表‘一心一意’,兩只就是‘只有我和你’,三只就是‘ILOVEYOU’……”

  “那么你送我的那束花,是代表什么意思?”安立德俏皮地問。

  “那是小向日葵,表示敬仰和崇拜。”蘇珊有些害羞的回答——那確實是蘇珊對安立德真實的心意。安立德聽了開心地笑了。

  這時,侍者過來幫他們倒酒,忽然一不小心,倒得猛了些,紅酒竟然從酒杯里濺了出來,正灑在蘇珊胸前的衣襟上,蘇珊的衣襟馬上濕了一大片……

  蘇珊小聲地驚呼了一聲,侍者忙不迭地道歉,安立德趕緊把餐巾遞給蘇珊,讓她自己擦一擦。這時,領班很緊張地跑過來,萬分糾結地看著蘇珊怎么都擦不掉的印跡,他提議說:“我們可以免費替您清洗一下……”

  蘇珊善意地笑笑,說:“沒關系,誰都會失誤的時候。不過,我想還是先找個地方處理一下比較好。”

  “那您這邊請——”領班親自幫蘇珊拉開座位,指引她去化妝室。

  蘇珊有些尷尬地跟安立德點頭,道聲“對不起……”,便跟著領班走了。

  很快,蘇珊就回來了。不過安立德奇怪地發現,蘇珊竟然穿上了她的貂皮大衣,這實在顯得有些古怪。

  蘇珊窘迫地低著頭坐回座位上,隨后小聲告訴安立德:“真要命,那衣服原來是不能沾水的……現在已經沒辦法見人了!”又說,“對不起,我不得不提前回去了。”

  安立德這才明白,蘇珊究竟發生了什么糗事——肯定是那薄薄的衣料,沾了水后就完全走光了!他笑笑,按住蘇珊的手,說:“別著急,你等一下。”隨后他招手把侍者叫了過來,說,“我是1909房的客人,請把我的貼身管家叫過來。”

  不一會兒,跟著安立德的那名男子走了過來,他湊到安立德近旁,聽安立德小聲吩咐:“你去開個間房,讓蘇女士去房里休息一下,再讓人送套衣服過去。另外,讓他們把飯后甜點送到我房里去……”安立德又對蘇珊介紹說,“這位是酒店管家,你跟他去,我在房里等你。”

  酒店管家馬上過來,體貼又恭敬地對蘇珊說:“女士請跟我來。”

  蘇珊看安立德處理得挺周到,也不好再說離開。其實她也不想離開——“灰姑娘”去參加舞會,魔法要到十二點才會結束,而她的“舞會”才剛剛開始。

  于是蘇珊跟著酒店管家走了。酒店管家的一舉一動,透著極精湛的專業素養,他指著自己的銘牌說:“女士您好,我是‘星煌酒店’的酒店管家宋玉民,很榮幸為您效勞……”說話間,他已經把蘇珊領到開好的房間里,他又說,“您可以先換上睡衣,等會兒會有人過來,幫您把衣服送去清洗。”

  說完,他恭敬地退了出去,出去的時候,還體貼地關好了門。

  蘇珊被濕乎乎、粘乎乎的禮服弄得很不舒服,趕忙脫下來換上睡袍。這時,就聽外面有人敲門,一個女聲說:“女士您好,我是樓層的服務員,給您送衣服來了。”

  蘇珊開了門,哪知進來的不是一個人,而是三位女服務員。走在前面的那個,捧著一個大大的禮盒,她把禮盒放到茶幾上,說:“女士,這是您的衣服。您可以試一下,如果不合適我們可幫您去調換。”又指著床上脫下來的銀灰禮服說,“那件禮服我們幫您拿去清洗。”

  蘇珊點點頭,女服務員從衣櫥里拿出洗衣袋,把銀灰禮服放了進去。她又檢查了一下蘇珊的貂皮大衣,說:“女士,這件大衣也濕了,我們幫您去處理一下,馬上就可以穿了。”

  蘇珊說:“好,謝謝。”

  拿衣服的女服務員走了,還剩下兩位捧著化妝箱的女服務員。其中一位說:“女士,您可以先換上衣服,隨后我們按照衣服的風格幫您做一下美發和彩妝。”

  “不必這么麻煩?”蘇珊詫異地說,“我朋友還在等著我呢。”

  女服務員溫柔地笑道:“不會麻煩,只需十分鐘就能做好。”

  “噢,那好。”蘇珊無奈,她只得捧著盛新衣服的盒子,走進里間去換衣服。

  過了會兒,蘇珊出來了。兩位女服務員看到蘇珊后,不由眼前一亮。蘇珊的新衣服,是一件玫紅色織錦鍛無袖旗袍,下擺上繡著大朵的牡丹花,花枝一直延伸到了胸前。小元寶領,盤花扣,下衩開得不是很高……不過看似保守的一件衣服,怎么由蘇珊穿出來,顯得這么性感呢?

  雖然同為女人,兩位女服務員還是帶著幾分羨慕和幾分妒嫉,不停地打量著蘇珊高聳的胸部和纖細的腰肢,她們說:“女士,您的身材可真好,換了別人根本穿不下這件衣服……即使能穿下,也穿不出這樣的效果——這衣服的尺寸,幾乎就是按您的身材量制的。請使用訪問本站。”

  蘇珊卻根本沒察覺到這些事情,她只關心一件事,問:“穿這衣服顯年輕嗎?”

  “當然!”兩位女服務員異口同聲地說。不過,她們所說的“年輕”跟蘇珊理解的完全不同,她們實際指的是,這衣服很“惹火”!

  隨后兩位女服務員趕緊幫蘇珊做頭發、化妝。她們給蘇珊挑了一件假發髻,在腦后做出盤發的效果,并點綴上一根長長的簪子,簪頭上的流蘇在耳邊輕輕搖曳。在妝容上,她們給蘇珊加長了眼線,把睫毛刷得更長更翹,配上粉色珠光唇彩,更增添了幾分嫵媚和輕靈。

  蘇珊看了看時間,果然十分鐘就收拾好了。只是她照了照鏡子,覺得鏡中的人有些不像自己。可她不想讓安立德久等,便讓樓層里的服務員指引她去安立德的房間。

  服務員的態度很好,她說要親自帶蘇珊過去。于是她們穿過一條長長的走廊,又上了一部電梯,來到1909號套房。

  蘇珊不知道的是,當她經過樓道和電梯的時候,飯店里的監控攝像頭,已經記錄了下她的一舉一動。

  就在飯店的監控室里,坐著兩個男人,一個穿保安的制服,是酒店的保安;另一個二十多歲的年紀,穿著飯店的西服制服。

  保安說:“老大快看,那個女人出來了,真是極品啊!咱們酒店里什么時候有這樣的‘極品’出沒了?”

  穿西服的男人,把穿保安制服的人從座位上攆了下去,他坐到監視屏幕前,緊緊盯著屏幕,看著蘇珊穿過走廊,進到電梯。他忙把鏡頭切換到電梯里,攝像頭正好照到蘇珊嫵媚的妝容和清純的表情……盯了一會兒,他忽然自言自語道:“真腹黑——她分明在男人,卻擺出一副自己完全不知情的清純模樣!我可是想不明白了,手段這么高端的女人,怎么會斗不過‘狐貍精’、收拾不了‘陳世美’呢?”

  這時,蘇珊出了電梯,屏幕上只留下她的背影。

  穿保安制服的人在旁邊又說:“老大,這女人可真有看頭,看前面讓人惹火,看后面讓人著迷……”

  “去你媽的,腦袋里想什么呢?聽你說話就知道你是個庸俗的東西!你知道她最美的地方是哪兒嗎?是她的后背——那么纖細、柔弱,充滿惹人愛憐的滋味……”被稱做“老大”的男人,搖頭晃腦地看著屏幕,還不停地品味著。

  “老大,動了‘憐花之心’了?這還不簡單,這女人不是來我們這‘工作’的嗎?再說了,您是誰哪……”他竟然誤以為蘇珊是“那種女人”。

  被叫做“老大”的人怒了,回手在穿保安制服的人頭上狠拍了一下,說:“閉上你的狗嘴!”又吩咐說,“把這段錄相全刪掉,挑幾個經典的鏡頭,給我存到手機里。”

  “是,是,馬上就辦。”穿保安制服的人連聲應道,旋即他又調笑道,“今天可便宜那洋鬼子了——我敢打賭,那女人今晚不會離開1909房。”

  休閑服男人更憤怒了,不過他這回怒的是自己——他站起身,踹了剛坐的那把椅子一腳,恨恨地說:“我不該讓她穿這件衣服……”

  在行政樓的1909房內,安立德看到宋玉民引著蘇珊進來,竟然沒有一眼認出來!他還以為是別的女人走錯了門,但他相信他的貼身管家宋玉民,不可能犯這么低級的錯誤。

  “嗨,彼得,讓你久等了,真是不好意思。”蘇珊說。

  安立德這才確認,眼前這個亭亭玉立的女人,確實是蘇珊。他很紳士地從沙發站起來,伸手示意蘇珊跟他到餐桌旁就座。他笑著對蘇珊說:“沒有等很久……不過,你是不是會魔法,穿上這件衣服,好像完全換了一個人!”

  “這不是你選的衣服嗎,你還不認識?”蘇珊笑道,“你是不是有東方情結啊,非讓我穿旗袍——幸好我這陣子都在搬花盆,生把小肚子減沒了,否則就讓你看笑話了。”

  安立德有些詫異地看了看宋玉民。

  宋玉民忙過來解釋,說:“這是西餐廳賠償給蘇女士的,是他們的人送來的。”

  蘇珊聽了調侃道:“西餐廳送中式旗袍?反差夠大啊。”

  這句話說得安立德和宋玉民都笑了。

  宋玉民先是打開音響,把聲音調到合適大小,又來到餐桌旁,為他們鋪好餐巾,倒好冰水,點燃紅燭……隨后他輕聲對安立德說:“安先生,西餐廳為表達歉意,這頓晚飯全部免單,他們已經準備了兩份八成熟的牛排。如果您不滿意,還可以另外點菜。”

  蘇珊忙攔道:“我已經吃飽了,別再上主菜了。”

  安立德說:“那好,直接上甜點。”

  宋玉民介紹說:“今天的特色甜品,是巧克力蛋糕搭配香草冰淇淋。”

  蘇珊說:“這個就很好。”于是安立德沖宋玉民點了點頭。

  甜品馬上端了上來。蘇珊用叉子戳開蛋糕的外皮,濃濃的、熱熱的巧克力醬流了出來,芳香的味道馬上溢滿了整個小餐廳。蘇珊用蛋糕蘸了一點巧克力醬,放到嘴里嘗了嘗,贊道:“味道真不錯!”

  安立德本來就是個美食家,現在看蘇珊吃得香甜,于是也動手吃了一塊蛋糕,隨后他點點頭,表示贊同。

  輕柔的音樂,跳動的燭光,燭光里的美人,還有滿室芳香的味道——這些浪漫的因素混合在一起,安立德忽然產生了一種異樣的情愫。他不由想起上次在電梯里,暖玉溫香抱滿懷的情景,還有剛才貼到她面頰時,那柔柔的感覺……

  安立德正在無限遐思中,就見蘇珊用叉子叉起一只冰淇淋球,伸出小舌頭,像小狗一樣調皮地在上面舔了一口……蘇珊這個無意識的舉動,看在安立德的眼里,卻充滿了。

  安立德立刻感到喉嚨有些發干,他下意識地舉起水杯,喝了一口冰水……可還是覺得渾身燥熱,不由又拉了一下領帶。

  但是蘇珊很快就覺得有些涼快了,她下意識地撫摸著自己的胳膊……這個動作看到安立德眼里,再次在他的心里引起小小的波瀾。

  安立德此時不敢與蘇珊清純無邪的目光相對,他怕她發現自己內心的躁動,可是視線往下移,就是她那粉紅嬌嫩的雙唇,更有視覺沖擊力!再往下移,則是驕傲的雙峰;再向下,又是盈盈不堪一握的細腰……

  安立德很快明白了,今晚是哪里出了問題——是蘇珊這件衣服,它把蘇珊那完美的身材全部展現了出來!歲月最容易給女人留下缺陷的地方是脖頸和肩膀。可是蘇珊的脖頸細長嬌嫩,甚至都沒有與其實際年齡相符的皺紋;而她的肩膀則渾圓纖巧,手臂圓潤細長。

  “這個笨女人,竟然還是個極品的美人!”安立德發現這個真相后,不禁有些惱怒。他煩躁不安地把冰水一飲而盡,隨后對蘇珊小聲說:“對不起,我去脫一下外套。”

  安立德來到客廳,把外套扔到了沙發上。忽然,他看到客廳里的鋼琴,他高聲對蘇珊說:“蘇珊,我可以為你演奏一曲嗎?”

  蘇珊看他要彈鋼琴,高興得像個孩子,她說:“太好啦,我喜歡鋼琴。”說完,她放下餐具,也跑了過來。

  宋玉民很有眼力地把音響關掉,又去餐廳收拾好碗碟,推著餐車退出房去。

  于是,房里只剩下安立德和蘇珊,氣氛顯得更加曖昧。偏偏蘇珊還不“知趣”,她非要湊過來和安立德坐到同一張琴凳上——安立德從并排而坐的角度,更加進一步觀察到,蘇珊的腰有多么纖細!他甚至想,也許自己用一只手就能全部“掌握”……

  安立德一走神,按錯了一個音。蘇珊的纖纖玉手毫不客氣地在他的大手上打了一下,說:“錯了,應該是這樣的——”說著,她伸手在琴鍵上示范了起來。

  高雅的古典音樂,終于升華了安立德腦中的那些綺念,他有些吃驚地看著蘇珊,這個“笨女人”竟然會彈鋼琴,而且彈得還不錯。

  彈完一曲后,蘇珊感嘆道:“自從升入高三后,我就再沒摸過琴!果然是生疏了,有種力不從心的感覺。”

  安立德很誠懇地贊道:“蘇珊,我沒想到你有這么好的音樂天賦。”

  “我們來玩四手聯彈,好不好?”蘇珊建議道。

  “好!”兩個人找到了適合他們的游戲,玩兒了起來。

  他們經過幾遍磨合,終于默契地彈奏出一整首樂曲,兩人興奮地擁抱在一起,并且情不自禁地在對方臉上“啵——”了一下……

  這個“情不自禁”,讓兩人的心都有些慌慌亂。

  這時蘇珊看了下表,原來在不知不覺中,時間已經指向了十點半!蘇珊驚叫一聲,說:“快十一點了——我跟小美說過,吃完飯就回去的,沒想到呆到這么晚,真要命!”

  安立德當然不能再留她,他喚宋玉民進來,讓宋玉民親自送蘇珊回去。

  這時,蘇珊的貂皮大衣已經送了回來,但是銀灰禮服一時還沒洗好,宋玉民告訴蘇珊,等酒店的洗衣部給她洗好了,會給她送回家去。

  安立德接過貂皮大衣,親自幫蘇珊穿好——這次他有些猶豫,是不是別再和她行貼面禮了?哪知蘇珊穿好大衣后,卻主動的撲到他的懷里,伸著脖子、仰著臉兒,等著他“貼”過來。他只好俯下身,湊到她臉旁,跟她貼了一下……隨后他克制住自己的沖動,讓宋玉民帶著蘇珊離去。

  安立德關上房門,長吁了一口氣。

  他立即開始脫衣服,襯衫、褲子被隨意地扔在了地板上。

  他走進臥室,換上睡袍,把自己整個人扔到了大床上。他趴了一會兒,又翻了個身,仰面躺好,隨后打開電視機,手里拿著遙控器,找到一個體育頻道。

  他的腦袋里有些亂,看著屏幕上激烈的橄欖球賽場,卻禁不住開始胡思亂想。

  他提醒自己,自己是個有原則的男人:第一,他一向潔身自好;第二,他即使想獵艷,也不能對蘇珊下手,因為蘇珊對他而言,只是一個不穩定的“目標客戶”……

  安立德干脆關上電視,拿起床頭的文件看了起來——區雖然趨勢不錯,但是上任總裁留下的問題不少,而弟弟安立功覬覦區已久,安插了不少眼線,將來的工作恐怕會面臨不少挑戰。

  安立德看著文件,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之后他胡亂洗漱一下,回到床上很快進入了夢鄉。

  但是,在同一家酒店中,同樣散落著一地衣物的某個房間里,卻有一個人,仍舊沒有入睡。他的腦袋里總是在想像——這會兒,那個纖細的后背,是不是已經和洋鬼子的虎背熊腰糾纏在一起了?想到極有這個可能,他懊惱地攥住了手中的手機,似乎再加把力,就會把手機攥成碎片。

  忽然,在黑暗中,手機的屏幕亮了起來,這是有短消息來了。他拿起手機,打開一看,只見信息里寫著:“老大,我的賭輸了,那個女人沒在1909房過夜……”

  他看到這里,一下子坐了起來,按下這個號碼,打了回去,問:“她走了嗎?什么時候走的?”

  他很著急,可電話那頭的聲音卻是很悠閑:“咦,老大,你還沒睡哪?”

  “少費話,快說她什么時候走的?”他低聲嚷道。這時,睡在他旁邊的女伴被他吵醒了,推了他一把,嗔道:“干什么哪,大半夜的。”

  “Stup!”他罵了一句,女伴不敢說話,擁著被子兀自睡去。

  電話那頭的人說道:“就是現在啊,我看到宋玉民送她出來,這會兒正在電梯上。哇塞,你說是那洋鬼子的動作太小,還是咱們酒店美容院那幫娘們兒的技術太高,那女人臉上的妝一點兒都沒掉,頭發也是紋絲不亂,連她頭上那根簪子都跟剛進去時別得一模一樣的……”

  他赤著身從床上爬起來,隨手拿起一件睡衣裹在身上。他光腳走到客廳,斜躺在沙發上,再次拿出手機,調出蘇珊的照片來看。他最喜歡其中那張有她纖細背影的,其次是那張有她平和面容的……他盯著蘇珊的照片看了會兒,忽然低聲笑了一下,說:“小樣兒,你還挺神秘的啊?”隨后他回到床上,踏實地睡去。

  第二天早晨起來,這個男人才知道自己昨晚的幼稚行為,需要付出多大的代價。

  大約七點的時候,一個身穿西服、面色陰沉的男人打開他的房門,直接走進臥室,隨后伸手就把那個男人身上蓋的被子拉了下來,同時高聲喝道:“沅少東,你做的好事!”

  被喚做“沅少東”的男人還沒睡醒,睡在他旁邊的女伴卻先被驚醒了,她尖聲驚叫一聲,拉起被子裹在身上,躲到了衛生間里……

  沅少東這才從夢中醒來。他睜眼看清眼前是誰,不由哀嘆一聲,抱怨道:“小叔叔,大白天看到你都像做噩夢,不要說在這半夢半醒的時候了……你這是做什么嘛?”

  來人正是沅少東的叔叔,名字叫做沅冰河。沅冰河不到四十歲的年紀,卻已經是星煌集團的總經理,他以精明的頭腦和狠辣的手腕在商界著稱。

  沅冰河繃著他那萬年不變的冰塊臉,對沅少東說:“我給你兩個選擇——第一,從我的星煌酒店搬出去;第二,昨晚被你利用的幾個酒店工作人員全部辭退!”

  “小叔叔,不至于?頂多罰他們幾個月的薪水就算了。”沅少東央求道。

  “隨后你會補給他們被罰的薪水?”沅冰河反問。

  “是啊……”沅少東剛要點頭,忙又搖頭,說,“不是不是。”

  “什么是不是?多謝昨晚出的這個小插曲,否則我還不知道,在我的酒店里,除了我之外,還有一個人是‘老大’!”沅冰河不無諷刺地說道。

  沅少東聽他這么說,不樂意了,嚷道:“小叔叔,你太多心了!你明知道我對‘星煌’一點兒興趣都沒有,根本不會跟你爭權的,怎么可以懷疑我有二心呢?”

  沅冰河的臉更陰沉了,他說:“你閉嘴!”忽然他又冷笑一下,說,“你想爭權,也要先有那個本事!你自己說說,你在咱們的酒店里做了什么好事——你為了看人家女客人的胸部,竟然叫西餐廳的侍者故意把酒水灑到人家胸前,還冒充領班去給人家賠禮、領著人家去化妝室;后來,你還故意叫人家換上緊身旗袍,把監控上拍到的照片下載下來……這些事情,要是傳到了外面去,我們酒店的聲譽就全完了!”

  沅少東也知道,自己剛才說沅冰河的話有些過分,于是他說:“好了,好了,剛才那句話等于我沒說……”他又換上一副嬉皮笑臉,說,“小叔叔,我跟說說昨晚那女人,她可是有點兒來歷,她是‘實美集團’的董事長的前妻……你猜她現在在干什么,她竟然在一家花店里打工呢!那天她前夫的公司,在咱們這里開聯誼會,她來擺盆景,兩個人見了面,可尷尬了。對了,當時我還幫她搬盆景了呢!不過最有意思的是,你說她跟1909房的客人是什么關系啊?”

  沅冰河很討厭聽這些無聊的八卦,他打斷沅少東的話,說:“我不管她是誰,跟誰有什么關系,她既然來到我們酒店,就是我們酒店的客人,要以禮相待,怎么能故意捉弄?所以——你,和那幾個工作人員,必須受到應有的懲罰。”

  沅少東知道,小叔叔向來說到做到。看來,只有自己搬出酒店了——沅少東一向講義氣,怎么好意思讓那幾個工作人員因為他受牽連,丟掉工作?他不服氣地嘀咕著:“小叔叔,我好歹也是酒店的股東啊,更何況,這馬上就過年了,您讓我搬哪去?”

  “隨便!”沅冰河干脆地說道。隨后他走了。

  沅少東看沅冰河走了,拍著床鋪大叫:“‘冰河世紀’,你真就狠心趕我走啊?”

  暫且不提沅少東灰溜溜地被沅冰河趕出了酒店,要搬到哪里;先說另一邊,蘇珊根本不知道自己曾經引起了一場小小的“風暴雪”。她做了一夜的美夢,覺得自己就是參加了宮庭舞會的“灰姑娘”。早上起來,她仍感覺有如在夢境一般。

  她邊收拾著花架,邊哼著昨晚彈奏的鋼琴曲……可是沒過多久,現實降臨到她的面前——她不是“灰姑娘”,而是“灰姑娘”她媽!

  陳婷來了,蘇珊那個根本沒有印象的“倒霉孩子”來了!

  是陳實美送過來的,他停下車,都沒有熄滅發動機,就把女兒領到了花店里。他迅速而清晰地對蘇珊說:“蘇珊,婷婷想你了,過來看看你……”又指著手表說,“我有個很重要的會議,我先走了,晚上我來接你們娘倆出去吃飯啊。”說完,他像逃跑一樣,打開車門,坐進去,開著車跑了。

  蘇珊顧不上攔住陳實美,只好拿著手中的抹布,呆楞楞地看著眼前的陳婷——原來小“公主”本人,比照片更甜美、更可愛。

  蘇珊沖著婷婷傻傻地笑笑;婷婷也對她笑笑,隨后婷婷說:“笨蛋,學聰明了,知道怎么對付男人了,對?”

  原來,昨晚陳實美剛回到家中,辛奇就因為貂皮大衣的事情跟他鬧了起來。雖然兩個人是關在房里鬧的,但是婷婷和陳家老兩口還是發覺了。陳老先生不好管兒子的家務事,陳老太太卻悄悄湊到兒子臥室門外聽了聽。

  陳老太太的心臟不好,剛聽了一會兒,她就受不了了……不過大致情況她摸清楚了,她下樓來告訴婷婷:“你爸給你媽買了件貂皮大衣,所以你辛姨不高興了。”

  婷婷已經大了,又屬于思想早熟的小孩,她不愿意管辛奇叫媽,誰也不能說什么,所以在新家里,她一直管辛奇叫“辛姨”。

  婷婷這會兒看到蘇珊,滿心想的是要把自己在家里聽到的“樂子”,告訴媽媽……哪知眼前的蘇珊,已不是她從前的那個“媽媽”了!

  蘇珊瞪了陳婷一眼,說:“你閉嘴!告訴你記住了,第一,不許你叫我笨蛋;第二,以后不許‘男人’‘男人’的不離口——你知道‘男人’是什么嗎,‘男人’是浮云,風一吹就散的東西,你一輩子光指著‘男人’你就完了!”

  蘇珊卻誤以為,從前“自己”對女兒肯定是太寬容了,才讓這“倒霉孩子”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今后一定要對她厲害些,決不能讓這“倒霉孩子”騎在自己頭上!于是她繃著個臉,故作成熟地問:“有作業嗎,有作業就先去做作業。做完了作業,可以去樓上玩電腦、看電視。如果感到無聊,就在店里幫我們干活兒。”

  婷婷機械地點點頭,隨后她拎著書包跑到了櫥窗旁的休息區,把書包放到圓桌上,拉了把藤椅坐了下來。

  小美他們三個人,在旁邊已經看半天了,都覺得蘇珊這個媽媽對孩子太嚴厲了——大家不由都很同情婷婷。

  馬帥的反應最迅速,他馬上嘻嘻哈哈地湊到了婷婷的旁邊,對婷婷說:“你就是婷婷啊?原來你長這么漂亮啊——你可比你媽媽可漂亮多啦!”

  小美和小玲也跟著湊了過來。小美說:“婷婷,我們經常聽你媽提起你,說你多聰明、多漂亮,今天可算見到你了——果然是個小美女啊!”

  小玲也說:“看看人家這長直發,多黑多亮!這小臉兒長得,又白又嫩,跟小蘋果似的!還有這雙大眼睛,一閃一閃的,透著這么機靈!”其實婷婷的眼睛并不算大,她的眼睛很像蘇珊,圓圓的、亮亮的。

  婷婷讓他們夸得有些找不到北,她怯怯地看著他們三個大孩子,問:“你們,都是誰啊?”

  小美說:“我們都在這家花店里工作。我叫小美,是這家店的老板。”又指著馬帥和小玲介紹道,“他叫馬帥,她叫金小玲。”

  小玲說:“我們這稱呼上有些亂——我和小美都管你媽叫姐,馬帥卻管你媽叫姨……你說說,你可怎么稱呼我們呢?”

  馬帥在旁邊接言道:“這個容易啊,各叫各的唄——你就管我們叫哥哥、叫姐姐。”

  婷婷很乖巧地稱呼他們:“哥哥、姐姐,你們好。”

  馬帥拍手贊說:“婷婷真乖。”隨后又一本正經地說,“婷婷,我告訴你啊,在這群人當中,我的學歷最高——我是來這打短工的大學生,已經保送了研究生,我英語六級考了九十分,還去加拿大做過兩個學期的交流生,你如果功課方面有不懂的,我免費給你輔導。”

  婷婷點點頭,說:“哦,謝謝哥哥。”

  馬帥沖婷婷伸出手說:“不客氣——來,握握手,我們認識一下。”

  婷婷老老實實地伸出小手,跟馬帥握了下手。小美和小玲也伸出手,跟婷婷很認真地握了握手——婷婷覺得自己被當成了大人一樣尊重,立馬高興了起來。

  小美又說:“還有啊,婷婷我要告訴你啊,在我們這里,你不要怕你媽欺負你,我們三個會罩著你的。”

  “嗯!”婷婷使勁地點點頭,甜甜地笑了。小美他們也笑了,他們很快就跟婷婷熟悉了起來。

  蘇珊遠遠地看著他們幾個大孩子和小孩子,不屑地撇了撇嘴,沒說話,繼續整理起花架來。

  婷婷在馬帥的幫助下,很快完成了作業。隨后她湊到小美身邊,跟小美學剪枝……

  過了會兒,有個地方打來電話,讓花店送五十盆小盆景過去。小美和馬帥要出去送盆景,婷婷卻要跟著去。蘇珊怕婷婷亂跑,不想讓她去;但是馬帥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會看好了婷婷。蘇珊無奈,只得讓婷婷跟他們去了。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小美和馬帥才帶著婷婷回來。

  小美告訴蘇珊,他們三個在外面吃過飯了。馬帥說:“婷婷還幫我們干活了呢。”又對婷婷說,“婷婷很能干,是不是啊,婷婷?”

  婷婷得意地點點頭——看來她這個小孩子,讓兩個大孩子哄得挺高興。

  蘇珊也感覺到,婷婷這孩子到目前為止,表現還是挺老實的,脾氣也沒有乖張的地方。于是她也換上一副和藹面容,對婷婷說:“干了半天活兒,累了?去樓上看會兒電視,歇歇。”

  “噢。”婷婷答應著,上樓歇著去了。

  后來,過了有半個多小時,蘇珊發現樓下的包裝紙不夠了,她去樓上拿。來到樓上客廳,她看到電視還開著,婷婷卻已經躺在沙發上睡著了。

  蘇珊有些好奇地湊到婷婷身邊,仔細打量著婷婷。就看到這個小人兒,頭發黑黑的,眉毛細細的,睫毛長長的,玲瓏小巧的鼻子,紅艷艷的小嘴——她的樣子,確實跟自己小時候長得很像。

  蘇珊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婷婷紅撲撲的小臉兒——滑滑的、嫩嫩的,手感真好……而熟睡中的婷婷響著均勻的呼吸聲,一點兒都不知道蘇珊在摸她。

  蘇珊無聲地笑了。她去里屋拿了個毯子出來,幫婷婷脫掉靴子,蓋好毯子,又順手給婷婷理了理鬢邊的亂發……做完了這些事,蘇珊才抱著包裝紙,下了樓。

  傍晚的時候,陳實美并沒有如約而至。他把電話打到了花店里。是小玲接的電話,聽明白是“金大叔”找蘇珊的,她把聽筒遞給蘇珊。

  陳實美說:“蘇珊,我打你手機怎么是空號啊,你換號了嗎?害得我不得不打到你們店里來……”

  蘇珊不想告訴“金大叔”自己的手機號,因為她不想讓自己那棵“樹”有這么個奇怪的分枝。于是她撒了謊,說:“那個……手機丟掉了,還沒辦新的呢。”

  “哦,”陳實美信以為真,他又說,“蘇珊,真是對不起,我今晚有個很重要的酒會,這會兒不能過去接婷婷了,讓婷婷先在你那吃晚飯。”

  “噢,好的。”蘇珊機械地回答。

  陳實美又說:“如果太晚了,就讓婷婷在你那兒住一晚,行嗎?”

  陳實美說:“那就麻煩你了。”隨后他掛斷了電話。

  蘇珊放下電話,小玲則在一旁好奇地問:“‘金大叔’這是啥意思?”

  蘇珊悻悻地說:“他要把婷婷放在咱們這兒。”

  小美在旁邊不屑地“哼”了一聲,說:“不負責任的男人,就知道他會這樣……”

  這時馬帥在一旁咳了一聲,故意大聲說:“婷婷,你睡醒了?”

  在馬帥的提醒下,大家這才發現婷婷正坐在樓梯上,托著腮幫,看著他們。于是眾人止住了對“金大叔”的議論,各自去做各自的事情。

  “媽,我想吃芙蓉蝦!”婷婷忽然嚷道。

  蘇珊根本沒有當“媽”的意識,所以也沒覺得婷婷是在叫她,她仍舊低頭揀著被顧客挑亂的包裝紙,連頭都沒抬一下。

  其余三個人詫異地看看蘇珊,小玲忍不住提醒道:“蘇珊姐,婷婷在叫你呢。”

  “啊?”蘇珊這才抬起頭來,看向婷婷,問,“干什么?”

  “我想吃芙蓉蝦!”婷婷繼續說道。

  蘇珊根本不明白什么是“芙蓉蝦”,以為是某種零食,她隨口答應,說:“出門左轉是家小超市,我給你錢,自己去買。”

  婷婷楞了一下,說:“我餓了,我想吃飯——晚飯你給我做芙蓉蝦!”

  蘇珊這才明白,“芙蓉蝦”可能是一道菜,興許原來的自己會做,不過這兒的她,可是連見都沒見過!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望向馬帥,說:“馬帥,拜托了……”

  馬帥苦笑一下,對婷婷說:“公主,小的不會做芙蓉蝦,小的給您來盤蒜苗炒雞蛋行嗎?”

  婷婷撇撇嘴,說:“我又沒讓你做,我讓我媽做——我媽會做好多好吃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不重樣。”

  馬帥吃驚得眼睛都瞪圓了,他略帶氣憤地回過頭來,用手點著蘇珊,說:“蘇阿姨,真沒想到,您這么會利用人……”他又對著婷婷訴苦,說,“婷婷,你是不知道,這三個女人,真是太壞了,她們都說自己不會做飯,都在讓我做飯!”

  小玲不滿地插言,說:“誰說不會做了,你沒來之前我們也沒餓著啊。再說了,你來了之后,我不是也下廚嗎?”

  婷婷看他們斗嘴,嘻嘻地笑了,她對蘇珊說:“媽,我要吃芙蓉蝦,還要喝銀耳粥。”

  馬帥拍手說:“好啊好啊,這回我解放了,而且好像會很有口福哦。”小美和小玲也跟著笑了,都等著蘇珊大顯身手。

  蘇珊卻被嚇到了,她慌忙搖手,說:“別起哄,這孩子是還沒睡醒呢,我哪有那么大本事。什么芙蓉蝦、銀耳粥,我聽都沒聽過。再說了,咱家連蝦毛都沒有,做什么蝦呢?”

  婷婷生氣了,她一言不發,站起身“蹬蹬”上樓。

  小美忙叫住婷婷,說:“婷婷別走——”又指著蘇珊說,“我以為自己夠小氣,沒想到你更小氣,孩子想吃什么就給做什么唄!你們都等著,我去買菜,回來押著蘇珊姐進廚房,咱們都跟著婷婷解解饞……”說著她甩下圍裙,出門奔超市去了。

  蘇珊沒攔住小美,懊惱得直跺腳,說:“我是真不會做啊,你們怎么就沒人相信我呢!”

  婷婷很驚異地瞪著蘇珊,楞楞地坐在樓梯上,一動不動。馬帥生怕母女二人吵起來,忙哄婷婷道:“婷婷,哥哥帶你去玩網絡游戲……”隨后他拉著婷婷的手上樓了。

  “網絡?”蘇珊得到了提示,她馬上坐到柜臺后的電腦旁,在網上搜索起來。蘇珊的學習能力是超強的,不一會兒,她就在網上弄明白了這兩樣東西的做法。

  等到小美把東西買回來,蘇珊已經自信滿滿了。她接過小美的菜藍子進了廚房,小玲主動跟著去幫忙。

  忙碌了有一個多小時,熱騰騰的飯菜端上了餐桌。小美讓他們先吃,自己在下面看會兒店;馬帥領著婷婷洗完手,坐到餐桌旁。

  馬帥看著桌上幾道菜肴,色香味俱全,開口贊道:“蘇阿姨,看樣子好像不錯嘛,你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小玲說:“當然啦,我剛才偷吃了一口蝦仁,酸甜可口,怪不得婷婷想吃這道菜呢。蘇珊姐的手藝真不錯。”

  蘇珊假意謙遜道:“一般般,大家都嘗嘗——”

  哪知婷婷卻看著飯菜直發楞,不動筷子。馬帥給婷婷挾了一枚蝦仁,說:“婷婷,快吃啊。”

  婷婷勉強吃了一口,卻很快又吐了出來,嚷道:“這根本不是我媽做的,難吃死了!”

  蘇珊不高興了,瞪著婷婷說:“你這孩子,大家都說好吃,怎么就難吃了?”

  馬帥連忙嘗了一口,比較公正地說:“雖然蝦仁沒有瀝干水,不過味道還是挺正的,也就湊合了。”他又嘗了一口蒜苗炒雞蛋,咧咧嘴,說,“蘇阿姨,醋和鹽都放多了……”

  這時,婷婷“哇”地一聲哭了起來!蘇珊更生氣了,虎著臉訓斥道:“你這倒霉孩子,我說了我不會做,你偏要讓我做;我辛辛苦苦做了半天,你又不吃;不吃就不吃,你哭什么哭!”

  婷婷止了下哭聲,看了看蘇珊,忽然她站起身,哭著就往樓下跑去。

  “喂,大晚上的,你想上哪去?”蘇珊忙跟了下去。

  小美正在樓下看店,看到婷婷哭著跑了下來,忙上前抱住了婷婷——她以為蘇珊要打婷婷,瞪著從樓上追下來的蘇珊說:“蘇珊姐,你這是做什么,婷婷不是淘氣的孩子,干嘛對她這么嚴厲?”

  蘇珊看小美護住婷婷,便跟小美抱怨道:“你不知道這倒霉孩子多難侍候!我說我不會做什么‘芙蓉蝦’,她偏說我會做。好,我們都依了她——我在網上好不容易學會了,又跟小玲在廚房鼓搗了半天,小玲嘗過了,說味道還不錯。哪知道,她吃了一口就吐了,還又哭又鬧的。”

  小美還沒說話,婷婷就沖著蘇珊嚷道:“不對,我媽會做‘芙蓉蝦’,經常給我做的。今天的菜,跟我媽做的味道不同,你根本不是我媽!”

  蘇珊目前的心智,只有十八歲,還帶著幾分孩子氣,她見婷婷沖她發脾氣,氣昏了頭,她不僅絲毫不肯讓步,反沖婷婷嚷道:“對,算你明白,我根本不是你媽——那你去找你爸啊,可惜的是,對他來說,酒會比你重要……”

  “蘇珊姐,你說得這是什么話?!”小美聽不下去了,她沖著蘇珊吼道,“你怎么可以跟孩子這么斗氣?就算‘金魚眼’多對不起你,婷婷是無辜的,你這么說話,多傷孩子的心啊!”

  小美這一吼,讓蘇珊恢復了理智,她意識到了自己的過分,立馬軟了下來——她的記憶中沒有這個孩子,對這孩子確實很冷漠,也許別人沒有察覺到,但是孩子的心總是最敏感的,說不定婷婷已經意識到了……

  蘇珊忽然想到,眼前這個孩子,應該算是已經沒有了親生的母親,父親又是這么極品的一個男人,孩子真是太可憐了!既然自己在以人家母親的身份活著,總要盡自己的努力照顧好她?于是蘇珊整理了一下心情,換上一副和顏悅色的表情,對婷婷說:“對不起婷婷,我很久沒做飯了,手藝生疏了。請使用訪問本站。要不我明天帶你去飯店,吃回原汁原味的芙蓉蝦?”

  婷婷印象中的母親,當然不是蘇珊這個樣子,她很害怕地向小美懷中縮回去。

  小美卻覺得,蘇珊既然已經認了錯,就不必再追究。她假裝生氣,用手指點著蘇珊,說:“罰你不許吃晚飯,在這里好好看店——我帶婷婷回去吃飯。”

  蘇珊自然明白小美是演戲給孩子看,她忙順從地回答:“是是是。”

  這時,在樓梯口一直看著樓下動靜的馬帥和小玲兩個人,也趕緊湊過來,和小美一齊擁著婷婷回樓上吃飯。

  晚上睡覺的時候,婷婷沒跟著蘇珊睡,她是跟小美睡的——似乎在目前這個世界里,她可以相信和依靠的人,只有小美了。

  小玲跟蘇珊睡在一個屋里,她看著仍然在網游世界里奮戰的蘇珊,忍不住問:“蘇珊姐,你平時對婷婷也這么嚴厲啊?”

  蘇珊楞了一下,掩飾道:“不是啊……可就是因為不嚴厲,所以才把她慣成那樣,說話多難聽啊!”

  小玲干笑了一下,說:“其實我覺得,婷婷說話那樣,是跟你學的——你有時說話就很沖,一下子擊中別人弱點,讓人很沒面子。”

  “真的?我有那么差勁?”蘇珊還真是沒意識到這點。

  小玲認真地點點頭。又說:“幸好,那樣的時候不多,否則,你可就真地很讓人討厭了。”

  這話說得蘇珊冷汗涔涔,她開始覺得,離婚的事,也許不全是“金魚眼”的錯,說不定自己是個讓人很難忍耐的女人?

  這時小美忽然推門進來,她說:“蘇珊姐,我要告訴你一件事!”原來,剛才小美跟婷婷聊天,知道了陳實美為什么要把婷婷送過來。

  小美說:“‘金魚眼’要和‘狐貍精’去歐洲旅游過年,他們剛生的兒子‘小老鼠’要送到‘狐貍精’的娘家去,婷婷的爺爺奶奶則要去婷婷的大姑家……”

  小玲和蘇珊聽小美提起陳實美一家人的外號,不由哈哈大笑,連小美的話都打斷了。

  “別笑,嚴肅點兒,說正事呢!”小美說,她順便解釋了一下,“‘小老鼠’是婷婷給她弟弟起的外號……”

  小美又問:“蘇珊姐,你有什么打算,是讓婷婷跟著你過年,還是把婷婷跟著她的爺爺奶奶去她姑姑家呢?”

  蘇珊現在已經立志要當一名好母親,于是她說:“婷婷既然已經讓她爸送過來了,就讓她跟著我。”

  小美對蘇珊的回答很滿意——這才像個當娘的樣子嘛!小玲則高興地拍手,說:“太好了,我們一起在這里過年,肯定很熱鬧!”

  可惜,事實沒有大家想像的那么美好,他們打算一起在花店過年的愿望并沒有成真。

  臨近年關的時候,首先是馬帥退卻了。他皺著眉頭對小美說:“小美對不起,我食言了,我必須回家看看……不過過了年我會抓緊趕回來。還有,走之前我會幫你們把監控系統安好——這樣會更安全些。”

  一向鐵面無私的小美,這會兒卻很通情理,她說:“沒關系,過年了嘛,回家看看是應該的。”

  “可是只有你們幾個女生在這里,一定要注意安全。以后晚上就別營業了——沒看到那天來了幾個醉漢,幸好有我在店里坐鎮,他們才沒敢胡攪蠻纏……”馬帥千叮嚀萬囑咐道。

  小美卻笑了,說:“瞧你說的,你知不知道在你來之前,我已經在這里干了兩三年了,哪能到現在才注意到這些事?”

  馬帥說:“不同的,現在世風日下嘛。”

  小美笑著搖搖頭,沒理他的嘮叨。

  送走了馬帥,接下來又是小玲。其實小玲家早就在催了,山村里的人尤其重視過年,對他們來說,除夕這一天,全家人是一定要團聚在一起的。

  小玲在電話里跟家里的人說:“你們知道的春運是什么概念嗎?那就是十三億人當中,有十億都聚集到了火車站上!”

  小美在一旁聽著直笑,小玲不滿地瞥了小美一眼,說:“小美姐,你笑什么?你現在能買到票嗎?”小美聳聳肩,她不得不承認,這個時候想坐火車回家,跟攀登珠峰有一拼!小玲得意地笑了,買不到票,她想也回不去啊。

  可是沒等小玲得意多久,忽然從金家村來了個人,特地來接她回家。這個人,就是徐飛!

  小玲傻傻地看著徐飛,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吭哧了半天,才問:“你咋來的?”

  徐飛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腦袋,說:“開車來的。”

  小玲驚叫:“你開車來的,你有駕照嗎?你根本還不夠考駕照的年齡啊!”

  徐飛解釋說:“我戶口本上的年齡大,已經把駕照考下來了。”

  小玲無語了。

  小美和蘇珊知道,眼前這個徐飛,就是要和小玲訂親的那個人。于是兩人好奇地躲在一邊,很沒品地偷看著人家“小倆口”那里互動……

  蘇珊忙在一旁插言,說:“沒事的小玲,過年了,應該回家看看的。”

  小美也說:“小玲,你不用惦記她們娘倆兒——還有我呢。”

  小玲沒了留下來的理由,只好出去給家里人買了禮物,跟著徐飛回家了。

  第三個人要回家的人是小美——小美的家就在城郊,她本打算只在家里住上一兩天,馬上就趕回來,卻不巧她媽媽生病了……于是她萬分抱歉地跟蘇珊母女說:“要不,你們跟我回我們家去?”

  蘇珊說:“不用,我就和婷婷住在這里,正好留下來看店。”

  “那就關門,等我們回來再開。”小美覺得蘇珊自己應付不來。

  蘇珊瞪著眼說:“不開門怎么行?你看咱們存下的這些花材,如果不賣出去,就要白扔,這可都是錢吶。雖然只有我一個人,不能做送花的業務,可是能賣多少是多少,怎么也比扔掉好啊。”她又說,“我會歇半天假,跟婷婷上街去買新衣服。”

  小美囑咐說:“這幾天街上的人很多,別領著婷婷到處跑,怕擠散了。”

  婷婷在一旁插言道:“她才不會到處亂跑,你們知道嗎,以前她在游戲里傍著一個名叫‘關中大俠’的高手,現在又加上了一位名叫‘絕地修羅’的高手,兩大高手總是為她PK,她現在得意得很……如果不是還要開店,她就是地道的‘宅女’了。”

  小美笑了,對婷婷說:“知道——你媽現在的人氣值超高!”她對蘇珊說,“蘇珊姐,生意多少無所謂,你也別只顧自己玩兒,要照顧好婷婷。”最后她還囑咐婷婷說,“婷婷,如果你媽敢欺負你,給我打電話;如果她照顧不好你,等我和馬帥小玲他們回來,一起收拾她!”

  有小美撐腰,婷婷得意地沖蘇珊吐吐舌頭,笑了。

  小美走后,小店里只剩下蘇珊和婷婷。蘇珊看著婷婷,忽然覺得有這么個女兒也挺好的,尤其在這過年的時候,好像全世界的人都回自己的家了,現在有婷婷在身旁,她也算是有個家。

  蘇珊不由自主地把婷婷摟在了懷里——這個小小的身軀雖然很弱小,帶給她的溫暖卻是巨大的。蘇珊寵愛地說:“婷婷,想吃什么,我去做;做不好的,我就去買。”

  婷婷調皮地說:“爸爸去歐洲前,把他的金卡給了我,咱們去‘金元商城’揮霍啊?”她又說,“你沒聽小美姐說,現在街上人很多,所以我們去‘金元商城’最好了——它上面那幾層,只有拿著金卡的人才能進,根本不會有多少人的。”

  蘇珊遲疑了一下,她確實想領著婷婷去商場里逛一下,給婷婷買過年的新衣服。但是依照婷婷要當公主的個性,恐怕只有那種拿著金卡才能買到的衣服才合她的意?于是蘇珊決定陪著婷婷去“金元商城”買衣服。

  來到“金元商城”頂層的童裝部,蘇珊發現,聽了婷婷的建議是完全正確的。這里的購物環境確實好,即使是春節這個銷售最旺的季節,也不會在人群中擠到透不過氣來。尤其是領著這位漂亮的小公主,看她一套一套地試衣服,真是最幸福的享受。

  不一會兒,上衣、褲子、裙子、外套,她們買了好幾件。隨后她們拎著購物袋,來到貴賓休息室略做休息。

  休息室的角落里坐著一個穿休閑服、二十多歲的年輕男人,正在和女伴喝咖啡——他正是被沅冰河從酒店里趕出來的沅少東,他有自己的公寓,當然不上愁沒地方住,可總是這么閑逛,也讓他覺得挺無聊的,他正想著,給自己找點兒什么樂趣好呢?

  就在蘇珊她們進來的那一刻,沅少東立馬就認出了蘇珊。他先是小小的驚奇了一下——這個女人真是無處不在啊!隨后他好奇地觀察著蘇珊,只見她今天穿的,還是那天那件裘皮大衣,而下身則是一條灰色連褲襪,腳下是銀灰的高跟鞋。他不由暗中贊道:“那天讓她穿的旗袍,只看到了她的腰身,沒看到她的腿——原來她的腿也是這么完美無暇,細長又渾圓……”

  沅少東想,去“釣釣”這個極品美女,不正是個樂子嗎?他眼珠一轉,有了主意,他先是對身邊的女伴說:“今天我高興,你可以去一樓挑件首飾,限五千元以內——等會兒挑好了,打電話給我,我去付帳。”

  女伴當然很高興,她拿起身邊的手包,樂顛顛地跑了。

  隨后沅少東出去轉了一下,裝作剛進來的樣子又返回休息室。他略做停頓,徑直向蘇珊的座位走去。“女士,您好。”他跟蘇珊打招呼。

  蘇珊聽到有人叫她,抬頭一看,是個穿著考究的年輕男人,長著一張圓圓的娃娃臉,卻不認識。她禮貌性地微笑著回答:“您好。”

  沅少東指她們對面的座位說:“我可以坐這嗎?”

  蘇珊伸手示意:“當然,您請隨便坐。”

  沅少東坐下后,說:“我知道您不認識我,不過我認識您——我在星煌國際酒店的西餐廳‘羅曼小居’上班,那天的事情,真的很失禮,幸虧遇到您這樣寬容的客人。您的禮服已經洗好了,我很想親自給您送回家去,卻忘了跟您要家庭住址,是我的疏忽,真是對不起。”

  蘇珊這才想起那件銀灰禮服的事兒。她笑著說:“不是你們的錯,是我最近穿不著它,所以給忘了。你們工作也很忙,不必送家去了,等哪天我自己過去拿。”

  “最近不忙,過年了,酒店里沒多少客人。”那男人說,“您可以留個電話,改天我跟您約一下,給您送去。”

  蘇珊想拒絕,但是那人已經叫來侍者,要來了紙和筆。他先把自己的名字和電話寫下,遞給蘇珊。蘇珊看了一眼,是個手機號,名字是“Si摸n”。

  “西蒙?”蘇珊好奇地讀了一聲。本書請訪問。她看看對面的男人,猜到這根本不是他的真名。不過現在“上洋班”(外企)的人們,都有個英文名——他既然在西餐廳做事,叫這么個名字其實挺正常的。

  化名為“西蒙”的沅少東,把紙和筆推到了蘇珊的面前。蘇珊推辭不過,把“花美美”鮮花店的座機寫給了他。

  “名字可以留一下嗎?”沅少東又追問。

  蘇珊老老實實地在電話號碼后面又寫上了自己的名字“蘇珊”。

  “噢,原來是蘇女士。”沅少東笑著收起蘇珊的電話。隨后他又指著婷婷問蘇珊:“蘇女士,這位可愛小公主是您的小妹妹嗎?”

  “啊?”蘇珊楞了一下,她還沒意識到這個男人在轉著圈的恭維她。

  婷婷在旁邊,卻早就看這油頭粉面的男人不順眼了,她不高興地對沅少東說:“喂,你什么眼神啊,她是我媽,我是她閨女。”

  沅少東故作驚訝地說:“天啊,是真的嗎?蘇女士,您長得可年輕,我還以為您沒結婚呢,沒想到您已經有這么大的一個女兒了。”

  蘇珊只要被人夸年輕,就會很高興,她靦腆地笑著,臉都紅了。

  婷婷更不高興了,她撇著嘴說:“先生,她都三十二歲了,還年青嗎?”蘇珊忙拉了婷婷一把——女人的年齡應該是個人啊,怎么可以隨便告訴別人!

  沅少東卻笑著對婷婷說:“小公主,我相信我只要一轉身,立馬就會忘掉你剛剛告訴我的那個數字。”

  婷婷聽他這話頗有挑釁的味道,更加敵視地看著他。

  沅少東卻是點到為止,他已經弄到了蘇珊的名字和電話,就達到初步的目的了——只是他沒想到,這個女人年紀竟然那么大自己好幾歲!

  “看樣子根本不像嘛……”沅少東暗暗嘀咕。當他得知蘇珊大自己那么多歲,頓時少了幾分興趣,而且現在她旁邊還有個像小老虎一樣的小娃娃,于是他說:“我還有朋友在等我,先告辭了。”隨后他站起身來走了。

  回去的路上,婷婷對蘇珊說:“媽,我小的時候你有沒有教過我——不要隨便和陌生人說話?”

  蘇珊一楞,她哪知道自己當年有沒有教過?便隨口說:“應該教過。”

  “那你自己怎么忘了,剛才和那個什么西蒙聊那么高興!”

  蘇珊叫著反駁道:“哪有聊得很高興,不過是隨便說兩句——人家是想把禮服給我送回來嘛。”

  婷婷這才意識到一些問題,尖銳地問:“西餐廳是怎么回事,禮服為什么會留在酒店里?”

  蘇珊只得把在西餐廳吃飯時,被酒水灑到身上的事兒跟婷婷大概解釋了一下。

  婷婷扭過臉來,盯著蘇珊的眼睛,問:“你怎么會去西餐廳,你去相親了嗎?”

  “相親?!”蘇珊再次驚叫,說,“你的小腦袋怎么這么復雜啊!我只是去和朋友吃個飯。結一次婚就很麻煩了,還想再找麻煩?”

  婷婷這回滿意了——她記得大姑陳實英對她說,辛奇比爸爸年紀小太多,兩人將來肯定會鬧矛盾,不會在一起呆長了,媽媽早晚還會回到這個家里來……

  母女倆個剛回到花店,就聽到花店的座機電話響了。

  蘇珊忙去接電話,竟然是陳實美打來的。他說:“蘇珊,你怎么還沒去買手機嗎?婷婷拿著我的金卡呢,你需要什么就去買。沒手機多不方便,我都給店里打了好幾遍電話了,一直沒人接,再沒人接,我就要報警了。”

  蘇珊撇撇嘴,怎么個個都敢用報警來威脅她?她說:“我最近太忙了,還沒空去買手機。今天是因為我和婷婷上街了,所以才沒人接電話。”隨后她招呼婷婷,“婷婷,你爸打電話來了,快來接——”

  婷婷聽說是爸爸的電話,高高興興地來接,問:“爸爸,你到歐洲了嗎,現在在哪兒呢?”

  “到啦,我們在巴黎。”陳實美說,“對了婷婷,我們給你買了套衣服,為了讓你過年的時候能穿上,我給你打了快遞寄回國了。”

  “哦,好啊!”婷婷很高興,又說,“不過我和媽媽今天去街上買了很多衣服了,你就不要在巴黎亂花錢啦。那里很多東西其實都是madeinChina,不過是貼上個外國標簽而已。”

  “你跟媽媽上街啦?現在街上人很多,出去要牽好媽媽的手,千萬別走散了。”陳實美囑咐道。

  婷婷不屑地說:“這個你不用擔心了,我們也就是今天逛這一次街,我媽發誓要做‘宅女’的,不會再出去了。而且,‘桃花女’現在除了‘關中大俠’之外,又勾搭上了‘絕地修羅’,兩大高手總是為她PK,她得意得不知道怎么好了。她說‘關中大俠’不僅僅是游戲中的伴旅,更是她精神上的知己,她現在正努力做任務,要跟‘關中大俠’去尋找傳說中的‘蝴蝶谷’……”隨后她看著蘇珊上樓的背影,她又叫道,“你看,你看,剛到家她就跑去開電腦去了!”

  陳實美在電話里聽得稀里糊涂,“什么是‘桃花女’?”

  “爸,您不知道我媽的網名叫‘桃花女’嗎?”婷婷反問。

  “你的意思是,她在玩網游?”陳實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婷婷假裝憂郁地嘆口氣,說:“我媽有網癮,我是個可憐的小孩……”

  “你媽有網癮?”陳實美更驚詫了。

  婷婷解釋說:“她看電腦屏幕的時間比看我的時間長,跟‘關中大俠’說話的時間比跟我說話的時間多——這還不是有網癮嗎?”她再次嘆了口氣,說,“別人的家長有個網癮的小孩子,很可憐;我有個有網癮的媽媽,也很可憐。”

  陳實美被婷婷逗笑了,他覺得婷婷這“鬼精靈”的樣子很像自己。

  蘇珊下樓來拿東西,聽到了婷婷在亂講話,忙喝斥婷婷道:“喂,你不要胡說!”

  婷婷邊得意地笑看著蘇珊,邊聽著電話,忽然把聽筒沖蘇珊一遞,說:“我爸找你,快來接。”

  蘇珊接過電話,問:“有什么事嗎?”

  陳實美說:“蘇珊,婷婷就麻煩你了。你需要什么,我從巴黎給你帶回去啊?”

  蘇珊忙說:“不必了!長途話費挺貴的,快收線!”說著急忙掛斷電話。

  蘇珊和婷婷兩個人的生活,過得還是很充實的。請使用訪問本站。花店的生意不錯,婷婷幫著拿拿東西、收個錢什么的,也能頂上用。又加上婷婷打扮得漂亮,人長得甜美可愛,來花店買花的人,都喜歡順便逗逗她,讓她幫著算帳什么的,給花店招攬了不少生意。

  蘇珊對婷婷干脆就是“放羊式的管理”,也不督促婷婷的功課,也不限制她吃什么、玩什么。婷婷雖然過得自在快活,心里卻總覺得好像沒底兒的一樣,有些不安。她試探地問:“媽,你說離婚是好事,還是壞事?”

  蘇珊當然覺得是好事——非把她跟“金魚眼”綁在一起,她會嚇死的!

  但是,跟孩子不能那么說,于是她故做成熟地說:“任何事情都有兩面性嘛,有壞的一面,也會有好的一面……”

  婷婷聽得似懂非懂。隨后她像個小大人一樣,搖搖頭,嘆息說:“如果你和爸爸不離婚,還跟現在一樣可愛,就好了。”

  蘇珊瞪眼看著婷婷,真想問問她,從前自己是什么樣的人?

  還有兩三天就過年了。這一天,天上下起了大雪。婷婷覺得好玩兒,拉著蘇珊跟她去外面堆雪人。蘇珊也覺得應該掃掃店門前的積雪,她拿了笤帚簸箕,到門外掃雪,又陪著婷婷堆雪人。

  婷婷在外面玩兒了好久才回屋,可能凍到了,下午的時候就開始發蔫,晚飯也沒吃。蘇珊沒有經驗,根本不懂小孩子生病了應該怎么照顧,她找了點感冒藥,給婷婷吃了下去。

  婷婷吃了藥,倒是睡著了,但是到了七點多的時候,忽然發起高燒來。蘇珊一摸,婷婷身上跟火燒似的那么燙,她趕緊叫婷婷起來去醫院,可是婷婷只會“哼哼”地應兩聲,卻不睜眼,也起不來身。

  可把蘇珊嚇壞了,不管是不是自己親生的孩子,眼睜睜地看著一個小孩子在自己面前高燒昏迷,誰不害怕?

  可她干著急,卻不知道該怎么辦。她拿出自己的手機,首先看到的,當然是安立德的名字。她幾乎連想都沒想,就撥了安立德的電話。電話響了好久,安立德也沒來接……蘇珊幾乎崩潰了——安立德不接她的電話,她還能依靠誰?總不能讓小美冒著大雪,從郊區趕回來?

  后來蘇珊終于想到,不管怎么樣,要趕緊把婷婷送醫院!于是她跑到了花店外面去找出租車。只見外面黑乎乎的,天上還飄著雪花,路燈都顯得昏黃不明。路上幾乎沒有行人,偶爾駛過一輛出租車,里面都載著客人。

  蘇珊急紅了眼,她咬咬嘴唇,干脆沖到了路當中,勇猛地去攔車——

  “吱——”一輛高級轎車猛地來了個急剎車,停在了蘇珊面前,開車的人被蘇珊嚇了一跳。

  蘇珊跑到車邊,使勁拍打車窗。

  開車的是位三四十歲的男士,他旁邊還載著一位漂亮的女人,那女的被突然的急剎車嚇得花容失色——幸好她系著安全帶,否則很可能磕到前面的擋風玻璃上,把額頭磕破。

  開車的人搖下車窗,面色陰沉地對蘇珊說:“女士,你的行為很危險,明不明白?”

  蘇珊說:“我看到你開得很慢……”

  男人覺得這女人的腦袋一定有問題,冷笑一聲,說:“我開得很慢是因為天在下雪,而下雪的時候路很滑,我可能在安全距離內停不下來……”開車的人說到這兒,覺得自己真是可笑——竟然跟一個瘋子般的女人辯一些無用的道理!他想到自己還有一個很重要的酒會要參加,于是開始搖車窗,打算離開。

  蘇珊突然把手扶到車窗上,指著男人胸前的銘牌,說:“你是星煌酒店的人……你們酒店欠我一個人情——你要是幫了我,我就不投訴你們!”

  男人一楞,旁邊座位上的女人更是不可思議地看著蘇珊——竟然還有人敢威脅他?他是誰,他是大名鼎鼎的沅冰河,綽號“冰河世紀”,只有別人怕他,沒有他怕別人的!

  沅冰河打量了一眼蘇珊,冷冷地問:“星煌酒店欠你什么了?”

  “我去你們那里吃飯,服務生在我衣服上灑了酒,說好洗后還我,至今都沒有還!”

  沅冰河覺得好笑,這叫什么投訴的理由?不過他忽然想到沅少東的惡作劇,難道眼前這人,就是沅少東捉弄的那個女人?她怎么會在這里出現呢?于是他問:“你需要什么幫助?”

  “我孩子生病了,需要趕緊送醫院。”

  沅冰河冷“哼”了一聲,說:“女士,你只要說出這一個理由,我就會幫你,用不著拿投訴來要挾我!”

  蘇珊訕訕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我以為這世界上肯幫助別人的已經沒有了……”又說,“拜托你們等一下,我把孩子背下來。”

  沅冰河把車停在了路邊等著蘇珊。過了會兒,只見那蘇珊搖搖晃晃地背著一個半大孩子從店里走出來——沅冰河以為是個小小孩,沒想到是個半大孩子!蘇珊很吃力地背著婷婷在雪地上走著,一不小心滑了一下,整個人趴在了雪窩里……

  沅冰河實在看不下去了,他從車上下來,把蘇珊背上的孩子接了過來,抱到了車上。

  蘇珊坐在車的后座上,緊緊摟著婷婷,不知道是凍得還是因為緊張,她身上在微微發抖。沅冰河看她這個六神無主的樣子,也不問去哪兒,直接就開向了省醫院的急診中心。

  到急診中心樓外,立馬有護士迎了出來,幫蘇珊把婷婷送入急救室。蘇珊沒來及對沅冰河說謝謝,只在關上車門后沖著沅冰河深深鞠了一躬,隨后就跟著護士跑進了急診室。

  蘇珊剛跑進樓廳,手機忽然響了,是安立德的電話,蘇珊趕緊按了接通鍵,問:“彼得,你在哪兒,在S市里嗎?”蘇珊知道,安立德最近工作很忙,常坐著飛機穿梭于幾個一線城市之間,這會兒還不定在不在S市呢。

  安立德說:“我在,是不是有什么事?”

  電話里可以聽到蘇珊緊張得牙齒直打架的聲音,她說:“婷婷發高燒,好像昏迷了,我攔了輛車,送她到了醫院……”

  安立德趕到的時候,看到蘇珊正徘徊在病房外,她的頭發蓬亂,拼命咬著自己的手指,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安立德頓時心疼不已,他懊惱剛才正在酒會上,沒有及時接到蘇珊的求助電話……他快步走到蘇珊面前,問:“蘇珊,婷婷現在怎么樣了?”

  蘇珊抬頭看到安立德,哭著撲倒在安立德的懷里,她懺悔道:“彼得,我不是個合格的母親,我沒有照顧好婷婷……”

  安立德抱著她,可以感覺到她的身體一直在發抖。他忙揉搓著她的后背,說:“別怕,別怕,先聽聽醫生怎么說。”隨后他把自己的大衣脫了下來,給蘇珊裹上,并緊緊地擁著她,給她溫暖和力量。

  過了會兒,醫生從病房里出來,安立德忙上前問:“醫生,孩子怎么樣了?”

  醫生看到安立德,不由有幾分詫異——眼前竟然是個外國人!他不禁問:“你是病人陳婷的家屬?”

  安立德肯定地點點頭,說:“是。”

  醫生便很客氣地告訴安立德:“孩子各項指標均正常,應該只是感冒引發的高燒,現在體溫有下降的趨勢,再觀察一會兒,就可以轉入普通病房接受治療。”

  “醫生,她沒事了,是嗎?”蘇珊忙在旁邊再次確認。

  醫生回答說:“目前來看,應該沒有什么問題。”

  蘇珊覺得醫生的回答好含糊,她帶著幾分求助的目光看向安立德。安立德拍拍她的肩膀,說:“婷婷沒事,你不用擔心,最多會在醫院里扎兩天點滴……”

  醫生走后,安立德擁著蘇珊來到樓廳,在休息椅上坐下。蘇珊仍舊惴惴不安地看著監護病房的方向。

  安立德拿起手機,按下一個號碼,撥通后吩咐道:“我要用一下VIP病房……”打完電話后,他開始跟蘇珊說話,想轉移她的注意力。他問:“蘇珊,你是不是還沒吃晚飯?”

  “嗯。”

  “我去給你買點吃的……”

  蘇珊拉住他,說:“別去,我什么都不想吃。”其實,這會兒她更想讓安立德陪在她身旁。

  安立德招手攔到一名護士,請她替他們買了杯熱咖啡。他把吸管插好遞給蘇珊,讓她兩手捧著,看著她慢慢喝下去……他又說:“你不要緊張,婷婷不會有事的,她只是普通感冒,發燒的溫度有些高罷了。”

  “嗯。”蘇珊楞楞地答應著。

  安立德看蘇珊這樣惦記婷婷,不由開口問道:“蘇珊,你現在是不是想把孩子的撫養權要回來?”

  蘇珊一楞,她還真沒有想過這些。雖然現在她已經基本能接受婷婷做她的女兒了——可以被這個小人兒全身心地依賴著,讓她覺得自己的世界很充實、很有意義……可是她又覺得,自己不能給婷婷最好的生活,不應該自私地把婷婷留在身邊當洋娃娃玩兒。

  于是她搖了搖頭,說:“不,婷婷只穿巴黎買來的、或者是用金卡買來的衣服——我供不起她……”

  安立德卻不贊同,他說:“你有沒有想過,一個只穿能‘金卡衣服’孩子,長大會變成什么樣?”

  蘇珊不解,問:“難道不應該給她最好的嗎?”

  安立德想了想,他自己沒有孩子,認為自己也許無法理解一個母親的心,于是他不再跟蘇珊討論婷婷撫養權的事情,轉而對蘇珊說:“你這脾氣太急躁了,我只是晚接了一會兒電話,你就跑到路上去攔車……這是多危險的舉動啊!”想到這女人剛才經歷的危險,安立德有些后怕,他忍不住在蘇珊的頭上親了親,心想以后要叮囑秘書,看到來電的名字是蘇珊,一定要在第一時間通知他去接電話……

  婷婷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上午。她昨晚后半夜退了燒,轉入了VIP病房,后來便是一覺好睡。

  婷婷眨著眼,有些吃驚地打量著屋里的環境,這里好像是酒店的豪華套房。最讓她吃驚地是,坐在她床邊的這個人,明明是個外國人嘛!

  “公主,你醒過來了?”安立德看著眼前這小人兒,瞪著圓圓的眼睛,臉上那有趣的吃驚表情,跟蘇珊一模一樣,她就像是微縮版的蘇珊——于是他忍不住跟這小人兒開了句玩笑。

  婷婷瞪著安立德,喃喃自語:“老天,我也穿越了嗎?難道穿到了歐洲?”

  “為什么不是呢?”安立德笑了,說,“我是人。”

  “媽——”婷婷忍不住了,她趕緊大聲呼喚蘇珊。

  蘇珊昨夜累到了極致,她是在婷婷的床邊坐著睡著的,后來才被安立德抱到了外間客廳的長沙發上。

  后來,安立德也在另一張沙發上睡了一覺,他只是比蘇珊醒得早一些罷了。

  其實這里根本不用家屬陪護,但是蘇珊就是不肯走,安立德也不能放心地離開。

  婷婷叫媽的聲音,喊醒了蘇珊。經過這幾天的相處,蘇珊終于有了點兒當媽的自覺,聽到婷婷喊媽時,她可以立刻反應過來,婷婷是在叫她。

  蘇珊急忙從沙發上跳下來,跑進里面的病房。她看到婷婷瞪著圓圓的眼睛,一副很有精神的樣子,她終于放下心來。

  婷婷沖著蘇珊伸出手臂,喊道:“媽,媽,這是什么人哪,你有沒有看到,他的眼睛竟然是綠的,像狼一樣!”

  這句話說得安立德哭笑不得。蘇珊更是大窘,她來到病床上抱住婷婷,歉意地沖著安立德笑笑,同時安慰婷婷說:“不怕,不怕,昨天晚上多虧這位安叔叔來救你……”又說,“他的眼睛不是綠的,是灰綠色,現在只是光線的問題。”

  安立德聽了蘇珊的話,不由深看了蘇珊一眼,故做深沉地問:“你研究過我眼睛的顏色?”

  蘇珊更窘了,她臉上紅紅的。她貼貼婷婷的小臉兒,她的溫度恐怕比婷婷的還高。

  安立德卻抿著嘴笑了起來——蘇珊發窘的表情真是可愛極了。

  “嗨,彼得。”婷婷稱呼他,又說,“彼得,如果你覺得婷婷這個音很饒舌,你可以叫我‘Tina’——這是我在學校的英文名。”

  安立德也知道,自己說中文有大舌頭的口音,想不到這個小人兒這么有趣,還知道體諒他。他笑著說:“我更樂意叫你公主。”

  安立德的笑容很有感染力,婷婷不再怕他了,反而很好奇地打量起他來。安立德看著眼前這一大一小兩個版本的“蘇珊”,真是有意思極了。他伸手捏捏婷婷的小臉兒,隨后對蘇珊說:“剛才醫生來查過房了,他說婷婷沒事,不過還是要再輸幾天液,鞏固一下。蘇珊,你一個人帶著婷婷住在花店里也不方便,不如就在這里住幾天,這里環境還不錯。”

  蘇珊點點頭,她知道自己確實不會照顧小孩子,還是陪著婷婷住在醫院里比較穩妥。

  安立德看看腕上的手表,又說:“一會兒護士會送早飯過來,我就不多陪了——我去開個會,大概要等晚上才能再過來。”又對婷婷說,“好好休息啊,公主。”

  蘇珊送安立德出了病房的門,對他說:“婷婷既然沒事了,你就不必惦記了,晚上不用過來了。”

  安立德說:“好,有事再給我打電話。還有,本來我想在這里跟你一起過春節的,可是臨時有些變化——明天一早我要飛紐約,去陪家父去過春節……”

  蘇珊表示理解,她說:“應該的,過年了嘛,回家陪老人過年。”

  安立德卻有幾分不舍,他下意識地伸手幫蘇珊理了一下頭發,說:“不全是為了過年,還有工作上的一些事情……真抱歉,我不應該在這個時候、這種情況下,把你們母女丟在這里。對了,有什么事情你也可以先找威廉。另外,我在紐約會給你打電話來。”

  本來蘇珊根本沒想過要留安立德陪著她和婷婷,但是安立德不舍的情緒深深感染了蘇珊,她忽然也覺得有些舍不得……兩人就這樣自然而然的擁抱在了一起,安立德俯身貼貼蘇珊的面頰,并認真地親了親。

  蘇珊送走安立德,回病房來陪婷婷吃早飯。吃完后她開始盤算:“要不要回去收拾幾件衣服過來呢?”忽然,她記到一個很重要的事情——昨晚送婷婷來醫院的時候,走得太匆忙,根本沒鎖上店門!

  蘇珊跑去護士站,喚了個護士來陪婷婷,隨后她匆忙出了醫院,打了輛出租,回到了“花美美”花店。

  店門果然是大開著的!蘇珊暗暗緊張——本來就是小本經營,千萬不要丟什么東西啊……

  她慢慢走進店里,只見店里的陳設一切如舊,不由先松了一口氣。忽然,電話響了,蘇珊趕緊去接。

  是陳實美打來的,只聽他很焦急地說:“蘇珊,怎么回事,我昨天晚上打電話就沒人接,害得我半夜不睡覺,又給你們撥了好幾遍電話,你知道巴黎現在是幾點嗎?”

  蘇珊聽他責怪,有一萬分的不高興——昨天婷婷高燒昏迷的時候,做為親生父親,他又在做什么?蘇珊忍了忍,說:“婷婷昨晚不舒服,我送她去醫院了。”

  “什么,婷婷不舒服?!哪里不舒服,現在好了嗎?”陳實美確實很著急。

  蘇珊聽他還知道惦記婷婷,也就不那么氣了,她說:“沒什么,普通的感冒發燒,現在沒事了,正在醫院里輸液,我回來拿東西的。”

  “天哪,大過年的,怎么會這樣!”陳實美無限懊惱地說,又說,“蘇珊,就算我求你了,拿上我的金卡去買個手機好嗎?”

  蘇珊這次瞞不下去了,她說:“不用了,我辦好手機卡了,你記一下號碼。”蘇珊現在想明白了——她再不高興,也不能徹底無視陳實美這個“分枝”。

  蘇珊說完自己的手機號,放下電話。忽然一抬頭,她看到自家的樓梯上,赫然站著一個戴墨鏡的男人!蘇珊嚇死了,她大叫一聲,本能地向店門外跑去。

  那個男人緊跟著追了出來,沖著蘇珊說:“喂,你跑什么啊,為什么每回看到我都跟見了鬼一樣!”

  蘇珊跑到街上,看到街上有不少行人,不再那么害怕。她停住腳步,打量著眼前的人,只見他戴著個墨鏡,看不清面龐,不過給她一種很熟悉的感覺,只是一時想不起是誰。

  男人半摘下墨鏡,讓她看了一眼自己的真容。

  “余……”蘇珊差點喊出來,那人竟然是余尊熙!

  余尊熙生怕她引來眾多行人圍觀自己,忙上前捂住她的嘴。蘇珊卻忽然暴怒起來,拎起手提袋來,痛打在余尊熙身上——這一來,可就真引起了部分行人的注意,他們紛紛停下腳步,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余尊熙怕了,被女人痛毆的事情要是宣揚出去,自己的“陽光形象”可就全泡湯了。他一把摟住蘇珊,大聲說:“親愛的,我昨晚真是跟朋友去喝酒了,沒跟別的女人在一起……”

  蘇珊住了手,抬眼吃驚地看著他——他半摘眼鏡,沖她擠擠眼睛,又大聲說:“別在大街上讓我丟人,咱回家去,我給你跪搓板都行!”說著,他半摟半抱,把蘇珊弄回花店里來。

  進到花店里面之后,蘇珊想推開他,他也想推開蘇珊,于是兩個人同時使用反方向作用力,各自向后倒了下去——蘇珊還好,向后倒的時候,倒在了柜臺上,正好扶著柜臺穩住身形;余尊熙就狼狽了些,他碰倒一個花架,摔碎了兩只花瓶,還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啊——”蘇珊驚叫起來。

  “閉嘴!”余尊熙沖她喝道,又說,“你喊什么,想把警察招來啊?”

  “我的花瓶,好值錢的花瓶……”蘇珊跳著腳說,聲里都帶上了哭音。

  余尊熙坐在地上對蘇珊說:“花瓶能值多少錢,你知不知道我全身上下都保了險,保險金是又多少!”又說,“對了,每回遇到你就會有晦氣的事情發生……經過上次的事情后,我才想到,應該給自己投個全面的保險。本書請訪問。”

  “我不管,不是我的錯,你要賠我花瓶!”蘇珊固執地說。

  余尊熙經過小鎮上的兩天兩夜,知道眼前這個女人有多難纏,于是他不理她,先把手伸給她,讓她拉自己起來。

  蘇珊走過來,伸手拉起了他。可他剛一站起來,她就開始搜他的身,直接摸向他風衣的內兜。

  余尊熙拉住她鉆進他胸口的“爪子”,說:“你想干什么,非禮啊?”

  蘇珊笑了,她已經找到了目標——他的皮夾子。她拿著皮夾子的“爪子”縮回來的時候,順便在他胸前摸了一把,說:“非禮你?你這里有什么?”

  余尊熙就覺得胸前麻麻的,好像被電了一下,他捂著胸口向后一跳,小聲嘀咕著:“男人這里雖然不大,可也會有感覺的!”

  蘇珊臉一下紅了,她的心理只有十八歲,還從沒有人敢跟她說這種下流話!她惱羞成怒,揮拳沖著余尊熙的胸膛上打了一拳,說:“讓你有感覺!”

  余尊熙冷不防地挨了一拳,痛得叫起來,邊揉著胸膛,邊罵道:“你這個笨蛋白癡女人……”

  蘇珊得意地笑了笑,看都不看他一眼,只顧從他的皮夾子翻錢。可是翻了半天,只看到二百塊錢!她不敢相信地舉著皮夾子瞪著眼問他:“你不是大明星嗎,怎么比我還窮?難道你過氣了?也是,這會兒真正的‘紅星’都去臺上春晚了,哪會像你這么有空閑逛?”

  余尊熙生氣了,他沖她叫道:“胡說,不上春晚的‘紅星’多著呢!我是在歇年假,你懂不懂?我在春節期間的節目已經錄完了,不信你打開電視看看,說不定這會兒就有我上的節目呢。”

  蘇珊哂笑道:“對不起,我不看電視,只上網!”

  余尊熙知道自己沒辦法跟這不可理喻的女人講理,他過來直接搶自己的皮夾子。蘇珊早有防備,她一轉身,背對著他,把皮夾子捂在自己胸口。

  余尊熙沒辦法,只好從她背后抱住她,倚仗自己的手長、胳膊長的優勢去搶。就在軟玉溫香抱滿懷的一剎那,余尊熙再一次聞到她那特有的體香,就像在小鎮時聞到的一樣——他忽然有種沖動,好想一親芳澤……

  就在余尊熙的“狼吻”即將落上蘇珊的香頸時,蘇珊的手肘向后一頂,又抬起腳,把長筒靴上高高的后跟向后一跺——余尊熙再次被打了措手不及,兩個地方竟然先后中招,最疼的地方當然是腳,他貓著腰,抱著一只腳,單腿跳了起來。

  蘇珊根本不知道余尊熙剛才動過一絲絲的“邪念”,她只覺得余尊熙跟自己弟弟蘇洋差不多——對他太好了,他就會蹬著鼻子上臉,非要這么不停地“敲打”他才行。

  余尊熙邊罵邊跳腳,等他疼得輕些了,抬頭來想對蘇珊發火,這時蘇珊卻已經“咯咯”地笑著,躥到了柜臺上面——她高高地舉著皮夾子,向余尊熙示威。

  余尊熙看她踩著細細的高跟,搖搖晃晃地立在狹窄的柜臺上,嚇得臉都白了,他沖她揮著手說:“笨蛋快些下來——你不要為了跟別人鬧著玩兒,卻把自己摔到了!”

  “那你立個字據給我,說你欠我錢!”蘇珊說。

  “你在開玩笑,我能立個字據嗎,我的簽名都是能賣錢的。”

  蘇珊不屑地沖他說:“看你拽得跟二五八萬似的,皮夾子里卻只有二百塊錢。那我就要把皮夾子沒收了——如果能證明這是大明星余尊熙用過的,說不定還能值三五百塊錢。”

  “三五百?”余尊熙驚叫道,“你識不識貨啊,這是名牌,值一萬多塊呢!”

  “什么都值一萬,皮夾子也是,皮帶也是——其實你本人就是二五八萬!”蘇珊跳著腳笑道。

  余尊熙顧不上跟她理論,他看她立在柜臺上,還不停地跳腳,只覺得心驚肉跳,生怕她那細細的高跟,稍微傾斜那么一小下,她就會倒下來……他現在覺得,女人穿著高跟鞋還能滿處亂跑,真是世界最大的奇跡!他說:“你先下來好不好?皮夾子里有銀行卡,你要多少錢我去給你提。”

  蘇珊看他說了好話,也覺得戲弄夠了他,便把皮夾子直接扔給他,隨后從柜臺上“刷”地一下,跳了下來。她說:“我不跟你玩了,你記得過幾天取錢來賠我啊……我去收拾衣服了,還要回醫院看孩子呢!”說完她徑自跑上樓去。

  “喂——把我的P3還我!”余尊熙想起自己此行的真正目的,連忙追了上去。他可是費了很大的勁才打聽明白——看到蘇珊的那天,有家花店去了星煌酒店送花……后來又搞清楚那家花店在什么地方。

  “誰讓你偷走我的P3的?”余尊熙抱怨道。

  “誰偷了,是你送我的!”蘇珊回頭,瞪著圓圓的眼睛對他說。

  “誰要送你了,我只是用它來,像哄孩子一樣哄你——誰讓你老是嘟囔著要打電話……”其實余尊熙自己明白,當時真是煩透了她,一進市區就把她趕下了車,就因為趕她下車趕得太倉促了,才會一時忘了把P3要回來。

  “我以為你給我了呢……”蘇珊不滿地嘀咕著,說著從屋里找出P3來,一把扔給了他。隨后不再理他,回屋去收拾衣服。

  余尊熙看看物歸原主的P3,掂了掂,又不放心地問:“你有沒有讓別人聽過,或是把里面的歌曲拷到別處?”

  蘇珊在屋里回答:“沒有——”忽然她從房里探出頭來嬉笑道:“我知道你為什么這么緊張這個P3,因為里面有你清唱的一首歌,如果我把它傳到網上,你的‘魚粉’們就會知道你的唱功有多差!啊,現在的錄音技術真是沒得說,你這樣的聲音竟然也能包裝成歌星……”

  “你閉嘴!”余尊熙被蘇珊譏笑,真是忍無可忍,他對蘇珊嚷道,“我是在歌劇院里唱出來的,唱功哪里差了?我不是偶像明星,我是實力派明星!”

  蘇珊看他急了,不再激他,只不屑地撇撇嘴……忽然她又問:“你是開車來的?”

  “是啊,怎么了?”余尊熙奇怪地問。本書請訪問。

  “你等等我,一會兒送我一程——過年了,又趕上下雪,出租車不好找,就算找到了,價格也太高。”

  余尊熙驚叫道:“又要搭我的車,又是趕上下雪!這回不知又會遇到什么事情,別再開到溝里去?”

  蘇珊不理他在客廳里抓狂,她收拾好東西,從臥室出來拉著他就走。余尊熙小聲嘀咕著:“憑什么啊,你使喚我比使喚自己家的老公還順手呢!”

  蘇珊笑著在他的后背上輕輕了一下,說:“去你的!我這是給你行善積德的機會。”

  上了車后,蘇珊坐在副駕上,把衣袋向后座上一扔,又探著身子在他后座上亂翻。她說:“你這么喜歡吃啊,后座上總是放零食!咦,這個巧克力禮盒不錯,歸我了啊,我拿去哄孩子。”

  “喂,喂,憑什么啊!那是歌迷送我的禮物,我剛從演藝公司拿回來的……”余尊熙伸出一只手,想把巧克力禮盒搶回來。

  蘇珊一只手抓緊禮盒,用另一只手推擋著他,笑著說:“你敢?!你還欠我錢呢——那兩只花瓶都是古董,值好幾百萬呢!”

  “你干脆綁了我多好!”余尊熙叫道。

  “我不,我怕犯法。”蘇珊故意氣他。

  “訛詐也是犯法!”余尊熙開始跟她斗嘴。

  忽然,蘇珊驚叫道:“你慢點兒開,路好滑!”

  余尊熙沖著蘇珊嚷:“你閉嘴!你不叫,我不緊張;你一叫,我特別的緊張……”

  回到病房,蘇珊把余尊熙的巧克力禮盒拿出來給婷婷顯擺,婷婷果然喜歡,她興奮地叫道:“這里面有我喜歡的松露巧克力!”

  蘇珊自己從禮盒里拿起另一種巧克力,她仔細端詳著上面的白色顆粒,心存疑問:“這上面是什么東西?”隨后她用舌頭舔了一下,驚詫地說,“好像是鹽粒啊!”

  婷婷笑道:“當然啦,你沒聽說過那句話嗎——要想甜,加點鹽。”

  蘇珊嘗了一下,贊賞地點頭:“真好吃,如果我會做這個就好了……”

  蘇珊和婷婷的這個春節過得比較特別,她們是在VIP病房中渡過的。雖然收到了很多問候的電話,但外面的世界仿佛隔她們很遠——不管是近在城郊的小美,還是A鎮的家人,以及遠在歐洲的陳實美,他們都像是另一個時空中的人,有一種不真實的感覺。

  只有安立德有些例外。

  安立德都會給蘇珊發幾條短信,問問她和婷婷的情況。蘇珊收到他的短信后,整天都會很快樂,好像覺得自己和婷婷沒有被世界拋棄。

  蘇珊自己也覺得有些奇怪,其實她知道,安立德和她,才真正是兩個世界的人!他是一個只有一半血統的外國人,還是某外國大公司的大老板,上流社會中的精英,他就像童話中的王子,不應該在她的現實世界中出現……可他偏偏還是出現了,而且不是一兩次,而是有了某種說不清、辨不明的關連……

  當她的精神苦悶時、當她困難無助時,他總是及時出現在她的身邊,過來扶她一把——這讓她產生了一種錯覺,以為得這世上還有童話。

  蘇珊覺得有些矛盾,連上幼兒園的侄子小光,都不相信有圣誕老人了,她為什么卻幻想,這世上會有童話中的王子出現呢?

  就算真地有王子,可她連“灰姑娘”都不是,應該算是“灰姑娘”她媽……“灰姑娘”的娘,跟王子不可能有交集的?

  但是理智敵不過情感,蘇珊還是為自己偷偷地保留下了這樣一個小小的白日夢……她都會傻笑著給安立德回著短信,講述她和婷婷在醫院里的簡單生活。

  蘇珊和婷婷住到了大年初二,才離開醫院,返回“花美美”花店的家。

  湊巧的是,就在同一天,小美、小玲和馬帥都回來了。頓時花店里熱鬧了起來。各人從家里帶來的特產、美食擺滿一桌,婷婷像個公主一樣,坐在沙發上接受大家的問候。

  小美說:“婷婷,是不是你媽媽只顧自己玩游戲,沒照顧好你啊,好好地,怎么會住院呢?”

  婷婷笑著說:“是啊,你看她剛到家,就趕緊去開電腦了。”

  蘇珊在屋里沖外面喊道:“小孩子,你公平些——你感冒分明是你玩雪玩的!我陪你住院這幾天,都沒有上過網,我的朋友幾天沒在網上看到我,說不定會擔心的。”

  婷婷不理蘇珊,她故做深沉地著跟小美他們介紹:“對我媽來說,這世上只有兩個最重要的男人,一個是‘關中大俠’,另一個是余尊熙。”

  小美他們聽了都哈哈大笑。

  “胡說,喜歡余尊熙的是小玲——屋里的海報也是她貼上去的。”蘇珊辯解道,她才不會喜歡余尊熙,那人還欠她花瓶錢呢。

  “那么,最重要的男人就只剩下‘關中大俠’了?”小美接言道。大家又笑做一團。

  蘇珊拿他們沒辦法,只得自動閉嘴。忽然她問馬帥:“馬帥,我記得你說過,你也玩這款游戲的,有沒有遇到過‘關中大俠’這個人,他也好幾天沒上線了……”

  馬帥說:“哇,開玩笑,這款游戲有不知有多少人在玩兒,哪就正巧遇到啊。再說我已經把號賣掉了,不玩它了。”

  “可這個人好厲害的,誰都打不過他。”蘇珊說,又郁悶地說,“他還說帶我去‘蝴蝶谷’,那是個隱藏的地圖,別人都去不了的。”

  小美插言:“網上的人都是在胡說八道,你就信了?那么厲害說不定就是個黑客,仔細黑了你!”

  馬帥笑了,在旁邊問:“小美,你真的沒有玩兒過游戲嗎,多少也該了解些啊,哪天我帶你玩兒個新的?”

  小美說:“沒空,我要抓緊賺錢……”

  正說著話,座機電話忽然響了。小美接的電話。竟然是房東太太打來的,她提出來,要漲房租。

  小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不可置信地問:“文阿姨,我在這里已經租了你兩年的房,也是老關系了,大過年的,您怎么就跟我說要漲房租呢?”

  文阿姨說:“正因為是老關系了,所以才提前告訴你啊,好讓你提前有個準備嘛——年后,整個市區的房租都要漲了。本書請訪問。尤其是咱們附近,旁邊不是剛蓋成的一大片樓房嗎,那里是高檔寫字樓和高檔公寓,咱們這片地區馬上就要成為新興的商業中心了,和咱們相對的那條街上的店面,已經是你這房租的兩倍了!我想告訴你,下個月合同到期,如果續簽的話,我也要漲……”

  “漲成兩倍?!”小美驚叫道,她近乎絕望地說道,“我辛辛苦苦掙一年的錢,還不夠交房租的?”

  小美的話吸引了大家的注意力,大家都沒有心思說笑了,全部憂心忡忡地看著小美。

  “好,我考慮一下。”小美無力地放下電話。

  小美想了會兒,站起身,她挪著沉重的步伐,回自己房里去算帳。

  其實她不用算,以她這幾年的經營經驗就知道,房租這么高,是賺不到什么錢的,如果再遇上個欠帳拖帳的、花源漲價之類的小波折,恐怕還要賠錢!她是小本經營,哪里經得起這些?看來,這個花店是經營不下去了。

  小美想到這幾年在這里苦心經營,不知遇到過多少困難,好不容易一步步挨到了今天,生意剛剛有了轉機,卻再次被一個風浪拍趴下了……她猛地關上房門,躲在屋里悄悄垂下淚來。

  小玲和馬帥明白,房租漲價是個嚴重的問題,但具體嚴重到什么地步,他們還不清楚。他倆知道自己也幫不上什么忙,于是馬帥領著婷婷回房做功課,小玲去廚房做飯。

  蘇珊也徹底沒了玩游戲的興致,無限氣悶之下,她拿了件外罩,想出去走走。

  蘇珊邊走邊想,現在好不容易在省城站住腳,花店的生意又好,漸漸收回了本錢,還以為自己很快就能發財,哪知道,卻突然遇到了漲房租的事兒!她不知道以后的生意會怎么樣,不要把剛回來的本錢又賠進去才好!

  如果自己一無所有了,將來是不是只能灰溜溜地回A鎮,隨便找個人嫁了,稀里糊涂地過一生?

  蘇珊抬頭看了看夜空中的星星——城市里的燈光太亮,星星太遠了……

  唉,本以為,雖然不能跟“王子”有交集,可至少能夠住在“王子”宮殿旁邊,跟“王子”多少拉近些距離……哪知道,現實很快就把“灰姑娘”的“娘”打回了原形!

  “Do誘think,becauseIampoor,obscure,plain,andlittle,Iamsoullessandheartless……”(你以為,我因為貧窮,低微,矮小,不美,我就沒有靈魂沒有心嗎?你想錯了,我的靈魂跟你一樣充實,我的內心跟你一樣地豐富。我們站在上帝的腳跟前,我們是平等的!)

  蘇珊默念著這段英文,不知不覺中,她走到了旁邊剛建成的“星河高級公寓”。

  這片公寓群,也屬于星煌集團。

  星煌集團的總經理沅冰河,正在保安室里看著兩個保安調試剛安好的監控系統。

  忽然,他從其中一個屏幕上,看到了一個女人的影子,可是一晃就不見了!沅冰河嚇了一跳,只覺得頭皮一陣發麻……現在正是春節的假期,工人們都放假回家了,這會兒外面的天也黑了,這棟空蕩蕩的大樓里應該只有兩個保安和他,不可能有別人,更不可能有個女人!難道無意中看到了靈異事件?!

  沅冰河晃晃頭,他晚飯沒喝酒,不能是看花了?很快,他又從另一屏幕上看到了那個一閃而過的女人……

  “這是怎么回事?我好像看到C座樓里有個女人!”沅冰河問保安。

  保安忙把剛才的記錄倒了出來,確實有個女人在鏡頭中一閃而過!保安解釋說:“她應該是沿著安全通道的樓梯在上樓——因為我們的監控還沒有完全安好,有的攝像頭不能正常工作,所以才出現這種一閃而過的情景。”

  “可她是怎么進來的?”沅冰河奇怪地問道——雖然公寓的工程還沒有完全結束,但也不是什么的人都可以隨便進來啊。

  保安想了想,忽然想起什么,說:“對不起沅總,剛才因為您打電話說要來樓里轉轉,我們就把大門打開了;后來您進來后,我們就沒有關。”

  保安雖然自承其責,沅冰河卻明白這不能全怪人家,因為人家不知道自己想轉到什么時候,自然是要把門留著,等他走后再鎖……可就這么一會兒,就有人乘虛而入了!

  沅冰河盯著屏幕上的女人,怎么看,怎么有些眼熟,卻又想不起在哪里見過。

  兩個保安陪沅冰河一起盯著屏幕上的女人。其中一個在一旁說:“看樣子,這女人要上樓頂啊!這大冷天的,天也都黑了,她上樓頂做什么?”

  另一個保安突然說:“她別是想不開,跑咱們這兒跳樓來了?”

  這話說得大家都倒吸了一口冷氣!如果公寓剛蓋成,就有人在這里跳樓自殺,那影響可太壞了,說不定會有些挑剔的住戶要求退房!

  沅冰河今天是順便來這里看看,也沒帶別的工作人員,眼前只有這兩名保安,他吩咐道:“你們留一個人在這里看著,來一個跟我上樓去看看。”說完他就跑了出去,順著那女人走過的樓梯向上追——目前電梯還在調試中,他們也沒有電梯可乘,只有順著樓梯爬了。

  追到七、八層的高度,沅冰河累得都快喘不過氣來了。他把脖子中的領帶一把拽了下來,纏在手上,暗自提了提氣,繼續追。跟他的那名保安體力還真不錯,雖然也跑得臉紅脖子粗的,可顯然比他們的沅總身體素質好。保安體貼地說:“沅總,您歇一歇,我追上去……”

  這時,忽然聽到樓頂上,“咣當”響了一聲,把兩個大男人又嚇了一哆嗦!

  沅冰河搖搖手,什么話都沒說——他不是不想說,是累到已經說不出來了——他在想,這都是教訓啊,以后可不能再有這樣的疏忽!

  沅冰河揮手示意,叫保安繼續向上爬樓。他們終于來到通向頂樓的門口。保安立馬就想沖出去,把那個女人抓住……

  沅冰河攔住他說:“別急,不能驚到她……我們偷偷過去,一舉把她拿下。”

  隨后,他們穿過木板門,悄悄來到樓頂。樓頂上面空蕩蕩的,只有幾只散放的大木箱子。樓頂上沒有燈,能借助的是周圍樓群投射過來的燈光,所以環境顯得有些昏暗。

  “咦,她怎么不見了?”保安小聲地說。

  兩人心里都有一個可怕的念頭,她別是已經跳下去了?!

  沅江河帶著幾分瘋狂的念頭在想:“如果她真是跳了下去,趁著這會天黑沒有人看到,干脆把她的尸體弄出工地,找個地方埋起來……絕對不能讓她影響到公寓的正常銷售!”

  沅冰河正想悄聲叫著保安往樓下走,同時盤算著怎么收買保安,叫他們把嘴巴閉嚴……忽然,他看到某只大木箱上面,有好像什么東西!他再仔細辨認,正是剛才那個女人,她正靜靜地躺在大木箱上。

  “嗨,你——”沅冰河忍不住沖著她大聲吼道,“來這里做什么?!”

  蘇珊被他的吼聲嚇了一跳——那個如魅影般偷偷進到“星河公寓”,悄悄爬上樓頂,又悄悄爬到木箱上的女人,正是蘇珊……

  蘇珊一下子坐了起來,有些無辜地看著沅冰河,說:“我,我在看星星……”

  沅冰河從頭上抹了把汗,他這會兒反而很想把這女人從樓上扔下去!

  “大過年的,大晚上的,看什么星星!”保安說出了沅冰河的心聲,“不知道這里是工地,閑人免進嗎?”

  “我不知道這里不讓進啊,又沒有牌子警告,門又沒上鎖……”蘇珊辯解道。

  “白癡女人!”沅冰河暗暗罵道。忽然,他想到了前幾天遇到了另一個瘋子加白癡的女人……眼前這人,不正是那天那個人嗎?

  “我認識你——前幾天你攔我的車來著。”沅冰河走到蘇珊近前,對她說。

  蘇珊從箱子上跳下來,仔細辨認了一下沅冰河,隨后叫道:“是你啊,好心的大叔!”

  “大叔?”沅冰河的汗又冒了出來——這女人果然神經有些不正常!保安則有些奇怪地看著這兩個人互動——理智警告他,別亂插言。

  “哦,我是說‘她大叔’……”蘇珊意識到自己“老毛病”又犯了——她必須特意提醒自己,才能讓自己記住——自己現在是三十二歲的人,不是十八歲的人!她沖著沅冰河鞠了個躬說,“多謝你‘她大叔’,你和‘她大嬸’真是好人,那天幸虧你們幫我把孩子及時送到醫院……”

  沅冰河聽她滿口“她大叔”“她大嬸”的,皺著眉直往后躲。隨后他說:“這里不準外人進,你還是快走。”

  “哦,我知道了。”蘇珊老老實實地答應著,轉身向樓頂門走去,又進到樓道里。

  沅冰河和保安跟著蘇珊走在后面,看著蘇珊乖乖地下樓,他們也跟在后面下樓。

  蘇珊邊走邊嘮叨,說:“‘她大叔’,你們家‘大嬸’人真好,那天在車上還一個勁問我,‘孩子怎么樣了,得的什么病……’你回家后替我謝謝她啊。”

  “嗯。”沅冰河似有若無的應了一聲。保安在一旁忍不住想笑——他們的沅總,可是著名的“美女收藏家”,不知道沅總那天是帶了哪個女人出去的……

  蘇珊又說:“‘她大叔’,你不是在‘星煌酒店’上班嗎,怎么到這里來了?”

  沅冰河咳了一聲,說:“這里是‘星河公寓’,跟‘星煌酒店’同屬一家。”

  “哦——原來您不是在酒店工作,是在這里工作啊。那天我看到你胸前的銘牌了,以為您在酒店里工作呢。我還想給你們領導寫封表揚信呢,幸好沒寄到‘星煌酒店’去。”

  “不必了。”沅冰河有幾分尷尬。旁邊的保安喉嚨里“咕嚕”一聲,差點笑出聲來,不過他拼命忍住了——因為看這架勢,沅總不想讓這女人知道自己的底細。

  “您別多心啊,那天我就是想讓您幫忙,才那么說的……其實我不會投拆‘星煌酒店’,它是一流的大酒店,員工素質也挺高——那天我在‘金元商城’看到你們的一位員工,他竟然認得我,還跟我要了電話,說要把我的禮服給我送家來呢。”

  沅冰河皺了皺眉,按規矩,她的禮服洗好后,應該會送到1909房?還追著問人家電話,能有誰,應該就是沅少東!難道說沅少東那小子,在酒店里還有“內應”?不行,一定要給他鏟干凈了!

  下樓比上樓容易多了,他們很快來到了一樓。沅冰河沖保安使了個眼色,示意他鎖好門,隨后跟蘇珊出了公寓大樓。

  蘇珊詫異地看著沅冰河也走出大樓,問:“‘她大叔’,你下班了?”

  “嗯。”沅冰河應了一聲。他徑自去開車,卻看到蘇珊還在樓外的空地上流連,不肯離去。他可不想這女人在這里出什么事兒,于是他沖著蘇珊招呼:“你過來,我送你一程。”

  “不必了,我家就在旁邊不遠的那片小區,就是我攔你車的地方。我還想在這里再看看,等過了年,這里都收拾好了,就不能這么近距離地接近它了。”

  “接近它,為什么要接近它?”沅冰河不解,他是個對工作極其認真的人,可不想給自己的地盤留下任何隱患。

  蘇珊站在一堆建筑垃圾上,左手一指花店方向,說:“看那里,我住的小區,是‘灰姑娘’的家,”又用右手一指星河公寓,說,“這里,是王子的宮殿,”她忍著淚說,“為什么這么安排呢——在灰姑娘的家里,總是能看到王子的宮殿的一角?王子的宮殿,就像是星光吸引著灰姑娘的靈魂,可星星卻是永遠到達不了的地方……”

  沅冰河走到垃圾堆旁,他仰視著站在垃圾堆上的蘇珊,借助旁邊高樓投射的燈光,他可以看到她眼里閃閃的淚光……

  他不知道這女人是怎么回事,但是這世界太大,而他的同情心太小——那天允許這個白癡女人搭車,已經是個例外,那還要多虧身旁坐著的那位“名門千金”,因為他不想讓那位“名門千金”在酒會上散布他有多狠心,竟然把一位要帶孩子上醫院的母親拋在路邊不管。本書請訪問。

  “你下來,我送你回家!”沅冰河冷冷說道。如果不是吝嗇自己那雙高級皮鞋,這會他已經跑到垃圾堆上把她綁了下來。

  “樓頂不讓上,這里也不讓呆會兒嗎?”蘇珊嘀咕道。

  “不讓!你快下來——”沅冰河低聲喝道。

  蘇珊從來都是個乖孩子,她很聽話地從垃圾堆上走了下來。等她下來后,沅冰河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他生怕她又跑到別的地方去,給他制造什么意想不到的麻煩。

  他要把她徹底從“星河”的地盤上弄出去,隨后管她去哪兒,下地獄也不關他的事!

  就在這時,他聞到她身上一股子酒氣。“你喝酒了?”原來他今晚遇到的,是個撒酒瘋的女人!

  “沒有!”蘇珊立馬否認,說,“我只是吃了一塊含酒的巧克力……”

  沅冰河受夠了,忽然他覺得沅少東對這個女人惡作劇,一定是情有可原的……無意中,他竟然原諒了沅少東的“惡劣行徑”。

  隨后,他把蘇珊硬塞進了自己車里。

  封閉的車廂里,蘇珊渾身的酒氣熏得沅冰河有些暈,可是現在外面溫度太低,開開車窗又太冷。無奈之下,沅冰河打開車載音響,想聽聽音樂,偏偏他那套高級音響今天就有了些故障,音箱里的雜音很是刺耳……他氣憤地把音響又關上了。

  蘇珊注意到他開音響的動作,于是主動說:“‘她大叔’,我學過唱歌,我給你唱首歌,就當謝謝你那天幫忙啦——你聽著,余尊熙的歌兒,新歌,你肯定沒聽過……”

  隨后,不等沅冰河阻攔,她已經輕輕地唱了起來——

  “遇到你是偶然嗎?

  還是命運的約定?

  不能把握的愛情,

  像來自過去的星光。

  你照進了我的生命,

  打開了塵封的感情,

  回憶也是你的影子,

  讓我如影隨形……”

  沅冰河知道余尊熙這個人,那是位大明星,還在他們酒店里住過。但他對余尊熙沒什么興趣,也沒聽過余尊熙的歌兒。可沅冰河能聽出來,身邊這“白癡女人”確實有一副好嗓子,柔柔地、暖暖的,能唱到人的心里去……

  他甚至在想,說不定這女人比余尊熙唱得還好?

  就在這充斥著繁華,卻又寂寞到骨子里的都市中,熱鬧又冷漠的高樓大廈下,有女同車,聽她淺吟低唱,一起穿越這樣一個寒冷的夜晚……向來不懂浪漫的沅冰河,忽然感到內心有一種悸動,他竟然希望這個路程可以再長一些,聽她再多唱一會兒。

  這時候,他有了個念頭,他的“收藏品”中,還沒有這樣一個有點傻、有點天真的女人。他側眼看了看蘇珊,長相還湊合,唱歌也不錯——不如,今天順便把她納入自己的“收藏”?

  沅冰河根據自己掌握的信息,歸納出了蘇珊的情況——某個有錢人的前妻,帶著女兒生活的善良母親,前夫肯定沒給她太多的錢,她的生活應該不太富裕,而且精神空虛,否則她不用在花店里打工,這會兒又跑到“星河”的樓頂來看星星。

  “把這樣的女人弄到手,是件很easy的事情……”沅冰河這么想的時候,就已經展開行動。他的右手開始換檔,左手轉動方向盤,把車向路邊慢慢靠過去。他特地挑選了一個較暗的地方停下來,隨后向著蘇珊欺過身去——

  沅冰河的算盤打得滿滿的,他要和這個奇妙的女人,在車上來一次刺激的“旅程”——這個女人應該覺得驕傲,他沅冰河并不是愿意和所有“收藏品”做這么刺激的事情……沅冰河甚至在想,這個女人會不會把今晚當成最浪漫的回憶,永遠銘記呢?

  可就在沅冰河已經靠到蘇珊身邊,清晰地聞到她身上撩人的酒氣芬芳,馬上就可以把她的暖玉溫香抱在懷里的時候——蘇珊突然說了句話:“謝謝啦,大叔,我到家了!”說完她打開車門下了車,又“砰”的一聲關上車門,站在車下沖沅冰河揮揮小手,轉身向花店的方向快步走去……

  沅冰河在她說那句“大叔”的時候,他的動作就完全被“冰”住了!隨后他眼睜睜地看著即將到手的獵物,沖他揮揮手,瀟灑地離去——

  車里有空調,溫度比較高,外面的環境還是零下幾度,相當寒冷。蘇珊邊走,邊不停地呵著小手——在沅冰河看來,蘇珊就像童話里那個得意的小狐貍,一扭一扭地顛著小碎步,跑遠了!

  沅冰河把剛剛伸出去的手掌慢慢,攥成拳頭,他輕輕捶了一下自己的頭,懊惱地想:“剛才她那是什么意思,主動唱情歌,吸引我的注意力,不就是想勾引我嗎?我是誰,我是‘冰河世紀’,哪有那么容易被女人勾到?如今你成功了,勾到了,怎么突然又跑了?”

  沅冰河有些心煩氣躁,他順手拿出一支煙,點著了叼在嘴里。隨后他拿出手機,修長的手指在屏幕上輕輕劃過,挑選出一個名字,“妮娜”——這是他最新的“收藏品”,一個剛出道的小模特,年青、漂亮,還很善解人意。他把電話打出去,陰沉地說了一聲:“我去你那兒,十五分鐘后到。”

  沅冰河一向保持嚴謹的作風,十五分鐘后,他準時到了妮娜的樓下。

  他相信妮娜已經把屋子“清理”好了——他還沒有跟妮娜定好“收藏”合約,所以沒給妮娜買房子,她目前仍住在與同伴合租的兩居室里。所以他要提前給她打電話,如果她的同伴在,應該被“清理”出去……

  他上樓按響了門鈴,是妮娜開的門。沅冰河進屋掃視了一遍,果然屋子里沒有別人。

  眼前的妮娜也已經換了一件藍色真絲睡衣,專為等候他的到來——輕薄柔軟的睡衣包裹著她完美的身段,隱約可現媚人的身姿。

  但是沅冰河注意到的卻是,睡衣上竟然有許多星星的圖案!這件睡衣真是大大刺激了沅冰河,他猛地撲過來,狠狠抱住了妮娜,隨后小聲嘀咕道:“看星星,真是有毛病……”

  經過一場激烈的運動,出了一身的透汗,沅冰河終于消去了心中的煩躁。他長長地呼出一口濁氣,覺得心滿意足,隨后順手點著一支煙。

  溫柔可人的妮娜,仍然膩在沅冰河的懷里,趁著兩情綣繾之際,她提出一個小小的要求:“沅總,您可不可以介紹我去‘星華’哪?”

  妮娜說的“星華”,是沅冰河的侄女、沅少東的雙生姐姐沅少華的演藝公司,最近勢頭不錯,旗下收納了許多知名的藝人,余尊熙就是其中的一個。

  沅冰河左手拿著煙,右手抱著妮娜,他修長的手指在妮娜的玲瓏曲線上輕輕劃過,有如鋼琴師在琴鍵上演出動人的樂章。他淡淡地說:“當然可以。但是你面臨一個選擇——如果你去星華,就必須離開我……”

  妮娜的身子一僵,她問柔聲問:“為什么嘛?”

  “‘星華’和‘星煌’是一家……我有自己的原則,不能跟自己的下屬糾纏不清。”

  妮娜的小腦筋開始迅速轉動,她要試探一下沅冰河——于是她撒嬌撒嗔地說:“人家舍不得離開你,可人家的事業也剛剛開始……怎么辦嘛?”

  沅冰河低頭在她的小腦袋上親了一下,說:“如果你做我的女人,每月十萬塊的零花錢,一套三居室的房子,一部不低于五十萬的車子,房子和車子都寫在你的名下,年節時另有價值不等的禮物……還有,將來分手的時候,會給你適當的分手費。”

  妮娜聽著沅冰河的條件,只覺得自己的小心肝“砰砰”直跳,以她現在的修為,不知要奮斗多少年,才能掙到這些東西……她把頭慢慢向沅冰河的胸膛貼過去,伸出雙臂緊緊摟住他的腰,放低聲音,幽幽地問道:“你就真地喜歡人家,愿意人家做你的女人嗎?”

  女人向現實低頭時,總會給自己找個“能讓別人理解,自己為什么這么軟弱”的理由——因為她是女人,因為有愛,因為很多情……

  以愛為名,這是最常用的理由——沅冰河太了解女人了,他縱容女人的軟弱,他喜歡軟弱的女人。所以沅冰河溫柔地說:“當然……”他邊說,邊愛憐地揉揉了妮娜的頭發。

  只是現在,表面上他在寵愛懷中這個女人,可實際上,他有些心不在焉——他這時的思緒早就轉到了另一個方向,他在想那只狡猾的“小狐貍”。他的腦海里浮現的是她不停地呵著手,顛著小碎步,一扭一扭消失在夜幕里的情景……他在心里悄悄嘀咕道:“哼,‘1909’房能給你這么好的條件嗎?據我所知,洋鬼子們就會吹,真到了為女人花錢的時候,都是吝嗇鬼。你很笨哪,擺在眼前的大好機會都錯過去了……”

  吸完一支煙,沅冰河抬頭打量了一下妮娜房中的環境,雖然收拾得還算整潔,但以他的標準來看,有些過分寒酸——沒有一件像樣的家俱,連衣櫥都是那種簡易的布衣櫥……在這樣的環境里,他一刻也不想多呆,于是他掐滅了煙,起身穿衣服。

  穿好衣服后,他把一杯水,一枚藥片,遞到妮娜手中,他說:“這是規矩——如果做我的女人,你要遵守。”

  當著他的面,吃下避孕藥,是件有些尷尬的事情……妮娜猶豫了一下,但她抬頭看到的,是沅冰河寂然如冰的雙眸,于是她什么都沒說,乖乖地把藥片吞了下去。

  “乖——”沅冰河撫摸她的頭,有如撫摸一只寵物狗。

  半小時后,沅冰河已經回到了他在“星煌酒店”的辦公室。他一直單身,沒有結婚,沒有家,平時在這里辦里,也把這里當家。

  回到臥室,他脫光了衣服去洗澡。當他躺在舒適的按摩浴缸里,腦袋里竟然又響起那只“小狐貍”的裊裊余音,什么星星,什么回憶的,亂七八糟的東西……

  從浴室出來,他隨意地披上一件睡袍,打開電腦,點開一款聽歌軟件——平生第一次,他搜尋余尊熙的歌。奇怪地是,聽了好幾首,都不是“小狐貍”唱的那首。他真想找個人問問,余尊熙那首又是星星又是回憶的歌是什么名字,但是又覺得太離譜。他懊惱極了,索性關上聽歌軟件,開始玩游戲。

  這款網絡游戲從剛推出的時候,他就開始玩了,是位高等級的玩家——他的網名叫“絕地修羅”。

  他一上游戲就開始找人:“‘桃花女’,最近幾天為什么沒看到你?”

  <桃花女:“過年嘛,都很忙的。‘關中大俠’也好幾天都不見了,你看到他了嗎?”

  <絕地修羅:“找他干什么,我一樣可以帶你做任務,快跟上。”

  <桃花女:“……”她沒說話,不過還是跟上了隊伍。

  <絕地修羅:“你跟我說實話,今年到底幾歲?”

  <桃花女:“十八歲。”

  <絕地修羅:“十八歲應該還在念書?”

  <桃花女:“本來應該是這樣的,再過幾個月,我該去考大學的。”

  <絕地修羅:“你怎么了,出什么事情了?”

  <桃花女:“命運跟我開了個玩笑,我病了。”

  <絕地修羅:“別灰心,等你病好了,明年再考。”

  <桃花女:“我得是種怪病,治不好了。”

  <絕地修羅:“什么病?”

  <桃花女:“早衰癥。”

  沅冰河在網上搜了一下“早衰癥”,網上的解釋是,患此病癥的人,身體的衰老速度是普通人的五到十倍……

  沅冰河對著屏幕,不由自主地嘆了口氣——生命不能延長,卻會莫名其妙地縮短……網上這個女孩如果說得是實話,那她肯定活不了多長時間了。請使用訪問本站。怪不得她叫“桃花女”,果然是薄命桃花啊。不過,誰會把網上的話當真呢?

  <桃花女:“阿修,你這幾天究竟有沒有看到‘關中大俠’?”

  <絕地修羅:“還在惦記他?我不好嗎?嫁給我,我也會帶你去蝴蝶谷的。”

  <桃花女:“嫁人什么的,最討厭了!”

  沅冰河不由邪邪地笑了一下——不知有多少女人,不要說結婚,給他當個情婦就樂得找不到北了!可這個“桃花女”呢,眼里只有“關中大俠”,怎么都不肯跟著他!還有今晚遇到的那只“小狐貍”,勾引了他,卻又在關鍵時刻跑掉了……莫非她想把身價抬得更高些?

  “可惜,過了今晚,我沅冰河就沒興趣嘍!”

  蘇珊等人還在煩惱漲房租的事情,陳實美從歐洲回來了。他把父母從陳實英那兒接回S市,并給蘇珊打來電話,說要接婷婷回家見爺爺奶奶——婷婷知道了很高興,她嚷道:“我要回去收爺爺紅包啦,給少了我不愿意!”

  蘇珊則長吁了一口氣——婷婷回家了,她這臨時保姆可算當到頭了。而且現在因為房租上漲,她和小美的花店面臨著關門的危機,她現在連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養活,更沒有能力撫養婷婷了……于是她把安立德的建議拋到一邊,不再想爭取婷婷撫養權的事情。

  她安靜地幫婷婷收拾著衣物,等著第二天陳實美來接婷婷。

  小美等人卻有些不安,他們生怕蘇珊舍不得婷婷,生怕她上演一出母女分離的苦情戲,他們都準備了好幾套說辭,打算用來勸解蘇珊。

  他們當然不知道,蘇珊現在雖然可以接受婷婷做她的女兒,卻還是沒有當母親的自覺,更不具備那顆“慈母心”。現在的情況是,婷婷跟著她,她會很高興;但是婷婷不在她身邊的時候,雖然她也會想念,可不會像真正的母親那樣,想得要死要活的。

  而婷婷呢,雖比同齡人早熟些,卻畢竟是個孩子,她只會向著快樂的方向看。既然蘇珊沒有因為母女離別哭天抹淚兒的,她也不會。而且她知道,哪天她想回來找媽媽,很容易就回來了——現在她都已經認識這個地方了,自己打個出租就能過來啊。

  第二天,陳實美過來接婷婷。他竟然是帶著辛奇和兒子一起來的。

  辛奇示威似地挽著陳實美的胳膊走進店來,后面跟著一個打扮得干凈利落的保姆,懷中抱著陳實美和辛奇他們剛幾個月大的兒子。

  小美小玲馬帥三人看到這情景,都有種義憤填膺的感覺……可又怕蘇珊真跟陳實美他們打起來——不由擔心地看向蘇珊。

  在蘇珊的記憶中,陳實美他們那些人,跟她半毛錢關系都沒有!所以,她很淡然地接待了他們,甚至請他們到休息區去坐。

  辛奇坐下后,招手叫保姆過來,把兒子抱給蘇珊看,嘴里還說:“龍樹,讓蘇阿姨看看你,可不可愛……”

  蘇珊聽到那孩子的名字,卻是差點兒笑噴了——怪不得婷婷管弟弟叫“小老鼠”,還以為是婷婷的嘴巴太毒,原來人家的名字叫“龍樹”,跟“老鼠”諧音!

  蘇珊雖然忍著笑,可眼睛里滿是笑意,她點頭贊道:“胖嘟嘟的,太可愛了!”

  任何人都看得出,蘇珊的笑意是發自內心的、真誠的……小美等人雖然松了一口氣,知道蘇珊肯定不會跟陳實美他們當場打起來了,卻在同時又不停感嘆:“蘇珊姐的心,真大!”

  陳實美還是有些尷尬——他本想自己過來接婷婷的,可是辛奇偏偏要跟著一起來。

  此前,辛奇已經因為貂皮大衣的事情跟他鬧了好幾次。他雖然解釋過,自己給蘇珊買東西,只是想讓她幫著照看婷婷,但是辛奇卻始終不依不饒的……陳實美沒有辦法,只得依了她,哪知臨出門,她又以“順便帶兒子去上親子班”為由,叫保姆帶了兒子出來。

  陳實美真怕蘇珊一生氣,跟他鬧起來,哪知蘇珊的表現,卻出乎他的意料。

  陳實美見蘇珊沒變臉,忙把在巴黎給蘇珊買的禮物遞給蘇珊,陪著笑臉說:“蘇珊,這些日子辛苦你了。尤其是大過年的,竟然是讓你們娘倆兒在醫院過的,讓人覺得心里過意不去。”

  蘇珊笑著說:“哪里,醫院比這里環境還好,安全、舒適,還有人給做飯。過年的時候,護士站的人給我們包的餃子,還給我們買了許多煙花。除夕那天,護士們陪我倆去樓頂的花園里放煙花,吸引了好多老外來看呢。”——蘇珊當然不知道,這些都是安立德為她們安排的……蘇珊只是怕孩子的親爹覺得自己委屈了孩子,又忙叫婷婷說,“婷婷,你說是不是?”

  “是啊,后來我和幾個外國的小孩子,在頂樓的觀景陽臺里玩兒——我發現自己的英語說得還不錯。”婷婷得意地說。

  陳實美真沒想到,她們娘倆兒在醫院里過年,過得還挺高興,便笑著聽她們講述,邊聽還邊點頭。

  辛奇在旁邊卻注意到,自己和兒子已經被人冷落到了一邊!她忙又舉著兒子讓蘇珊看,問蘇珊:“蘇大姐,你覺得我們龍樹長得跟婷婷小時候像不像啊?”

  這可把蘇珊問到了,她哪知道婷婷小時候什么樣啊?不過既然是同父異母的姐弟,應該很像?這種情況下,說長得像肯定是對的。蘇珊打定主意,擺出一副很認真的模樣,仔細看了看,說:“像,真像,簡直一模一樣!”

  “一模一樣?怎么會一模一樣——我們龍樹可是男孩啊!”辛奇尖刻地提醒。

  蘇珊沒聽出辛奇的本意,她只以為自己的謊言被人看穿了,忙求助似地看向陳實美,問:“不像嗎?”

  陳實美夾在當中最窘迫了,他打圓場似地說道:“像是挺像,不過不是一模一樣……”他看向寶貝女兒婷婷,接著說,“我們婷婷是小公主,當然更漂亮了。”

  辛奇本想顯擺自己生了個兒子,沒想到陳實美卻稱贊婷婷漂亮,她的一下子陰沉下來,把兒子往保姆手中重重一放——保姆嚇了一跳,如果摔到孩子,自己說得清是誰的錯嗎?所以她忙把孩子接過來抱好。請:。

  小美小玲和馬帥三人,卻偷偷交換了一下眼色,覺得十分好笑。尤其是小美,她真不明白辛奇這女人的是怎么想的——已經從“小三兒”成功上位成“正妻”了,悶聲發大財不行嗎,干嘛還要給自己找這些不自在?

  陳實美當然明白,自己的話辛奇肯定不樂意聽,可他當著蘇珊和婷婷的面,怎么能說別的?再說蘇珊老老實實地,又沒做什么出格的事、說什么出格的話。

  眼前的氣氛越來越尷尬,陳實美不敢再在花店里停留,忙轉換話題,叫婷婷跟他回家去看爺爺奶奶,又順便對蘇珊說:“蘇珊,你以后想婷婷了,隨時可以給我打電話,我會把她再給你送過來的。”

  蘇珊說:“好哇。”又說,“但是你要提前打電話,跟我商量好了再送過來——再過幾天,馬帥就要回學校了,店里只剩下我們三個女生,會很忙的。”

  陳實美狐疑地打量著蘇珊,如果不看蘇珊的表情和語氣,他會以為蘇珊在跟他賭氣!但是看到蘇珊很自然的表情,他不得不相信蘇珊說得的每一句話,都是她真實情緒的流露。

  辛奇卻是更生氣了——因為她聽到陳實美說,蘇珊可以隨時給“前夫”打電話,而忽略了“如果蘇珊想女兒”那句原因……她冷“哼”了一聲,站起身,跟在陳實美和婷婷后面走出店門。臨出門時,她忽然站住腳步,似笑非笑地對蘇珊說:“聽說,這一帶房租漲價了,比去年漲了一倍——這房租真是貴得離譜,還是趕緊另找個地方,不行就回A鎮去!”

  送走陳實美等人,蘇珊和小美他們回到店中,面面相覷——

  “‘狐貍精’怎么知道這里房租上調了?”機靈的小玲把大家的疑問說了出來。

  蘇珊憂郁地問道:“漲房租的事情,不會跟這女人有關系?”

  “‘金大叔’不是生產化工原料的嗎,跟房地產沒什么關系?這女人也‘插足’房地產界了嗎?”馬帥幽默地問。

  小美不屑地說:“如果她是為了擠兌我們,故意來這里租房,抬高房租,那也太傻了?”

  接下來的幾天,小美和蘇珊在省城各處轉了轉,發現確如房東所言——年后的房租,不管是門市房還是普通住房,都有上漲的趨勢。

  “還好,房租上漲是普遍趨勢,不是‘狐貍精’在‘做法’。”小玲開玩笑道。

  “但是只有我們這里一下子漲成了兩倍,還是有些不正常。”小美抱怨道。

  “這應該是旁邊那個新開的樓盤造成的,那里有兩處高檔的寫字樓和數座高級公寓——大大提升了這片地段的價值。”馬帥分析說。

  “我也在附近打聽過了,咱們所在的這一排鋪面,都接到了房東漲租的通知。不少人都打算搬走,不過也有想留下來的——那家小超市的老板說,旁邊就是高級公寓,說不定將來能拉動營業額,所以他會再留一年看看。”小玲把她和馬帥在附近調查來的情況做了匯報。

  小美卻不以為然,說:“那種高級公寓,自己內部就有這些購物的設施。而且住在那里的人,通常有很分明的等級觀念,他們不會到我們這里來買東西的……至于寫字樓那邊,離我們這兒就太遠了,而且毗鄰他們的有大型商城——我們這里畢竟不是繁華的商務中心,我們只是在‘繁華的邊緣’。”

  “那我們該怎么辦?”大家都看向小美。

  小美她舉著計算器說:“我當然不想搬,因為各地方的租金都在漲,而這里環境好,我們又在這里做熟了。其實,如果以后的營利都跟上個月一樣,我們租這里還是很合算的。但是,也不得不做最壞的打算……”說到后面,她無奈地垂下了頭。

  蘇珊什么都不懂,生意上的事兒,她只會找“財神爺”秦威廉。于是她撥通了秦威廉的電話。

  秦威廉確實很專業,他簡單明了地說:“有兩種應對的方案:第一種,找個房租便宜的地方,降低成本;第二種,設法增加銷售量,擴大利潤。”

  蘇珊聽懂了,但是沒什么新意。她無奈地掛斷了電話。

  看到小美和蘇珊都沒主意了,大家再次陷入低沉的情緒中。

  秦威廉把花店漲租的事情,通過電子郵件報告給了安立德。安立德馬上給秦威廉回了個電話:“威廉,她們會搬家嗎?”

  “很有這個可能。”秦威廉說,“她們現在的銷售額中,批發大于零售,也許會找個偏僻的地方,或者干脆搬到城郊的批發市場里去。”

  “不行,不能讓她們搬!”安立德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他停了一下,又說,“威廉,你要設法說服蘇珊,讓她認識到在這里開店的好處,比如這里的治安環境很好,周圍有很多新開的高檔樓盤——”

  其實,安立德剛剛在新建成的那幢高檔寫字樓里租了5000平米的地方,打算把安氏集團區的總部搬到那里——從公而言,區總部原來租用的寫字樓已經到期,他看中這片地方即將成為S市新興的商業中心,對安氏在形象的提升大有好處;從私而言,蘇珊的花店就在附近,他已經在花店旁邊不遠的“星河公寓”里買了兩套房子,等蘇珊把婷婷的撫養權爭取回來,她可以帶著婷婷搬來和他毗鄰而居……還有小玲——從血緣上講,小玲可是他的遠房堂妹啊!

  秦威廉聽安立德這么緊張蘇珊的花店,立馬聯想到安立德托他購買的那兩套高級公寓——離蘇珊的“花美美”花店很近哪!

  秦威廉頓時悟了——彼得雖然沒有明說,但行動很明顯嘛,連房子都給蘇珊買了!于是他特地跑了一趟花店,名義上是幫蘇珊計算一下成本和利潤,其實他勸蘇珊不要搬離這個地方。

  秦威廉來游說蘇珊她們,說:“雖然你們現在的銷售額中,平時的批發大于零售,但是有個實體店,對訂單的談成大有助益。本書請訪問。你們有沒有想過,附近這片寫字樓和公寓是個多大的市場,綠植和高檔盆景的租擺及養護,會給你們帶來多大的利潤……”

  秦威廉的話大大激起了小美的雄心斗志,她決定要在這里戰斗到底。

  秦威廉把自己游說成功的事情匯報給了安立德,安立德很滿意——他確實很關心蘇珊她們的生意,因為他一直很關心蘇珊過得是不是舒心、是不是快樂……他給自己的理由是,只有蘇珊過得順利,鳳凰山的投資才能順利,卻似乎忽略了,他已經很久沒有關心過家庭成員以外的人了。

  安立德的關心,來得有些小心翼翼。因為他知道,蘇珊雖然有些迷糊,卻很敏感,為了不讓蘇珊察覺自己的動機,他給蘇珊打電話時,一句關于生意的話都不提,他們從天文聊到地理,從天氣聊到美食。

  而蘇珊這邊,因為網上的“關中大俠”忽然失蹤,她的精神正無比空虛,安立德的及時介入,填補了她生活中的空白。她幾乎都要給安立德發幾條短信,安立德閑下來的時會查看一下,給她回復。

  就這樣,這兩個人就像兩棵樹的枝條,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糾纏在了一起。

  寒假結束時,馬帥要回學校了。小美給他兩千塊錢,馬帥不要,他說:“你們現在正處在困難時期,你先留著。你知道,我其實不缺錢用。”

  “不行,這是你應得的。”小美楞是把錢塞到他手中,又說,“我們不差這一點。”

  馬帥只好接過錢,說:“好,星期放假的時候我還會來打工——不過全是免費的。”

  “馬帥哥”走后,三個女人的生活依舊簡單而忙碌。如果房租的事情可以早一點兒解決,她們可以過得更快樂一些。

  她們正在積極地找辦法,擴大銷售額、提高利潤,小美則憑借這幾年從不拖欠房租的良好信譽,跟房東文太太討價還價,希望她把房租降低一點兒。

  這天,蘇珊忽然接到一個電話,來電顯示是“羅玉剛”。蘇珊一楞,這是她高中的一位同學,就在稅務局上班的那位,還曾想把他們那位郭局長介紹給自己呢!

  蘇珊猶豫了一下,接了電話。

  “蘇珊,現在在哪兒呢?”羅玉剛在電話里的聲音很熱情。

  蘇珊還是念著高中的同學情誼的,她高興地答應著:“我在花店里呢——你在哪兒呢,怎么想起給我打電話了?”

  “我來省城開會了!怎么樣老同學,蘇阿姨年前回去可說了,你在這里生意做得不錯,這回我來了,你要不要請我吃頓飯?”羅玉剛戲謔道。

  “要的,要的,你在哪兒,我去接你?”

  “不必了,我開車來的,我去找你更方便,說一下你花店的地址……”

  過了有半個多小時,羅玉剛果然來了,但他不是一個人來的,旁邊還跟著個中年男人——正是他們局的那位郭局長。

  蘇珊雖然不愿意跟郭局長見面,但她要顧慮到弟弟蘇洋在A鎮開著買賣,肯定是要和稅務局打交道的,她只得有些尷尬地笑臉相迎。

  小美也是做買賣的,聽說來的這兩人是稅務局的,也不管人家是哪個地方的稅務局,就擺出一副近乎阿諛的笑臉過來迎接——蘇珊和小玲看到小美這副樣子,頗覺有幾分怪異。

  小美主動把郭局長和羅玉剛讓到休息區的圓桌旁坐下,又命小玲從樓上拿好茶葉來沏上。

  羅玉剛對郭局長說:“郭局,您看我們這位老同學,還真是挺能干,竟然在省城開了這么大的一個花店。”

  郭局長打量著店里的布置,連連點頭贊道:“不錯啊小蘇,你確實挺了不起的。”

  蘇珊聽郭局長喊她“小蘇”,又開口稱贊她,只覺得渾身都不自在。可人家郭局長一臉正氣,坦坦蕩蕩的,自己也不好太小家子氣。她忙說:“郭局長,您過獎了。”

  郭局長擺擺手,說:“不,一點都不過。你看你,也算是經歷了人生的坎坷,摔了一次跟頭;現在呢,不僅重新站了起來,還有了一份‘美麗的’事業,確實是了不起啊。”

  小美在一旁插言道:“郭局長,您可真有才——‘美麗的事業’,這個詞用的好啊。”

  羅玉剛也緊著在一旁“拍馬屁”,說:“對,這個詞用得真是恰到好處。”他又說,“蘇珊,你不知道,我們郭局長可有才了,還會寫毛筆字呢,是省書法家協會的會員——蘇珊,還不趁這機會,跟郭局長求幾個字,能給你這花店招財進寶呢!”說著,他沖蘇珊使眼色。

  如果不是曾經有人給她和郭局長保媒,這會兒蘇珊說不定真就開口求字了,可有前面那檔子事,這會兒讓她怎么開口。她羞得臉通紅,抿嘴笑著,不肯說話。

  小美卻開口說:“蘇珊姐臉皮薄,她不好意思說;我臉皮厚,我來求——”隨后她對郭局長說,“郭局長,您這么好的文才、這么好的書法,您給我們小店題幅字?”

  郭局長笑了,說:“你們聽小羅信口開河呢……但是小美姑娘開了口,我不能拒絕,等我回A鎮后,一定盡力寫好。等我寫好了、裱好了,托人給你們送過來。”

  “太好了!”小美高興地拍起手來。隨后她領著郭局長在店里轉了轉,看看寫多大的條幅,掛在哪里合適,甚至找來卷尺量了尺寸。

  這時羅玉剛又逗蘇珊說:“蘇珊,等會兒上哪請我吃飯?”

  蘇珊明白,看來這頓飯不僅要請羅玉剛,還要請郭局長一起吃了。她忙說:“你,我會盡我最大的能力招待你——要不我們去星煌酒店的羅曼小居?”

  羅玉剛笑了,說:“行啊蘇珊,真發財了,動不動就去西餐廳啊?”

  羅玉剛便干脆地答應:“好,我來請客——我請蘇珊,大家都要坐陪啊,小美、小玲,你們也都要去啊。”

  最后大家推辭不過,只好暫時關了店門,坐上羅玉剛的車,出去吃飯。

  他們果然去了星煌酒店,但不是羅曼小居,而是里面的一家中餐廳,并且找了一間雅座。

  這頓飯,蘇珊吃得有些忐忑,生怕羅玉剛又撮合她和郭局長。但是羅玉剛自始至終都沒再說什么曖昧的話,郭局長的態度依然是那么豪爽。他看出蘇珊的尷尬,便不大跟蘇珊說話,而是與小美和小玲熱情地攀談起來。

  郭局長告訴小玲,他去過小玲他們那座縣城,還住過那所“生態家園大酒店”,并去青龍山旅游過。他跟小玲保證,下次再去他們縣城,一定去小玲家的小旅館看看,去鳳凰上轉轉……

  小玲驕傲地說:“我在網上傳了照片,好多人瀏覽過呢,連大明星余尊熙在網上看了照片后,都上我們那兒去了……對了,當時蘇珊姐當時回省城的時候,就是搭得他的車走的。”

  羅玉剛驚奇地問:“蘇珊,你見過大明星啊?喂,真人長得怎么樣,漂亮嗎?脾氣好不好?”

  蘇珊點點頭,敷衍道:“嗯,嗯,人挺好的……”心說,就是拽得跟二五八萬一樣,又小氣得要命,至今都沒有賠她花瓶錢。

  郭局長又轉向小美,跟小美說話——他了解到小美大學畢業后創業的事情,問:“小美,國家對于大學畢業生創業是有扶持政策的,你知道?”

  小美說:“知道,當時曾免了一些稅費,也得到過低息的貸款。不過,現在就沒有什么了。我現在正有一個難關——房租在年后突然提高了一倍,就怕將來辛辛苦苦地干一年,還不夠繳房租的呢。”

  郭局長說:“那你知不知道,現在有個大學畢業生‘創業之星’的評選,如果你能評為‘創業之星’,不僅有高額的獎金,還有一些免稅的呢。”

  “真的?”小美驚喜地瞪大了眼睛,又忙著問,“郭局長,這個‘創業之星’怎么參評,收費嗎?”

  郭局長笑著說:“這是省的一個獎項,當然不會收費。至于參評辦法嘛,這樣,我在省有個老同學,我告訴你聯系方式,你可以直接去找他接洽。”

  小美連聲說好。蘇珊和小玲聽了也很興奮,小玲很實在地說道:“小美姐,如果你評上這個‘創業之星’,旁的好處先不說,起碼會給咱們花店大大地揚名,將來生意一定興隆啊!”

  小美感激地端起酒杯,叫上蘇珊和小玲,一起給郭局長敬酒。羅玉剛也在一旁舉杯相陪,郭局長推辭不過,便舉杯對大家說:“好,我們共飲此杯,祝你們三姐妹的花店,生意越來越興隆。”

  小美她們從郭局長那里得到這么有價值的一條信息,三個人都覺得,這頓飯吃得太值了!小美給蘇珊使了個眼色,蘇珊悄悄出去結帳,羅玉剛是多精明的人,他馬上尾隨了出去,死活不讓蘇珊付帳。最后蘇珊沒爭過羅玉剛,沒有付成帳,有些不好意思。羅玉剛卻意味深長地對她說:“蘇珊,你不用不好意思,常言說‘日久見人心’,以后你就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了……”

  飯后,郭局長和羅玉剛送蘇珊她們出來。蘇珊說不讓他們送了,因為她知道他們就住在酒店里,而且羅玉剛還喝了酒,也不能開車了。正在大堂里推辭的時候,卻遇到了熟人——陳實美和辛奇跟幾個人從另一間雅座里出來。

  陳實美和郭局長當然互相都認識——A鎮不大,他倆又是當地的商界名人和政界名人。陳實美看到郭局長,緊走幾步過來跟郭局長握手,說:“郭局長您好,我們可是好久沒見面了,您這是什么時候到的省城啊?”

  郭局長跟陳實美握著手說:“我是來開會的……呵呵,確實有段時間沒見面了。”

  “晚上您有空嗎,我約幾個老鄉,一起聚一聚?”陳實美又說。

  郭局長推辭道:“不行啊,我晚上有個同學會要參加呢,明天一早我就回A鎮了,局里還有一大堆事呢。等你回A鎮,我們再聚?”

  陳實美聽了,表示惋惜。隨后順便跟蘇珊等人點點頭,表示打了招呼。蘇珊覺得這場面有些尷尬,拉著小美和小玲悄聲跟郭局長告辭先行一步,羅玉剛跟出來相送。

  不巧這時外面的天空飄起了雨絲,大家只能站在門廳里等侍者把羅玉剛的車開過來。他們正好能聽到那群人在大堂里說話——

  只聽辛奇正落落大方地對郭局長說:“郭局長,聽說令公子就在S市讀書,您有空的時候帶他來家里坐坐啊,認認家門,有什么事也方便不是?”

  陳實美也說:“是啊,您就讓他把我家當自己的家,讓孩子星期放假的時候,也有個休息放松的地方不是?”

  郭局長感喟著說:“你們是一片好意啊,可我那兒子實在太野了,一放假就跟同學到處亂跑,我哪里抓得住他啊。”隨后郭局長又轉換話題,說,“陳總啊,我聽說你的生意是越做越大了。A鎮剛建立了個經濟園區,你什么時候回去看看,希望能吸引到你這只金鳳凰啊。”

  陳實美爽朗地笑了,說:“郭局長瞧您說的,A鎮是我的家鄉,我能不回去?找機會,我就回家鄉去看看。”

  這時辛奇插言,她開玩笑地對郭局長說:“郭局長,如果我們沖您的面子回去投資,您是不是給我們免稅啊?”

  郭局長笑道:“政策上的肯定是有的……”又對陳實美說,“陳總,您的夫人很精明啊。”

  旁邊便有人接話,說:“我們陳總就是因為有了辛姐這么一位賢內助,生意才越做越大的,辛姐是天生的旺夫相……”這話說得眾人都笑了起來。

  蘇珊等人立在樓廳里,不想聽大堂里的那群人說話,卻又不得不聽著。蘇珊聽到最后一句,心里有一種刺痛的感覺——自己原來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不是丈夫的賢內助嗎?因為不能幫到丈夫的事業,所以就會被丈夫拋棄嗎?

  春天里,陰雨霏霏,天色灰蒙蒙的。本書請訪問。街上穿梭的車流卻沒有受什么影響。只是走在人行道上的行人,一個個打著傘,低頭想著自己的心事,從花店門前匆匆而過……

  這樣陰雨的日子,花店里生意也受到影響,沒有什么顧客。

  小美冒著雨,跑了趟省,聯系了郭局長介紹的那個人。那人是省的一位領導,他聽小美說了自己的情況,很看重小美的事跡,當即幫小美聯系了共青團省委、省婦聯、省工商局等單位。那些單位的領導,也對小美的創業事跡很感興趣。他們給了小美好幾張表格,并讓她回去再準備一些材料,參加若干項榮譽稱號的評選,并不止是“創業之星”這一項榮譽。

  小美頗有意外之喜,她抱著這些表格,高高興興地跑回了花店。蘇珊和小玲看著這些即將到手的獎項,一齊提前祝賀小美。

  小美也很激動,她說:“我上學的時候,就當過兩回‘三好學生’,別的什么獎都沒得過……”她想到自己經營花店這幾年,風風雨雨、起起落落也經過了不少,就在前不久,還因為被人騙走幾十萬,差點選擇跳崖自殺——忽然,她嚶嚶地哭了起來。

  蘇珊和小玲正要勸她,她卻擦著眼淚對小玲和蘇珊說,“都別勸我,讓我自己回房去激動一會兒。”惹得蘇珊和小玲不由相視一笑。

  小美回房去填表,小玲則去了廚房,她說今天要包回餃子,為小美慶賀。

  蘇珊自己坐花店里,她透過玻璃門,看著外面的雨景——細如牛毛的雨絲不停地飄落著。仔細觀察天空,可以看到陰云在天上翻滾著,蘇珊的思緒也隨之漫無邊際地展開……

  蘇珊原來并不知道,做買賣是這么辛苦,而且充滿了變數。僅僅這幾天,她們就經歷了一番的起落變化——本來生意興隆,忽然因為漲租的事情瀕臨絕望,這會兒多虧郭局長提供給她們一個這么重要的信息,她們又有了絕境逢生的希望。

  有郭局長幫助,小美這個“創業之星”應該是十拿九穩了。等小美評上“創業之星”,既有免稅的福利,還可以出名,她們的花店也會跟著提升一個檔次,大大提高她們在市場中的競爭力,幫她們爭取到更多大的訂單。

  于是蘇珊盤算著,應該讓小美再去尋幾盆上檔次的盆景,好好謝謝郭局長和羅玉剛。通過這次接觸,蘇珊對郭局長的印象大為改觀——如果真是三十二歲的蘇珊,說不定就嫁這個人了,他成熟、穩重、事業成功,個性爽朗,還有才氣……

  可是對于現在的蘇珊而言,不僅是覺得郭局長這人歲數大了些,而是她根本就不想嫁人吶——是啊,她只有十八歲,現在又不是古代,嫁人應該還是很遙遠的事情嘛。

  不知道這次郭局長幫了她們這個忙之后,她算不算欠了郭局長一個人情,想到羅玉剛意味深長的話,什么叫“日久見人心”呢?蘇珊不由有些郁悶。

  但是有關郭局長的事,還不是最讓蘇珊郁悶的事。

  蘇珊心里最不痛快的事,是那天在“星煌酒店”中餐廳無意聽到的那些話,那些關于“狐貍精”有旺夫相、是賢內助的話,那些話已經讓她郁悶了許多天。

  她就想不明白了,為什么那些人明明與無關,卻總是會在她的生活里出現,她討厭他們、卻又不能完全回避……就是因為他們,讓自己背負上了一個“棄婦”的名字,好像自己是被人淘汰下來的廢舊物品!

  “為什么這樣呢?‘金魚眼’為什么要背叛感情呢?”

  難道就因為原來那個蘇珊年紀大了,容顏不美了,也跟不上時尚了,所以就要淘汰她嗎?對“金魚眼”這種生意人而言,是不是一切都要按價值來衡量,如果一個女人沒有價值了,就應該拋棄她,再換一個?

  蘇珊鉆了牛角尖——她甚至在想,結婚誓詞里不是說,不論貧賤還是疾病,都不能把兩個人分開?為什么這么容易就讓兩個人分開了?

  煩惱不已的蘇珊回到電腦旁,打開游戲——以前她有些事情想不通的時候,會跟“關中大俠”聊天,“關中大俠”總會解開她的疑問,讓她的心情快樂起來。

  但是,“關中大俠”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而關于感情的事情,她又不好意思去問安立德。

  果然,“關中大俠”還是不在線,“絕世修羅”卻在線,不知道跟“絕世修羅”能不能聊聊呢?

  <桃花女:“阿修,人的價值應該如何衡量?”

  <絕地修羅:“用錢來衡量——你越值錢,你的價值越高。”沅冰河是個徹頭徹尾的商人。

  <桃花女:“我值一千萬嗎?”蘇珊想起安立德借她一千萬的事情,她真希望自己有值得安立德花一千萬去買的地方。

  <絕地修羅:“如果我給你一千萬,你可以把自己賣給我嗎?”沅冰河并不認為名字叫“桃花女”的人,一定就艷如桃花,說不定長得跟“豬”一樣!花一千萬買頭“豬”,還真是虧了。

  <桃花女:“我的生命是不是沒有任何價值?”

  <絕地修羅:“有沒有價值全看你自己——你覺得自己沒價值,就去努力實現自己的價值!”沅冰河懶得理她了,沒有“關中大俠”做競爭對手,他對“桃花女”也沒什么興趣了。

  <桃花女:“‘實現著自己的價值’,是這個時代的口號;但是實現自己的價值,是否意味著可以無視或者否定別人的價值?”

  停頓了一會兒,<絕地修羅:“神經病!”

  他們的這次談話在不愉快中結束了。

  “桃花女”不再理“絕地修羅”,她上網只是希望能找到“關中大俠”,可是她怎么都找不到“關中大俠”,她精神上的引導者失蹤了!

  “桃花女”靜立在繁華的集市中,不知何去何從,熙熙攘攘的人群在她身邊如潮水般來去……

  “哼,游戲就要有游戲的精神,這算什么?”沅冰河有十二分的不滿,他告訴自己,“桃花女”對他沒任何吸引力了……可不知道為什么,偏偏又一時放不下!

  他盯著屏幕,呆呆地看著她,直到秘書打來電話,通知他該去開董事會了,他才關掉游戲。

  董事會開得很順利,只是臨結束時,“星煌集團”的董事長沅錦煌忽然說:“冰河,少東可怎么辦吶?”沅錦煌是沅少東的爺爺,沅冰河的父親。

  這句話一出口,會議室內熱烈的氣氛馬上降了好幾度。人們都知道,就在年前,沅冰河把侄子沅少東從“星煌酒店”趕了出去。其實這不是沅少東第一次被趕,這之前他在姐姐沅少華的“星華演藝公司”工作,后來被姐姐趕了出去。

  至親的親屬都不接收的搗亂分子,誰趕接收?各管一方的“諸侯”們紛紛低下了頭,生怕老爺子青眼有加,把他那寶貝孫子塞到自己公司里。

  沅冰河來了個“顧左右而言他”,他說:“我在‘星河公寓’給少東留了一套房,不過前提是他結婚之后才能入住。”

  沅錦煌嘆了口氣,自責地說:“少華和少東的父母去得早,我因為工作忙,管他們又管得少了些。”

  沅冰河冷冷地說:“少華很出色,她的演藝公司做得不錯,旗下也有很多知名的藝人……”表面上,他在表揚少華,意思是雙生的姐弟,姐姐沅少華就能做得這么出色,沅少東不成器,完全是咎由自取;暗地里,他是說應該讓沅少東回沅少華的公司去,娛樂圈的浮華氣氛,很適合沅少東這種輕浮少年。

  沅少華雖是一介女流,年紀也輕,卻不是省油的燈,她看了看自己修飾精美的指甲,隨后對著沅冰河綻開如花的笑靨,說:“小叔叔,雖然我做得不錯,可是比起你的連鎖酒店和房地產來,真是差太遠了。”她的意思是,沅冰河打理著那么多的產業,隨便把沅少東塞在哪里不行?同時,她很不滿爺爺把許多重要的產業都交給了沅冰河——如果父親還在,這些事業都是父親的,也就是她和弟弟的,將來董事長這個位置也是父親的,才不會讓沅冰河有機可乘。

  沅錦煌當然明白孩子們這些明爭暗斗,但這些爭斗總是無法避免,而他的年紀已經大了,現在就是擔著個董事長的名銜,“星煌集團”內的具體事務,實際都是沅冰河在打理……沅錦煌無奈地擺擺手,宣布散會,本來氣氛熱烈的董事會,結束在一個不太美妙的余音當中。

  春天,一個慵懶的下午,一輛高級跑車停在了“花美美”花店的門前。沅少東坐在車上,看看旁邊座位上放的洗衣袋,自言自語道:“我是太閑得慌了,所以來給你送禮服……”

  沅少東拎著袋子走進花店的門,發現柜臺后面空蕩蕩的,竟然沒有人!他正在納悶,忽然聽到旁邊有人說:“歡迎光臨——”沅少東順著聲音看去,只見休息區的玻璃園桌旁,坐著三個年輕的女孩子。

  她們正是蘇珊、小玲和小美。蘇珊主動站了起來,過來熱情地說:“歡迎光臨,請問您需要點什么?”

  沅少東認出了蘇珊——雖然她的頭發長了,在腦后隨意地扎了一下,溫婉的氣質上添了幾分俏皮的意味……但是在模樣上,更接近沅少東手機里的那張挽著發髻照片。沅少東沉吟了一下,把手中的袋子遞了過去,說:“蘇珊女士,這是您的禮服,現在才給您送過來,不好意思。”

  “噢,禮服啊,我都忘了……”蘇珊這才想起禮服的事情,又發現眼前的年輕人有些面熟,她接過禮服,又有些遲疑地說,“你是,你是西蒙?”

  “沅大少!”忽然小美過來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小美沖著沅少東喊道,“沅大少,你怎么到這里來了?”

  沅少東也立馬認出了小美,他驚奇地叫道:“孫小美!你怎么在這兒?”

  隨后兩個人興奮地交談了起來,蘇珊和小玲在旁邊好奇地看著……慢慢地,她們看明白了——原來,剛進門的這位年輕人,是孫小美大學時的同班同學,名字叫做沅少東。

  孫小美和沅少東嘻嘻哈哈地敘起舊來,隨后小美拉著沅少東來休息區坐,她說:“你來得正好,我們正安排喝下午茶呢……”

  “下午茶?”沅少東好奇地看向三個女人。

  小美說:“我們蘇珊姐最近覺得郁悶,網上說下午茶可以減輕壓力、解除郁悶,所以我們安排了下午茶——反正這個時段客人也不多。”

  “郁悶,為什么郁悶?”沅少東好奇地看向蘇珊。

  蘇珊打岔說:“沒有,我剛買了個烤箱,學著烤點心玩兒呢……”隨后她又說,“時間到了,我去看看我的曲奇餅——”說著她慌慌張張地跑上了樓,小玲跟她上去幫忙。

  樓下只剩沅少東和小美。沅少東接著跟小美聊天,他問:“小美,畢業后就沒看到過你,一直在這兒開店?”

  “你沒看到過我,可是我看到過你!你真地很過分,那天在星煌酒店,我去布置會場,你就在旁邊,卻看都不看我一眼……”小美故意做出氣憤的樣子說。

  “這是哪天的事啊?”沅少東奇怪地問。

  “就是年前,‘實美集團’開聯誼會那次——你還知道幫蘇珊姐搬盆景呢,就是不理我!”小美說。

  沅少東小小地吃了一驚——記憶中,那天會場里確實是有兩個女工,他對蘇珊印象深刻,對另一個卻印象模糊……他不滿地說:“小美,沒有這樣的,你既然看到我了,怎么不叫我呢?”

  小美聳聳肩,很挫敗地說:“上學時雖然是同學,可畢業之后,社會地位就天差地別了……”

  沅少東聽小美這么說,不高興了:“小美,這么說可就沒意思了,我們論起來,就是同學關系,沒有別的!”

  小美聽他這么說,高興了,她笑著伸手跟沅少東握了下手,說:“謝謝你!不過……”

  小美說到這兒,忽然起身,她悄悄跑到樓梯口向上看了看,確定蘇珊和小玲一時半會兒不會下樓來,隨后她又跑回沅少東身邊坐下,小聲問沅少東:“你跟我說說,為什么最近‘星煌酒店’不用我們‘花美美’送花了?”

  沅少東聽了小美的話,先是楞了一下——他在年前就被叔叔沅冰河趕出了“星煌酒店”,后來酒店里發生了什么事兒,他還真不知道。請:。但他不敢說實話,他遮遮掩掩地說:“酒店是我小叔叔在管理,我什么事都不管,就是在里面瞎混……”可他又怕被小美瞧不起,便又拍著胸脯說,“不過我在里面有不少好哥們,這樣,我回頭讓人幫你問一下。”

  小美信以為真,拉著他,有些詭秘地小聲說:“我跟你講——你還記得辛奇,當年死勁追你,都沒追上的那位……”

  沅少東又是一楞,他訕訕地笑著說:“當、當然記得……我還知道她和你們這里那位蘇大姐,她們之間的那些‘恩怨情仇’呢!”

  “你怎么會知道?”小美覺得十分詫異。

  “我在網上看到過蘇大姐寫的博客——你不知道,當時那博客量有多高,蘇大珊都成網上的名人了!可惜的是,后來她自己把博客關掉了……還有,這世界很小的,流言傳得最快了。”沅少東含糊地解釋道。

  小美點頭表示贊同,又小聲說:“你回頭打聽一下,‘星煌酒店’現在忽然不用我們‘花美美’了,是不是辛奇在跟我們搗亂……”

  “她跟你們搗亂!為什么啊?”沅少東不明白了。

  “你不知道,辛奇那女人變態,明明已經成功地把蘇珊姐踹跑了,卻還要再踩上一腳,讓人家永遠不能翻身!你說,她們這是哪輩子結得仇啊?”小美感嘆道。

  “真是太過分了!常言說得好,女人何苦為難女人呢?”沅少東跟著小美一同感嘆。

  “這回我們可全靠你了——你一定要幫我們,你要是不幫我們,我可真不認你這同學了!”小美拍拍沅少東,順便威脅了他一下。

  “沒問題,這事包在我身上!”沅少東大包大攬地回答。但是剛說完就有些后悔——他現在已經讓沅冰河趕出來了,而且沅冰河把他在酒店交的那些朋友都“敲打”了一遍,想幫小美她們這個忙,還真有些難度呢……

  這時蘇珊和小玲端著糕點和奶茶下樓來,小玲盛著餅干、小蛋糕和水果的幾個小盤子擺放在圓桌上,蘇珊則親自捧著茶壺給大家斟茶。糕點的香甜味和奶茶的奶香味很快在屋里彌散開來。

  此時正值午后,慵懶的陽光隔著窗射進來,照在玻璃圓桌和白色藤椅上,更添了幾分溫暖和愜意。精美的餐具,精致的糕點,芳香的奶茶,周圍還有錯落有致的花架,嬌艷的鮮花,真正是完美無暇的搭配。

  沅少東竟然有幾分迷醉的感覺!他由衷地說:“這感覺真到位——有次出國,我和姐姐去一個熟人家里喝下午茶,是在他們家花園的玻璃暖房里,也是這種被鮮花包圍的感覺,哇,太美了。他們家可是歐洲的貴族,有個很古老的姓氏呢!”

  “我們是平民的下午茶……”蘇珊笑著,把第一杯茶先遞給了客人——她對沅少東說:“西蒙,嘗嘗我們自制的奶茶。”

  沅少東連忙接過來,說:“別客氣,我和小美是同學,你就叫我少東,我也叫你蘇珊姐,行嗎?”

  蘇珊笑著答應了,又讓沅少東品嘗她做的餅干。

  沅少東嘗了一塊,酥香滿口,伸出大拇指贊道:“好!味道很正,比羅曼小居的甜點師傅手藝不差。”又戲謔道,“我介紹你去羅曼小居工作?”

  大家都笑了,小美則道:“你們家這么大的買賣,還從我這小地方撬墻腳?”

  蘇珊笑著說:“等我有了錢,我就回A鎮開個西餅店,天天都能喝上下午茶。”

  沅少東戀戀不舍地在小美的花店里消磨了一個下午,直到有朋友叫他出去吃飯才走。把車開出去后,他從后視鏡里又望了望一下小美的店面——只見花店左右兩邊的店鋪都空了。他剛才聽小美說了,因為房租漲得太高,旁邊的店鋪紛紛退租了,但是小美還不想搬。

  忽然,有個想法在沅少東的腦袋里慢慢出現,他為自己這個自認為高明的想法,得意地笑了……

  又過了些日子,花店的租房合同到期,小美和蘇珊約了文太太,簽好了新的租約。文太太雖然不停地嘮叨,說周圍這條街上的店鋪都已經租了出去,人家給的租金都很高……可她還是看在小美有良好信譽的面子上,讓了百分之五,并且同意只先預付半年的租金。

  房租的問題暫時解決了,小美和蘇珊都很高興。她們回到花店,發現花店兩邊的店鋪確實也已經租了出去,兩店里都有工人正在忙碌地裝修。

  花店的東邊,是家新開的美容店,店老板是個年青的女人。此時那女人正立在她的店門口,看著工人們給她干活。那女人中等身材,燙著卷發,眉眼畫得很重,一身碎花的連衫裙,黑色絲襪,三寸的高跟鞋……至于具體年齡,真不大好說——現在的女人都太會保養,又會化妝,根本看不出幾歲來!比如說蘇珊,有時候人們覺得她比小美還年輕呢。

  那女人看到蘇珊和小美,便主動過來打招呼:“你們是旁邊花店里的,我在這里開了個美容店,以后我們就是鄰居了。”

  小美忙迎上前,笑著說:“你好——遠親不如近鄰,以后大家互相關照。”蘇珊則在后面不停地打量那女子——那件碎花的連衫裙,跟“金大叔”給她在巴黎買來的那件裙子好像啊……看來還是婷婷說得對,國外的東西說不定就是“制造”,隨后又換了個標簽。

  那女人又說:“我姓倪,叫倪娜——”她雖是在跟小美說話,卻不停地看向蘇珊。

  蘇珊忙也走了過來,說:“倪老板,你那里還沒收拾好,先來我們花店里坐坐。”

  倪娜是個自來熟的脾氣,她真地就跟著蘇珊和小美到花店里坐了會兒,天南地北地聊了聊,還把一些美容保養的知識介紹給蘇珊和小美,引起了兩人極大的崇拜……走的時候,她則順手帶走了花店里的一盆綠植——小美和蘇珊很高興地把一盆發財樹送給了新鄰居,當作迎接新鄰居的禮物。

  送走倪娜后,蘇珊不由問向小美:“咱們西邊的鄰居是做什么生意的?”

  “哇,大手筆啊。”小美感嘆,她只租這一處門臉就覺得咬牙了,西邊這家竟然租兩處!

  “‘賣糕的’啊!”蘇珊戲謔著說。忽然,她有了個想法,說:“鮮花配蛋糕是個不錯的點子,我就曾想過在咱們旁邊同時開個蛋糕店呢……不如等他們開了業,我們跟老板溝通一下,看看有不有可以合作的地方?”

  “行。”小美隨意地答應著。不過她卻看不上這點兒小利潤,她目前正在研究秦威廉說的話——綠植的租擺和養護……她已經讓父母去聯系那家專門培養高檔盆景的苗木園藝場“綠鄉苗圃”,打算跟他們建立長期的業務關系。

  近幾天,花店兩邊的店鋪都在裝修,門外堆得又是建筑材料,又是建筑垃圾,從花店外面經過都得繞路;而店里則是此起彼伏的錘子聲和電鉆聲,接電話都聽不清楚。這些都極大地影響了花店的生意,這是蘇珊和小美始料未及的。可誰家店鋪開業前不得裝修一下呢?而且又都是近鄰,所以她們只得忍耐著,盼著兩家早點裝修完畢,早點開業。

  這天,秦威廉來找蘇珊,店里實在太吵了,沒辦法談話,他只好和蘇珊坐到外面車上去說話。

  秦威廉把鳳凰山投資公司的帳目蘇珊看,蘇珊這才記起來——自己還有這么一項龐大的事業呢!可她就是這樣的“小迷糊”,她連自己有個親生的女兒婷婷,都會徹底忘記……

  蘇珊大致看了看賬目了解到,投資公司前期投入的款項,主要用于在山上打井,而她借給小玲家的一百萬,除了前兩年的承包費用外,小玲家用來買了樹苗和菌苗,要先開發部分山林,種核桃樹和養山蘑……

  “彼得的意思呢?”蘇珊問秦威廉——她有種直覺,安立德借給她錢,其實就是想控制鳳凰山的投資……這是她不想面對,卻不得不面對的事情——小玲說安立德跟她家是世仇,安立德卻借她的手投資鳳凰山,而兩家又都不告訴她,以前究竟發生過什么事!蘇珊沒有辦法,只希望不要因為開發的事情,讓兩家的矛盾激化,因為她覺得這兩家都是好人啊,她夾在當中真是很難做人哪。還有,她至今都沒敢告訴小玲,自己跟安立德暗中一直有來往……將來總有要向小玲坦白的一天,希望不會影響到她們的友誼?

  秦威廉告訴蘇珊:“關于鳳凰山的事情,彼得沒有說過什么,全聽您的意思。”

  蘇珊沒想到會這樣,安立德竟然沒有插手鳳凰山的事情!全聽她的意思?她懂什么!蘇珊想了想,找了個最省事的方法,說:“那就讓小玲爹安排投資的計劃,你來把關。”

  秦威廉笑了笑,答應了——鳳凰山的事情比安立德計劃的還順利,蘇珊是萬事不管,都推給他和小玲爹,他秦威廉既然有了決定權,還不就等于安立德有了決定權嗎?

  秦威廉沒說別的,他把投資計劃書拿給蘇珊看,順便提醒她說:“這個投資計劃雖穩妥,但可能回報會慢一些。”

  蘇珊也沒細看,就在上面簽上了她這位董事長的大名。她說:“沒關系,錢是彼得的,他不急,我就不急。”

  “但小玲家的錢是借的您的啊!”

  蘇珊忽然有些糊涂了——她借錢給了小玲家,安立德借錢給了她;而安立德借給她的錢是因為他想投資鳳凰山……現在自己沒還安立德的錢,小玲家也沒還自己的錢——那自己還欠不欠安立德那八十萬呢?

  蘇珊忽然想明白——自己其實根本不欠安立德的!但她不明白的是,自己當初為什么會覺得自己欠了安立德的,還覺得自己在他面前矮一頭呢?

  蘇珊把自己的疑問對秦威廉提了出來——秦威廉瞪眼看著蘇珊,一時沒說話。因為他讓蘇珊攪得有些思維混亂,同時產生了某種錯覺,他覺得自己根本沒上過人民大學的BA研究生班,也沒去進修過,甚至小學都沒畢業!他結結巴巴地說:“合同表明,小玲家欠您一百萬,您欠彼得一千萬。”

  蘇珊知道,她沒辦法跟這滿腦袋經濟合同的“財神爺”說明白這些事情,于是她放棄了跟秦威廉討論欠款問題。她認為自己的思路才是正確的——“灰姑娘”根本不欠“王子”的,“灰姑娘”和“王子”在靈魂上是平等的。

  過后,秦威廉把近期工作通過電子郵件匯報給安立德,并把蘇珊提出的欠款疑問告訴安立德。

  秦威廉弄不明白的問題,安立德當然也弄不明白。

  但是安立德卻不因為這個問題感到困惑——他通過最近跟蘇珊用手機短信交流,越來越理解蘇珊,在她的小腦袋里,裝的都是常人不能理解的邏輯,和她在一起,就必須徹底放棄邏輯思維!

  安立德看著電腦屏幕微微笑了起來,世上怎么會有這么可愛的女人呢?

  忽然,他有種沖動,很想這會兒就把她抱在懷里,親親她的小腦袋……這時他才發現,他們雖然天天短信聯系,但是自從他春節后從紐約回來,還沒有和蘇珊見過面,也許又該約她出來吃頓飯了?

  于是安立德去拿桌上的電話,打算讓秘書改變一下他今晚的行程安排。

  就在這時,秘書的電話先打了進來。秘書告訴他,財務部和人力資源部的報告拿來了。

  安立德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暫時放棄和蘇珊共進晚餐的約會——因為一場不見硝煙的戰爭馬上就要打響了,他要借區總部搬遷的機會,把區徹底整頓一下……

  雖然安立德的本意,是不想來區工作,但既然來了,當然要做得漂亮。這就是為什么春節時他不得不回紐約——他必須把區問題先亮出來,在父親和其他一些大股東那里取得絕對的……

  安氏集團里的暗斗即將變成明爭,而S市的沅氏家族也正面臨一場風暴,因為董事長沅錦煌的孫子沅少東,突然失蹤了!

  起初大家都沒有意識到,沅少東已經很多天沒在大家視線里出現了;即使覺察到了,也沒有人想過,他那么大的一個人會失蹤?

  最先發現沅少東不見的,是他的雙生姐姐沅少華。本書請訪問。有一天,沅少華在街上,偶然看到了弟弟的跑車,可開車的人竟然不是弟弟,也不認識……她上前一打聽,才知道弟弟已經把車給賣了!

  沅少華很生氣,這輛銀灰跑車和她的紅色跑車,是去年她和弟弟過生日的時候,爺爺送給他們的禮物,少東怎么可以隨便賣了呢?

  隨后她又很著急——她雖然年輕,想事情卻很復雜,她想,弟弟整天無所事事,他的收入就是他當股東的那點分紅,他把這么新的跑車給賣了,是什么意思?如果是想換輛更好的,那他是不是太會花錢了?如果他是等錢用,那他是不是染上了什么不好的毛病,或者是惹上了什么見不得人的麻煩?

  沅少華立馬就給沅少東撥電話,可是怎么都打不通。于是她又找叔叔沅冰河,問他最近有沒有看到過少東。沅冰河正為了在全國各個一線城市建“星煌酒店”連鎖店的事情,忙得腳不沾地,這段時間他想都沒有想到過少東,更不知道少東這會兒在干什么。

  沅少華找遍了所有可能認識沅少東的人,都沒有沅少東最近的消息。沅少華甚至找到了沅少東最近交往的一個女朋友,那女孩子對著沅少華哭哭啼啼地說,過年后他們就分手了……弄得沅少華心里的感覺更是糟糕。

  沅少華再也坐不住了,她開著自己那輛紅色的跑車沖向星煌酒店。她從后門直接開進酒店的后院。停下車,她把鑰匙隨手沖著保安手里一扔,便踩著細細的高跟鞋,忽匆匆直奔沅冰河的辦公室。

  門外的秘書看到她,也不敢阻攔,只來及先一步上前,敲了敲沅冰河的門,說了一聲:“沅總——沅小姐來了。”

  沅少華往門前一擠,就把秘書擠到旁邊,隨后推開了房門。

  沅冰河正坐在辦公桌前打電話,他冷冷地看了沅少華一眼,繼續講電話。沅少華毫不客氣地走到辦公桌前,把自己那金絲鑲鉆的名牌手包往沅冰河的楠木辦公桌上一放,雙手抱肩,盯著沅冰河的一舉一動——敢這么面對“冰河世紀”的人,還真是不多。

  沅冰河多少已經猜到她的來意,他也不會畏懼像女斗士一樣的沅少華。他講完電話,放下聽筒,先去把辦公室的門關好,隨后淡淡地問了句:“找到少東了嗎?”

  沅少華的眼睛略微瞇了一下——眼前這個人,明明猜到自己是因為沒找到少東才來找他,可他竟然不緊不慢地打完電話才理她……可想而知,自己和少東在他的心目中是什么地位!這是爺爺沅錦煌還在呢,如果哪天爺爺不在了,自己兩姐弟只能在人家門上討飯了?

  但是沅少華不是沒涵養的人,她克制住自己的反感情緒,說:“我把能找的地方都找遍了,就是找不到——我們該怎么辦,報警?還是告訴爺爺?”

  沅冰河在屋里踱了幾步,問:“他的公寓去過了嗎?”

  沅少華不屑地“哼”了一聲,從手包里拿出一串鑰匙,對著沅冰河晃了晃,說:“我去過了,里面亂得就跟豬窩一樣,可是沒有人……”

  沅冰河接過鑰匙,想了想,說:“報警不太合適,告訴你爺爺也不太好,白讓他著急……我再去找一圈,說不定會有所發現。”

  沅少華知道他講的是實情,于是說:“好,有消息給我打電話。”說完就像一陣風一樣地走了。

  沅冰河掂了掂鑰匙,心想:“即使是找警察,也是同樣的搜察方式……先去少東的公寓看看。”

  半小時后,沅冰河來到沅少東所住的公寓,打開門一看,嗬,果然如同沅少華所說,亂得跟豬窩一樣!沅冰河都可以在空氣中聞到一股發霉的氣味……不過還好,他能看得出,這種亂,不是那種被不速之客翻過的亂,是主人自己制造的混亂。

  進到客廳,只見幾份畫報散放在客廳的沙發上,那股發霉的氣味則來自茶幾上未吃完的一塊比薩!地上有幾只易拉罐,正可憐巴巴地躺在垃圾桶旁邊——就是沒有人把它們放到一步之遙的正確位置……

  轉入臥室,只見窗簾還拉著,顯得屋內有些昏暗,床上的被子被掀起了半邊,從里面露出一抹可疑的桃紅……沅冰河帶著幾分好奇,把被子再掀開些,原來那是一件女人的小內衣!

  沅冰河皺皺眉,雖然他是著名的“美女收藏家”,但他有潔癖,他要求他的女人必須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齊齊,人也要打扮得齊齊整整的……

  沅冰河把房間挨個看過了,果然如同沅少華所說,除了亂,什么發現都沒有。他有些泄氣,也有些不安,沅少東再調皮,再不成器,也是他的親侄子,沅氏家族唯一的男性繼承人啊!

  沅冰河再次來到客廳,他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抱頭深思——再找不到沅少東的蹤跡,只有告訴父親沅錦煌了。沅錦煌會怎么想?如果少東真的出了什么事,沅錦煌能承受住這個打擊嗎?年邁的沅錦煌,已經失去了嫡長子,還能再失去嫡長孫嗎?

  沅冰河長嘆一聲,往沙發靠背上一倒,手在無意中碰到了一本畫報,把那本畫報拂到了地板上。隨著畫報落地,一張便箋飄了起來,緩緩落到畫報上。沅冰河隨意地掃了一眼,看到上面寫著一個電話,后面綴著個人名“蘇珊”……

  沅冰河不由自主地俯下身,把那便箋拿了起。再細看,后面還有一行字:“花園街幸福小區88號,花美美鮮花店!”沅冰河輕聲讀了出來。

  是她嗎?!某位實業家的“棄婦”,現在在花店里打工……她的名字叫蘇珊?

  沅冰河覺得事情有些不可思議!但他有種奇怪的預感……

  沅冰河帶著這種奇怪的預感,來到了幸福小區88號。本書請訪問。

  “歡迎光臨——”蘇珊從柜臺后迎了出來。因為小玲被小美送到“綠鄉苗圃”高級園藝場培訓去了,目前只好由蘇珊來代替小玲看店。

  沅冰河上下打量著蘇珊,正是她——某位實業家的“棄婦”,“1909房”貴賓的“女伴”,暗夜里從自己身邊悄悄遁走的“小狐貍”……這個世界還真是小,他已經差不多忘記她了,可她卻又突然跑進了自己的視線。

  只見“小狐貍”這會兒穿著一條粉紅帶白圓點的圍裙,乖的就像只貓一樣。“你的名字是蘇珊?”沅東河問她。

  “嗯,”蘇珊好奇地看著沅冰河,問,“你怎么知道?”

  “你不認識我了?”沅冰河奇怪這女人的記憶力怎么這樣差,自己也是一表人材,難道她就沒有一點兒印象?

  蘇珊忙說:“讓我想想,你的聲音非常熟悉……”說著她閉上眼,歪著頭,認真地想了起來,她說,“你的聲音在‘低音號’那里,”忽然她睜開眼說,“你是那位好心的大叔!”

  沅冰河的冰塊臉都要掉冰渣了!他冷冷地問:“我哪里長得像大叔了?”

  蘇珊被他的氣勢懾到,閉上嘴,沒敢搭言。

  沅冰河又說:“告訴你記住了——我叫西蒙!”

  “你也叫西蒙?!”蘇珊驚奇地問。

  “還有誰叫西蒙?”沅冰河敏感地覺察到了什么。

  蘇珊說:“我們店老板的同學,他的中文名字叫沅少東,英文名字叫西蒙……”

  沅冰河冷“哼”一聲,他就猜道是沅少東那小子盜用了自己的英文名!他沉著臉解釋道:“他不叫西蒙,我才叫西蒙——我是他叔叔。”

  “噢,您是沅叔叔啊?您過來有事嗎,沒事在休息區里坐會兒,我給您沏杯茶。”蘇珊小心地說。

  可是蘇珊的好言好語,聽到沅冰河的耳朵里,卻讓他更不舒服了——為什么還是“大叔”?說來說去,又被她繞回來了!沅冰河被眼前這女人攪得想發瘋……他懶得再跟她爭辯,直接問:“少東在這里嗎?”

  “在這里?”蘇珊奇怪地反問了一句,說,“怎么會在這里?沒看到他過來啊。”

  “你跟他是什么關系,你們是怎么認識的?”沅冰河問。不過話一出口,他又覺得有些無聊——他那天晚上他看到蘇珊的孩子了,她的孩子都那么大了,她年紀一定不小了,沅少東怎么可能跟一個大自己那么多的女人糾纏不清呢?

  原來,沅冰河找到這里來,多少程度上是誤會沅少東可能跟蘇珊有了什么曖昧關系。

  “什么關系?他是我們老板的大學同學,哦,對了,最初他是來還我禮服的……對不起,我這么說是不是有些亂?要不我從頭給您講講?”蘇珊好心地問。

  “不必了,我已經明白了。”沅冰河阻止道。他有些泄氣,看來到這里來找少東,是個錯誤的方向……他沒理蘇珊,徑自轉身走出店門,坐上車開走了。

  剛開出去一小段路,忽然他從后視鏡里看到——在“花美美花店”西邊,是家正在裝修店鋪,店名已經掛上去了,上面寫的是“甜蜜蜜蛋糕店”!

  看清楚店名后,沅冰河猛地剎住車,他略一思忖,開始倒車,又回到了花店。

  剛一進門,他就看到一個打扮得花枝招展、香氣撲人的女子,正拉著蘇珊打聽:“剛才來的那男人是誰啊,又高又帥,人長得好氣派啊,是不是你新交的相好啊……”

  那女子背對著店門,而蘇珊正面對著店門——蘇珊看到去而復返的沅冰河,知道倪娜的話肯定被沅冰河聽到了,于是她有些尷尬地沖沅冰河揮揮手,打了個招呼:“嗨,西蒙——”

  倪娜的背一僵,尷尬地轉過身來。

  沅冰河卻顧不上許多,他直接對蘇珊說:“我要跟你打聽點兒事……”

  蘇珊瞪著圓圓的眼睛,聽沅冰河說下文,而倪娜也帶著十二分的好奇,聽沅冰河要打聽什么事。

  沅冰河冷冷地掃了倪娜一眼,問蘇珊:“她是誰?”

  “她是隔壁美容店的老板。”蘇珊說。

  倪娜忽然笑了,說:“您就要打聽這個啊?我叫倪娜,旁邊‘娜娜美容店’的老板——您有太太嗎,還是女朋友?歡迎她們來我這里做保養,我給您打八折優惠,對了,您等我一下,我去給您拿優惠卡……”說完她帶著一股香風就跑了——她看出沅冰河是想跟蘇珊單獨說話,所以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透過玻璃櫥窗,看到倪娜確實是回自己的美容店了,沅冰河這才開口,問:“隔壁的蛋糕店的老板是誰?”

  蘇珊老實地搖搖頭,說:“不知道啊,裝修都一個月了,東邊的美容店都開張了,這邊還沒看到人呢。”

  “走,你跟我出去辦點事情。”沅冰河忽然上前,拉著蘇珊的胳膊就她跟他讓走。

  “喂喂喂,你等等!”蘇珊掙脫他的手說,“這會兒店里就我一個人,小美和馬帥出去送花了……”

  “你店里的花我都包了,你這半天的時間屬于我了——去幫我辦件事情。”沅冰河不耐煩地說。

  “喂,你這脾氣怎么比我還急呢?你幫過我,我當然要幫你,花店關半天門也不算什么,我是讓你等我去拿鑰匙鎖門。”說著話,蘇珊繞到柜臺后,在抽屜里找到鑰匙,她拿著鑰匙沖沅冰河晃了晃……

  兩人上了車,沅冰河問:“幸福小區居委會在哪兒?”

  “去那做什么?”蘇珊一頭霧水地問。

  “回答問題!”沅冰河懶得解釋。

  “繞過前面的街角,從小區的東門進去,門衛旁邊的房子就是。”蘇珊怯怯地回答。

  沅冰河沒再說什么,他發動車子,按蘇珊指示的方向行駛。

  等車子行駛到路上,蘇珊這才發現,自己身上還穿著花店的工作服——那件粉底白點的花圍裙呢。蘇珊忙回手去解身后的系帶,忽然車子一個顛簸,蘇珊身子猛地一晃,把帶子的活扣拽成了死扣,這回更解不開了。蘇珊無奈地嘆了口氣,松開手。

  沅冰河卻從鏡中觀察到,剛才那一個顛簸,蘇珊的頭差點磕在車門玻璃上……于是趁等紅燈的機會,他伸手替她拉起安全帶系上。

  蘇珊卻像只膽小的野兔,不安地看看自己身上的安全帶——自己現在這樣子,怎么看,怎么像是被沅冰河捆在了車上!

  沅冰河載著蘇珊來到幸福小區居委會門前,他停下車,幫蘇珊解開安全帶,對她說:“你就說要投訴隔壁的蛋糕店——他們裝修時間太長,影響了你們花店的生意……去問居委會的人要蛋糕店老板的姓名、電話和住址。請:。”

  “不用了?”蘇珊怯怯地看著沅冰河,期期艾艾地說:“遠親不如近鄰,一點小事還是算了。”

  “快去!”沅冰河冷冷地命令到。

  從來沒人敢質疑“冰河世紀”的命令,蘇珊也不例外,她慌忙推開車門,準備下車。忽然她想起自己還穿著粉紅的花圍裙,便把后背對著沅冰河,示意他幫自己解開。

  沅冰河幫她解開系帶上的死結,把圍裙接過來,隨手扔到了后座上。

  蘇珊下車后,走進了居委會。不一會兒她就出來了,她手里拿著一張紙條,來到車上對沅冰河說:“我沒說投訴,我只說要溝通一下……”又說,“真是沒必要投訴,原來隔壁不是外人,店老板是少東啊!”

  沅冰河的一雙冷眸里精光一閃,隨后他把蘇珊手里的紙條一把抽了過來。他看著紙條上的字,嘴角泛起一絲冷笑,果然被他猜對了——沅氏家族以做糕點業發家,解放前就在S市經營著當地最有名的面包房……沅少東這小子是異想天開,企圖效仿先人呢!沅冰河不由暗暗冷嘲道:“就憑他?自己的房間都亂成豬窩一樣,試問有人敢去豬窩里買蛋糕嗎?”

  蘇珊試著把紙條從沅冰河的手里拿過來,沅冰河卻旁若無人地把紙條折了一下,塞進了自己的衣兜。隨后他欺身過來,幫蘇珊關上車門,系好安全帶——他再次把蘇珊牢牢地“捆”在座位上。他發動車子,把蘇珊送回花店。

  蘇珊在恍惚中,覺得自己好象又做了一次傻瓜……可是她被沅冰河“捆”在了車上,無法反抗,也無從反抗,只有努力動腦筋,想弄明白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

  沅冰河側眼觀察蘇珊,看到她皺著秀氣的眉毛,下意識地啃著手指,很明顯是在思考問題……沅冰河的嘴角不由向上彎了一下——這個膽小又迷糊的女人,比他想象中的樣子還有趣!他決定,再逗逗她。

  他把車停在花店門口,不等蘇珊去解安全帶,他先伸手按住了搭扣——他用一雙冷眸緊盯著蘇珊,再次問道:“你跟少東究竟是什么關系?”

  蘇珊楞楞地看著他,說:“他,是我老板的同學……”

  忽然,沅冰河抬起右手,緩緩伸向蘇珊的面頰——蘇珊害怕地向后躲開,但是車廂內的狹小的空間讓她無處可逃,而且她至今仍被安全帶綁在座位上。

  不容蘇珊再躲,沅冰河修長而冰冷的手指貼著她的耳邊,穿過了她柔順的頭發——她那一頭短發已經長到齊肩長。

  突然,他握住了她的頭發,并從她的腦后托住她的頭,寂冷如冰的雙眸直盯著她,仿佛能看穿她的心!他以魔幻般的聲音說:“忘掉我,你從來沒見過我,也不知道我是誰……今天的事情跟誰都不說,你能做到嗎?”

  蘇珊的魂都嚇飛了,她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沅冰河忽然又問:“你把店里的東西賣出去,你的老板會給你提成嗎?”

  蘇珊眨了眨眼——她有二十萬塊錢的原始股,花店的生意越好,她當然賺得越多!于是她又點了點頭。

  沅冰河便說:“等會兒我會叫人過來,把你店里的東西都買走。”隨后他又突然松開了蘇珊。

  蘇珊在得到解放的第一時間,迅速解開了安全帶,推開車門跳下車,跑了。

  看著蘇珊就像只受到驚嚇的“小狐貍”,快速地顛著小碎步,一扭一扭地跑回花店,沅冰河無聲地笑了,他的眼中浮現出一絲溫暖的光。

  蘇珊回到花店,猶自驚魂未定。她隔著玻璃門,看著沅冰河的車漸漸遠去,終于隱入熱鬧的車流不見蹤影,這才稍稍吁出一口氣。隨后,她迅速掏出手機,給安立德發了一條短信:“我今天又看到幫我送婷婷去醫院的大叔了,我以為他是個善良的大叔,哪知道他是個很怪很怪的人……”

  這會兒,安立德正在開會。銷售總監正謹慎地跟他匯報公司下季度的銷售計劃。安立德帶著幾分玩味的微笑,看著銷售總監——安立德就是要逼他,逼他走進自己設的圈套,徹底繳械投降。

  忽然,安立德看到會議桌下的格屜里,自己的手機發出一閃一閃的光——他有種直覺,蘇珊給他來短信或是打電話了。于是他假裝有些累了,身子向椅背靠過去,手放到桌下,偷偷從格屜里拿出手機。

  安立德察看完蘇珊的短信,嘴角浮現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意,他馬上給她回到:“怎么怪了?他做什么了?”

  安立德獨自占據著環型會議桌的一面,所以沒有人看到他的小動作,而他也樂意享受這個小樂趣——邊聽下屬做工作匯報,邊跟蘇珊扯閑篇,就像上學的時候,學生背著老師在課堂上搞小動作……

  說不定安立德自己都未察覺,自從他打算通過蘇珊控制鳳凰山投資的事情,他已經越來越深入到蘇珊的生活中。到了現在,他幾乎知道蘇珊身邊發生的每一件事情,從小玲做糊了米飯,到新來的美容店鄰居總是往花店門口倒臟水……

  蘇珊把剛才發生的事情,通過短信給安立德“講”了一遍——沅冰河說讓她忘了剛才發生的事情,她可以忘了;但是不讓她跟任何人說,她可做不到,她至少會講給安立德聽。最后她問:“他為什么不讓我告訴別人,我應該保密嗎?”

  安立德的嘴角又動了動——她已經告訴自己了,還叫保密?

  不過他還是回道:“應該保密。”——因為他和蘇珊也有地類似的約定,不讓她把他幫她離婚的事情告訴別人……

  蘇珊又問安立德,如果那個“怪大叔”真回來買店里所有的花,她賣還是不賣——其實她根本不相信那人真會買店里所有的花。

  安立德回答:“告訴他不賣——因為已經有另一個人出了兩倍的價錢……”發出這條短信后,安立德灰綠色的雙眸里滿是調皮的笑意。

  蘇珊一個人也懶得做飯,她泡了半包方便面,懶散地坐在柜臺后,一邊吃面,一邊打游戲……

  忽然,店門打開,走進來一個西服革履的男人,后面還跟著幾個穿工裝的工人。

  蘇珊從柜臺后面出來相迎,說:“歡迎光臨,請問您需要點什么?”

  領頭的那個穿西服的男人說:“你們店里所有的東西。”

  “什么?!”蘇珊楞了一下,隨后醒悟過來應該跟上午的事情有關,可她沒想到,“古怪大叔”真會來買所有的東西!

  西服男人說:“您是蘇女士?我們老板上午來過,跟您講好了的。”

  果然是“古怪大叔”!蘇珊忙說:“可是我說過不用他這么做,而且我也忘了!”本來就是嘛,“古怪大叔”跟她說過,讓她忘了上午的事情!如果沅冰河這會兒在這,說不定會打自己的嘴一下,為什么每回都會被她繞進去呢?

  西服男人卻不理蘇珊說什么,他只道沅總的工作作風非常嚴謹,對人對己都是嚴格要求,所以才有“冰河世紀”的綽號,沅總交待的事情,決不能有一點差池!于是西服男人沒理會蘇珊,只顧指示工人先去把各種花分類、計數,接著就往外面的貨車上搬,還有一個工人拿著文件夾在不停地做記錄。

  蘇珊忙對領頭的西服男人說:“我說過的,真不用你們老板這么做!”

  西服男人才恭敬地跟蘇珊解釋了一下:“對不起,我只是在執行老板的吩咐。”

  蘇珊怒了,這些人怎么可以這么無視她這個“店長”呢?于是她跑到花店的玻璃門前挺身一擋,頗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氣勢——她說:“住手,住手,我說不許搬,就是不許搬!”

  西服男人哭笑不得,看蘇珊這架勢,好像他們來不是來買東西的,而是在搶東西一樣!西服男人怕蘇珊真鬧起來,說不定會把警察招來,忙上前好言解釋:“蘇女士,我是您的顧客啊,我拿錢來買東西,您不賣給我嗎?”說著,他從旁邊一個人手中接過一個皮箱,往柜臺上一放,隨后把皮箱打開后向蘇珊展示。

  蘇珊一看皮箱里的東西,眼睛都直了——皮箱滿滿的,全是紅彤彤的鈔票啊!她情不自禁地開始胡思亂想:“按常例,一‘把’就是兩萬,這齊刷刷地碼了整整一箱子,應該有多少‘把’,是多少錢哪?!哇塞,往常只在電視劇里看到過,買‘白面’的才這么拎著整箱的錢來買東西啊!”

  西服男人沒注意到蘇珊正把他跟電視劇里毒犯作比較,他趁蘇珊被鈔票吸引住了目光、已經離開玻璃門來到了錢箱子旁,他沖工人們悄悄揮揮手,讓工人們加緊干活!

  蘇珊從皮箱里拿起一摞鈔票,抽出一張仔細看了看——為了看店,她跟小玲學了很多辨認真假鈔的辦法——她點點頭,確定這是真鈔!

  西服男人也不說話,任由蘇珊看著錢玩兒,都沒提醒她去用旁邊的驗鈔機。

  蘇珊驗了幾摞之后,開始猶豫了、迷茫了:“把店里的東西都賣給他,這些錢就是我們的了嗎?”這時,她猛地記起了安立德的話,于是她突然對西服男人喊道:“我不能賣——因為已經有個人以兩倍價格,買下了所有的東西!”

  西服男人不可置信地看著蘇珊——蘇珊梗著脖子,勇敢地回看著西服男人,好像她說的,是再真不過的事情。

  西服男人無奈地搖搖頭,很挫敗地躲到一邊去打電話。不久,蘇珊看到他擦著冷汗,拿著手機過來,對蘇珊說:“蘇女士,我們老板說,他可以提高到三倍……”

  蘇珊要崩潰了——三倍!這是一個什么樣的數字,花店現在正需要錢,而她竟然做成了這么大一筆的大買賣!小美她們會多么崇拜自己啊!

  但是她的內心還上有個聲音在掙扎:“不義之財不可取,不義之財不可取……”

  在她旁邊,西服男人近乎哀求地問:“蘇女士,我們成交了?”

  蘇珊很想點頭,只要點下頭,這一箱子鈔票都是她的了!可她還是努力控制著自己,搖了搖頭!

  西服男人的表情有些絕望,他再次躲到角落里,對著手機講了幾句。隨后他快步跑回來,把手機遞給蘇珊說:“蘇女士,我們老板要和您說話。”

  蘇珊有些膽怯地看著西服男人,指指自己:“跟我說話?”她不想跟“古怪大叔”說話,那人冷氣森森的,很嚇人哪!

  西服男人懇求地看向蘇珊,鄭重地點點頭。

  蘇珊只好戰戰兢兢地接過手機,對著手機說了聲:“喂——”

  沅冰河冷冰冰地聲音在手機里響起:“你自己開個價。”

  聽到他這么拽的語調,比余尊熙那“二五八萬”都拽,蘇珊卻忽然有了勇氣,她冷靜下來,對著手機很有豪氣地說:“你幫過我,幾乎算是救命之恩,我幫你也是應該的——你不必把那句玩笑話當真!”

  “我從不開玩笑!”沅冰河才不理她的豪氣,他地回應她。但是稍微停頓了一下之后,他的語調忽然一轉,聲音中充滿了魅惑的味道,他開始慢慢說道,“我剛給我女朋友買了套新房子,我想布置滿屋子的鮮花來討她喜歡,我要把花從客廳一直擺到臥室,床上也要擺滿鮮花,讓她覺得自己像蝴蝶仙子,置身于美麗的花海之中……我上午去你店里,正好看到你店里的東西還不錯,怎么樣,賣給我嗎?”

  “賣,當然賣。”蘇珊又一次被沅冰河催眠了,她開始想像滿屋的鮮花,是多么浪漫的情景啊……還好她很快又清醒過來,她說,“按標價賣,我不會多要你的錢。”

  “好!把電話給我的秘書,我要交待他幾句。”沅冰河也恢復了慣有那種毫無感情的語調。

  蘇珊把手機交給了西服男人,那男人聽著電話,唯唯喏喏地應了幾句,隨后對蘇珊說:“蘇女士,我們先搬,等建好數,按價簽上的價格結帳,好不好?”

  “好。”蘇珊有些遲鈍地點點頭。隨后她坐回柜臺里,看著西服男人指揮著工人搬東西。她看了會兒,得有些累,伸了個哈欠,干脆低頭繼續玩游戲。

  過了會兒有個工人過來,對蘇珊說:“對不起,請您讓一下……”等她剛一站起來,工人就把她坐的凳子搬走了!蘇珊叫道:“喂,干什么?”

  這時她猛一抬頭才發現,店里的東西都被人家搬空了!

  蘇珊抬頭一看,不僅鮮花、干花、盆景、花瓶和花凳都被搬空了,連花架都搬走了,甚至休息區里的玻璃圓桌和藤椅都被他們搬走了!

  蘇珊對西服男人嚷道:“喂,喂,花架不賣,圓桌也不賣,那不是貨物,那是非賣品!”

  這時蘇珊看到工人要拆她的電腦——她忙抱住顯示器,說:“不許搬,這個不許搬,這里面有我們花店賬目呢!還有收銀臺也不許搬,里面還有錢呢!”

  西服男人向四周看看,覺得也“掃蕩”得差不多了,能交差了,便讓工人們住了手,叫他們把已經搬上卡車的東西拉走,隨后他跟蘇珊結帳。

  蘇珊把電腦里的賬目調出來,跟西服男人記得的帳目對了一下,基本吻合。差別就在花架和桌椅那些“非賣品”上了,西服男人大致給估了個價錢……

  下午,等小美和馬帥回到店中,他們看到空蕩蕩的花店,不由大吃一驚!小美的第一個反應就是——讓人搶了!她緊張地大叫:“蘇珊姐,蘇珊姐——”

  蘇珊從樓上答應了一聲:“我在這兒呢。”

  小美和馬帥急忙跑上二樓。只見蘇珊正坐在沙發上,看著茶幾上放的一個紙箱子,呆呆地發楞。

  “蘇阿姨,出什么事了?”馬帥先是問道。

  蘇珊怯怯地看了看小美和馬帥,又指指茶幾上滿滿一紙箱子的錢,說:“我把花店里的東西都賣掉了……”隨后她解釋說,有個人要買花店里所有的東西,她就答應了——她沒敢說那人是沅少東的叔叔。

  小美的第一個反應是:“錢是不是真的?”第二個反應是,“都賣了,我們怎么做生意啊?”

  蘇珊嘆了口氣,她也是才想到這一點——花店里連花架都沒了,還怎么做生意呢?

  馬帥則覺得此事太過匪疑所思!他不停地在客廳里踱著步,揮著手問:“怎么會有這種事?怎么會有這種事?”也不知道他是在問小美和蘇珊,還是在問他自己。

  小美此時卻已經有了決斷,她拉著馬帥說:“行了,先去存錢——留這么一大筆現金在家里面,我可不放心。”

  等到小美從銀行里回來,她已經有了新的計劃——她說:“蘇珊姐今天這筆大買賣,讓我們大賺了一筆;花店搬空了,正好可以借這個機會,把花店重新裝修一下——以前的裝修也有幾年了,樣式太老了,而且我想給花店轉轉型,側重于做高級綠植的租擺和養護——蘇珊姐,你說可以嗎?”

  “好啊!”蘇珊終于高興了起來——她這時才覺得,自己把店里的東西都賣了,是做對了……而且聽說要重裝修,她更高興了——她的心理年齡只有十八歲,還有些孩子氣,她喜歡所有新鮮的東西。所以,她非常愉快地贊同了小美的計劃。

  另一邊,沅冰河把自己的調查結果告訴了沅少華——原來沅少東并沒有“失蹤”,他在花園街幸福小區開了一家蛋糕店,目前店里仍在裝修,他則跑到了國外,去學生產技術和管理知識。

  沅冰河叫上沅少華一起去見沅錦煌,把沅少東的事情告訴了沅錦煌。

  沅錦煌沉默半晌,說:“少東這也算是承襲祖業……先由著他做一段時間。”

  少華卻很看不上少東的生意,她說:“蛋糕店?這生意太小了?”可她又想到,雖然蛋糕店的買賣小了些,可畢竟是個正當生意,總比他到處跑著玩兒要好。而且如果沅少東真就從此收了玩心,從打理小店開始學習如何打理生意,卻是沅氏家族的福氣。

  于是三人有了默契約定,對少東的事情都假裝不知道,知道了也不干涉,由他做一段時間再說。

  沅冰河解決完沅少東“失蹤”這個謎案,覺得一身輕松。他快四十歲了,仍舊沒有結婚,也沒有自己的子女,他早已經把少東、少華當成了自己的孩子,而少東又不像少華那樣高傲、疏離……現在找到了少東,他真的很開心。

  傍晚,沅冰河去參加一個很重要的酒會,要為自己的連鎖酒店做宣傳。路上,他順便載了兩位老朋友。那兩位也是做實業的老板,一個姓張,一個姓李。上車后不久,兩位老板就在車的后座上發現了一樣東西——

  張老板把那樣東西拿起來研究了一番,忽然對沅冰河說:“冰河,你一向講究,這回買的這東西卻不怎么樣,太粗糙了,就像是家庭婦女自己做的……”

  沅冰河皺皺眉毛,他不明白張老板在說什么。他從后視鏡里瞄了一下,只看到張老板手里拿著一件粉郁郁的衣服。“什么東西?”沅冰河問。

  “這件圍裙哪,這布料太次了,我是做服裝的,還能看不出來?貼身的感覺一點兒都不好,要用那種做肚兜的料,款式也可以再時尚一些。”張老板說。

  “圍裙,貼身?”沅冰河聽張老板的話,感到心里有些發毛。

  李老板一語道破張老板話中玄機,他問:“沅總,是不是現在不流行護士服了,改用圍裙了?”隨后他從張老板手里把圍裙拿過來,看了看,還聞了聞,問沅冰河:“冰河,這個你用過沒有?”

  沅冰河身上一哆嗦,忙說道:“喂喂喂,快扔垃圾桶里,那是我擦鞋用的,根本不是助興的玩意兒。”

  李老板和張老板共同回了句:“誰信!”他們又取笑道,“難道你想告訴我們,這是你們高端連鎖酒店的新制服?”

  李老板跟張老板的審美觀點不同,他評價道:“這件東西雖然做工粗糙些,可是挺有家居氣息的——我剛推出的一套時尚廚房,在色彩上跟它很搭,如果穿上它在廚房里‘辦事’,一定挺溫馨的……”隨后他沖沅冰河揚揚手中的圍裙,說,“先借給我了。”

  沅冰河猛地來了一個急剎車,他扭過身來,從李老板手里一把把圍裙搶了過來,往自己座位下一塞,嘟囔道:“別鬧了,誰用這個?”隨后才開車繼續前行。

  張、李二人笑了,用手點著沅冰河,說:“瞧瞧這緊張勁兒,還說不是。”

  張老板又跟李老板聊天,說:“上次我出國,去了一家酒,里面的酒保和招待都是只穿一件圍裙……哇,那感覺真不一般。”

  李老板說:“你沒有揩油?”

  張老板說:“你不知道,剛一進門人家就囑咐了——只許看,不許摸,也不許拍照。”

  李老板說:“你不會使個法子,比如說把餐具扔地上,讓他們給你去撿起來,隨后趁機偷瞄兩眼?”

  張老板一拍大腿,說:“這辦法我試過了,可你猜怎么樣,人家是這樣直直地蹲下去,拾起叉子,又直直地站起來——你坐在旁邊,什么都看不到!”他一邊說,還一邊比劃著。

  說到這兒,車里的三個人都笑了起來。

  沅冰河白天找到了侄子的下落,晚上的酒會又舉辦得非常成功,于是他有種志得意滿的感覺。本書請訪問。送走客人后,他長吁了一口氣,想找個地方放松一下,舒緩自己略顯疲憊的身心。他想到了他最新的“藏品”——妮娜。

  沅冰河去車庫開車,剛上車卻一眼看到那件“倒霉的圍裙”,還在他的駕駛位上放著呢!他拿起來想把它扔進垃圾箱里,卻又忽然改了主意——他從后備箱找了只空的購物袋,把它放進購物袋里,放在了副駕位上。

  妮娜已經搬去了沅冰河新為她買的三居室。房子里的家俱都是現成的,沅冰河又剛剛把蘇珊花店里“所有的東西”都搬到了這里,以至于本來寬敞的房子,現在卻顯得有些擁擠。不過,把整個房間布置成姹紫嫣紅的花海,也別有一番風味。

  妮娜接到沅冰河的電話后,竟然有幾分莫名的興奮和期待,她迅速裝扮起來,先給自己化了一個淡淡的妝,又換上新買的月白色真絲睡衣,噴了香水……

  剛收拾好,門鈴就響了,妮娜隔著門鏡看了一下,確實是沅冰河——她打開了門。

  沅冰河進門后,先擁抱了一下妮娜。他對妮娜的打扮和房間的布置,感到很滿意——比沅少東的“豬窩”真不可同日而語!

  妮娜接過沅冰河手中的購物袋,幫他脫到外套、換上拖鞋。她有些好奇地問:“袋子里面是什么?”

  沅冰河沒說話,他徑自走進南面的大客廳,在錯落有致的花架之間徜徉了一會兒,賞了會兒鮮花。隨后他來到落地窗前的小休息區——蘇珊花店里的玻璃圓桌和白色藤椅被安放在了這里。

  沅冰河注意到圓桌上隨意擺放著幾本時尚雜志,他知道那些是妮娜平時消遣看的。他隨手拿了本翻了翻,無非是時裝、美容,還有情感、健康之類。沅冰河滿意地點點頭,心想,這很好,他的新“藏品”開始懂得學習伺候男人了——所謂時裝、美容,說到底不過是告訴女人如何做到“女為悅己者容”,而那些情感、健康之類的,更是明白地在教給女人“實戰的技巧”……

  妮娜端了一套茶盤過來,她把時尚雜志移到一邊,把茶盤放在玻璃圓桌上,對沅冰河說:“沅總,我聽說您最愛喝紅茶,所以特地買了一套泡功夫茶的茶具……我給您泡茶喝。”說著,她打開燒水壺,開始沏功夫茶。

  “嗯,很好。”沅冰河剛從酒會上過來,正想喝杯茶解解酒,而妮娜恰好是這樣善解人意。

  茶沏好后,沅冰河一邊慢慢品茶,一邊用細毛筆輕輕涮著茶盤上的茶寵,顯得很是悠閑。這只茶寵是一朵清新雅致的彩砂蓮蓬。沅冰河對妮娜說:“以后別叫沅總了,挺見外的,叫我西蒙……”隨后他把細毛筆遞給妮娜,說,“記得要用刷子刷一刷,用茶巾擦一下,很快就可以養出光澤來了。”

  “哦。”妮娜認真地學著怎么養茶寵。她涮了一會兒,又拿起沅冰河帶來的購物袋,好奇地問,“這里面是什么?”

  沅冰河用很隨意的語氣說:“衣服……穿上它,讓我看看。”

  妮娜聽說是衣服,很高興,她以為是沅冰河給她買的新衣服。但是把東西拿出來之后,她卻吃了一驚,竟然是一條很普通的圍裙!她有些遲疑地舉著那件粉紅圍裙問沅冰河:“穿上它?做飯用嗎?”

  沅冰河搖搖頭,說:“不,把睡衣脫了換上它,讓我看看什么樣。”

  妮娜一楞,她的臉一下子就紅了——她明白沅冰河的意思了,他想讓她穿上這件東西取悅他!妮娜的內心稍稍掙扎了一下,服從了沅冰河的要求。不過她還是有一點羞澀,不愿意當沅冰河的面脫衣服,她去了臥室,脫掉睡衣,換上了那條莫名其妙的圍裙。不過她并沒有都脫光,她保留著裹胸和小短褲。

  只當是一次走秀!在T臺上面,穿著比基尼,還要當著許多觀眾扭來扭去呢……妮娜給自己做了心理建設。換好“衣服”后,妮娜有些怯怯地出現在沅冰河面前,問:“西蒙,這樣可以嗎?”

  沅冰河看了看,說:“好像還差點什么……”

  妮娜的臉色一白,她猜想沅冰河會讓她全部脫光,只穿這件圍裙出來!

  可是沅冰河卻說:“你在當中走兩步,就當你自己是里的蝴蝶仙子……”他的口氣,活像一名拍電影的導演。

  “哦……”妮娜松了一口氣,她像在T臺上走秀一樣,在花架之間穿梭著,還擺了幾個標準的POSE。

  “跳段舞。”沅冰河忽然又建議道。

  妮娜問,“跳舞,什么風格的?”她有些發懵,不明白沅冰河究竟想要些什么。

  沅冰河想了一下,說:“上次你參加電視臺選秀跳的那段,好像是什么No波dy之類的……”

  “好。”妮娜打開客廳里的音響,找到那段音樂,隨著音樂的節拍跳了起來。

  沅冰河看著妮娜充滿動感節奏的舞蹈,忽然笑了——這太稀有了,整天板著一副冰塊臉的沅冰河,竟然笑了,而且他越笑越開懷,最后都笑出聲來了!

  妮娜跳到最后,看著沅冰河的笑臉都忘了動作——原來,一臉嚴肅表情的沅冰河,笑起來是這么迷人,有一種無法阻擋的男人魅力……

  妮娜不知不覺中停住了舞蹈,她走到沅冰河的身邊,半跪半坐在他的腳下,抱著他的腿,把臉貼在他的腿上,撒著嬌說:“西蒙,你為什么笑人家,人家跳得不好嗎?”

  “不,你跳的很好,我不是在笑你……”沅冰河仍在呵呵地笑著。他笑得這般開懷,這般舒心,一天的疲勞都隨著笑聲一掃而空!笑到最后,他看向抱著他大腿的妮娜,她是那么一副癡癡的樣子……他的愛憐之情油然而生。他拉起妮娜,讓她坐在自己腿上,撫摸著她嬌嫩的面頰,曖昧地問,“很多天沒見到我了,想我嗎?”

  “嗯……”妮娜輕輕點點頭,面上有醉人的緋紅,眼神中透著迷離情意,眼里似乎還閃著淡淡的淚光——似乎她真是想他想到不行了……

  “來,讓我好好寵你……”沅冰河暗啞著聲音輕聲呢喃,隨后他猛地把她抱了起來,帶她走進臥室。

  送走沅冰河,妮娜卻一時無法入睡。無聊中,她拿出手機,給她的小姨發了個短消息:“小姨,我搬新家了,告訴你新家的地址……”

  妮娜的小姨名叫苗蘭,在省電視臺工作。

  沒過多久,苗蘭把電話打了過來,她帶著幾分焦急、幾分痛惜問:“妮娜,你真地和沅冰河在一起了?你讓我怎么跟你家里人交待——我帶你來到省城,你竟然走了這樣一條路……”

  妮娜對苗蘭的質問不屑一顧,她說:“小姨,您怎么會這么古板呢?您在電視臺工作,見過的世面還少嗎,現在社會上這種事情多了!而且像我這樣的,還算不錯的了——沅總他連家室都沒有,我只是他的女朋友,我根本不算給人當外室,更不是破壞人家的家庭的‘狐貍精’。”

  “你別自欺欺人了!你知道他有多少你這樣的女朋友嗎?他的外號是‘美女收藏家’!”苗蘭提醒妮娜。

  妮娜停頓了一下,她心里也有一絲絲難過,哪個女人不希望做男人唯一?可她知道,自己不可能是沅冰河的唯一。她幽幽嘆道:“我不在乎他還有多少個女人,我只知道,在這個空間內、在這段時間里,他是寵愛我的……”

  “妮娜,我怎么感覺,你好象愛上他了?”苗蘭不安地問。

  妮娜回答:“是,我有些愛上他了。他是個非常優秀的男人,不愛上他,好像很難。”

  “可是妮娜你知不知道,他的另一個外號是‘冰河世紀’——人們都說他冷酷無情,你千萬不要在感情上受到傷害!”

  “我不會!我對所謂的愛情,已經想得很清楚了!他這樣一個優秀的男人,我不能要求太多,只要在這個空間內、這個時間里,他是寵我的、愛我的,就行了。換成嫁給別的男人又能怎么樣?你還記得我們在網上看的那篇博客,你說那個女的是你大學同學,她嫁給了你們的校友,結婚十年,男的有了錢之后,不還是拋棄了她?她最后不是只能選擇自殺?”

  “妮娜,那是個例,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那樣!”

  “小姨,那不是個例,這世上根本就沒有天長地久的愛情!我看明白了——只要這幾年他是愛我的,就足夠了。不要說他愛我十年,只要他能愛我五年,我就可以有房有車,還有百萬家財!而五年之后,我還不到三十歲,我仍舊可以嫁人、生孩子!而且有了他的幫助,我還可以自己的事業……你知道我從前跟著的那位‘金夫人’,她原來不就是某位上層人物的外室,后來在那個人的幫助下開了自己的公司和高級會所,現在她的事業越做越大,我聽說她剛在‘星河公寓’買了樓,一套房子四五千萬呢!”

  “不,妮娜我要警告你,這世上確實有不少女人走了你說的那條路——先是傍著男人,最后有了自己的事業……但是那位金夫人的例子你可不能學,那人就是個‘拉皮條的’,如果當初你不是跟著她,興許你還不會跟沅冰河糾纏不清呢!如果當初你進了沅少華的‘星華公司’就好了,她那里比較正規,而且因為她是一個女老板,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一概沒有,很多知名藝人都爭著投奔到她那里呢。”

  “我知道,我是不會跟‘金夫人’學的。但是小姨,我也明白自己的條件,我是進不了‘星華’的……”妮娜說到這里有些灰心,她明白自己的修為,不可能在娛樂圈有多大。這時她想到一件正事,又囑咐苗蘭,“對了小姨,你暫時還要幫我瞞著家人。”

  “紙里終究包不住火,我將來可怎么面對你的家人呢?”苗蘭嘆息道。

  “就算將來他們知道了,他們也不能怪你!這條路是我自己選的,而我只是找了個有錢的‘男朋友’,又沒有做別的事……”妮娜的聲音有些激動,她不想別人把自己看成“壞女人”,她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壞女人”!

  苗蘭明白妮娜的心理,她沒有說話。于是電話兩端有一段略顯尷尬的沉默。

  過了會兒,妮娜又說:“小姨,我今天去金夫人的會所,看到你那位同學說的‘狐貍精’了,她的名字叫辛奇,現在是S城上流社會的社交名人,跟金夫人也是很熟的樣子……小姨,我至少不像她,插足別人家庭,逼死了人家的元配,我沒有傷害任何人哪,我出賣的,是自己的青春!還有,小姨,我也不想跟你那位同學那樣,十年的感情保鮮期之后,就只有死路一條!”

  苗蘭聽妮娜說起那些事,也有些傷感,她嘆惋道:“哪有人會跟蘇珊一樣?她是個死腦筋、脾氣又古怪……”

  另一邊,沅冰河不知道妮娜和苗蘭在議論他的“小狐貍”。他回到星煌酒店的辦公室,泡在浴池中還在想,當“小狐貍”發現她的“窩”都被他掏空了,她會是個什么樣子,一定會瞪著圓圓的眼睛,不知所措?沅冰河撩著浴缸里的水花,忍不住又笑了起來。

  他剛才看妮娜穿著圍裙,在中又蹦又跳,就一直在想像“小狐貍”的樣子——如果“小狐貍”被他逼著脫光衣服、穿著圍裙跳舞的話,又會怎么樣?她一定很害怕,會嚇得渾身發抖,眼淚都會流出來?剛才在妮娜那里,沅冰河就是想到“小狐貍”被自己嚇到的樣子,才那么開心地笑起來……

  沅冰河裹了件浴袍走出浴室,他打開電腦,再次搜尋蘇珊唱的那首又是星星又是回憶的歌。

  他換了好幾種搜索軟件和搜索條件,仍舊沒有找到!氣惱之下,他幾乎想直接給少華打個電話問問——因為余尊熙就是少華旗下的藝人!可他對于心高氣傲、目下無塵的少華,內心總有幾分想回避的意思,所以他實在拉不下面子給少華打電話,只得做罷。

  沅冰河只好再次打開那款網絡游戲,接著玩游戲。忽然,他看到“桃花女”在游戲上——他很長時間沒理她了,因為他覺得她有些神經質。

  沅冰河看了眼電腦屏幕右下角的時間,已經是午夜十二點多了!這可有些稀奇,平時的“桃花女”就像個乖寶寶,過了十點就要下線去睡覺,今天她這是怎么了?

  <絕地修羅(一副順便搭訕的模樣):“嘿,你還活著呢?”

  <桃花女(一臉不屑):“每當我只剩一口氣的時候,我又活過來了。”

  <絕地修羅(人家不屑理他的時候,他總是賤賤的……):“跟我去做任務,這個世界的強者為尊,自怨自艾是沒有用的。”

  <桃花女:“……”她沒說話,不過她還是跟了上來。

  <絕地修羅(有些好奇):“上次你說你有‘早衰癥’,是真的還是假的?”

  <桃花女(不是很友善):“我有沒有病,跟你有什么關系?”

  <絕地修羅(半真半假):“我認識名醫,可以幫你介紹。”

  <桃花女(不屑地想,她的心事沒有人能懂):“我更想找個算命的!”忽然她問,“最近有沒有看到‘關中大俠’?”

  又是“關中大俠”!

  “絕地修羅”怒了,他說:“沒有!”心想,她為什么總是惦記著那個人呢,自己的等級跟“關中大俠”相同,“關中大俠”能給她的,自己也能給她。他說:“你跟我走,我同樣能帶你找到蝴蝶谷!”

  蘇珊看著電腦屏幕撇撇嘴,雖然“絕地修羅”和“關中大俠”等級相同,但內涵完全不同!于是她只跟“絕地修羅”專心做任務,不再跟他聊天。

  忽然,蘇珊瞥到桌上的手機在閃——安立德發來短消息了。

  安立德今天很忙,他是剛從辦公室加完班,回到酒店的“1909”房。他還惦記著蘇珊白天跟他說的事情——蘇珊告訴安立德:“古怪大叔果然把我們的店都買空了,可我沒敢告訴小美,那人是她同學的叔叔。另外,小美對花店的有了新的計劃……”蘇珊當時發出消息后,曾深深地嘆了口氣,她為什么總是做這種事?鳳凰山投資的錢是跟安立德借的,她沒告訴小玲;花店被少東的叔叔買空了,她沒告訴小美。

  安立德當時看到蘇珊的短信,直覺感到事情有幾分古怪,但當時真地沒空回復她。這會回到酒店,雖然夜已深了,可他還是惦記著她,于是給她發了個消息:“具體發生了什么事,那個人又去你店里了嗎?”同時,他在記事本上記下一條備忘錄,明天要給秦威廉打電話,讓他去調查一下蘇珊她們花店的古怪鄰居們,都是些什么人。

  其實蘇珊一直沒睡,就是在等安立德的回信,現在收到安立德的短信她很高興,通過短信,她把中午發生的事情對安立德描述了一遍。

  安立德忽然有些不安,他能感覺到那個叫“西蒙”的人有些“能量”,而且能對蘇珊產生影響力!這不是他允許發生的事情,能夠影響蘇珊的人,這世界只許有他一個,絕對不許有第二個。

  安立德想,不能再拖了,他必須要跟她見一次面,要確認她還在他的“控制之下”……

  于是安立德回復說:“小美的計劃很好,趁這機會重新裝修一下花店。星期天我有空,我去接你,我們去琴行挑選一架鋼琴,放在花店里提高花店的品味。”

  接到安立德的這條短信,蘇珊只覺眼前一亮,所有的困倦一掃而空。這是多好的點子啊!蘇珊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她在萬中彈琴的美妙場景……

  “好主意,我喜歡!”蘇珊回信。

  “嗯,現在去睡覺,已經太晚了。”安立德回著短信,他笑著搖搖頭,能想像她興奮得把眼睛瞪圓的樣子……他嘴角向上彎著,看著手機屏幕,按動發送鍵——他似乎沒有察覺,自己灰綠色的雙眸中滿是寵愛的笑意。

  “我去睡覺了,你也去睡,我們一起做個好夢!”蘇珊興奮得有些語無倫次。她看看時間,都快凌晨一點了,平時這會兒早就睡了。

  蘇珊用手機對安立德說了晚安,同時對網上的“絕地修羅”說:“阿修,太晚了,早點睡,做個好夢啊!”她此時心情愉悅,便附贈給“絕地修羅”一個飛吻和一個可愛笑臉。

  “絕地修羅”不知就里,他只感覺“桃花女”的態度前后差異實在太大了。“真是莫名其妙,她果然有點神經!”沅冰河心里想。

  睡在床上,蘇珊還在想買鋼琴的事情。

  買架鋼琴,是她從小就有的夢想。可當年家里的經濟條件有限,這個夢想一直都沒有實現。小時候她只能去藝術學校里練琴,這還是沾了父親是藝校鋼琴教師的光。也許正因為彈琴的機會來之不易,每回練琴她總是很投入、很認真。

  她至今還記得——冬天,空闊又四面冒風的教室里,只在角落里有一只小煤爐子,根本起不到多大作用,她的手都凍得跟小胡蘿卜似的,整個寒冬總是又疼又癢;而熱天,頭頂上的電扇呼呼地響,手指總是出汗,她按照《音樂家故事》里說的那樣,在旁邊放盆冷水不停地浸手,可父親卻說“故事里的話根本不可信,水氣會把這架好琴弄壞了……”

  那時候,她做夢都會夢到,買架鋼琴,放在寬敞明亮、冬暖夏涼的大房子里,讓她自由自在地彈奏。

  “對,買鋼琴,一定要買架鋼琴,反正現在也買得起了……彼得怎么這么聰明呢,竟然想了這么好的一個主意!”

  第二天,她把她的打算告訴了小美和馬帥……那兩人有些吃驚,但覺得蘇珊這個點子確實不錯——花店里擺上一架鋼琴,太有檔次了。

  小美和馬帥在店里實地測量了一下,覺得把鋼琴放在花店的東南角最合適,那里毗鄰原來的休息區。休息區里不再放大圓桌,而是一只可折疊的小木桌,再備幾只能折疊的小圓凳,這樣就縮小了休息區的范圍。

  鋼琴上方的墻上釘兩排花架,用來擺放干花;鋼琴后面則置放高低不等的花架,用來擺放小盆景——這樣蘇珊在彈琴時,正好置身于綠叢花影之中。

  小美和馬帥兩個人定好了花店的裝修方案,便開始買材料、找施工隊。他們倆個人,一個要省錢,一個舍得賣力氣,除了有些技術活他們實在做不了,要請工人外,其它事情都是自己動手。

  就在花店里忙得熱火朝天之時,安立德打來電話,約蘇珊出去買琴。蘇珊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出了門,她向前走,一直走到了街角。

  安立德正把車停在那里等她。他看到她走了過來,很紳士地下了車,繞到車的另一側來站著等她。

  蘇珊也看到了安立德,忙緊走幾步來到他的近前。

  兩人見面之后相擁,貼了貼面頰——也許真是太長時候沒見面了,兩人都很想抱抱對方,而且貼面的時候,都情不自禁地在對方的面頰上親了一下……

  幸好,安立德雖一直在國外生活,可他也是從小聽著中文長大的。蘇珊那近乎繞口令的一段話沒繞住他,他笑著聳聳肩,沒說話。

  蘇珊又假裝威脅道:“我要按自己的經濟實力買架適合我的琴,你不許多嘴。”

  安立德笑道:“我到現在可是一句話都沒說呢。”隨后他欺身過來,幫她系好安全帶,順便在她的小腦袋上親了親。

  他們來到本市最大一家賣鋼琴的琴行,這里有各種品牌、各種價位的鋼琴。停好車,兩人下來,邊往里面走,蘇珊邊又對安立德說:“我和小美已經量好了尺寸、想好了顏色,我要買一架白色中型的三角琴,價位不要太高——我當然知道錢越多,琴的音質越好,可我們是花店,又不是音樂廳,音質再好的琴放在我們店里面也沒用,而且真買個幾十萬、上百萬的,我們還怕讓賊惦記著呢!”

  安立德聽她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笑著回答:“知道啦,我也贊成量力而行,不要浪費。我今天過來就是給你當保鏢的,不會給你提任何意見,OK?”安立德說著,伸出手,寵愛地在她頭發上揉了揉,隨后讓她挽住他的胳膊,和她親昵地走進琴行。

  其實安立德的初衷,確實是想給她買個高檔些的琴,因為他知道蘇珊的水準,值得買架好些的琴。不過他現在覺得蘇珊的話也對,在花店里放架高檔琴是種浪費。可他還是想給蘇珊買架琴,那他該怎么辦呢?

  進到琴行,蘇珊很快找到了自己滿意的目標,出品,是個老牌子,但價格卻不是很便宜,要五萬多塊錢呢。雖然價位比蘇珊預想的要高些,卻也在她的承受范圍之內。而且她試彈了一下,音質確實不錯。所以她還是很痛快地付了帳,買下了這架鋼琴。

  琴行的人效率還算高,說好下午就給她送到家中,幫助安裝好,將來還贈送幾次免費調音。

  蘇珊順利地辦完了事情,很高興,但她流連在琴行里,有點兒不想離開。安立德當然明白她的小心思,他馬上擁著她向世界頂級名牌的賣場走去——在這片賣場里,幾十萬的價位都很普通,很多款都是百萬以上的……蘇珊看得眼睛都花了。

  安立德笑了笑,他趁蘇珊看得眼花繚亂之際,走到一位主管旁邊,遞給他一張名片,表明自己的身份,又悄悄說了兩句……主管很恭敬地接過名片,點了點頭。

  隨后主管走到蘇珊身邊,客氣地說:“女士,這邊有架琴,已經調好音了,您可以試彈一下。”

  蘇珊很老實地說:“不必了,我買不起這么貴的琴,看看就好了。”

  “沒關系,不買您也可以試一下。”主管說。

  其實這里的琴多是不許顧客隨便動的,但安立德剛才跟主管表明自己的身份后,說他要買一架鋼琴,而前提是那位女士覺得滿意……所以主管才會這么熱情地招呼蘇珊。

  “不買也可以彈嗎?”蘇珊天真地問。

  “當然了。”主管哄騙她——如果蘇珊哪架都不彈,哪架都不說好,他怎么賣出去啊。要知道這里的琴賣上一架,頂得上普通的琴賣好幾架,夠他吃半年的了。

  蘇珊把主管的話信以為真,她高興地跟著主管來到一架鋼琴邊坐下,試彈了起來。主管看蘇珊彈琴的姿勢,便知道蘇珊是受過專業訓練的人,不是外行,所以他更加放心地由著蘇珊試琴。

  蘇珊彈得很高興,安立德在旁邊的休息區里坐著,看得也高興——他會為她買一架鋼琴,雖然花店里的琴她自己買過了,但是他為她買的公寓里,還沒有鋼琴呢。

  看了會兒,安立德站起身,他想跟蘇珊再來一次四手聯彈,忽然手里的手機閃了起來。他看了看來電顯示,這個電話很重要。他無奈地皺皺眉頭,走到蘇珊身邊,悄聲告訴她自己要去外面打個電話。

  蘇珊點點頭,沒太理會,由著安立德去打電話。另外她沒有注意到,安立德出去后不久,一個熟人也走進了這片賣場——那個人正是陳實美的新妻子辛奇。

  辛奇也是來買鋼琴的,她聽人說,學鋼琴要從小學起,于是打算早早買一架琴給兒子放家里,今天恰巧路過琴行,便順便來這里轉轉。

  她剛走進世界頂級鋼琴品牌的賣場,便聽到陣陣流暢的鋼琴聲,隨后順著琴聲,她看到了蘇珊……她還不知道蘇珊會彈鋼琴,而且彈得這么好,便先有了幾分嫉妒的情緒在心里。隨后她開始猜測,莫非蘇珊是來這里打工的?于是她問旁邊一個店員:“那女人是你們這里的雇員?”

  店員客氣而小聲地說:“不是,她是我們的顧客……”

  “是嗎?”辛奇細長的眼睛一瞇,她腦袋首先浮現的就是,如果蘇珊要買鋼琴,那她買琴的錢是從哪來的?是她自己的,還是陳實美給的?于是辛奇又打聽,“她現在試彈的那架琴要多少錢?”

  “五十六萬。”店員據實回答。

  “什么?!”辛奇細長的眼睛都要瞪圓了,動不動就是幾十萬哪,難道說蘇珊離婚的時候,還有隱瞞的財產,又或者是陳實美偷偷給蘇珊錢了?辛奇覺得后者的可能性更大些。因為如果錢是蘇珊自己辛辛苦苦攢下來的,怎么舍得這么大手大腳地花呢?

  辛奇醋意大發,她氣鼓鼓的,連呼吸都不穩了——她剛剛給兒子挑的琴,才幾萬塊錢;陳實美竟然要給她的“下堂婦”買架幾十萬的琴!不行,如果陳實美給蘇珊買架幾十萬的琴,她也要給兒子買架幾十萬的!辛奇氣憤難平,轉身離開了琴行。

  辛奇剛剛離開,安立德就回來了。

  蘇珊卻根本沒看到辛奇,也沒意識之后會發生什么事情……她這會兒玩夠了,看到安立德回來,高興地站起身來對安立德笑道:“頂級的品牌就是不一樣,太精彩了!”

  安立德看蘇珊覺得滿意,他便滿意地沖旁邊的店長笑笑,跟他握握手,算是成交——帳單會寄到他的總裁辦公室去,等他簽字付款后,琴行會把琴送到他給蘇珊買的新居里……

  辛奇更不知情了。她根本無從去了解,那架幾十萬的琴,其實是安立德買的,還以為是陳實美背著她給蘇珊買的!于是她滿懷氣憤,邊往家走,邊給她的表姐打電話——她的表姐正是“花美美”花店的新鄰居,“娜娜美容店”的老板倪娜。

  “表姐,陳實美最近有沒有再去花店?”辛奇問。

  倪娜說:“好多天以前,有個穿著講究的男人來到花店……”

  “我不聽那些廢話!我要知道陳實美有沒有去她店里,她店里有沒有什么大的動靜?”辛奇不耐煩地打斷了倪娜的話。

  “哦哦哦,”倪娜唯唯諾諾地答應著,她說,“妹夫最近沒到這里來;花店正進行大裝修,店里的東西都搬空了……”

  “裝修?”辛奇馬上把花店裝修和蘇珊買琴的事情聯系到了一起,于是她吩咐倪娜,“你留意一下,她們有沒有買一架白色的三角鋼琴……”

  倪娜領了任務,更加留意隔壁花店的動靜。一整天,她都坐在自己美容店的櫥窗旁,不停地向外張望著,看得她都快打瞌睡了。終于在下午時分,街上駛過來一輛貨車,停在花店門口,車上寫的正是某某琴行。倪娜一下子精神抖擻起來,她顛顛地從自己店里跑出來,跑到花店門口,裝出一副看熱鬧的樣子,在旁邊圍觀。

  她看到工人們從貨車上搬下來,搬進花店里的,果然是架白色的三角鋼琴!她忙向旁邊的馬帥打聽:“這琴真漂亮啊,要多少錢吶?”

  馬帥對這個“雞婆”一向沒好感,他明明聽蘇珊說了是五萬多塊錢,卻故意在后面加了個零!他說:“這可是貴重玩意兒,要五十多萬呢!”

  倪娜心下一驚,又問:“你們花五十多萬買這么個玩意兒,就為的放在店里做擺設?”

  小美在一旁聽到他們的對話了,她現在也反感這“雞婆”,這“雞婆”總是把臟水往花店門口潑,跟她交涉,她把話說得很好聽,說什么“下次保證不犯了”,可就是不長記性!于是小美不耐煩地回答:“怎么了,不行嗎?這才顯著我們花店的檔次高,要不你也買一臺?”

  倪娜撇撇嘴,沒說話,她趕緊跑回自己店里去給辛奇打電話。

  辛奇還不知道蘇珊在花店里有股份,據她了解,花店是孫小美的,所以她根本不相信,蘇珊會舍得花錢買架琴放在花店里,就為的給花店當擺設!更不相信蘇珊能拿出五十六萬來買琴!所以她只能想到一個答案——這是陳實美為了討好蘇珊,給蘇珊買的!

  辛奇不由恨恨地在想——那兩個人,一定是藕斷絲連,暗中還有來往!這樣的話,他離婚跟不離婚有什么區別?他仍然跟她有來往,仍然供著她花錢。可笑自己整天這么辛辛苦苦地,在外面幫他交際應酬、拉攏生意;在家里幫他照看一家的老老小小,這其中還包括他和蘇珊的女兒婷婷,而婷婷從來沒把她當過媽,只叫阿姨……

  辛奇越想越氣,于是,等陳實美晚上回到家中,一場家庭戰爭又爆發了。

  因為陳實美的父母都在家里,辛奇不好當著老人的面吵架,她冷著臉把陳實美叫到臥室里盤問。“你說實話,你又給那女人買什么了?”

  陳實美當然是一頭霧水,反問:“什么女人,買什么了?”

  “還裝蒜!一臺鋼琴,五十六萬,你當我不知道,你有什么事能瞞得了我?你說你想干什么,吃著碗里的,還要占著鍋里的?我當初怎么就上了你的當,跟了你這么個沒良心的男人?!”辛奇邊哭邊鬧,對陳實美發起“連珠炮”式的攻擊。

  陳實美今天出去忙了一天,本來就很疲憊,這會兒被辛奇批頭蓋臉、莫名其妙地數落了一頓,心頭上的火“騰”地就冒出來了!他陰沉著臉嚷道:“哪有什么鋼琴,哪來的五十六萬,你別無中生有好不好?你去查我信用卡的記錄,不要說五十六萬,這個月五萬都沒花出去!什么叫上了我的當,我騙過你嗎?你早就知道我是有家庭的,是你自己愿意跟著我!”

  這話正好戳到辛奇的痛處,她尖叫道:“誰非要跟你了,是你追的我,是你看我年輕漂亮,把我騙到手了,讓我給你生了兒子,你還想不負責嗎?”

  陳實美怒了,口不擇言道:“我真是想兒子想瘋了,竟然為你這么個女人離婚,又跟你結婚,弄得自己一身麻煩……”其實他最惱的是因為蘇珊的博客讓自己在A鎮的壞掉了名譽,到現在都回不得家鄉,見不得父老鄉親。

  辛奇被陳實美氣瘋了,她隨手抄起床頭柜上的花瓶,狠狠向地上砸去——花瓶“砰”的一聲破碎在地!

  陳實美也不示弱,他抬腳就把身旁的椅子踢翻了!

  但就在這時,他們同時在地上花瓶的碎片里發現了一樣東西——是一支錄音筆!

  陳實美走過去,拾起地上的錄音筆,他認識這只錄音筆,這是婷婷的!因為婷婷說,她們學校的老師總是用英語講課,她常常跟不上,所以陳實美給她買了這只錄音筆,當時花了一千多塊錢,據說能連續錄音500個小時。

  陳實美狠狠攥著這支錄音筆,心里猜到了是怎么回事——這肯定是婷婷放在這里,偷聽他跟辛奇說話用的!他的臉色開始變得更陰沉、更可怕。

  辛奇也認識這是婷婷的錄音筆,她沒想到那個外表甜美可愛的小女孩,有這么深沉的心機……她忽然有種很恐怖的感覺,渾身開始瑟瑟發抖。她顫著聲音說:“快聽聽,她都錄了些什么!”

  陳實美回放了一下,果然是他和辛奇在臥室的私密談話,連他們某晚上的演出都錄了下來——床單的摩擦聲,兩人沉重的呼吸聲,辛奇時而發出顛狂地叫喊……

  兩個人都聽得面紅耳赤!尤其是辛奇,忽然有一種深刻的屈辱感涌上心頭,她的眼淚一滴滴地流了下來,最后匯流成河,她索性一屁股坐在床上,開始嚎啕痛哭!

  陳實美惱羞成怒,他先是把錄音筆上的記錄抹干凈,隨后拿著錄音筆快步走出房間,去找婷婷……

  這會兒,婷婷正在樓下的客廳里,跟著爺爺奶奶坐在沙發上看電視,她嘻嘻哈哈地,還不知道一場風暴即將到臨。本書請訪問。

  只見陳實美來到客廳后,對著婷婷就是一聲暴喝:“婷婷,你過來!”

  婷婷一楞,不知道父親這是怎么了,她慢吞吞地站起來,走到陳實美面前。

  猛地,陳實美抬手就給了婷婷一個耳光!

  婷婷一下子被打傻了,她那白嫩的小臉迅速紅腫了起來——她捂著臉,眼里蓄滿了淚水,卻不敢出聲,連哭都不敢哭一下。

  陳家的兩位老人先是楞了一下,反應過來后,陳老太太不愿意了,對兒子嚷道:“喂,你喝多了?好好的,你打孩子干什么?”

  婷婷看到有奶奶護著她,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忙跑到奶奶身邊躲了起來。

  前些年,婷婷一直跟著蘇珊和兩位老人生活,陳實美從來沒管教過女兒,他把女兒當成掌上明珠,從來都是一味地寵愛,沒有說過一句重話,更沒有打過。他剛才是因為又羞又氣,沖動之下,伸手就給了女兒一巴掌,這會兒看到女兒哭了,母親又著了急,自己也有幾分后悔。

  辛奇是跟在陳實美后面出房來的,但她知道自己是后母,不好出面,便悄悄躲在了樓梯上,聽著下面的動靜。看到陳實美打了婷婷,她卻是有幾分解氣。

  陳老太太嘮叨道:“真是有了后媽,就有了后爸,你以前對孩子伸過一個手指頭嗎?現在竟然伸手就打!”

  辛奇聽著陳老太太嘮叨,有種刺心的感覺——自從結婚后,陳家的兩位老人就搬來和他們同住,還帶著陳實美前妻的女兒婷婷。她哪天不是堆著一張笑臉,哄著老人,哄著孩子,可到了最后,在婆婆的眼里,她還是后媽!

  陳實美則被母親說得心頭更愧,可那種羞惱的感覺還是沒有平復下去——他對母親不滿地嚷道:“都是你們慣的,看你們把她慣成了什么樣?”他舉著錄音筆,對陳父陳母說,“你們看看,這錄音筆是我給她買來聽課、學習的,可她卻把錄音筆放在了我和辛奇的臥室花瓶里……小小年紀,心思怎么這么歹毒呢,不教訓她怎么行?”

  陳父、陳母也沒想到婷婷會做這種事,他們萬分詫異地看向婷婷。婷婷害怕了,她蜷縮著身子,抱著腿蹲坐在沙發上,一張小臉嚇得蒼白,臉上剛剛被打的指印更加明顯。她拼命地咬著嘴唇,嘴唇都咬出了血。

  陳實美不依不饒,他厲聲喝向婷婷:“這種事你做過幾回了?你都聽到了什么?”

  婷婷渾身輕輕抖動著,她因為緊張說不出話來,只會輕輕搖頭。

  陳實美看她不老實回答,過來拉她。婷婷以為父親又要打她,嚇得大叫:“我前天才放進去,還沒拿出來聽過呢……”隨后又往奶奶身后躲。

  陳老太太忙護住了婷婷,對兒子說:“你從小就沒管過孩子,沒給孩子換過一回尿布、沒給孩子喂過一次飯……到了這會,排隊都排不上你來教訓她,不許你嚇我的婷婷!”

  陳老先生也看不下去了,他對兒子說:“你住手——你忘了你媽有心臟病了嗎?想管孩子拉回你屋管去,你打死她我們也不管!”

  陳老太太聽到陳老先生這話,不愿意了,她扭過頭來對老伴嚷道:“你個死老頭子說的是什么話?我們沒了親媽,我們就該死啦?你們誰敢動我的心肝寶貝一個手指頭,我就跟你們拼命!”陳老太太越說越激動,她的臉發紅,手開始顫抖。

  這一來,可把一屋子的人都嚇壞了,生怕陳老太太犯了病。陳老先生忙從茶幾下把急救藥拿出來,又對兒子說:“還不快去給你媽倒水……”

  陳實美慌忙倒了杯水過來,在樓上看熱鬧的辛奇也忙下樓來幫忙。

  陳氏父子一個遞水,一個遞藥,伺候著陳老太太把藥吃了下去,但是陳老太太還是嘮叨個不停,說:“我和婷婷是礙了你們的眼了,我們這就走!快給我去收拾東西,我就是死,也不死在你們家里面……”

  陳實美讓母親擠兌急了,他順勢跪在了母親跟前,哀求地叫了聲:“媽——”

  他這一跪,陳老太太真就不好意思再嘮叨了。她靠在沙發上,閉著眼安靜地呆了會兒,隨后叫陳實美起來,讓陳父扶著她回房去,一只手還不忘拉著婷婷,讓婷婷跟著她走。

  陳老先生嘆了口氣、搖了搖頭,也沒再說什么——這么大的兒子了,做著這么大的事業,在社會上也是有頭有臉、讓人尊敬的人了,他還能說什么呢?

  陳家老兩口和婷婷走后,偌大的客廳只剩下陳實美和辛奇。辛奇走過來想跟陳實美說句話,但是陳實美想到今天這一切,起因就是辛奇跟他無理取鬧!他現在身心俱疲,實在沒力氣再跟辛奇說什么,他只看了辛奇一眼,就回房休息了。

  辛奇看到陳實美沒理自己,心中的怨懟之情更甚。她索性跑去嬰兒房陪兒子,也不去理陳實美.

  辛奇坐在兒子的床邊,看著熟睡的兒子,悄悄垂淚。辛奇是個聰明人,她自己明白,她能成功“上位”,最重要的功勞是給陳實美生了個兒子,而陳實美一直都夢想有個兒子,蘇珊又不能生了……其實,她和陳實美的這段感情,有很多不穩定的地方,說不定陳實美只是把自己當成了一個生育的工具?

  辛奇暗暗琢磨,如果有一天自己人老珠黃,陳實美會不會再勾搭上一個更年青的?又或者,陳實美會與蘇珊重修舊好,反把自己拋到一邊?

  “不行,這樣下去太危險了……”辛奇心中暗警,她想,決不能像蘇珊那黃臉婆那么笨,她一定要把陳實美牢牢控制在手里!而控制住陳實美最好的辦法,就是把“實美企業”掌控在自己手里……

  陳實美此時還不知道,辛奇已經像歷史上所有聰明的女人,比如武則天,比如慈禧太后那樣,從“奪愛”開始,走上了“奪權”之路。

  陳實美自去回房休息,他以為這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哪知半夜里,陳母還是犯了心臟病……急救車把陳母送到了醫院,經過一番檢查后,決定住院治療。

  陳實美真是覺得焦頭爛額……

  目前家里一團亂,陳實美真是覺得焦頭爛額,他還有一個重要的合同等著去商洽呢!這個合同關系到下個季度工廠的生產問題……他對辛奇說:“辛奇,家里的事情你多受累。請使用訪問本站。你知道,我有個重要的合同要去商洽,明天我必須出差到外地去。”

  辛奇卻對他說:“你別去了,還是我去。”

  “你去?”陳實美不可思議地看著辛奇,他說,“家里這么亂,你怎么離得開,而且龍樹才幾個月大,你要出差,難道要給他斷奶嗎?”

  辛奇很淡定地說:“這時候不能離開的人是你——醫院里住的可是你親媽,她老人家病得這么危急,又只有你一個兒子,你怎么能在這個時候離開呢?至于龍樹,他一出生就是保姆帶著他,他也習慣喝奶粉的——去歐洲的時候我們不也是把他交給我媽就走了嗎,一樣好幾天沒吃奶,又怎么了?”

  “不行!你別拿我的兒子開玩笑,交給保姆你就放心?”陳實美很不滿。

  “家里不是還有你在嗎?實在不行,還把龍樹放到我媽媽那里,讓她幫著帶幾天……”辛奇覺得陳實美的說辭根本不足取,她又說,“你也知道,這個合同是我高中同學幫著聯系的,我去談不是更好說話嗎?”

  “如果家里不是這么亂,我可能會帶著你一起出差……但是現在不行,你要幫我把家守好了!”陳實美果斷地對辛奇說。

  辛奇看陳實美根本不可理喻,便不再說什么。她又衡量了一下,知道自己現在的勢力還很弱,還不到跟陳實美針鋒相對的時候,于是她表示妥協,她會在家里好好看家。

  不過陳實美也考慮到一些實際問題——以前婷婷上學、放學,是陳父陳母兩人一起接送婷婷。如今陳母住進醫院,陳父要在醫院照顧老伴,而且他還拖著一條中風后落下殘疾的腿,行動也不便;辛奇要則照顧小兒子,而且辛奇跟婷婷之間,已經因為錄音筆的事件有了嫌隙……那么婷婷由誰來管呢?

  陳實美很想把婷婷交到蘇珊那里去,可這次的風波就是因為蘇珊而起,他這會兒真是連提都不敢提蘇珊一句。無奈之下,他給姐姐陳實英打了個電話,讓她來S市,幫他看幾天家。

  人們說,一顆小石子投入水中,會激起一千層漣漪;一只蝴蝶偶爾扇動一下翅膀,會引起一場風暴。蘇珊不過一時心血來潮,想試一下頂級品牌的鋼琴是什么手感,而安立德則體貼地、不落痕跡地滿足了她的這個小小的心愿……誰想到,卻把整個陳家搞得人仰馬翻。

  而她這顆小石子,這只小蝴蝶,現在卻悠閑地坐在萬中,享受著音樂給她帶來的快樂……

  在小美和馬帥的勤奮努力下,只用了幾天功夫,花店就裝修好了。新進的各種新鮮貨物也擺滿了花店——鮮花、干花、花瓶、花凳,應有盡有。還有幾盆盆景,價值上萬元,一看就不同凡響。

  而花店中最打眼的,還是座落在花店一角的那架白色三角鋼琴,它像一個不落凡俗的精靈,把花店點綴成一個夢幻般的仙境。每個進店來的客人,在看到那架白色鋼琴后,也都為之眼前一亮,而且在看到它的那一瞬間,每個人的素質好像也得到了提高,說話、行動都高雅了起來。似乎他們確信,自己是最尊貴的客人,他們所到的這家店是全市最好的店,他們買到的花是全市最鮮艷的花。

  鋼琴的上方,除了原來設計的放置干花的花架,還掛著由郭局長“郭大爺”剛寫來的一條橫幅,上書“知音雅室”四個斗大的大字,字體為行書,筆體俊逸灑脫。據羅玉剛介紹,這幅字的用紙、用墨和裝裱都極為講究——墨是極品徽墨,紙是仿古灑金宣,裝裱是正宗的錦綾布料。

  毛筆字與鋼琴,本是一中一西兩種藝術形式,在這里卻極好地融合在一起,為花店增添了幾分高雅的書香氣。只是蘇珊暗地里對“知音雅室”中的“知音”二字,心存幾分芥蒂……小美等人卻不以為然,他們一致認為,“知音”二字指的是店里的鮮花盆景——充滿生機的大自然,是人類真正的知音啊。

  此外,小美還配合著店里的新環境,設計了新的工作服,仍舊是圍裙的樣式,只不過改成了清爽的藍白細格,純白的蕾絲花邊——沅冰河還不知道,他收藏的那條圍裙,早已經過時了。

  沅冰河不知道自己跟蘇珊一時賭氣幼稚行動,已經促進了花店的大變樣;剛剛從國外回來的沅少東,一進花店的門,也大吃了一驚。

  剛從國外學買回來的他,沒去自己的店,卻先跑到了“花美美”花店里。他一進花店,先就被花店的新裝修吸引住了。隨后他看到了那架白色鋼琴,和鋼琴邊坐著的蘇珊。

  蘇珊穿一件純白色高領毛線衫,一條緊身仔褲。這兩件衣裳都很修身,以致于外面罩的那條藍白細格的長圍裙,也不能掩住她的好身材。她的頭發比去年冬天時長了些,總是擋住眼睛,她便用幾只發卡很隨意地別了起來,于是溫馨中還略帶幾分俏皮的意味。

  有意思的是,她這會兒并沒在彈琴,她只是閉著眼在揣摸樂譜。她的手指在琴鍵上輕巧地滑過,而沒有實際觸摸到。

  迎著店門的柜臺后面,小美正在跟一位漂亮的女客人談生意。小美看到了沅少東,兩人對視一眼,點點頭,算是打過了招呼。

  沅少東沒打擾小美,他把手中拎的禮盒放到了柜臺上,便躡手躡腳地向蘇珊走過去。而蘇珊太投入了,根本沒察覺有人來到了她身后。

  沅少東就站在蘇珊身后,不出聲地觀察著她——只見她有一雙修長白皙的手,正是一雙適合彈琴的手,她的手指靈活地在琴鍵上舞動著,好像中輕靈的蝴蝶……不知不覺中,沅少東看得有些呆了。

  過了會兒,天生淘氣的沅少東,慢慢靠近蘇珊纖細的后背,又猛地從后面伸出手去,在琴鍵上按出一個極大的響聲,蘇珊被嚇了一哆嗦,身子向后一仰,正倒在沅少東的懷里……

  沅少東沒想到蘇珊會被嚇成這樣子,忽然就把暖玉溫香抱滿了懷!一時間,沅少東竟然有些不知所措……

  幸好這時蘇珊已反應過來,她借著沅少東的力量穩住身形,在琴凳上坐好,又瞪著圓圓的眼睛,對沅少東嗔道:“原來是你啊,可把我嚇了一跳!”

  沅少東這時也反應過來,他恢復了往日吊兒郎當的模樣,故意緊挨著蘇珊,在琴凳上擠著坐下來,涎著臉對蘇珊說:“蘇珊姐,一看你這指法,我就知道,你肯定練過琴——快給我彈一曲?”

  蘇珊皺著鼻子,不高興地說:“這會兒不行——隔壁美容店的倪老板說,我彈的琴是噪音,影響她做生意呢!”

  “大家‘遠親不如近鄰’的,互相忍讓著些,和氣生財嘛。”蘇珊無奈嘆道。說著,她合上了琴蓋,又說:“下午茶時間到,我們還是喝下午茶。”

  沅少東笑著打趣道:“大姐又喝下午茶,難道你又郁悶了?”

  蘇珊記起上次小美說她郁悶的事情——那時候她確實很郁悶;不過她現在買到了夢想中的鋼琴,實現了畢生的愿望,現在已經開心了……她假意生氣,對少東說:“誰郁悶啦,下午茶可以放松精神,是個好習慣!”

  沅少東笑道:“我你的好習慣——我帶了點心來,你等我給你去拿。”說著他跑到柜臺那邊把禮盒拿過來,打開來給蘇珊看。

  “哇,好精致啊!”蘇珊看著禮盒驚嘆道。

  原來少東拿來的禮盒里,都是高級的西式小糕點,有精致的英國松餅、金黃的貝殼蛋糕、夾著薄火腿的三明治、卡通造型的巧克力,還有五顏六色的冰淇淋球……既賞心悅目,又讓人有食指大動的感覺。

  沅少東得意地看著蘇珊,問:“怎么樣?”

  蘇珊贊道:“太棒了!”又說,“正好,樓上有馬帥新拿來的一套精美茶具,你等我去拿盤子來把糕點裝盤,順便煮一壺奶茶下來……”

  “我去幫你——”沅少東跟著蘇珊上了樓。

  過了會兒,兩人從樓上下來,這時少東也穿上了那種藍白細格的圍裙——因為馬帥經常會過來,現在店里已經有大號的圍裙了。

  他們把休息區的折疊桌支起來,把各式西點分類裝盤。隨后蘇珊招呼小美和那位正商量生意的客人過來吃下午茶。

  那位客人是某大公司的行政助理,也是位年青的女孩子,她看到這一桌漂亮又美味的西點,馬上被吸引住了。

  小美請美女助理坐下,蘇珊則親自捧著茶壺給客人們倒茶。

  美女助理品了一口茶,又吃了一口蛋糕,說:“哇,你們真會享受!”又戲謔道,“你們不會天天都這么享受?那我可要都過來和你們談生意,好借你們的光。”

  蘇珊笑著答道:“今天是因為有少東,他帶來的這些點心很地道,平時的點心都是我自己烤的,味道要差很多。”

  少東在一旁笑著對美女助理說:“美女,如果你喜歡,以后可以天天來的——花店隔壁的蛋糕房正是在下我開的……”

  “你的?!”小美還不知道旁邊的蛋糕房的少東開的,她小小地吃了一驚。她說,“‘哦,賣糕的’——你不是開玩笑,你們家那么多項大生意,你跑這里來賣蛋糕?”

  “他們的是他們的,我的是我的。”少東卻一點都嫌自己的生意小,他很自豪地回答。

  等美女助理走后,蘇珊忽然想起自己那個點子——把鮮花和蛋糕搭配起來賣……于是她對少東說:“少東啊,你看鮮花和蛋糕都可以做禮物,我們兩家店搞些合作,好不好啊?”

  沅少東連連點頭,說:“好,這是個好主意!”他又說,“蘇珊姐,我請你做我店里的店長——我們把當中隔的這道墻打通了,合成一家,怎么樣?”

  小美沒想到沅少東這么有想象力,竟然要把墻打通了,把兩家合成一家!但是她一直認為沅少東就是個紈绔子弟,覺得和他攪在一起恐怕不太妥……忙搖著頭說:“不好不好,這兩邊的房東不是一家,人家肯定不愿意的!”

  少東卻笑道:“這個問題我來解決,裝修的費用也由我來負擔。”

  “那也不行——本來是各開各的店,怎么能合成一家呢?”小美還是反對。

  少東耐心地對小美解釋說:“我們只是在名義上合成一家,其實還是各開各的,就像在一個大商場里,有不同賣家進駐一樣——對外呢,我們都請蘇珊姐做我們的店長,其實我和你還是各管各的業務……這樣有個好處,可以把我們的店在形象再提高一個檔次,能夠爭取到更多的生意。”

  少東與眾不同的經營理念,吸引了小美,她不由聽少東繼續說下去。

  少東又游說道:“我跟你講一下我的業務,我這店里有零售,有咖啡座,也送外賣供旁邊的高檔寫字樓和公寓……你不是也想打進那片市場嗎,我們聯合起來,競爭力是不是更大些?”

  最后這句話確實把小美說動了——她知道旁邊那片地產是沅家開發的,少東一定有辦法打進那片市場。小美希望能借到少東的力量,于是她妥協了。

  少東是個說到做到的人,而且他也有這個經濟實力。他馬上就聯系了兩家房東,付了一定的補償費,隨即就叫工人過來拆墻。

  蘇珊看著西邊那堵墻猛地被打開,空間一下子變得豁然開朗,忽然她有了一種奇怪的感覺,既是一種期盼,又是一種不安——本來提議鮮花搭配蛋糕的人是她,如今又害怕目前的這種改變……

  小美現在卻想明白了——攀上少東這棵大樹,是千載難逢的機遇。沅少東是誰,是沅氏家族目前唯一的繼承人哪,說不定沅少東出來開這家蛋糕店,就是沅氏家族對沅少東的一次歷練,馬上就會讓他承擔大業了!再說了,小美跟沅少東同學四年,她了解沅少東這人,雖然有些壞毛病,可是沒有闊少爺的架子,又很講義氣,歸根到底還是個好人——沅少東不會讓她吃虧的。

  但是她沒有想到是,沅少東會“得寸進尺”,當天傍晚的時候,他拉著旅行箱過來了。他對小美說:“小美,借你的房間給我住一下——我那邊的房間還沒裝修好呢……”

  這邊蘇珊聽明白了,她很激烈地反對道:“不行!花店樓上是我們女生的宿舍,馬帥來了都是睡樓下的……你去你那邊睡!非要住這邊,你只能也睡在樓下!”

  “樓下?樓下哪有地方?”沅少東懷疑地向四周打量著。

  “樓下有張行軍床,柜臺的櫥子里有馬帥的被褥,你也可以用一下……”蘇珊說。

  “蘇珊姐,你很過分吶!我坐飛機都是頭等艙,住酒店都是總統套房,你竟然讓我睡行軍床?”沅少東不可置信地叫道。又對小美說,“小美,老同學,你就這樣招待我嗎?我看你將來怎么面對咱們全班的同學?”

  如果沅少東不提全班同學,小美可能真會說服蘇珊,讓沅少東住自己的房,反正小玲也不在家,自己可以和蘇珊擠一下。沅少東這一提醒,小美記起來了——沅少東可是有名的花花公子,如果真讓他睡了自己的房,恐怕將來才是沒法面對全班的同學了!

  于是小美故做不好意思的樣子,對沅少東說:“少東,你說過的,咱們兩家店的店長是蘇珊姐,我們不能不尊重她的意見,是?”

  “你說什么?”沅少東不可思議地看向小美。

  小美撓著腦袋、低著頭,回避他的目光——其實小美也真是有些不忍把沅家的“皇太子”扔到行軍床上去住;蘇珊立在柜臺旁看著少東,一副“沒得商量”的意思。

  三個人正在對峙,花店的玻璃門忽然被人推開了。隨著一聲甜甜的“媽……”,一個小姑娘走了進來,后面還跟著一位五十來歲的中年婦女——這兩個人,正是蘇珊的女兒陳婷,以及蘇珊的“前大姑姐”陳實英。

  “媽、小美姐——”婷婷跟蘇珊和小美打過招呼,又看了看旁邊的年輕男人——看到不是馬帥,她便沒說話。雖然婷婷在商場見過沅少東,但她還是個小孩子,哪有那么好的記性,所一時沒認出來。

  小美一向喜歡婷婷,她對待婷婷,比蘇珊對婷婷都親。她笑著對婷婷張開懷抱,說:“小公主來啦?”

  婷婷撲到小美的懷里,感到特別溫暖,拉著小美的衣服就不想松開……這些天因為“錄音筆事件”,她被父親打了一巴掌,奶奶又犯了心臟病,她心里既恐慌又無助,現在看到小美,就像是見到了“保護神”一樣。

  陳實英則先是好奇四下打量了一番花店,又跑到剛剛打開的通道里望了望旁邊的蛋糕店,隨后跑回來對蘇珊說:“蘇珊哪,你現在這生意,真是越做越好,越做越大啦!”

  蘇珊嘴里胡亂應著:“沒有,這都是朋友的,我只是在這里幫忙……”同時她有些狐疑地看著陳實英,她不明白陳實英怎么突然來省城了,也不明白她這會兒帶陳婷過來做什么?

  陳實英看到蘇珊滿臉猜疑的表情,故做驚詫地說:“蘇珊你還不知道哪?那個‘狐貍精’調唆著實美打了咱們婷婷,還把咱媽氣得住進了醫院!”

  眾人聽了都是一驚,又忙看向婷婷,果然婷婷的臉上帶著幾分恐慌和幾分委屈,確實不像往日那么活潑和機靈。

  小美先就不樂意了,忙問:“究竟是怎么回事兒?為什么要打婷婷?”

  陳實英詫異地看看小美,因為她看到小美的反應,比蘇珊還激烈呢!隨后她又瞄了旁邊的沅少東一眼,有些為難地說:“這個,說來話長……”

  小美反應過來,這是人家蘇珊姐和“金大叔”的家務事啊,她一個外人怎么顯得這么“八卦”呢?!于是她忙轉向沅少東,對沅少東使個眼色,說:“少東,你先把行李拿到樓上去……”又看婷婷拉著自己的衣服不撒手,就對婷婷說,“婷婷跟我上樓去做作業好嗎?”

  婷婷點點頭,從大姑陳實英手里接過書包,跟小美和沅少東上樓了。

  上了樓,婷婷搬了個小板凳,坐在客廳的茶幾旁寫作業。少東下午拿來的茶點心還剩下不少,小美端來給婷婷吃,讓她先墊墊饑。

  沅少東則從旅行袋里掏出一罐飲料,打開后遞給婷婷。隨后他也搬了個小板凳湊過來,坐在婷婷身邊,討好地問:“小美女,今年幾多歲了?”

  小美順手從沙發上抄起一只靠墊,從后面打了少東的頭一下,喝說:“沅大少,你別‘生冷不忌’好不好?”

  “你什么意思,別敗壞我的名譽好不好!”沅少東摸著頭,不滿地反駁小美。隨后他馬上又扮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對小美說:“你放心——我對你‘免疫’,‘男人婆’!”

  小美瞪了少東一眼——“男人婆”這外號,自從畢業后就沒人這么叫了,雖然有些生氣,卻又讓人莫明其妙地覺得親切。小美繞到茶幾另一端,蹲在婷婷身邊,指著沅少東說:“婷婷你記住了,這種長相的男人就是禍害!”

  婷婷抬起頭,看著沅少東,忽然說:“太多的發油,太濃的香水……我見過你,在‘金元商城’的休息室里。”

  沅少東驚嘆道:“你真是好記性啊,小公主!”

  婷婷則狐疑地打量著沅少東,不說話。沅少東被她看得有些尷尬,對婷婷解釋說:“我是你小美姐的同學,你叫我少東哥哥就行。”說著他伸出手,要跟婷婷握手;但是婷婷沒理他,低頭繼續寫作業。

  小美看到少東被冷遇,幸災樂禍地笑了,她樂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拍著手贊道:“婷婷好樣的,從小就會看人了!”

  少東不高興地對小美說:“小美,沒你這么教育孩子的,以后我們就是一家人了,你讓我給孩子留個好印象行不行?”

  小美卻分辯道:“婷婷不是對你沒好印象,她只是指出了你的問題——你以后要開蛋糕店的,擦這么多香水還真是不行。你看我為什么不用香水,為的不就是不掩蓋自己商品的優點。”

  少東覺得小美說的有道理,點頭虛心受教。于是兩人不再斗嘴,一起坐在婷婷旁邊,看著婷婷寫作業。

  小美從婷婷那里得知,剛來的那位中年女人是婷婷的大姑——“真不知道那兩人在說些什么……”小美有些氣悶地想著,隨后去廚房準備做晚飯。

  她拿著兩包方便面,從廚房里探出半個身子來問:“婷婷你喜歡吃海鮮的,還是西紅柿的?你媽喜歡西紅柿的,可我猜你可能更喜歡海鮮的……”又對沅少東說:“沅大少,你要在這里吃晚飯嗎?”

  婷婷還沒回答,少東先就不樂意了,說:“喂,‘男人婆’,你就給我和孩子吃這個?你還是等‘真正的女人’來,給我們做頓真正的飯!”

  小美不可思議問少東說:“‘真正的女人’?你不會是指蘇珊姐?”她好像聽到了世上最可笑的事情。她懶得跟沅少東解釋,徑自去廚房煮了一大鍋方便面。

  沅少東長嘆一聲,看來晚飯不可能有方便面之外的東西吃了!果然,蘇珊一直沒上樓來,少東只好和小美、婷婷分享了一鍋海鮮方便面。

  他們三個剛吃完晚飯,忽然聽到樓下響起叮叮咚咚的鋼琴聲。少東和婷婷都不由側耳傾聽……小美解釋說:“隔壁的倪老板很難惹,害得蘇珊姐只能在傍晚的時候練琴。”她又問婷婷,“婷婷,你會彈鋼琴嗎?”

  婷婷傻傻地搖搖頭。

  小美很奇怪,說:“你媽彈這么好,怎么不教給你呢。”

  婷婷垂下頭,沒有說話。

  小美覺得婷婷有些古怪,比往常顯得蔫,也不太愛講話……小美覺得婷婷很可憐,她憐惜地拉起婷婷的小手,說:“走,我們去樓下看你媽彈琴。”

  小美和婷婷來到樓下,陳實英不知什么時候已經走了,蘇珊正很投入地在彈琴。蘇珊臉上的表情很平靜,平靜得讓小美都不好意思張嘴問她,“金大叔”家里究竟發生了些什么事情,婷婷為什么會被人送到這里來?

  眼看外面的天已經黑了,小美拉下卷簾窗和卷簾門,從里面把花店鎖好。忽然她又想到,應該從剛通開的地方去少東的蛋糕店里察看一下,看他那邊的門窗是否鎖好了。

  比起聽蘇珊彈琴來,婷婷更喜歡跟著小美閑逛。小美和婷婷手牽著手,兩人好像探險的一樣,好奇地在剛裝修好卻還沒有開業的蛋糕店里巡視。

  她們把蛋糕里的燈都打開了,只見天花板上用的是時尚網狀照明系統,燈光從上面打下來,明亮、柔和而且均勻。墻壁是雪白的,店里的各種陳設則是紅、黃、棕三種暖色調,一看到這些顏色,馬上就會讓人聯想起烤得焦香透亮的面包、蛋糕上鮮紅誘人的果醬,以及濃香的巧克力。

  與小美她們花店相鄰這間屋子,應該算是蛋糕店的大堂,屋里有長長的臺,明亮的食品展示柜,還有敞開的操作間;而西面一間則是咖啡座,里面擺著米黃色的木質桌椅,顯得很休閑。

  少東剛才告訴蘇珊,他為蛋糕店的員工另租了房子做宿舍,西面樓上只是員工的更衣室,員工們并不住在這里。少東將來會住到東面這間房的樓上,二樓兩間向陽的房間,一間做辦公室,另一間做他的臥室。小美上樓看了一下,少東沒說謊,他這里確實還沒裝修好,不僅家俱沒買齊,衛生間里連盥洗設備都沒安上。

  看到衛生間,小美忽然想起一個很重要的問題……于她飛快地跑回自己的家——果然,她看到浴室的門緊鎖著,從門里透出明亮的光,門里則傳出嘩嘩的水聲。

  討厭的沅少東,果然在用她們的浴室!

  小美有些后悔收留沅少東——他家就在城里,完全可以回家去住兩天、等自己的房子收拾好了再搬過來啊,干嘛偏偏要住到這里?!

  小美想敲門喊他兩聲,又有些不好意思——里面畢竟是個大男生在洗澡啊!

  小美憤憤地咬著嘴唇,無奈地回到樓下等……過了會兒,小美聽到樓上的水聲停了。又等了等,估計沅少東應該穿好衣服了,她這才上了樓。

  剛上樓,小美就看到沅少東在客廳里,他大大咧咧地穿著睡衣,半躺在沙發上看著電視。

  小美沒理沅少東,先跑到浴室里去看——忽然,她尖叫著跑了出來,很激動地對沅少東說:“你換下來的那些衣服,為什么不收拾起來?就這么隨便地擺在里面嗎?”

  少東有些不解,他問:“放哪?放洗衣機里嗎?”

  小美又羞又氣,一張俏臉漲得通紅,她有些語無倫次地說:“我不管,總之你要收起來!我們的洗衣機也不給你用……”

  “為什么,你順便幫我洗出來不行嗎?”少東說。

  “不行!”隨后她小聲嘀咕道,“你的私生活那么不檢點,誰知道你帶不帶菌?”

  少東沖小美一瞪眼,剛想說些什么,忽然又瞥到蘇珊帶了婷婷上樓來——他頓時很生氣,覺得小美讓他在蘇珊母女面前很沒面子,于是非常不滿地對小美嚷道:“你別胡說啊,我可是個潔身自好的男人!”

  小美冷笑一聲,反問:“就你?”

  少東明白,他和小美畢竟是四年的同學,好多事情也是瞞不了小美的……情急之下,他忽然叫道:“你完全是誹謗!不就因為我曾帶著你的前男友去泡妞,你就一直對我懷恨在心嗎?你不想想,我還不是為你好,為得讓你能看清他的真面目!”

  小美的臉“唰”地一下白了,她沒想沅少東會當蘇珊的面,揭她那個要命的傷疤……她狠命瞪著沅少東,那架勢恨不得一口咬死他。

  沅少東忽然怕了,他慌忙逃進小美住的房間,把房門插上,對外面說:“我睡覺了,有事明天再說……”

  小美走過來,把房門拍得“咚咚”響,命令道:“你不能睡這兒,你出來,去樓下睡!”

  沅少東在門里求饒,說:“我就住一晚,明天就買家俱來,回自己那邊住。”

  “不行!”小美不依不饒,“你再不出來我要踹門了!”

  沅少東開始耍賴,說:“我都脫衣服了,脫得很光很光的了……”

  “無恥!”小美罵了一聲。不過她也拿最會耍賴的沅少東沒辦法,只得做罷。

  小美聽說婷婷被“金大叔”打了一巴掌,恨得不得了……她又問蘇珊:“我聽小玲說,你那大姑姐人品不怎么樣,她是不是又跟你說什么難聽的了?”

  蘇珊遲疑了一下,陳實英當然是老調重彈,對蘇珊說要等陳實美“幡然悔悟”、“痛改前非”什么的。蘇珊說:“我不知道那些話算不算難聽——她說我要為婷婷著想,別急著嫁人,還要努力去修復和‘金大叔’的關系,將來跟‘金大叔’破鏡重圓……”

  小美好像聽到了天方夜譚!她哂道:“破鏡重圓是好事兒,可是蘇珊姐,你認為這種事的可能性有多大?”又說,“蘇珊姐,莫非你也存在著這個幻想?幻想‘金大叔’能浪子回頭?”

  蘇珊忙搖腦袋,她想都不敢想去跟“金大叔”做夫妻!

  小美看了一眼熟睡中的婷婷,愛憐地幫她拂了拂額頭的亂發,嘆了口氣說:“為了婷婷,當然還是復婚好,可那邊還個‘狐貍精’和‘小老鼠’呢……”她又問蘇珊,“蘇珊姐,你跟‘金大叔’究竟還有多深的感情?”

  蘇珊又是搖頭——“金大叔”對她而言,根本就是一個陌生人,而且還是沒什么好感的一個陌生人,她哪來得感情?

  小美說:“蘇珊姐,這是你的家事,又關系到婷婷的幸福,別人是不好替你拿主意的,你自己可要想好了。”

  蘇珊忙說:“他對我來說,就是那朵已經被風吹散了的浮云,連點兒影子都沒有了!”確實,她現在對“金大叔”的好感,還不及對“郭大爺”的好感大。

  “那你自己感覺,‘金大叔’有沒有可能悔悟?換言之,是你們倆感情不行了,才有辛奇介入;還是因為辛奇介入,你們的感情才不行了?哦,當然了,這涉及你的‘舊傷’,你不想提的話,我們就不說了。”

  蘇珊皺著眉,嘆了口氣,心說“我哪明白啊,跟我又沒關系……”她想了一下,告訴小美:“‘狐貍精’大學畢業后,去‘金大叔’廠里工作,據說她英語很好,時常跟著‘金大叔’出國,當當翻譯什么的……后來,翻著翻著,就翻到床上去了!”這其實是別人議論的話,當時讓蘇珊聽到了,這會兒她就照搬了過來。

  小美先是一楞,后來忍不住笑了起來。她怕笑得太大聲吵醒了婷婷,拼命用被子捂著自己的嘴,憋得眼淚都出來了。最后她邊抹淚,邊說:“蘇珊姐,沒你這樣的,明明慘痛得要死人的事,怎么由你嘴里說出來,卻跟笑話一樣!”

  蘇珊“切——”了一聲,說:“人生就是一個個的鬧劇,能笑看就笑看。”

  不過蘇珊有些地方想不通——原來那位蘇珊不是英語專業畢業的嗎,怎么她不去給自己老公當翻譯,反讓別人有機可乘呢?于是她又問小美,“‘狐貍精’跟你不是一個學校的嗎,你知道她英語水平很厲害嗎?”

  小美不屑地說:“她會個屁,不就是托家里那位有權的親戚,去加拿大做了兩個學期的交流生……對了,人們還說她在加拿大的時候,去低級的夜總會混過呢!”說到這兒,小美忽然來了精神,她說,“等馬帥來了我們問馬帥,他不是也去加拿大做過交流生嗎,說不定他聽說過這位師姐的秩事呢!如果咱們找到‘狐貍精’不守婦道的證據,咱們拿去惡心‘金大叔’,給婷婷報仇!”

  小美只要一想到婷婷在“金大叔”家受了氣,就火冒三丈,恨不得親自去把“金大叔”和“狐貍精”撓花了!

  蘇珊卻不以為然,她才不想給“金大叔”和“狐貍精”制造嫌隙呢——那兩個人,一個“金魚眼”,一個“狐貍精”,多般配啊!反之,如果那兩人生了嫌隙,“金大叔”忽然想起舊情兒,倒過來追自己,再加上陳大姑和婷婷推波助瀾……想想都讓人起雞皮疙瘩!

  于是蘇珊假裝好人,勸小美說:“小美,別翻別人的舊帳,那樣不好嘛。再說,這次的事情,雖然‘金大叔’不該家暴,可起因還是婷婷做得不對……”

  蘇珊和小美絮絮叨叨地說了半宿,才睡著。

  沅少東在隔壁也不得清靜——少華知道他回國了,給他打了電話來。

  少華說:“少東,你也老大不小的了,你就沒想過要盡一下家族的責任?你現在雖然可以用你那個小店,學學怎么做生意,但你也要有個長遠打算——集團里這么多大生意,你不能守著你那個小店過一輩子?你就沒有一點兒生存的危機感嗎?”

  少東懶散地躺在床上,在孫小美充滿芳香的花被子里美美地窩著,對姐姐說:“我怎么不想為家族出力了,我原來不也在集團里嗎?可是你和小叔叔后來都把我趕出來了……我正是有生存的危機感,才給自己開了個店,否則我整天閑干什么啊?”忽然他嬉皮笑臉地問,“要不,你讓我再回你那兒去?”

  “我那里你休想!雖然我的演藝公司也是掛在‘星煌’的名下,可那是我自己的事業,我到這一步,我容易嗎?你根本不懂得體諒我,在我那里只會搗亂,跟那些小姑娘們胡搞亂搞……”

  “冤枉啊!你不調查一下,明明是她們,知道我是集團董事長的孫子,就想來傍我;我可從來沒去招惹過她們!”

  “呸,我看你整天在人家化妝室、更衣室里亂躥,我就惡心得慌!”

  “姐,你是我親姐嗎,你怎么誹謗我呢?我是個好男人,最懂得憐香惜玉,最會照顧女孩子了……”沅少東邊喊著冤,邊又深深地聞了一下被子上芳香,心想,“果然是不美的花兒最香——原來‘男人婆’比別的女孩子都要香啊!”

  小美高聲問:“沅大少,你是不是開車過來的?可不可以送婷婷去上學?”

  沅少東清醒過來,慌忙套上衣服,開了門,說:“我的車賣掉了,我沒車了……”

  小美懊惱地說:“真是麻煩,我忘了一早答應人家送花過去的……算了,讓蘇珊姐打車去。”

  沅少東向旁邊一看,見到蘇珊母女已經穿戴整齊,正要出發——他忙走過去,一只手從蘇珊的手里接過婷婷的書包,另一只手拉著婷婷,邊走邊說:“我送‘公主’上學去,讓蘇珊姐看店……”

  不等蘇珊阻攔,沅少東已經領著婷婷下了樓,小美忙在后面追著喊:“婷婷還沒吃早飯,記得跟她去快餐店買份早餐——”

  沅少東舉著書包后向搖了搖,表示明白。隨后他頭也沒回,就領著婷婷走遠了。

  沅少東和婷婷走后,小美也出發去給客戶送花。蘇珊開了店門,開始打掃衛生、整理花架。

  不多時沅少東回來了,他還帶了兩份早餐回來。他學著軍人的模樣敬了個禮,很夸張地對蘇珊說:“報告adam,我圓滿完成了護送‘公主’上學的任務,帶‘公主’吃了早餐,還給‘公主’準備了中午的便當,并且給你和小美帶回來了早餐——”

  蘇珊被沅少東逗笑了,很真誠地說:“謝謝你啊,少東。”

  “不客氣。”少東說,他被蘇珊溫暖的笑容,照得心里暖洋洋的。

  蘇珊吃過早餐,繼續整理花店的內務。沅少東坐在收銀臺邊的高腳凳上,目光追隨著蘇珊,悄悄觀察著她的一舉一動。蘇珊今天穿得還是那件白色毛線衫,下身換了條粉紅的小腳褲,一雙輕便平底布鞋,身上系著藍白格的圍裙,整個人的氣質既溫馨又清雅。

  “極品就是極品,怎么穿怎么漂亮!”沅少東暗中評價道。又想,“姓陳的怎么想的,這樣的極品不要,換成了辛奇那樣的‘大洋馬’……”

  “怎么了少東,我臉上沾上灰了?”蘇珊看到少東不停地看她,有些奇怪。

  少東忙說:“不是不是,我是看你的頭發太長了……”他又說,“我會剪頭發,我想說我可以幫你剪一下,又怕你覺得我太唐突了。”

  “真的啊?我早就想去剪頭發了,可最近沒空——店里只有我和小美,哪里離得開啊?”

  “那就別客氣了,你過來……”少東從高腳凳上跳下來,拉著蘇珊過來,把她摁到高腳凳上坐好,說,“正好這會兒沒客人來,我幫你剪,幾下就好。”

  “行嗎?我們這沒有理發的工具啊。”蘇珊有些遲疑,她不是不相信少東,她真是覺得沒有理發的工具,怎么理發呢?

  少東笑道:“一把剪刀足矣!”說著,他來到柜臺上的工具箱里翻了翻,里面放著平常小美用來剪枝用的幾把剪刀,還有裁包裝紙用的裁紙刀。

  “不會少東,那是給花剪枝用的!”蘇珊小聲抗議。

  “放心啦蘇珊姐,相信我的技術,不管用什么剪刀,都能剪出漂亮的發型。”少東試的刃,挑了一把鋒利的剪刀。

  隨后他拿了條圍裙過來,給蘇珊圍在肩上。他幫她把布邊向毛衣領子里塞了塞,手指正好碰到她滑嫩細膩的脖頸——于是心下不由有點興奮,暗想“如果能讓我‘香’一下多好……”

  “少東,你確定那種剪刀也能理發?”蘇珊有些不安。

  “問題不在剪刀,而是拿剪刀的人——明白,蘇珊姐?”少東說著,他把養護鮮花的小噴壺拿了過來,沖著蘇珊的頭發噴了幾下。噴濕后,他把自己隨身攜帶的小梳子拿出來,幫蘇珊把頭發梳整齊,便拿著剪枝用的剪刀給蘇珊理起發來。

  蘇珊還沒這樣理過發。她感覺到少東圍著自己轉來轉去,碎頭發紛紛掉了下來,忽然有些不安……她說:“少東,我有些緊張……”

  少東停了一下,奇怪地問:“緊張什么?不相信我的技術?”

  “不是,我現在在想,理發店里,在座位對面的墻上鑲鏡子,是有道理的——顧客可以從鏡中看到理發師的動作,那樣當別人拿著一把鋒利的剪刀,在自己頭上忙來忙去的時候,就不會害怕了……”

  少東不由笑了,心想:“這位大姐腦子裝了些什么東西啊,怎么會有這種奇思妙想呢?”他從衣兜里掏出一面小化妝鏡,遞給蘇珊,“你舉著它,看看還緊張嗎?”

  蘇珊拿過來,有些奇怪地問:“少東,你平時總是隨身攜帶鏡子和梳子?”她以為只有愛美的女孩子,才會在包里放著化妝鏡和化妝品。

  少東說:“大姐,現在是文明時代,不是山頂洞人,男人也要注意自己的儀表啊。”

  “哦……”蘇珊不再多嘴。她舉著化妝鏡,從鏡中觀察到少東是怎么在自己頭上忙碌的,還真不緊張了。

  但是化妝鏡太小,蘇珊要不停地調整角度才能照到。她的手在動,頭和身子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動。少東摁住她的頭說:“大姐,你能不能配合一下,別亂動了?你再亂動,我保不齊會劃到你的頭皮呢!”

  蘇珊害怕了,她干脆收起化妝鏡,閉上眼睛,任沅少東隨意施為。

  沅少東看她緊閉著雙眼,一副緊張害怕的模樣,就想發笑。他假裝不經意的樣子,偷偷用手背蹭了蹭蘇珊的臉龐,蘇珊根本沒發現。

  “哇,好滑嫩哪,跟豆腐一樣!”沅少東暗中驚贊道。他想,老天真不公平,為什么讓她大自己那么多歲,想泡她,又邁不過心里關于年齡的這道坎,“如果她只比我大三歲,我也認了……”

  終于剪完了,蘇珊去水房里洗了一下頭。出來后,少東讓她又坐回座位上,幫她把頭發擦干,又幫她把頭發梳出造型來。

  蘇珊拿著少東的小化妝鏡,跑去水房的鏡子前,前后對著照了照,覺得挺滿意。她出來高興地稱贊少東:“想不到你有這手藝,真了不起。”說著她把地上的碎頭發掃到垃圾筒里,又把地拖干凈——她沒注意到,這之前少東已偷偷藏了她的一綹秀發,放在自己的懷里。

  “蘇珊姐,我幫你理了發,你要彈琴給我聽啊。”沅少東臉上還是一副無賴樣。

  蘇珊有些不好意思,想推辭——沅少東卻硬把她拉到了鋼琴前,按著她在琴凳上坐下,還幫她支起了琴蓋。隨后他搬了張凳子過來,擺出一副認真聆聽的架勢。

  蘇珊沒有辦法再推辭,只得彈了一小段的圓舞曲。彈完后她收回手,對沅少東說:“我很久不彈了,生疏了……而且不好意思擾民——隔壁美容店的老板總是來提意見呢。”說著,她合上了琴蓋。

  沅少東楞楞地看著蘇珊,忽然問:“蘇珊姐你知不知道,在,幾乎每個小孩子都有被家長逼著學鋼琴的經歷?”

  蘇珊不解何意,她搖搖頭。

  “你有沒有逼著‘公主’學琴?”少東又問。

  蘇珊又搖了搖頭,其實她是想說不知道;但是看在沅少東眼里,她的意思是沒有。

  沅少東嘆了口氣,說:“我小時候,我媽就逼我學鋼琴,都要在鋼琴前坐滿兩個小時,真苦啊!偏我又有個雙生的姐姐,樣樣比我出色,每回她都早早地把練習曲彈熟了,可我還是沒學會,還要加罰。”

  蘇珊同情地點點頭,有些事情是講天分的——她每回也是比父親的那些學生學得快。

  接著,沅少東幽幽地嘆道:“可是,突然有一天,人們告訴我,飛機失事了……從那之后,再沒人逼我練琴了……”

  (朋友思兮的新作《不良才女》美麗是一種罪過?還是“狐貍精”的另一個簡稱?)

  少東對著蘇珊幽幽地講起,他八歲的時候,父母因飛機失事早逝,從那之后,再沒有人逼他練琴了,可是他也失去了至親……

  蘇珊充滿同情地看著沅少東——她能想像,他這樣一個很調皮的壞小子,雖然討厭被人管教,可突然失去了親人,也會感到無助……

  蘇珊本來還在無限傷感的情緒中,現在卻被沅少東這一句話,把氣氛完全破壞掉了。

  “你很有女人味啊,蘇珊姐!”沅少東嬉笑著對蘇珊說,“我剛看到你的眼里,有淚光在閃爍……你知道嗎,你的溫柔和同情,極大地撫慰了我曾經受過傷的心靈啊!”他裝模作樣地說。

  蘇珊被沅少東的話弄懵了——他前后的態度反差太大,她不知道是應該繼續表示同情,還是把他的后一句話當成笑話聽……于是她訕訕地笑笑,沒再說話。

  這時,蘇珊放在柜臺上的手機響了。蘇珊跑過去一看,竟然是“金大叔”陳實美打來的。

  “金大叔”說:“蘇珊,我聽姐姐說,她把婷婷送到了你那里——真是不好意思,又要麻煩你了。”

  蘇珊淡淡地回答:“沒關系,不麻煩。”

  “婷婷有沒有跟你說什么?”陳實美斟酌著措辭,他想知道婷婷是不是跟她媽告狀了,而且他不敢確定,婷婷是否真沒竊聽到什么內容,她會不會跟蘇珊說些什么不該說的話。

  “沒說什么啊。”蘇珊據實回答。

  “那她有沒有哭?”陳實美那天打了孩子一巴掌,自己心里一直也是懊悔的。

  “沒有,她挺好的——”蘇珊在這個問題上卻是很理解陳實美——這是家長的通病,氣到頭上,忍不住會打孩子兩下,但打完了通常又后悔、自責……所以蘇珊才會安慰陳實美,“你不用惦記她,好好工作。”

  “哦,好。”陳實美覺得蘇珊安慰很窩心……他又說:“你告訴婷婷,我回去的時候會給她帶禮物。”

  “行。”蘇珊爽快地答應著。

  陳實美忽然覺得有些不自在,他沉默了十來秒鐘,說:“蘇珊,謝謝你——還有,對不起了……”

  “不客氣!”蘇珊并沒意識到,陳實美在“謝謝”之后,還要加個莫名其妙的“對不起”……她只注意到玻璃門外,小美回來了,還帶來了馬帥!她顧不上“金大叔”在電話那頭有什么可糾結的情感,便匆忙掛斷電話跑到門邊,高興地把小美和馬帥迎進店里來……

  馬帥和沅少東一見面,不由先是互相打量了一番——女人和女人見面之后,要留意一下對方的穿著;男人和男人見面之后,要暗中估計一下對方的實力。

  小美給兩人介紹說:“沅少東,我大學的同學,今后算是鄰居了;馬帥,我們店里的超級店員……”

  兩個年輕的男孩子笑著,很熱情地跟對方打了個招呼,算是認識了。不過在暗地里,他們各懷著心思——

  馬帥是店里的第一位男雇員,潛意識中,他早把自己當成這里的男主人,把店里的三個女人看成自己要保護的對象,面對新來的“入侵者”,雄性動物的領地意識馬上高漲了起來……

  而沅少東則有些醋意,他一直以為這里是女兒國,沒想到早有雄性動物進駐其中!他暗中觀察蘇珊和小美對馬帥的態度,明顯是充滿了親切、信任、尊敬和崇拜,于是他暗下決心,一下要大大發揚自己的個人魅力,讓這兩個女人膜拜在自己的腳下!

  誰能想的到,沅少東這個混世魔王,從前沅錦煌苦口婆心地教育不起作用,沅冰河的嚴格要求也不起作用,沅少華的榜樣刺激也不起作用,這會兒卻被馬帥逼得要奮發圖強了。

  今天這一天,是忙碌的一天。沅少東買來了家俱,還給自己安了一套高級的盥洗設備——他果然是從來沒有在生活上委屈過自己。

  馬帥和小美則給花店與蛋糕店的通道安上了兩扇玻璃門,既可以分割,又可以相連。

  當馬帥得知沅少東昨晚睡在小美平常睡的房間里,他有了意見,說:“你們這幫女人就是嫌貧愛富,憑什么我這么極品的好男生就要睡行軍床,他這個闊少爺來了就能登堂入室住在樓上?”

  小美萬分委屈地說:“我有什么辦法,他耍無賴……”又說,“要不你今晚別回宿舍了,他要是敢再賴在這里,你幫我把他扔出去。”

  “他是闊少爺,我敢扔他嗎?我扔他你愿意嗎?”馬帥的自我優越感,正經歷史上最嚴重的挑戰。

  而小美卻不明白,她嗔道:“你什么意思嘛?他是什么樣的人你不了解,等你了解了,就會明白……唉,算了,怎么跟你就說不明白呢?”她還怪人家不明白。

  小美和馬帥在那里嘀嘀咕咕,蘇珊在一旁看著偷偷發笑……本來,她和小玲一直看好小美和馬帥,不過現在看來,馬帥有競爭對手了——這個忽然出現的沅少東,可不是普通人。他可不是“富二代”,而是富過好幾代了!沅少東家勢顯赫,又是小美的同學,現在又在小美旁邊開店,可以說是“近水樓臺先得月”,說不定他就要在小美和馬帥當中插上一腳嘍!

  沅少東多少看出來了,小美和馬帥在因為自己鬧意見,可他只會理解為自己太有女人緣了,隨后自我陶醉了一番。

  他把住處收拾好之后,很大方地對馬帥說,以后馬帥再來店里打工時,可以住在他那邊的書房里。

  馬帥正在畢業實習中,課程很松,又恰巧小美的店里忙,婷婷也在這邊,他確實是要在店里住幾天,幫小美和蘇珊做些事情。但他不肯住少東那邊,他仍就睡在樓下的花店里,給樓上的女士們做保鏢。

  入夜后,馬帥在花店這邊,把隔通兩家店面的玻璃門用圈鎖鎖上——可憐的少東,一個人被隔離出花店的世界之外。

  少東在玻璃門外,憤憤地瞪了馬帥兩眼;馬帥則在玻璃門的另一側,得意地拿著鑰匙沖少東晃了晃。

  少東無計可施,悻悻地上樓回自己的臥室,心想,你等著,你早晚要回學校上學,不可能總是留在這里;等你走了,我就是這個女兒國的國王!

  但是誰都沒有忽略婷婷——少東特地跟朋友借了一輛車來,專門用來接送婷婷上下學,成了婷婷專職的司機;馬帥負責輔導婷婷的功課,做飯的時候也總是征求婷婷的意見,他是婷婷的專職保姆。

  婷婷生活在眾人的萬千寵愛之下,按說應該可以撫平前些日子的傷痕,重新快樂起來。可她卻仍舊郁郁不歡。

  其實她并不淘氣,放學回來,她會乖乖地寫作業,閑了就自己看會電視,或者在花店和蛋糕里逛會兒,吃飯也不像從前挑三揀四的……就是總一個人默默的,不會主動跟任何人搭訕,就算以前她很喜歡的馬帥哥哥逗她,她也不笑,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

  馬帥覺得不對勁——他對蘇珊說:“蘇阿姨,您有沒有覺得婷婷跟以前很不一樣?”

  蘇珊雖然不明白婷婷以前是什么樣子,但她覺得一個小孩子,確實不應該這么死氣沉沉、滿腹心事的樣子。

  她以手支頤,悄悄觀察著婷婷……忽然她皺著眉嘆了口氣,說:“我跟她說過了,她爸爸說會給她帶禮物回來,其實就是變相地跟她道歉了。小孩子淘氣,被大人打兩下很尋常,不至于因為這個就抑郁?”

  下意識的,蘇珊摸了摸手機,她很想跟安立德傾訴一下,但是她知道安立德的公司最近在搬家,他現在真地很忙。而且,自己不能什么事情都要麻煩他?

  沅少東湊過來,他不解地問道:“蘇珊姐,你當初離婚時,為什么不把婷婷的撫養權要到自己手中?”

  蘇珊苦笑了一下,沒有回答。因為她沒辦法跟別人解釋,在她的記憶中,根本沒生過、沒養過這么一個孩子。她認為自己根本不是陳婷的母親,所以當初對在身邊養著這么大的一個孩子,有很大的抗拒心理。

  小美悄悄拉了拉少東的衣袖,把他叫到旁邊告訴他,蘇珊放棄婷婷的撫養權,為婷婷爭取了百分之四十的繼承權;而且蘇珊認為,婷婷跟著“金大叔”,才能穿金戴銀,過“上等人”的生活。

  小美是個外冷內熱的女孩子,想到蘇珊為婷婷做出的犧牲,想到一個母親在精神上承受著母女分離的巨大折磨,她的眼眶紅了。

  少東也有些感動。他遠遠地看著在花架中穿梭忙碌的蘇珊,覺得自己在很多方面還真是不了解她。

  忽然,他想起“1909房”的洋鬼子,他追著小美悄聲問:“你們知不知道,有個洋鬼子,跟蘇珊姐好像很熟……”

  小美詫異地看了少東一眼,隨后伸出食指豎在唇邊“噓”了一下,說:“這是我們花店的禁忌,不許提起!”

  少東吃驚地看著小美,不敢再問。不過他越發相信,蘇珊肯定是那個洋鬼子的情人——蘇珊是在被洋鬼子包養著!

  女人被包養這類的事情,他看得多了——他叔叔沅冰河就包養著不止一個情人!

  少東越想越覺得心痛——蘇珊這樣一個善良又懦弱的女人,被有錢的丈夫拋棄,沒有得到多少補償,為了女兒能過得舒適一些,她連女兒的撫養權都放棄了!她離開家鄉,來到省城的花店打工,只是想離女兒近一些;她接受洋鬼子的包養,肯定也只是想在省城里生存下去。

  少東根本不了解蘇珊的真實情況,他甚至忘了自己就是經常利用人們思維慣性的人——只要他跟別人一提及自己父母早逝,別人就會產生無限的同情,并很輕易地原諒了他的錯誤——他正在按自己的一廂情愿去理解蘇珊。

  沅少東憐惜地看著蘇珊那抹纖細柔弱的背影,心里涌起一種莫名的沖動——他要保護她,讓她奪回女兒的撫養權,讓她擺脫被人包養的境遇!

  這時蘇珊正踮著腳,試圖擦一下花架高處的塵土,可她怎么都夠不到……沅少東幾步走了過來,從她背后拿過抹布,說:“讓我來——”這一刻,沅少東覺得自己很偉大、很自信,像個很成熟的大男人。

  沅少東的蛋糕店正式開業了,小美的花店也以嶄新的面目重新開業,他們舉行了一個盛大的慶典,鞭炮、歌舞表演、派發宣傳資料、免費試吃,很是熱鬧。

  小玲也在慶典這天回到花店,她會在店里住幾天,把學到的一些技術先教給蘇珊和小美,隨后再返回到花圃去繼續學習。

  小玲雖然高中都沒上完,文化基礎差些,但她畢竟是在農村長大的孩子,對土地、種植這些事情,有著天然的親切感。她學得很快,也學得很好。現在小美已經不能把小玲當成普通的打工者對待了——小玲是花店的技術骨干,也擁有花店的一部分股份,是花店的合伙人。

  沅冰河知道少東的店今天開張,可是少東沒有通知親戚朋友去祝賀,沅冰河也只能按事先和父親、侄女商量好的那樣,假裝不知道。但他還是惦記著少東,于是他悄悄開著車,假裝從幸福街路過,去看看少東的店,開張時到底是什么情形。

  當沅冰河開著車駛上幸福街的時候,忽然想起的卻是那個女人——暗夜里悄悄溜走的“小狐貍”。只要想到她那天在寒夜里,不停地呵著手,一扭一扭顛著小碎步的樣子,他就會笑上半天。

  “不知道今天會不會遇上她呢?”他這么想著,很就來到蛋糕店所在的路段,他把車靠路邊停了下來。

  透過車窗可以看到,開業慶典辦得很熱鬧。蛋糕店外面搭著長長的臺子,擺著各種試吃的小糕點,引起了路人很大的興趣。還有幾個穿著藍白細格圍裙的女孩子正在人群中穿梭著,向人派發著宣傳、推銷生意。

  沅冰河冷“哼”了一聲,如果沅少東肯上進,沅氏有的是比蛋糕店大的買賣等著他接手,可他卻自己偷偷跑出家來,賣了跑車做本錢,開了這么個小買賣,真是匪夷所思!

  就在這時,沅冰河看到了那只名叫蘇珊的“小狐貍”,她也穿著那種藍圍裙,正在人群中穿梭著派發……

  沅冰河看到“小狐貍”,立馬聯系想到她那件會撩人的粉色圍裙,現在還在自己的衣櫥里珍藏著呢!

  沅冰河看到少東跟她那么親昵,心里有些別扭……但他還是不認為少東跟她會有什么特別的關系——對她而言,少東太年輕了,就像個孩子。

  只見少東跟她說完話就走了,“小狐貍”接著發。忽然,她好像是認出了沅冰河的車,竟然帶著滿臉的微笑跑了過來。

  沅冰河一楞,難道她認出了自己的車?轉念一想又不可能——為了不引起少東的注意,他今天特地開了別人的車過來。

  果然,蘇珊不是認出了他,她只是看到路邊停了一輛車,就想把夾到車子的門縫里——如果她知道車里的人是誰,早就嚇跑了。

  沅冰河想明白了這點,便想要跟她開個玩笑——他把身子挪到副駕駛的位置上,等蘇珊跑到近前,他突然把車門打開,一把把蘇珊拉了進來,讓她坐在了自己身上,隨后又順手把車門關上了!

  蘇珊嚇死了!她剛想大叫,沅冰河卻笑著抱住她,說:“別怕,是我——”

  蘇珊這時已經看明白了是誰,但不管是誰,她都不允許一個男人這樣抱著她!她在沅冰河的懷里拼命掙扎,用手使勁捶打著沅冰河。

  她不知道,她這么在他身上扭來扭去的,把他的“邪火”都勾起來了……沅冰河有點惱,他嚴厲地說:“別打了,是我,我是少東的叔叔——我只想跟你打聽一下少東怎么樣了!”

  “你放開我再說……”蘇珊很不高興——有話好好說,這么摟摟抱抱地干什么?

  沅冰河不想把她惹急了,也想暫時把自己被她撩起來的“邪火”壓一壓……于是他放開了她,把身子挪回到駕駛位上,讓她坐在副駕的位置上。隨后他故作嚴肅地她說:“你很笨——你這樣過來,讓你把你綁走了,都沒有人看到!”

  蘇珊半信半疑地看了看外面——果然,少東和小美他們都正忙碌著,行人也都把注意力放在了蛋糕店開業的熱鬧現場,根本沒人發現自己突然被沅冰河拉進了車里……確實是太危險了!還好遇到的不是外人,是少東的叔叔啊,就算人古怪了些,也是熟人。她這么想著,不由輕輕吁了一口氣。

  沅冰河看她那么容易就把他的話當了真,覺得挺好玩兒的。

  蘇珊看沅冰河正盯著自己,以為沅冰河還在惦記上回囑咐的事情,她忙對他說:“我沒告訴少東你來過,也沒告訴小美,店的東西是被你買走的!”

  “很好,你很乖……”沅冰河說著,伸手拍拍她的腦袋,像是拍在一只寵物。

  蘇珊打掉他的手,嚴肅而天真地說:“你幫過我,我應該幫你——但是少東是我的朋友,如果你想對少東不利,我就不能再幫忙了。”

  沅冰河淡淡地笑了笑,說:“我這次來跟少東沒關系,我只想請你一起去兜兜風。”說著,他欺過身來,把安全帶一拉,再次把蘇珊捆在了座位上。

  蘇珊看看身上捆的安全帶,怎么又被他捆起來了?她忙伸手去解安全帶的搭扣,說:“不行,我忙著呢!”

  沅冰河按住她的手——他那修長而冰涼的手指,帶給蘇珊一種不安的感覺……她嘴里不停地嘮叨:“你放開我,你放開我……”說著又去開車門,但是門窗都被沅冰河鎖上了。

  沅冰河看到“獵物”已被他捆牢,得意地笑了。旋即他發動了車子,把車子猛地開了出去。車子先是匯入了車流之中,接著便像一匹脫韁的野馬,在車流中亂躥著、狂奔著!

  蘇珊怕急了,她不停地拍打車門,希望能引起外面人的注意,又去解安全帶。

  沅冰河嚇唬他說:“你別亂動,否則咱們倆都會沒命!”

  蘇珊對他說:“你瘋啦?你想帶我去哪?”

  “你別亂動,給我乖乖地坐著,否則有你好瞧!”沅冰河嚴厲地命令道。

  蘇珊不敢亂動了,她的雙手緊緊拉著車頂棚上的拉手,眼看著自己坐的這輛車在車流中瘋狂地穿插著,耳邊是機器的轟鳴聲,刺耳的喇叭聲,還有旁邊車輛急剎車的聲音……

  這種飆車的畫面,她只在好萊塢大片里見過,自己哪有親身經歷過!

  好幾次,他們這輛車幾乎就與迎面駛來的車“親密接觸”;還有好幾次,他們的車和別的車生生地蹭了過去!看到左、右后鏡相繼飛了出去,蘇珊不停地在驚叫著,后來她都快哭了……

  沅冰河斜著眼觀察著蘇珊,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他看出了她的膽怯,她的膽怯更加激發了他的征服!他今天一定要得到這只“小狐貍”,管她是誰的前妻,管她是不是“1909”的情婦,他會把她關進自己的籠子,成為自己的禁臠!

  忽然,蘇珊的手機響了。

  沅冰河沒想到蘇珊還帶著手機,他暗暗罵了一聲,伸出手去搶蘇珊的手機。但是蘇珊把身子轉過去,用后背對著他,讓他搶不到。沅冰河咒罵著,去拉蘇珊的頭發……

  蘇珊掙扎著,勉強接完了電話。隨手她猛地轉過身來,瞪著沅冰河說:“你別鬧了——是婷婷的老師打來的電話,婷婷跟同學打架了,把頭打破了!”

  沅冰河這回老實了,他的一點點地消褪。他慢慢地降低了速度,把車停到了道邊,問:“怎么回事?”

  “我沒聽清,都是因為你在搗亂!我都沒聽明白,究竟是婷婷的頭破了,還是她把同學的頭打破了,只聽到老師讓我快點去她辦公室解決問題。”蘇珊怨毒地看著他,眼里蓄著淚水。隨后她解開安全帶,拍拍車門,示意沅冰河把鎖打開。

  沅冰河的心徹底柔軟下來,舍不得再欺負“小狐貍”了。他愛憐地對她說:“笨蛋你認識路嗎?你知道這里是哪,你想自己走過去嗎?”說著他欺過身來,把安全帶再次給她系上,“說地址,我送你過去!”他再次發動了車子。

  蘇珊說了地址,沅冰河很快把蘇珊送到了婷婷上的那所小學。本書請訪問。剛一進校園,蘇珊就下了車,跟人打聽著老師辦公室在哪兒,飛跑地去找婷婷的老師。沅冰河把車停到停車位,也匆忙下了車子,在后面跟了過去。

  蘇珊剛到辦公室門外,就聽到有人在里面大嚷大叫。進門后,蘇珊看到一個打扮得珠光寶氣的女人,很激動地在邊揮手,邊說著什么;兩個穿著教師制服的女老師跟她拉扯著;緊接著,蘇珊看到婷婷很恐慌地躲在辦公室的一個角落里。

  蘇珊忙沖到婷婷那里,問:“婷婷,出什么事了?”

  婷婷一看蘇珊來到,忙奔向蘇珊的懷抱,說:“媽,許子博的媽媽要打我……”

  蘇珊不愿意了,她轉過來身,瞪眼看著那個珠光寶氣的女人,問,“究竟是怎么回事?”

  這時,一個女老師攔住那個還在激動情緒中的女人,另一位女老師過來問:“您是陳婷的家長?”

  “是。”

  老師說:“是這樣的,今天中午吃飯的時候,陳婷跟同學起了爭執,她用餐盤打破了同學的頭……”

  “噢——”蘇珊首先竟然是松了一口氣!因為她剛才在車上沒聽清究竟是誰的頭破了,現在知道不是自家孩子的頭破了,她就放心了。

  旁邊那女人,當然就是被打破頭的同學的家長了。只見她跳著腳,沖蘇珊嚷道:“你知不知道我們許家幾代單傳,就這么一根獨苗!你把我們子博打壞了,死一百次也賠不起!”

  蘇珊覺得,既然是婷婷打了人,總是自己這邊兒理虧了,她忙沖人家的家長道歉:“對不起,真是對不起,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她。但是請問,那位同學現在怎么樣了,傷得重不重?”

  “當然是送醫院急救了!”那女人叫道。

  “什么?!”蘇珊嚇了一跳,婷婷這么個小姑娘,還能整出人命案來?

  老師在旁邊說了實話:“校醫已經看過了,沒有什么事。傷口已經包扎了,現在送去醫院做進一步的檢查,正在考慮要不要做個腦CT……”又介紹旁邊那女人說,“這位就是許子博同學的媽媽——許太太。”

  蘇珊吁了一口氣,她本來就覺得,小孩子打架,應該沒什么大事……但她還是說:“該做什么檢查就做,小孩子馬虎不得。所有的醫藥費由我們來負擔……”

  蘇珊自以為自己姿態很高,哪知人家并不領情!那位許太太冷笑一聲,說:“你以為我們想訛你的醫藥費嗎?你也不出去打聽打聽,我們許家是做什么的,會拿不起幾個醫藥費!”說到這兒,她不屑地撇了蘇珊一眼——蘇珊是被沅冰河“綁架”出來的,身上的藍圍裙都還沒解下來呢。那位許太太又問蘇珊:“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蘇珊老實地回答:“我在花店里工作。”

  “你是開花店的?”那位許太太臉上的表情,已經很是不屑。

  蘇珊非常討厭這些狗眼看人低的東西,于是她故意簡單地說:“我在花店里打工。”

  那位許太太又是冷笑一聲,她轉而對老師說:“你們這里不是貴族小學嗎,怎么什么樣家庭的孩子都可以進?一個臭打工的,也能進貴族小學?你們看看這樣的家庭是什么素質、什么家教,所以才會教出這樣危險的小孩子……”她越說越激動,又說,“我沒有別的要求,我只要求你們把這個危險的學生開除——否則我們就要轉學,還會帶動一群學生轉學!”

  老師們很尷尬,她們勸道:“許太太您不要著急,這個事情我們再商量……”

  “沒什么好商量的,”許子博的媽媽叫道,“馬上開除!”

  老師們無奈地看向蘇珊,蘇珊冷哼了一聲,對婷婷的老師說:“老師,我可以把婷婷領回去休息幾天,但是我沒有權力決定陳婷要不要退學——因為雖然我是陳婷的母親,可我已經和他父親離了婚,撫養權不在我這兒,要等他父親回來再做決定。”

  “好。”老師只得點頭答應——她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那位許太太正在氣頭上,誰也說不進去。

  蘇珊牽著婷婷向辦公室外走,忽然那位許太太沖了過來,拎著手里皮包打向婷婷——蘇珊慌忙用自己的身子護住婷婷,身上挨了好幾下打。

  沅冰河一直在辦公室外等著蘇珊,這會兒看到蘇珊在挨打,忙現身沖過來,一把抓住那女人的手腕——他冰冷凌厲的目光瞪向那女人,那女人被嚇了一哆嗦,不由自主地就住了手。

  沅冰河轉過來扶著蘇珊問:“你怎么樣?”蘇珊搖搖頭,示意她沒事兒。她氣鼓鼓地斜了許子博的媽媽一眼,很想沖上去跟她打一架,可又想到婷婷以后還要來這里上學呢,何苦憑空結怨?現在這位許太太已經打了自己兩下,也算出過氣了,這個小過節就這樣揭過去。

  于是蘇珊去拉婷婷,讓婷婷跟她走。婷婷被許子博的媽媽嚇哭了,渾身抖個不停,走不動路——沅冰河暗暗嘆了口氣,他來到婷婷身邊,溫柔地對婷婷說:“乖乖,來讓叔叔抱你……”說著他把婷婷抱了起來。

  婷婷趴在沅冰河的肩膀上,仍舊不停地在哭,把沅冰河的真絲襯衫都濕透了。

  坐到車上,蘇珊才想到問婷婷為什么打架;婷婷執拗地把頭扭向另一邊,根本不理蘇珊。蘇珊對婷婷好言勸說:“小孩子打架很平常的,你不是沒有吃虧嘛,干嘛還不高興?”

  沅冰河從后視鏡里瞥了一眼后座上的母女,心想,“狐貍”教育子女的方式還真是與眾不同,沒吃虧就行了?

  不一會兒,車子駛回花店,婷婷下了車,徑自向花店跑去。這會兒慶典還沒結束,外面還聚著許多看熱鬧的人——蘇珊不放心,忙緊跟著婷婷下了車,追了過去。

  沅冰河本想開車離開,卻看到了被她們忘在后座上的書包。他無奈地嘆了口氣,只得下了車,從后座上拿下書包,跟著那母女向花店走去。

  小美看到了婷婷,她有些詫異:“婷婷,怎么這會兒就回來了?”

  而沅少東則看到了沅冰河,他驚詫地叫了聲:“小叔叔,你怎么來了?!”

  蘇珊追到樓上,看婷婷從臥室里面鎖了門,她叫了叫門,卻叫不開。

  沅冰河緊跟了上來,他把書包放在了沙發上,隨后冷眼看著蘇珊臥室門外急得直蹦腳。

  小美、少東、小玲和馬帥他們都覺察出事情不對勁,全跟著來到了樓上。

  旁人都忙著問蘇珊,“婷婷發生了什么事”;少東卻有些不安地問沅冰河:“小叔叔,你怎么會跟蘇珊姐遇到一起的?”他生怕沅冰河把自己給蘇珊搞惡作劇的事情告訴蘇珊……

  沅冰河隨意地說:“我從這里路過,看到她很著急地在等出租,就順便帶她去學校了。”說著他瞪了蘇珊一眼,警告她別把他“綁架”她的事情說出去。

  蘇珊這會只顧著惦記婷婷了,幾乎忘了沅冰河剛才做過什么。她告訴大家,婷婷不知為什么,跟同學打了起來,把同學的頭打破了,又說那位同學的家長非讓學校開除婷婷……她把剛才在學校發生的事情,大致跟大家說了一遍。

  大家聽到那女人那么霸道,還敢欺負小孩子,都氣憤不已。

  小玲說:“蘇珊姐,你太老實了,你當時應該撓她!”

  沅少東也很氣憤,他對沅冰河說:“小叔叔,你看到那女人了嗎?你認識她嗎?”

  沅冰河搖搖頭,他確實不認識那潑婦。

  沅少東不屑地說:“如果你不認識,應該也不是什么上層名流的太太?”

  沅冰河冷冷地看了沅少東一眼,說:“行了,什么叫上層名流……你別說了,你出來一下,我有話要跟你說。”隨后他徑自下了樓。

  沅少東老老實實地跟了下去。只見這會兒樓下有很多顧客,人來人往的,也沒適合說話的地方。他便對沅冰河說:“小叔叔,去我樓上的辦公室坐坐?”

  沅冰河正想看看沅少東這里什么樣,就答應了。

  來到沅少東住的地方,沅冰河在各屋里轉了轉,又仔細看了看,發現窗明幾凈,各樣東西收拾得井井有條……跟沅少東公寓那邊的“豬窩”相比,真是天差地別!他不由說了句:“這地方真不像你住的!”

  “真是我住的,這些天我一直住在這里……”沅少東一時沒明白沅冰河的意思,他忙著分辨道。

  沅冰河冷笑了一下,說:“我是說這里太干凈、太整齊了,不是你的風格。”

  沅少東這才明白沅冰河的意思,他笑了,說:“小叔叔你是不知道,隔壁那個‘男人婆’太厲害了——這里是我們公用的辦公室,她整天逼著我打掃房間,她說必須把房間弄整潔了,才能給客戶留下一個好印象。”

  沅冰河有些不敢相信,他挑挑眉毛,看著沅少東,嘲諷道:“是嗎?這世上還有能制住你的人?太不可思議了。”

  沅少東剛想說些什么,沅冰河說:“爺爺想你了,有時間過去看看……”不等沅少東回答,他又說,“我很忙,先回酒店了。”

  說完沅冰河下樓走了。臨走時,他下意識地看了看花店那邊,心想,“小狐貍”今天很倒霉,遇到了一些小麻煩;而且,她再次錯過成為他“特別收藏品”的機會……

  此時,蘇珊和她的朋友們,正在想辦法把婷婷的房門叫開。

  小玲說:“婷婷,明天我跟你上學去,把那臭小子再揍一頓!”

  小美說:“婷婷,今天隔壁的蛋糕店開業,我領你出去看熱鬧。”

  馬帥說:“蛋糕店里有好多好吃的糕點,還有冰淇淋、巧克力、奶茶,我帶你去吃,把沅大少吃窮了,好不好?”

  沅少東回到樓上,正好聽到馬帥的話……他不愿意了,說:“馬帥,我剛開業,你怎么就說‘窮’呢?你應該說,公主去了我店,會給我的店招財進寶,越吃越有——婷婷,我教你給蛋糕裱花好不好?”

  大家使盡各種辦法,可婷婷在里面就是不開門。蘇珊說:“下面正忙,你們先下去。我在樓上陪著她,說不定等會兒她心情恢復了,就會出來了。”

  小美他們也沒有更好的辦法,下面的場面確實又離不開他們,他們只好先下樓去了。

  蘇珊一個人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靜靜地想了會兒。隨后她拿出手機,翻看著電話號碼,她第一個想找的人,仍然是安立德……不過理智戰勝了情感,她還是給該找的人撥出了電話——“金魚眼大叔”。

  陳實美很快接了電話——蘇珊至今都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金大叔”,她便直接說:“對不起打擾了——婷婷在學校跟同學打架,對方的家長反應很激烈,我不知道該怎么處理……”隨后她把下午在學校發生的事情跟陳實美說了一遍,又說,“那位同學的家長逼著學校開除婷婷,而且總是想打婷婷,我怕婷婷在學校出事,所以先把她領回了家。”

  陳實美也沒想到,一向乖巧的婷婷會和同學打架,而且打得這么熱鬧,他的心頭火氣直往上躥……后來他冷靜了一下,說:“婷婷學校的事情,你就別管了。我會叫辛奇去處理一下,本來婷婷轉學的事情就是辛奇找人辦的,她在學校那里有熟人。再過兩天,我就回去了,麻煩你再帶婷婷兩天,好嗎?”

  “好。”蘇珊答應著。忽然,她看到臥室的門開了一條縫,婷婷正站在門后,似乎是在聽她打電話。她剛想過去叫婷婷出來,婷婷“啪”地一下,又把門關上了。

  蘇珊聽到那“啪”的一聲響,心里就像是讓人打了一拳,有些悶悶地疼。自己的記憶中雖然沒有這個孩子,但自以為對孩子還不錯——既不逼著她做功課,也不干涉她看動畫片,供她的零食也沒斷過,剛才還替她挨了同學家長的兩下打……可是,婷婷似乎并不領情。

  果然,婷婷根本不領蘇珊的情。本書請訪問。之后的兩天,她好像故意跟蘇珊做對——她可以跟小美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人玩兒,就是不理蘇珊!她甚至可以花上整整半天的時間,跟著她原來不喜歡的沅少東,學怎么給蛋糕裱花,也不和蘇珊坐上一小會兒。

  蘇珊小聲跟小美嘀咕:“我哪里得罪她了?”

  小美安慰她說:“沒事的,我媽說過,小孩子最會欺負當娘的——她不高興,要發泄一下,不敢對人別人發作,當然就沖著你來了。”

  蘇珊嘆了口氣,嘟著嘴說:“我真倒霉,怎么給人當上‘娘’了呢?”

  蘇珊回想起過年的那幾天,花店里只剩下她和婷婷。后來婷婷感冒住進了醫院,她陪著婷婷在醫院里過的年。那時候,整個世界好像只剩下了她們倆個,頗有一種相依為命的感覺。當時她還覺得,做個“便宜娘”挺不錯的!哪知道,今天會成了人家的撒氣筒,被人使性子、冷落著。

  果然還是“能量守恒定律”正確,事情有好的一面,就有壞的一面。

  兩天后,陳實美回來了。他抱著一個大大的玩具熊來接婷婷。“婷婷,看爸爸給你的禮物——”他笑著沖婷婷喊道。

  “爸爸,你回來啦。”許多天沒有露過笑臉的婷婷,忽然就笑了。她笑著跑過來,撲到父親的懷中。

  陳實美把那個跟婷婷個頭差不多的玩具熊放在一邊,寵愛地地抱起了婷婷,說:“小公主,想爸爸了嗎?跟爸爸回家,奶奶也出院了,跟爸爸回去看看奶奶。”

  “好!”婷婷高興地答應著。隨后她沖上樓,去拿自己的書包。

  不一會兒,婷婷又跑了下來。她也不跟蘇珊打招呼,徑自跑出去找到陳實美的車,打開車門坐到了車上——那樣子,好像她巴不得趕緊回家;而蘇珊這里,她是片刻都不想多呆了。

  蘇珊還想跟婷婷說聲“再見”的,沒想到,婷婷看都沒看她一眼!

  陳實美并沒注意到婷婷的反常,他還粘粘乎乎地對蘇珊客氣了幾句,才抱著給婷婷買的玩具熊走了。

  蘇珊帶著尷尬的笑容,送父女倆到大門外。她看陳實美開著車,載了婷婷遠去,忽然鼻頭一陣發酸,心里涌起一種莫名的憂傷……她辨不清自己這種情感因何而來,只是覺得內心有種很深刻的寂寞,是任何人都無法安慰的寂寞。

  蘇珊眼里含著淚花,回到花店里。她在花架當中里漫無目的地轉了兩圈,不想跟人說話,也不想做事。

  最后,她不自覺地來到了鋼琴旁——婷婷在這兒的幾天,店里正忙,她也沒有練琴,此刻忽然很想彈琴。

  她顧不上現在正是營業時間,花店里有顧客正在挑花,隔壁蛋糕店的咖啡座里放著低柔的輕音樂。她只是有種不能抑制的沖動……于是她在琴凳上坐了下來,打開琴蓋。

  她先是嚴謹莊重地彈了一段肖邦的《C大調練習曲》,隨后換成了深沉憂郁的《降e小調練習曲》,忽然又換成了波濤澎湃的《c小調練習曲》……

  正當人們驚詫地看向她的時候,她卻彈起了余尊熙的一首流行歌:《世上沒有傷心的人》……

  “這世上沒有傷心的人,

  沒有人比你更傷心——

  當她離開,不說再見,

  所有的星光都已黯淡。

  當夜幕降臨,

  當愛給了別人,

  你才明白——

  這世上沒有傷心的人……”

  這雖是大家耳熟能詳的一首歌,可經她的手彈出來,已經稍稍變了節奏,使得旋律中帶了幾分曖昧不清,還有幾分玩世不恭。

  小美聽出來了,她有些擔心,想上前阻止蘇珊再彈下去;沅少東卻拉住了小美,他低聲告訴服務員,把咖啡座的音樂關掉,讓現場成了蘇珊即興發揮的個人獨奏音樂會。

  蘇珊終于抒發出了心中的郁悶,她現在越彈越有感覺。她擷取了余尊熙歌中的一小段旋律,盡興地進行發揮,變調成隨性而富于變化的爵士音樂。她的雙手在琴鍵上快速飛舞著,有如中隨意舞蹈的蝴蝶——蝴蝶的運動也是沒軌跡可循的,可誰能說它的“運動”是不美的呢?

  后來,蘇珊越彈越快,終于在一陣狂風暴雨的琴鍵轟響中結束了演奏。她收回雙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累到筋疲力盡,她呆呆地坐在琴旁,吁吁地喘著氣,看著鋼琴上的黑白鍵有些發暈……

  忽然,旁邊響起了幾聲掌聲,緊接著是一大片熱烈的掌聲……蘇珊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原來鋼琴旁已經聚起了一大群人——其中一部分是咖啡座和花店的客人,另一部分則是從店外路過聽到琴聲被吸引了進來的路人。

  帶頭鼓掌的人正是沅少東,他走到蘇珊身旁,沖她伸出雙臂——蘇珊全身已經沒有了一絲力氣,她不由自主地倒在了少東的懷,幸好少東抱住了她,否則她一定會昏倒在地上。

  這時,一個年青的女孩子擠了過來,問蘇珊:“姐姐,您喜歡余尊熙的歌嗎?你是‘魚粉’嗎?”

  蘇珊楞了一下,她想到的是——余尊熙那廝還欠自己花瓶錢呢……但她還是給了余尊熙幾分面子,她點了點頭。

  那女孩高興地一拍手,說:“太好了,我邀請您加入我們的歌迷會——我是會長,我叫小彤。”

  “哦,好……”蘇珊含糊地答應著。于是,她莫名其妙地成了“魚粉俱樂部”的會員。

  陳實美帶著婷婷回到家中——生意談成了,母親出院了,婷婷也高高興興地跟他回家了……陳實美長長地吁了一口氣,生活終于又回到了正常的軌跡。

  陳老太太的精神很好,她跟兒子嘮起了家常。忽然她說:“實美啊,蘇珊一定還在記恨著我們呢——實英明明告訴蘇珊,我住院了,可是她竟然一次都沒來看看我!”

  陳實美覺得有些好笑,母親怎么連這種理都挑?他說:“媽,我和她已經離婚了,應該算是陌路人了,她怎么會去看您呢?”

  陳老太太卻不以為然,說:“雖然你們離婚了,可她在咱家里,跟我過了十來年呢。當年她生了婷婷,坐月子的時候,都是我伺候的她——那時候可不像現在,屋里有衛生間,那時候都是我給她端屎端尿的……難道她都忘了?”

  陳實美覺得母親有些不可理喻,可是母親的病剛好,他可不敢跟母親爭論什么,趕緊轉移了話題,說起別的事情。

  誰都沒注意,婷婷在旁邊聽著他們的談話,悄悄地垂下了頭……

  陳實美從母親那里盡完孝心,回到自己的臥室。本書請訪問。他看到辛奇正坐在妝臺邊卸妝,她穿著一件真絲睡衣,隱約可現嫵媚的曲線,鏡子里又正好反射出那張青春美麗的面龐。

  陳實美看到美色當前,心頭不由一陣蕩漾。

  他想到自己出門這幾天,多虧辛奇在家料理家務,不由忘了前些日子跟辛奇吵架的不愉快,反而覺得對她有些慚愧……于是他走到妝臺邊,從后面抱住辛奇,親吻著她修長的脖頸,低聲說:“親愛的,好想你。”

  辛奇拍掉他亂摸的手,說:“別搗亂,人家忙著呢。”

  陳實美笑了,說:“不搗亂,可是人家很急——”隨后他一把抱起辛奇,直接走到床邊,把辛奇往床上一扔,隨之餓狼一樣撲了上去。

  辛奇卻嬌嗔著攔住了他,說:“你先在屋里檢查一遍——抽屜里、床頭柜里,看看有沒有什么東西……”

  陳實美一下子敗了興,他有些懊惱,賭著氣,松手放開了辛奇。

  辛奇最會拿捏男人的七寸要害,她嬌笑一聲,反撲到陳實美懷里,在他臉上來了一個熱吻。陳實美長舒了一口氣,這才找回剛才的感覺,把剛才的工作繼續下去……

  事畢,陳實美撫摸著辛奇那如絲綢般光滑的肌膚,忽然想起一個問題,他問:“對了,婷婷學校的事怎么處理的?”

  辛奇打著哈欠,很隨意地說:“很容易——那位許太太是我朋友的一位親戚,我買了禮物,讓我朋友帶我去許太太家拜訪了一次,把事情說開了,就一切OK了。”

  “那么婷婷明天可以繼續上學去了?”陳實美問。

  “當然。”辛奇回答。

  陳實美點點頭,他對辛奇的外交手腕感到很滿意。最后一件麻煩事也解決了,陳實美覺得很舒心。放松之下,他很快進入了夢鄉。

  同一天夜里,沅冰河歇在妮娜的住處,這是他第一次在妮娜這里過夜,竟然有些不習慣,本來睡下了,一會兒又起來了。黑暗中,他悄悄點著一支煙。

  今天是“星河公寓”正式竣工、向住戶交鑰匙的日子。晚上,他特地舉行了一個大型的酒會來慶祝,并邀請所有入住“星河公寓”的業主參加。

  “星河公寓”是高檔社區,能入住這里的人非富即貴。雖然這個酒會是個高尚聚會,卻仍然有很多人不愿意暴露身份,不會來參加。

  可是在宴會上,沅冰河竟然看到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住在“星煌酒店”1909房的那個“洋鬼子”,安氏集團區的總裁安立德。

  沅冰河有些奇怪,他并沒有在業主名單上看到安立德的名字!

  沅冰河端著紅酒杯,特意來到安立德面前跟安立德打招呼。安立德為沅冰河解開了疑惑——因為境內對外國人購房有很多限制,所以自己是以朋友的名義購買的。

  沅冰河很幽默地對安立德說:“我既榮幸,又有點遺憾——榮幸的是安先生選擇了我們‘星河公寓’;遺憾的是,難道您要放棄我們的‘星煌酒店’嗎?”

  安立德笑著說:“您不必覺得遺憾,因為我目前還沒打算從‘星煌’搬出去——我在‘星河’的房子是給朋友買的,她工作的地方距‘星河’很近,住在那里方便些。”

  沅冰河腦袋里閃現的念頭是,難道安立德的房子是給“小狐貍”買的?但他很快否定了自己這個可笑的想法——蘇珊不是什么絕代佳人,她只是個平凡的、離了婚的婦人。雖然還有幾分姿色,但是不至于把“洋鬼子”迷成這樣,給她買套價值幾千萬的房子住?

  如果“洋鬼子”真那么愛她,為什么還讓她在花店里打工,不早早地“金屋藏嬌”呢?比如他沅冰河,從來不會讓跟著自己的女人受一點苦——他的那些女人,的工作,就是去會所和朋友聚會或者逛街買衣服,或者去健身、美容……

  據沅冰河了解,蘇珊只有被少東捉弄的那次,進過“1909”房;那之后,她再沒去過。所以他百思不得其解,安立德和蘇珊到底是什么關系呢?

  吸完一支煙,沅冰河穿了件睡衣,悄悄下了床,赤著腳走到客廳里。

  他打開燈,看到客廳里仍然擺著從蘇珊那里搬來的花架。只是那些鮮花后來都枯萎了,也就扔掉了。很多盆景也沒養活,也扔掉了。只有剩下一束束仿真花,仍舊鮮艷,鮮活得就像過去的某些人、某些事,似乎將永遠存在于人的回憶之中。

  沅冰河不是很喜歡這種感覺,他覺得那些干花像金字塔里的木乃伊,死氣沉沉卻又華麗得刺人眼目;而那些他不愿想起的回憶,總是像是魚刺一樣,刺在喉嚨里,吞不出也咽不下……如果能失憶,或者選擇性的失憶該多好!

  沅冰河不由再次想起蘇珊唱的那首歌,什么“回憶也是你的影子……”似乎,她也有不愿記起的回憶?這么想著,沅冰河來到書房,打開電腦,又一次搜尋那首歌。

  找來找去,仍舊找不到。沅冰河實在忍無可忍,他斟酌了一下——既然舍不掉臉面去問沅少華,他便繞了個圈兒,給沅少華的秘書發了條短消息,問他余尊熙那首有星星有回憶的歌是什么?

  隨后他放下手機,繼續玩那款網絡游戲。“桃花女”正在線上,而且已經過了十點鐘。

  <絕地修羅:“嗨,乖寶寶,你又睡晚了……”

  <桃花女:“別惹我,我今天很煩。”

  <絕地修羅:“這個狀態好,跟我去砍人,砍多了就不煩了。”

  看來“桃花女”很贊成這個提議,她痛痛快快地跟著“絕地修羅”打架去了。但是“桃花女”實在很小家子氣,看到掉了滿地的珍寶就撿個不停。“絕地修羅”實在看不上眼,說:“別撿了,又不值錢。”

  “桃花女”不樂意了。她說你等級高了,你不在乎;我可在乎得很呢!

  “你想要什么,盡管說話,我都能給你……咱倆去酒樓歇會兒,喝點兒酒,聊聊天?”

  <桃花女:“我哪兒都不想去,我只想去‘蝴蝶谷’。”

  <絕地修羅:“妹妹,我玩這游戲N年了,從沒聽說過什么‘蝴蝶谷’,說不定就是那小子在忽悠你……”

  <桃花女:“‘關中大俠’才不是騙子!他一定是有什么事絆住了,才沒有上網來!”

  <絕地修羅:“切——不要迷戀什么‘關中大俠’,他和‘蝴蝶谷’,都只是個傳說。”

  <桃花女:“如果他們是傳說,別人更可悲,連個傳說都不是!”

  沅冰河又被“桃花女”氣到了,他一邊向游戲里充錢,一邊恨恨地對“桃花女”說:“你等著,如果‘蝴蝶谷’的事情不是那小子在吹牛,我一定把它找出來!到時候你怎么說,嫁給我嗎?”

  <桃花女:“嫁人什么的,最討厭了!!!!!!”

  沅冰河笑了,他猜不透“桃花女”是什么樣的人。從網上看,有點兒小天真、有點兒小可愛,還有點兒飄忽不定的小脾氣。就像小時候吃的棉花糖,甜甜的、軟軟的,一不留神會粘糊一臉……

  他想,如果收藏個“小狐貍”,再收藏個“棉花糖”,一定都哄得他開開心心的……只希望“桃花女”名符其實,千萬別只是占了個桃花的名字。

  第二天,沅少華來到自己“星華演藝公司”的辦公室,聽秘書匯報一天的行程安排。本書請訪問。秘書匯報完了,最后又說了一句:“沅小姐,還有件事情——昨天我收到沅總的一條信息,打聽一首歌的名字,可是我沒有找到……”說著,他把自己手機遞給沅少華看。

  沅少華看了看,琢磨了一會兒,越想越覺得有些不對——她的記憶中,似乎只有余尊熙正在錄制的一首新歌,符合這個要求。

  可問題是,余尊熙因為去年冬天母親過世,情緒一直低落,總是達不到最理想的狀態。又因為這首歌在配器方面也有些問題,以致于新專輯一推再推,這首歌也從來沒有在正式場合宣傳過……

  沅少華打開自己的電腦,調出那首歌的樣帶,聽了一遍,越聽越像沅冰河所說的樣子……沅少華面部表情變得有些凝重,一雙秀氣的眉毛越皺越緊。

  猶豫了下,她撥通了沅冰河的電話,說:“叔叔,我給您聽一首歌……”說著,她把手機舉到音箱旁邊,讓沅冰河聽了一會兒,又問,“叔叔,您要找的是這首歌嗎?”

  沅冰河一聽就聽出來了,他很高興地說:“正是這首!我在網上找了半天都沒找到,所以才問你的秘書……謝謝你少華,把它發給我好嗎?”

  沅少華忽然冷笑了一下,說:“叔叔,我有些為難——因為這首歌還沒有正式發行,按規矩,我不能外傳……”

  沅冰河楞住了,但他很快反應過來,笑著說:“哦,那就算了。”

  “叔叔,您在哪兒聽到過這首歌?”沅少華追問。

  “在街上……哦不,也許是我記錯了,根本不是這首;又或者,根本不是余尊熙唱的……”沅冰河掩飾著,又說,“哦,少華對不起,我馬上有個會,我要去開會了,以后再聊!”

  說完,沅冰河匆忙放下了電話。

  他對著電腦,呆呆地坐了一會兒。“未發行的?她怎么會唱?”沅冰河覺得真是不可思議。這個“小狐貍”,總是有讓人想不到的地方!

  沅冰河很自信,他雖然不是學音樂的,但他知道自己在音樂方面的天賦——只要聽過一遍,他就能記住那個旋律,肯定不可能出現記錯的事情!但是少華既不會跟他開玩笑,也不會把歌曲弄錯,余尊熙可是她公司里很重要的一個藝人。

  蘇珊是怎么得到的余尊熙的新歌?

  沅冰河想起那晚,蘇珊去星河公寓的頂樓看星星,說過什么“王子”和“灰姑娘”的話——曾經因為安立德的出現,他懷疑過安立德是蘇珊口中的“王子”……但是現在,沅冰河已經聯想起來——余尊熙在“星河公寓”也買房了!

  為了確認一下,他在電腦上迅速調出“星河公寓”的銷售記錄,果然找到了余尊熙的名字——“余平”!

  “星河公寓”是S城的頂級高檔公寓,而位于公寓頂層的套房,是整棟公寓中最奢華的戶型。它屬于樓中別墅,有上下兩層,還帶有一個獨立的、位于樓頂的私人花園。這種戶型一共就只開發了九套,現在已經全部售罄。沅冰河還給自己留了一套——他的打算是,如果沅少東結婚的話,他會把它當禮物轉贈給沅少東……

  而余平購買的,正是星河公寓的頂層。

  沅冰河現在有些恨蘇珊——這個風流蕩婦,果然是只“狐貍精”,不僅跟“洋鬼子”不清不楚,跟大明星也有曖昧!

  可這不符合邏輯啊,“洋鬼子”和余尊熙都是有錢、有地位的人,他們要什么樣的女人沒有,怎么跟他沅冰河一樣,對一個“棄婦”感興趣呢?

  “不對,這里面一定有隱情。”原來,“冰河世紀”的體內也有八卦因子。

  陳實美只高興了兩天——他開始以為,生活終于回到了正常的軌跡……但很快發現,生活中還是有些小問題。

  婷婷雖然復學了,但是她上學、放學的接送成了問題——以前,是陳家的兩位老人接送婷婷,現在兩位老人都有病,當然不能再管婷婷了。陳實美自己也不可能親自接送婷婷……還好,這個問題并不難解決,他專為婷婷租了一輛車。

  一個問題解決了,其他的小問題卻仍舊存在。

  陳實美很忙,辛奇更忙,她白天要去公司上班,晚上則要參加各種酒會。平常有點兒空閑還要去買衣服、做美容。半周大的龍樹已經斷了奶,經常讓保姆帶著去辛奇的娘家,很晚才會接回家來。

  剩下陳家的兩位老人,本來有病,在家里還無人照顧,陳實美只得給兩位老人另雇了位保姆。可這位新來的保姆,做事雖還算爽俐,卻總是和照看龍樹的保姆鬧矛盾……除此之外,辛奇偶爾還要請朋友來家聚會——陳家的兩位老人實在受不了家里亂哄哄的,決定去女兒家暫時住一段時間。

  于是,家里忽然又變得空蕩蕩的了,婷婷放學回來,家里連個人都沒有,連口熱水都喝不上!陳實美放心不下,他想,還是暫時把婷婷送到蘇珊那里去,等兩位老人從A鎮回來再把婷婷接回來。

  為此,陳實美特地跑了趟花店,跟蘇珊商量。他甚至說要給蘇珊一些錢,當做婷婷的生活費……蘇珊當然不肯要,她讓陳實美盡管把婷婷送過來,她愿意照顧婷婷。

  可沒想到的是,婷婷死活都不愿意再去花店!陳實美沒辦法了。這時,辛奇提了個意見,讓婷婷去住校。

  陳實美思慮再三,覺得這是最省事的辦法,于是把婷婷送去住校。

  到這時,辛奇終于露出了勝利的笑容,她把前些日子受的氣,都吐出來了——陳父陳母讓她擠走了;婷婷也被她設計送去住校——如今這個家,終于是她的天地了!

  辛奇做得不露痕跡,陳實美也被蒙在鼓里。陳實英卻察覺到了,她給陳實美打電話,說:“實美,你這小老婆太不是東西了!你怎么能由著她,把咱爸咱媽從家里擠了出來,又把婷婷送去住校呢?”

  陳實英給陳實美打來電話,她一開口,就劈頭蓋臉地罵道:“實美,你這小老婆太不是東西了!你怎么能由著她,把咱爸咱媽從家里擠了出來?”

  陳實美聽這話很不高興,說:“姐,你說話怎么這么難聽呢!誰擠咱爸咱媽了?兩位老人家只是想家了,想回A鎮住住。請使用訪問本站。”他又很直白地說,“他們想去自己閨女家里住幾天怎么了,有什么不對嗎?你放心,有我這做兒子的,爹娘不用你這做閨女的管!他們就在你那里住兩天,過些日子我就接回來。”

  “那婷婷呢,為什么會去住校?”

  “婷婷去住校,也是因為住校方便。在學校里住校的,又不是咱們一家,好多比婷婷小的孩子都住學校里呢。再說了,雖然咱爸咱媽不在家,可婷婷如果不想住校,也可以去蘇珊那里……是婷婷自己不愿意去,我有什么辦法!”

  陳實英根本不滿意弟弟的說法,她叫道:“你就是被那小狐貍精迷昏了頭,才會這么想!蘇珊當初在咱家當媳婦的時候,可從來沒說過不管老人的話,從來沒用我這當閨女的管過老人一次!”

  陳實美也不相讓,他諷刺陳實英道:“姐,你的眼里有好人嗎?當初你也沒少跟我抱怨,說蘇珊在家里對咱爸咱媽不好……”

  “這——”陳實英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陳實美聽陳實英沒話說了,便順勢說:“姐,你問問肖龍就知道了——我和辛奇現在都很忙,連龍樹都天天送到辛奇娘家家里……你就替我照顧爸媽一段時間,好不好?”

  陳實英當然不愿意,她冷“哼”一聲道:“我聽肖龍說了——你那小老婆從來不好好在家里呆著;即使回家,也是領了一大幫狐朋狗友,把家里鬧得天翻地覆……你就不能叫她守守婦道,在家里好好呆著?”

  “姐,你懂什么啊,辛奇在外面交際,也是為了這個家。她的朋友圈子廣闊,對我事業的非常重要……否則我為什么娶她啊!”陳實美辯駁道。

  陳實英辯不過弟弟,她很生氣,說:“你別說了,你那些爛事我不管。我要說的是,當初咱爸說過,你是兒子,你承繼著老陳家的香火,所以他把家里的錢都給了你,讓你辦廠子——那好,那我這女兒算什么,現在養老找我來了?告訴你,我不養!”說完她猛地掛斷了電話。

  陳實美被陳實英“不養老”的話氣了個倒仰,他把手機狠狠扔到了地上,摔了個粉碎,又揪著自己頭發直跺腳。

  他想,自己這個姐姐,也快五十歲的人了,整天神神經經的,脾氣也沒個準兒。她一會兒對人親熱得不得了,一會兒說翻臉就翻臉。有時把自己爹娘也氣昏了頭——她親娘陳老太太就經常無奈地感嘆——大女兒就是她前世的冤家……

  陳實美坐在辦公室里,生了一會兒氣,忽然想起肖龍來。他叫秘書把肖龍找來,對著肖龍抱怨了陳實英一番。

  肖龍很機靈,他忙替母親跟舅舅陪禮。又說:“舅舅,我媽的脾氣就那樣,一陣脾氣上來,說什么、做什么,就不管不顧的。可她是‘刀子嘴豆腐心’——她說不管姥爺姥姥,其實能不管嗎?那可是她親爹親娘啊,她不管,法律也不饒她啊,她敢把親生爹娘扔門外嗎?你就放心,過兩天我回家看看,一準兒沒事的。”

  肖龍的話,讓陳實美平息了怒氣。但他還是不開心,當天晚上的一場酒會上,他喝多了。

  司機把陳實美送回了家。辛奇忍著酒臭,給陳實美脫了衣服,扶他到床上休息。

  剛開始的時候,陳實美還清醒,他叫著辛奇的名字說:“辛奇寶貝,你真了不起,你聯系的這幾樁大訂單,咱們又賺大發了,這兩年都不愁吃喝了……”

  辛奇得意地笑著,說:“你知道就好——我打算用賺來錢投資其他行業,我們的好日子還在后面呢!”

  可還沒等她得意完,陳實美已經醉迷糊了。他在床上翻來覆去,被體內的酒精燒得難受,喃喃地說:“蘇珊,給我倒杯蜂蜜水……”

  他一聲“蘇珊”叫出口,聽到辛奇耳朵里,就像是憑空響了個焦雷,震得她五臟六腑都生疼!

  為什么,為什么他還記得她?!辛奇恨得牙癢癢。

  “蘇珊,倒水……”陳實美不停地嘟囔,喊蘇珊的名字。

  辛奇慢慢站起來,走到桌旁,倒了一杯溫水。

  忽然,她體內像是住進了一只惡魔,驅使著她,讓她不由自主地做了一件事情——她飛快地跑到了妝臺前,從抽屜里找到一個藥瓶,倒出一顆安眠藥,放到水杯里……

  如果辛奇抬頭看一下面前的妝鏡,她會看到自己臉像鬼一樣白,面上毫無表情。她拿著水杯的手,輕輕搖晃著水杯,冷漠地看著安眠藥在水中迅速溶解,直到化成無形。

  已經醉得昏天黑地的陳實美,根本沒看到辛奇在做什么。

  辛奇端著水杯,走到陳實美身邊。她扶起他的身子,喂他喝水。陳實美果然渴急了,他把這杯水一飲而盡,隨后倒頭躺在床上,昏昏睡去。

  等陳實美把水喝完了,辛奇才開始感覺害怕——百分之二十的可能,陳實美會就此一睡不醒!如果陳實美和陳老太太一樣,有心臟方面的毛病,那就是必死無疑!

  怎么會,怎么會恨成這樣?辛奇看看手中的空水杯,她想不明白,她竟然動了殺掉他的念頭!

  怎么可以這么蠢,現在殺了他有什么好處!他已寫好遺囑,百分之四十的財產會給陳婷,剩下的百分之六十,還有陳家的兩個老東西要來分——辛奇現在不僅是怕,而且是悔……

  她捧著水杯,坐在床邊,兩只眼睛死盯著陳實美——她在想,如果他出現了異常癥狀,她馬上打急救電話救他,不知道還來不來得及?如果他真地死了,自己要怎么跟警察說?

  辛奇一夜未能安睡,就算是打個瞌睡都會被惡夢驚醒。她夢到自己殺人的事情敗露,被警察抓走,蘇珊則得意地拿走了百分之四十的遺產。蘇珊大聲嘲笑她:“算計了半天,你又得到了什么?”又說:“那個男人已經不是我的了,謝謝你替我殺了他,為我出氣!”

  “我恨你,我恨你——”辛奇在夢里叫嚷著。

  幸好,那一切只是夢。陳實美沉沉地睡了一覺之后,第二天很早就醒了過來,而且他精神很好。他對自己昨夜醉酒的事情很不好意思。隨后他看到辛奇發青發黑的眼圈,誤以為她一夜都在照顧自己,又添了幾分對辛奇的愧疚。

  “對不起寶貝,昨天我喝多了,出洋相了。累到你了?今天別去上班了,在家歇一天。”陳實美誠懇地道歉。

  “不必了。等會兒我去美容院做個護理,讓她們給我按摩一下,就歇過來了……”辛奇淡淡地說,“公司還是要去的——女人沒自己的事業,光指望男人哪行?”

  陳實美并沒有把辛奇的話往深處想。他像往常一樣,吃過早餐,去公司上班了。

  辛奇回想昨晚驚魂的一刻,心里愈發地恨蘇珊——自己和陳實美明明已經搬到了省城,蘇珊竟然會陰魂不散地跟了過來……似乎那個棄婦會永遠擋在他們當中,讓他們永世不得安生!

  如何徹底斬斷他們的聯系,又或者,如何把陳實美牢牢控制在手里?辛奇苦苦思索著對策。

  現在的沅少東,有些出乎大家的意料——他竟然真把蛋糕店當成了自己的事業來做。本書請訪問。為了這個不起眼的小店,他甚至改掉了以前生活上的許多壞習慣。

  比如,他學會了怎么整理自己的內務,照料自己的生活,而且很少出去和從前那幫酒肉朋友胡鬧了。

  但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別人并不知道,這個地方之所以能夠留住他的人、他的心,最主要的原因是——他跟蘇珊、小美和小玲她們廝混在一起,讓他覺得很幸福……

  小美她們三個都很單純,并沒察覺到少東這匹“色狼”的本質,還覺得少東這人脾氣好、度量大,偶爾欺負他兩下,他都不在乎。

  小美本來對少東是有警覺的,但她現在也認為——這個從前什么事都滿不在乎的闊少爺,現在對蛋糕店的經營這么認真,屬于“浪子回頭金不換”的類型。

  沅少東自己不做飯,他三頓飯都是跟著小美她們三個吃。還好他并不挑飲食,雖然他已經明白蘇珊不喜歡做飯,小美只會煮方便面,小玲做的飯都是“農家樂”的味道……但他還是“樂此不疲”。

  晚飯之后,他還會在小美她們的客廳里坐一會兒,跟小美學學怎么算帳,順便談談生意上的事情。

  小美看少東早起晚睡、忙進忙出,吃不好,也休息不好,最近嘴上都起了泡……不由有幾分同情。于是她勸少東:“少東,開店的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你看我走過不少的彎路——第一年賺的錢都交了房租,等于白受累;后兩年穩定了,卻因為急于求,被人騙走幾十萬;再后來遇到蘇珊姐和小玲,她們幫我把生意支撐了起來,可剛過了一兩個月的好日子,又遇到漲租的事情……所以你別著急,咱們現在的開局不錯,我對將來是很有信心的。”

  少東嘆了口氣說:“雖然在贏利,但我還是覺得不理想。”其實,他是因為出去拉客戶、談生意,才深刻地體會到,如果不亮出自己“沅氏家族”少公子的牌子,別人也不那么樂意搭理他——這讓他心理有些不平衡。

  小美不明白他的想法,她笑道:“是你的要求太高了!你看到的都是你們家那些大生意,比如你的小叔叔,又是高端連鎖酒店,又是房地產的,大概幾十億的身家,我們怎么比呢?我現在的奮斗目標——能在市區買處房,能給自己掙下養老金,就知足了。”

  少東并不嘲笑小美的理想,他說:“有個明確的目標很好。如果純粹為掙錢而掙錢,為錢而生存,人就被錢異化了。”

  小美聽少東這話,不由深看了少東一眼——雖然他們四年大學同學,但畢竟男生和女生在一起接觸得少;她覺得自己只看到了少東浮華的表面,并不曾深入到他的內心去了解他……

  這時,坐在旁邊看書的小玲忽然插言,說:“小美姐、少東哥,我剛剛打聽到一個事兒,你們幫我看看是不是人們說的‘商機’。”

  小美和少東都很有興趣,說:“你說說看。”

  小玲說:“和咱們聯營的那家苗圃,要增加個實驗基地,還沒聯系到合適的地方,他們附近的土地現在都貴得嚇人——我就想,能不能把他們引到我們的鳳凰山上去?”

  “這事不錯,這是雙贏啊!他們既找到了地方,你們也增加了收入。”少東說,“就是不知道你們那里的交通方不方便?”

  小美、小玲和少東正在熱切討論“實驗基地”的事情……忽然,他們看到蘇珊從臥室里沖了出來。只見她沖著客廳里的人大叫道:“太過分了——現實中有個‘狐貍精’搶我的老公和孩子,網絡里又有個‘蜘蛛精’擋我的道,我不活了!”她邊說著話,邊生氣地跺著腳,隨后也不等別人說什么,又徑自沖回臥室去了。

  少東驚得半天沒合上嘴!蘇珊這樣子,跟少東印象中的蘇珊,反差太大了。他一直以為蘇珊是個溫婉的少婦,是位賢妻良母,哪知道她還會這么瘋癲!少東吃驚地問:“她這是怎么了?”

  小美和小玲卻是看慣了,擺擺手,說:“別理她,她在打游戲。”

  “打游戲?”少東不敢相信,他還不知道蘇珊會打網游!他以為她業余時間就會彈鋼琴、做餅干呢。

  “蘇珊姐,打什么游戲呢,讓我看看——”少東說著,好奇地跑進蘇珊的臥室。

  少東搬了張凳子,擠在蘇珊旁邊坐下來。

  蘇珊說:“別搗亂,我正煩呢——我出現一次,那‘蜘蛛精’就殺我一次,別說去找‘蝴蝶谷’了,現在連城門都出不去了!”

  少東摟著蘇珊的肩膀,像哄孩子似地拍拍她,說:“別著急、別著急,讓我看看……”他搶過蘇珊手中的鼠標,操作了一會兒。忽然他叫道,“不會大姐,你傍著這么高的高手,怎么不叫他來幫你?”

  蘇珊推開沅少東的胳膊,瞥了屏幕上的“絕世修羅”一眼,說:“我不喜歡他,正想把他拉黑名單呢!”

  “別介啊,要想在這世界里混得好些,你得有人脈!換言之,要學會‘傍大款’……”少東說著話,隨手就替“桃花女”沖“絕世修羅”拋出一個媚眼,又遞了一個飛吻。

  “絕世修羅”被電得一哆嗦——他沒想到,“桃花女”終于想開了,從“愛理不理”,進化到“主動出擊”!他馬上還了個大大的擁抱和親吻,說:“親愛的,快跟我來——我占領了一個山谷,只有你和我能進哦。”

  “好啊,”沅少東再次拋出一個媚眼,又嗲嗲地說,“可是現在有個‘蜘蛛精’,總是在城門擋人家的路,腫么辦嘛……”

  “絕世修羅”說:“你是我的女人,誰敢惹你?!”隨后他馬上把“蜘蛛精”滅了,并當場向“桃花女”求婚。

  沅少東替“桃花女”選擇了“同意”,空中頓時撒下片片玫瑰花瓣,并伴有浪漫的音樂響起。在玫瑰花雨中,“桃花女”含羞脈脈,“絕地修羅”英武瀟灑。兩人深情互望,向對方走近,最后相擁熱吻……

  就在這時,屏幕突然暗了!

  原來,蘇珊搶不過沅少東,眼睜睜地看著他把“桃花女”嫁給了“絕世修羅”,氣憤不過,把電源開關閉掉了!

  “我沒想嫁給他,我才不要嫁給他!”蘇珊氣得直蹦腳。

  沅少東笑了,說:“不是你嫁給他,是‘桃花女’嫁給他——嫁給他之后,你的‘桃花女’在那個世界里,就可以所向無敵了……”

  旁邊,小美和小玲站在門口,看著他倆爭執。她們一個勁地笑……小玲說:“少東哥你不知道,‘桃花女’喜歡的人是‘關中大俠’——只不過那個人已經消失很久了,當時把蘇珊姐郁悶得不行呢!”

  “消失了還惦記他干嘛?”沅少東說。忽然他想起什么,對蘇珊說,“蘇珊姐,你知不知道,現在是個物質極為豐富的年代?”

  “什么意思?”

  “打個比方,從前物質不豐富的年代,人們過日子的理念是‘新三年,舊三年,縫縫補補又三年’;現在呢,衣服不要說穿破了再補,不時興了都會扔掉,對?”

  小美在一旁笑問:“沅大少,你經過那種縫縫補補的日子嗎?”

  沅少東不耐煩地揮揮手,說:“你別搗亂——我是沒經過,可我爺爺總是這么說我……”他又對蘇珊說,“還有啊,你看馬帥修電腦,好多元件根本不能修,只能換;現在在醫院里,人體的某個器官壞了,也不能修,只能換……蘇珊姐你明白了嗎,東西不能用了,沒價值了,該換的時候就要換!”

  小美和小玲聽明白了,沅少東這意思,是讓蘇珊拋開“關中大俠”,改投向“絕世修羅”的懷抱。也許還有更深一層的意思——自蘇珊來省城后,“金魚眼大叔”總是跟蘇珊糾纏不清,這兩天他們兩人又見面又打電話的,不知在嘀咕什么事情……于是小美和小玲都不再多言,含著笑,聽沅少東跟蘇珊瞎扯。

  蘇珊也聽出些意思來了,可她一直因為自己被人看做“棄婦”、被人看成“淘汰品”,深感抑郁——她誤解了沅少東的意思,撅著嘴,說:“你是說,我就是被‘金大叔’換下來的零件?”

  沅少東忙擺手,說:“不對不對,‘金大叔’是被你淘汰的東西——他都不能盡一個男人的責任了,趕緊扔了他!聽我的話,這個時代的主題是‘更換’不是‘維修’——所以,千萬別試圖修復你們的感情!”少東終于把話直白地說了出來。

  小美和小玲在一旁聽著,齊齊地點了點頭。其實這種話,小美、小玲和馬帥他們早就想說了……可誰像沅少東這樣,自小生活優越,天不怕、地不怕的,什么都敢講?而且這事情說到底,是人家蘇珊的私生活啊,別人不應該干涉。

  蘇珊看了看大家,明白大家誤會她對陳實美有藕斷絲連的感情……慌忙擺手說:“我沒有試圖去修復什么,也沒有什么好修復的!”她的記憶中根本沒有那段婚姻,當然也沒有難忘的感情,她只是不能說實話實說而已。

  小玲說:“蘇珊姐,‘金大叔’整天以婷婷為借口過來找你,你可要提防著他一些。”

  小美則說:“蘇珊姐,如果‘金大叔’能改邪歸正,把‘狐貍精’趕出家門,讓你們一家團聚,那還可以考慮……”她么說忽然又說,“可是他和‘狐貍精’畢竟已經生了一個兒子,你說那個孩子將來可怎么辦呢?”

  小美一想到“金大叔”家的復雜情況,就替人家糾結得慌……小美是個超有愛心的人,她覺得“公主”和“小老鼠”都挺可憐的。

  少東說:“蘇珊姐,我奉勸你——把婷婷的撫養權要過來,斬斷和‘金大叔’的一切聯系!”

  “我把撫養權要過來?”蘇珊苦笑一下,說,“哪有那么容易!而且,我覺得婷婷最近好像很討厭我……”

  蘇珊告訴大家,這幾天“金大叔”跟她最近都在商量什么事情——陳家的兩位老人回A鎮后,陳實美原本想暫時把婷婷送到蘇珊這里來,蘇珊同意了;可沒想到的是,婷婷死活不愿意再去花店……陳實美沒辦法了,只得采納了辛奇的意見,讓婷婷去住校。

  小美和小玲聽了很氣憤,說:“太過分了,竟然擠著孩子去住校,后娘就是后娘!”

  蘇珊卻比她們還公正些,她說:“家里管不過來,住就住……難道我們當年上學沒住過校嗎?不全是因為后娘的原因?住校還能鍛煉孩子的自理生活能力呢。”

  少東聽不下去了,他說:“蘇珊姐,這事你就別猶豫了——我給你找律師,把婷婷的撫養權要過來。”

  蘇珊忙解釋說:“你們沒聽明白嗎,本來‘金大叔’是想把婷婷送到這里來的,是婷婷自己不愿意來,寧可去住校的。”

  小美說:“蘇珊姐你別說了,你應該把撫養權要回來——醫生說過,你不能再生了,可能你這輩子只有婷婷這么一個小孩,應該養在身邊的——如果她跟熟了你,當然會跟你親;如果總是養在別處,她將來真會跟你生分的。”

  少東詫異地看向蘇珊,問:“蘇珊姐,你怎么不能生了?”

  蘇珊哪知道怎么回事兒,她也是聽她媽說的……她有些不好意思地掩飾道:“能不能生,那個不重要,反正我也不打算結婚的。”

  少東不好意思再追問。他跟蘇珊保證,要去幫蘇珊找個好律師。蘇珊忙說不用,她說從前幫她打離婚官司的馮律師,人就挺好的。

  蘇珊是個沒主意的人,從小到大,她都是按別人的想法生活著。如今大家都說她不應該再跟“金魚眼”糾纏不清,她覺得完全正確;大家說她應該把婷婷撫養要回來,她也覺得完全正確。

  她認真地想了兩天,終于把奪回婷婷撫養權的想法,通過短信告訴了安立德。安立德早就等蘇珊開這個口了,他馬上給蘇珊回了短信,他說,他會聯系馮律師,收集材料,肯定能把婷婷的撫養要回來。

  蘇珊收到安立德的短信后,卻又猶豫了,她說:“不急,讓我再考慮考慮,還有一些事情沒弄清楚呢……”

  蘇珊跟安立德商量把婷婷的撫養權要回來,但事情開始又猶豫……

  可她剛放下電話,忽然又來了個電話,來電顯示是個陌生的號碼。蘇珊遲疑了一下,接了:“喂,您好——”

  “是我,西蒙!”電話那頭傳來冷冰冰的聲音。

  蘇珊凍得打了個寒顫,問:“小叔叔你好,有事嗎?”

  “我是少東的叔叔,不是你的叔叔,請你記住了,OK?”沅冰河很生氣。他比她大不幾歲,竟然敢跟他叫叔叔?!

  “哦,我以為少東管我叫姐姐,我應該和他一樣稱呼您……其實我們這的人提起您,都是叫您‘小叔叔’。”蘇珊小心地解釋說。

  “你閉嘴……你聽著,周末我有空,早上我會去接你,你去街角那里等著我!”

  蘇珊一楞,忽然反應過來,周末她已經跟安立德約好了。蘇珊想說“不行,周末我有約……”,可話還沒說出口,沅冰河就把電話掛斷了。

  “嗨,這個人哪,性子比我還急!”蘇珊無奈地撓了撓腦袋,這可怎么辦哪?

  不過她轉念一想——沅冰河找自己,肯定是想打聽沅少東的事情……也好,有安立德護著自己,沅冰河就不敢“綁架”自己,更不能帶著自己去飆車了。她到時候只要跟沅冰河說幾句話,說完后就跟安立德去商量正事。

  正想著,蘇珊的手機忽然又響了,這回的來電顯示,竟然是一串星號!蘇珊瞪眼看了會兒,終于還是接了:“喂,您好——”

  “嗯,是我,還想要花瓶錢嗎?”電話里的人,語氣有些拽。

  蘇珊楞住了——她不敢相信,竟然是余尊熙!反應過來后,她飛快地回答:“想要,連利息都要!”

  “聽著——周末早上,我在旁邊的街角處等你,過來拿。”

  蘇珊真不明白了——平常都挺閑的,怎么這回竟然同時約了三個男人!她自己都想笑了。不過余尊熙這個約也不是什么問題,到時候去街角,拿了錢就走人……

  蘇珊正這么想著,忽然少東沖進門來,大聲說:“蘇珊姐,這個周末我們一起出去玩兒啊?”

  蘇珊要暈了,這是一天當中的第四個約會!她用手拍著床鋪,無奈地問:“為什么一定是周末呢?我們的買賣是自己的,又不是上班族,想什么時候出去玩兒不行呢?”

  沅少東跟蘇珊解釋——原來,小玲約了苗圃的人去鳳凰山,考察建立珍稀植物培養基地的事情;他和小美則商量,近來大家都很辛苦,不如趁這機會放松一下,去鳳凰山踏青、春游。

  蘇珊首先想到的是,大家一起出去玩玩兒真好啊!隨后才有些遲鈍地意識到,自己是鳳凰山的投資人啊,在鳳凰山建立培養基地的事,怎么也要經過自己這董事長批準才能成?為什么沒人告訴自己一聲呢?

  蘇珊不知道,其實小玲已經給家里打了電話,而小玲爹給秦威廉打了電話,秦威廉又請示過了安立德。安立德同意了,于是才有這次的考察。秦威廉知道蘇珊只管簽字,其他什么都不管,所以他只等基地的事情辦成了,才會拿合約文件去讓蘇珊簽字,告訴蘇珊知道。

  接著,蘇珊想到了第三件事——她在鳳凰山可是有一筆不小的投資,但這筆投資是要瞞著外人的……于是蘇珊把沅少東請出去,鎖上房門,躲在屋里去給相關的人打電話。

  她先打給小玲——小玲現在在苗圃里——她告訴小玲,一定讓她的家人為她嚴守秘密……小玲答應了。

  隨后她打給安立德,說周末的約會不能成行了,因為要和朋友們去鳳凰山。安立德知道考察的事,只是沒想到蘇珊會跟著出去玩兒。他有些遺憾不能跟蘇珊約會,他說:“蘇珊,你欠我的,暑期要陪我回渡假……”

  蘇珊又打給沅冰河,沅冰河聽蘇珊說要出去玩兒,他淡淡地說:“去哪兒,我跟你們去!”——沅冰河是個執拗的人,他定下的事就不想改!既然定好跟蘇珊約會,那就肯定要約成,所以他打定主意要跟蘇珊他們出去玩兒。

  蘇珊無奈,只得答應他。接下來,該給余尊熙打電話了,可是誰知道余尊熙的電話啊?而且奇怪的是,余尊熙怎么會知道她的電話呢?

  蘇珊思來想去,忽然想起余尊熙在網上有微型博客……蘇珊打開電腦,找到余尊熙的頁面,她在上面留了言:“我周末要和朋友們出去玩兒,你別過來了。”

  但是她一看,余尊熙的文章瀏覽量,數以萬記,留言數以千計!他怎么能看到自己的留言呢?于是蘇珊又多刷了幾條,很有惡意刷屏的嫌疑……最后她想:“反正我盡力了,你沒看到是你的事,不是我的錯。”

  周末這天,沅冰河一早就過來了。沅少東看到他的小叔叔,有些吃驚。他問:“小叔叔,你怎么來了?”

  “過來看看你。”沅冰河淡淡地說。

  “我們幾個朋友打算去鳳凰山玩一趟,你去嗎?”沅少東不知內情,他順便邀請道。

  “鳳凰山?好啊,我還沒去過呢,一起去看看。”沅冰河漫不經心地說。

  沅少東有些吃驚,他沒想到小叔叔會答應。他又說:“我們會在那里住上一晚,明天中午才能回來——你工作忙,離開這么久,不要緊嗎?”

  “沒關系,正好放松一下。”其實他本來打算是,“拿下”小狐貍后,會帶著她找個地方躲起來,好好親昵兩天,過二人世界的生活……所以他已經把這兩天的工作都推脫掉了。現在雖然改成了和大家集體出游,不過他自我安慰——蘇珊還是會陪在自己身旁,和本來的計劃偏差不算太大。

  沅冰河看到蘇珊背旅行包出來,過去接過蘇珊的旅行包,扔在自己車上。又順手把蘇珊拉到了自己的車上,用安全帶把她捆上。

  蘇珊一下子就想起那天被他“綁架”的事情——她現在最怕坐沅冰河的車,至于余尊熙駕駛技術的恐怖級數,現在只能排第二。

  沅少東不知道沅冰河早有預謀,他還在旁邊嘮叨著:“小叔叔,早知道你跟我們去,我就不用跟朋友借車了,大家都坐你的車就行了……”

  沅少東倒也沒太在意,他上了自己借來的那輛車。

  蘇珊看到自己被沅冰河“帶走”,有些不安。她拍拍沅冰河的胳膊,提醒道:“你開慢點,等等他們——我們說好跟小玲在城郊的某個道口匯合的。”

  沅冰河知道她怕他開快車,于是很邪魅地沖她笑了一下,問:“坐我的車很刺激,是不是?”

  蘇珊頓時覺到一陣涼風從脖子后面吹過,她小小的打了一個寒顫……

  來到城郊,他們和小玲匯合。苗圃的人也開了輛車子出來,小玲便沒換乘車子。而沅少東開的那輛,載的是小美和馬帥——馬帥每個周末都要來花店,小美便約了他一起出來玩兒。

  其實蘇珊很想去沅少東那輛車上,可她每次側臉看到冰雕一樣的沅冰河,便不敢開口。

  剛駛上高速路,蘇珊的手機響了。她拿出來一看,是一串星號……猜到是余尊熙,她接了電話。

  “快出來,我到街角了!”余尊熙很拽地說。

  “對不起,我今天出城了,沒在家……”蘇珊其實很不好意思,確實是她爽約。

  “你敢放我鴿子?快回來!”余尊熙又驚又怒。

  “已經上高速了,這會兒回不去……你別生氣,我想給你打電話的,可是不知道號碼,而且我給你在微型博客上留了言,寫了十多條呢……”

  “笨蛋,白癡!”余尊熙嚷道——他怎么可能那么閑,天天去網上看留言?他又問,“你的錢呢,還想要嗎?”

  “你給就要;你不給,我也沒辦法追著你去要。”蘇珊倒是很老實。

  余尊熙快氣瘋了!他因為職業原因,并不習慣于早起。他今天特意早起過來找蘇珊,沒想到她還是提前一步偷偷溜走了!“如果不是有很重要的事情,我干嘛要來找你這晦氣的女人!”他心里想著。

  原來,沅少華找過余尊熙的經濟人田剛,說余尊熙的新歌可能提前流出去了……余尊熙立即想到,肯定是那“晦氣的女人”干的!但他不知道詳情是怎么回事,他必須找蘇珊當面問問,看看事情究竟有多嚴重。幸好那天去花店里,他聽蘇珊告訴陳實美手機號,便順手把蘇珊的號碼記在了自己的手機上。于是他才會給蘇珊打電話,想約她出來問個明白。哪知道,這白癡女人竟然跑了!

  “你什么時候回來,我還要找你。”余尊熙耐著性子說。

  “大概,明天下午……”蘇珊正說著,忽然覺到身子猛地向后一傾,原來是車子突然加速了!

  原來,沅冰河看到蘇珊不理他,跟別人講電話卻講得津津有味,心下已經很吃味了。而且他直覺感到,電話那邊是個男人,好像跟蘇珊有什么約會……所以他猛地加速了。

  電話的另一邊,聽到蘇珊在電話里的尖聲驚叫,反把余尊熙嚇了一跳!他問:“你怎么了?”

  “他在開快車!啊比你可怕!啊我不講了,否則手機又要爛了!”蘇珊忙收了線,把手機放好。隨后她雙手忙拉好車頂棚上的拉手,瞪著眼看著前方,只覺心跳和呼吸紊亂,緊張得快死掉了。

  沅冰河的嘴角帶著淺淺的笑,他斜了蘇珊一眼——他最愛看她緊張害怕的樣子。于是他狠狠地踩下油門,車子像脫韁的野馬,躥了出去。

  本來這一行三輛車,是這樣排列的——小玲要做向導,她乘坐苗圃的車走在最前面,少東的車在當中,沅冰河的車在最后面。可是沅冰河一加速,很快超過了前面的兩輛車。

  沅冰河在超過少東的車的時候,還特意把手伸出車窗外,舉著大拇指,等超過少東的車之后,他把拇指翻轉指向下——

  少東看得一清二楚,不由怪叫一聲:“過分啊!”

  小美和馬帥都坐在后排座上,小美隔著車窗,把沅冰河得意的表情和蘇珊驚慌失措的模樣,看得一清二楚……忽然,小美暴發了,她拍拍前面的沅少東,說:“快快,換人換人!”

  少東身上一緊,意識到了什么,他慌忙叫道:“不要,小美別沖動——”

  小美不依,她要替沅少東駕駛。她說:“你借來的這車比他那車性能好,我們一定能贏他!”

  少東無助地叫道:“不行,馬帥快攔住她,你不知道她這會兒瘋了!”

  馬帥莫名其妙,他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也沒說話。

  少東又說:“小美,你別總暴露你性格中男人的一面,否則真就嫁不出去了!”

  小美聽這話更沖動了,她沖少東的頭狠敲了一下。

  最后,少東還是拗不過小美,他找了處地方把車停下來,和小美交換了位置。小美掌著方向盤,把油門一踩到底,車子伴隨著沅少東和馬帥的尖叫,猛地就躥了出去。

  這時,馬帥才明白少東的意思——原來小美也是個喜歡飆車的狂人!

  少東很想跟馬帥解釋一下——沅冰河剛才的舉動,刺激到小美瘋狂的神經了……可他現在跟蘇珊的情況差不多——系著安全帶,緊攥著頂棚上的拉手,緊張得只會尖叫,說不出話來。

  沅冰河快速駛出一段路程后,看到自己已經把大家甩到了很遠,便把速度慢慢降下來,他畢竟不想讓自己因為在高速路上超速被吊銷了駕照。

  可是沒過多久,他忽然從后視鏡中發現,少東的那輛車竟然飛速地追了上來!

  沅冰河一沒留神,那輛車已經跑到了他前面,隨后就看到車窗里伸出一只手,舉著大拇指,翻轉向下……

  沅冰河被刺激到了,他頓時忘了此時身處何地,他踩動油門,在蘇珊瘋狂地尖叫聲中,沖了上去。

  慢慢地,沅冰河接近了前面那輛車。他正奇怪沅少東那小子什么時候長了本事?隨后他驚詫地發現,現在開車的竟然是那個女孩子!

  沅冰河追上了前面那輛車,這才發現開車的人不是少東,而是花店里那個名叫“小美”的女孩子!

  那女孩子還挺“武”,她竟然在前面不停搖晃,意思是不讓沅冰河超過去……

  沅冰河驚詫過后,便起了好斗之心。本書請訪問。他駕著車子左晃右晃,忽然找了機會,猛得超了過去——兩車交匯之時,相距大約只有一厘米,蘇珊可以清楚地聽到,空氣被兩輛車子高速擠壓下發出爆破聲!

  小美在后面氣惱地狠拍了一下喇叭;沅冰河則得意地大笑,一路領先跑了出去。

  蘇珊卻已經讓剛才的情景嚇得眼淚直流,她帶著哭音嚷道:“快停下來,我要上廁所——”

  這時沅冰河也覺得差不多了,于是他閃動車尾燈,示意求和。隨后他看著路邊的標志,慢慢把車駛進一處服務區。小美的車也跟著駛了過來。

  剛才飆車的場景,已經把蘇珊整個人都嚇軟了,她自己連安全帶都解不開。沅冰河幫她解開安全帶,又繞到車門另一旁,打開車門,把她抱了下來。

  蘇珊下了車,蹲在地上就開始干嘔,可吐了半天,又什么都吐不出來。

  這時另一輛車上的沅少東也下來了,他踉蹌幾步,走到蘇珊旁邊,蹲下來也開始干嘔。

  小美給他們拿來水瓶和紙巾。蘇珊和沅少東兩人一邊漱口,一邊擦著鼻涕和眼淚。隨后兩人同病相憐地對視一眼,便情不自禁地抱在了一起。

  少東帶著哭音問:“蘇珊姐,你還好嗎?”

  蘇珊帶著哭音回答:“少東,我不坐小叔叔的車了,你來開……”她剛才在車上叫了半天,這會兒嗓子都啞了。

  少東拍著她的后背,說:“好好,我來開……我也不坐小美的車了!”

  眾人在服務區略微放松了一下。

  蘇珊從洗手間出來,邊用紙巾擦著手和臉,邊向少東的車走去。

  這時,沅冰河迎面走了過來。他直接把蘇珊拎起來,不等蘇珊抗議,已經半擁半抱著,把她弄回到自己的車上。

  沅冰河把蘇珊放到副駕位置,再次幫她系好安全帶。隨后他拿了紙巾來,想幫她擦擦臉,順便跟她調……

  忽然卻看到沅少東從后面跟了過來。沅冰河不由暗暗罵了一聲,把紙巾塞到了蘇珊手里,讓她自己擦。

  沅少東看沅冰河已經坐上了駕駛位,便主動爬到了后座上。

  不久,車子繼續行駛。這回沒有人發狂了,車速都是正常的。

  蘇珊和沅少東同時長吁一口氣。蘇珊問:“少東,小美怎么也這么瘋啊?”

  少東說:“小美沒跟你說過我們大學是什么專業嗎?我們是車輛工程系——我們系里有賽車隊,小美可是隊里的高手。”

  沅冰河在旁邊插了句:“怪不得,小姑娘的技術不錯。”

  有少東在一旁,蘇珊勇敢了很多。她扭過臉來看著沅冰河,撇著嘴說:“你呢大叔,你也太怪了——他們都說你是大老板,你的命不應該很值錢嗎,怎么也做這么危險的事情?”其實她想問這句話很久了——既然是大老板,就應該和安立德一樣,是個穩重的紳士,哪有這么胡鬧的?

  可沅冰河聽到蘇珊又叫他“大叔”,卻快氣死了!他狠狠地瞪了蘇珊一眼,說:“你好意思叫我大叔,你今年幾歲?”

  蘇珊嚇得吐了下舌頭。

  沅少東笑著插言:“小叔叔,打聽女人的年齡可是不禮貌的。”

  沅冰河本就煩沅少東,非要擠到這輛車上來當“燈泡”,打擾他和蘇珊的浪漫之旅……這會兒他聽到少東的話后,不由臉色陰沉,猛地一踩油門,又飛速地行駛起來。

  沅少東怕了,忙求饒說:“小叔叔,我求你別再飆車了,我告訴你蘇珊姐多大歲數還不行嗎?”

  沅冰河不理他,繼續狂奔。

  蘇珊這會兒卻適應了,她不再那么害怕,她試探著說:“那個,沅總,您不要生氣——其實我想管您叫‘西蒙’……可我和少東他們都平輩稱呼,怕你覺得我沒禮貌……”

  沅冰河把速度降了下來,他很想挑逗蘇珊幾句,當著少東的面又不好意思。他想了想,說:“你唱首歌來聽,我就不生氣了。”

  蘇珊斜了他一眼,說:“嗓子都喊啞了,還唱歌?”

  少東忙遞上一瓶水,鼓動道:“蘇珊姐,給你潤潤嗓子——就給我們唱個,旅途很漫長、很無聊的,疲勞駕駛是很危險的事情啊。”

  沅冰河則直接命令道:“快唱,就唱你那天唱的那個,什么星星,什么回憶的。”

  少東很奇怪插言問道:“蘇珊姐哪天唱歌了,我怎么不知道?”

  沅冰河敷衍道:“那天我去找你,你出去了。”

  少東信以為真,不再多嘴;而蘇珊也怕沅冰河說出自己那晚喝醉酒的事情,忙開口唱了起來。

  沅冰河聽著歌,嘴角慢慢露出一絲微笑——果然就是余尊熙那首未發表的歌曲。他偷偷拿出手機,給她錄了下來。

  其實蘇珊今天唱得沒有那天晚上好,一個是因為嗓子壞了,另一個是因為沒有那晚那么投入。

  但是沅少東還是給了熱烈的掌聲,稱贊蘇珊唱得好,他說:“以前我都不聽余尊熙的歌,以后看在蘇珊姐的面子上,我也聽聽余尊熙的歌。”

  沅冰河淡淡地說:“你唱得不錯,有沒有興趣來我們酒店的夜總會助唱?”

  沅少東笑著說:“小叔叔,蘇珊姐還會彈鋼琴呢,才藝不比你酒店里的那些歌手差。”

  叔侄倆本是開玩笑——蘇珊現在是蛋糕店和鮮花店兩家店的店長,一天到晚地“長”在店里,哪有空去助唱?可蘇珊卻當了真,她認真地問:“在夜總會唱歌,掙錢多嗎?”

  沅冰河奇怪地看了蘇珊一眼,說:“挺多的。”又以譏誚的口吻說,“如果你肯同時做出些別的努力,收入會更多。”

  蘇珊不明白,問:“什么樣的努力?”

  沅少東聽著不對勁,忙打岔說:“蘇珊姐,你的旅行包里有沒有帶零食,給我拿一些。”

  蘇珊說:“我做了巧克力餅干,最外層的袋子里,你自己拿。”

  沅冰河卻不想給蘇珊多少面子,她不能算什么良家婦女了,跟“1909房”的關系不是很曖昧嗎?于是他問:“你認識安氏集團的總裁?”

  沅冰河直接問蘇珊:“你認識安氏集團的總裁?”

  旁邊的沅少東記得,小美曾說過“安立德是花店里的禁忌……”,于是他趕緊打岔:“蘇珊姐你這餅干做得不錯,可以去羅曼小居當西點師傅了!”

  沅冰河冷笑一下,提醒道:“上次在羅曼小居,你的衣服被服務生灑了酒水……就是那次,和你一起吃飯的那個外國人。”

  沅少東聽沅冰河提到在蘇珊身上灑酒水的事情,不敢言聲了。

  蘇珊這才明白沅冰河指的是誰,她笑道:“哦,你說的是彼得啊。我當然認識啦,他不全是外國人,他有一半的血統呢!”隨后,她把在鳳凰山結識彼得的事情。大致跟他們講了講,當然還有隱瞞——包括小玲家和安家的世仇,包括她借安立德的錢投資鳳凰山等等。

  沅氏叔侄聽她介紹起安立德來,這么落落大方,不由想,原來自己當初猜測是錯的,蘇珊跟安立德并沒有什么曖昧關系,只是一次旅游中結識的普通朋友?

  汽車繼續行駛著,蘇珊累了,她靠在坐位上開始打盹兒。沅少東也乏了,他躺在后座上,呼呼睡了起來。

  沅冰河從煙匣里抽出一支煙,點著吸了起來。他半開了車窗,讓煙味揮散出去。但是迷迷糊糊中的蘇珊,還是敏感的察覺到煙味,她側了下身子,用手在鼻子下面揮了揮……

  沅冰河注意到了。他故意濃濃地吸了一口,湊到蘇珊的臉旁邊,把煙吐到她的臉上——這一下,蘇珊被嗆到了,她咳著醒了過來,茫然地睜開雙眼……

  但是很明顯,她不明白剛才發生了什么事兒。

  確實,她意識到有人在抽煙,但是卻真地沒想到,有人會故意給她使壞……于是她在座位上換了個姿勢,繼續睡了。

  沅冰河看著她的傻樣子,忍不住搖搖頭,偷偷地笑了——原本冰冷的雙眸里,現在盛滿了溫暖的笑意。

  他回頭看了一下,發現自己放在后座上的風衣,現在被少東裹在了身上。于中他很不滿地把風衣從少東身上生拽了下來,又仔細地給蘇珊搭在身上……

  可笑少東和蘇珊都睡得挺香,根本不知道剛才發生過什么事情。

  中午時分,他們到了金家村。他們把車子停到小玲家的旅館門外。小玲的爹媽知道今天有貴客臨門,他們和村長金光巖一起到旅館大門外相迎。

  寒喧過后,賓主一起走進大堂——也就是小玲家的那間老屋;大家首先看到,墻上掛著一張大照片,正是小玲、蘇珊和余尊熙三人的合影。

  小玲跟大家很自豪地介紹,她是如何在網上發布了“農家樂旅館”和鳳凰山的照片,把大明星余尊熙引到了鳳凰山……

  沅冰河聽了,眉毛不由抬了抬,又悄悄打量了蘇珊一眼——原來余尊熙也來過金家村?趁大家鬧哄哄的,沒人留意,他用手機把照片拍了下來——如果將來沅少華再次追問關于那首歌的事情,他也算是有點兒交待了。

  之后,小玲媽把客房的鑰匙分給大家,先去各自的客房里洗洗風塵;小玲爹又告訴大家,午飯馬上就好,等會兒大家都去小飯廳吃飯。

  珊對金家村也是很有感情的,她回到金家村,像是回到了自己的家。她就像小玲媽養的那群小雞,快樂地在院子里跑來跑去。她還跑到廚房里,去給小玲媽幫忙——她一邊做事,一邊跟小玲媽閑話家常,給小玲媽講了講,自己和小玲、小美在花店里的工作和生活。

  小玲的爹媽看到蘇珊,當然也很熱情。因為蘇珊既是他們的老熟人,也是鳳凰山的投資人。不過小玲已經囑咐過爹媽和金村長,不要暴露蘇珊的身份,免得讓“金大叔”他們眼紅蘇珊的公司……

  小美和馬帥去車上,把帶給鄉親們的禮物拿了下來;沅冰河則把車鑰匙扔給少東,叫他去自己車子后備廂里,搬了兩箱好酒和兩條好煙過來——這是他昨晚準備的禮物,卻故意當做隨便拿出來的樣子。

  午飯時分,“農家樂”的小飯廳又一次熱鬧了起來。有小玲一家人,蘇珊小美馬帥,沅氏叔侄,“綠鄉苗圃”的一位經理和一位技術員,還有金家村的村長金光巖和幾位村干部,大家滿滿地坐了兩大桌。

  山里的人樸實熱情,別的話先不說,就是喝酒。

  山里農家的粗醪,加上沅冰河帶來的五六百元一瓶的名酒,讓這群人很快就醉了一半——少東都快鉆桌子底下去了;馬帥開始還推脫,說自己是學生,不能喝酒……可是兩杯過后,就讓人灌老實了,什么樣的良好感覺都沒了!

  花圃的經理和技術員,沒有想到會是這個陣勢,嚇得一個勁兒想逃——金村長卻掌握著大局,保證讓他們喝得恰到好處,還不會耽誤下午上山考察。

  說起來還是沅冰河精明老道,從始至終保持良好的風度,既讓村里人覺得實在,又沒有讓自己喝多。

  小美看到馬帥喝得迷迷糊糊地,直皺眉;蘇珊卻覺得這群人醉得傻乎乎的挺可樂……

  沅冰河看蘇珊傻笑,忍不住又起了逗弄之心。他離席走到蘇珊旁邊,拉了張凳子過來,挨著蘇珊坐下。他把一只胳膊搭在了蘇珊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夾著煙,給蘇珊指點著屋里的人,故做深沉的說:“你看到了嗎,對男人來說,酒場如同戰場——不能膽怯,要勇往直前……”

  蘇珊忙推開他搭在自己肩上的那只胳膊,不屑地說:“還勇往直前呢,你沒看少東都跑桌子底下去了!”

  沅冰河笑著說:“你別理他,那小子壞著呢。”

  “他在裝醉?”蘇珊瞪著圓圓的眼睛,似乎不能相信。她仔細觀察了一番,也看不出什么端倪來。

  沅冰河看她在研究沅少東,覺得她的樣子很好笑。他再次把手搭在她肩膀上,還把自己的臉湊到她的臉旁,小聲說:“我是真醉了……”說著,他用自己那高挺的鼻子,在蘇珊臉上蹭了一下——頓時,一種麻酥酥的感覺傳遍了他的全身;同時,他又聞到了她身上醉人的芳香,只覺心神搖蕩,難以自持。

  蘇珊卻是被他嚇了一跳,連忙向旁邊一躲,坐到另外一張椅子上——她本以為沅冰河是個善良的“大叔”,現在越來越發現,這人其實有股邪氣。

  沅冰河看“小狐貍”要逃跑,就更想逗弄她。他追著蘇珊,再次坐到她身旁。

  蘇珊正想站起來再逃,忽聽門口有好些人在說話,又看到屋里對著門口坐的人們,此時都站了起來……似乎,有新的客人來了!

  蘇珊和沅冰河發現門口有人在說話,又看到屋里的人們陸續站了起來——猜到是有新的客人來了……于是他們也好奇地抬頭向門口張望。本書請訪問。

  果然,只見在門口那邊,金村長和小玲爹等人擁著一個人進到飯廳里面來。金村長亮著嗓門,跟大家說了聲:“樹巖兄弟來了——”

  村里的人們都紛紛跟剛來的那個人打招呼。

  金村長又就近,先跟苗圃的經理和技術員介紹說:“樹巖是我們村的子弟,還是我們縣的縣長……”

  這回蘇珊聽明白了——原來,剛來的這位新客人,就是小玲提到的他們村出的那位大人物——本縣的縣長,名叫金樹巖。

  金村長引著金縣長跟苗圃的人打過招呼,又把金縣長引到蘇珊這里,介紹說:“樹巖,這位就是他蘇大姐。”

  金縣長很客氣地對蘇珊說:“董事長您好,我代表我們村的鄉親們,歡迎您和您的朋友們來做客。”

  蘇珊這輩子,曾經見過最大的政界領導,就是校長……一位縣長跟她這么客氣,她頗有受寵若驚的感覺,趕緊伸出手去跟人家握了握。

  金縣長又客氣地說:“等會兒,我陪您去山上轉轉。”

  蘇珊有些緊張,忙說:“不必,不必,我們只是一群朋友來散散心,不要太打擾了。”

  這時,金村長拿了酒和酒杯過來,他給金縣長斟上酒。金縣長端著酒杯說:“鄉親們,讓我們熱烈歡迎‘綠鄉’苗圃的領導同志們,歡迎蘇珊董事長和她朋友們,大家干杯——”

  當金縣長第二次把“董事長”的稱呼喊出來,蘇珊才遲鈍地意識到,自己的事情瞞不住了!

  小玲爹和金村長也很無奈——他們也沒料到,蘇珊他們這次來,正好趕上金縣長周末回家來看望老人……蘇珊的事情,就讓金縣長這么一句話給說漏了。

  沅冰河第一次,用正經審慎的目光看了看蘇珊;而沅少東站在一旁,玩著手中的酒杯,卻若有所思——他竟然是一點兒醉意都沒有了!

  沅少東果然沒有真醉,下午大家跟苗圃的人去山上考察,他歡蹦亂跳地跟著大家就上山了。馬帥卻是真地醉了,他在房里睡了一個下午——直到上山的人們回來,他才醒過酒來。

  馬帥的自我良好感覺,受到了空前的打擊,他又愧又窘……小玲爹卻安慰他:“酒品如人品——小伙子你人很實在,是個真性情的漢子。”

  馬帥聽了小玲爹的話,總算是重建了自信心。只是晚上的宴席上,他再也敢不喝了。

  晚上的宴席是金縣長主持的,主要內容仍是喝酒。連蘇珊都被大家勸著喝了一罐啤酒。沅少東更是沒被眾人放過去,徹底被“放倒”了。沅冰河一點也不可憐沅少東,只叫馬帥扶沅少東回房去休息。

  蘇珊對沅冰河的話,終于有了一些體會——馬帥和沅少東,雖然也是聰明的小伙子,但畢竟年青;還是沅冰河,他沒有辜負歲月對他的雕琢,他精明世故,自然散發著一個成熟而且成功的男人的魅力……

  金縣長很客氣地,把蘇珊的朋友都認識了一遍。能做上縣長的人,自然也是社會經驗豐富的人——他一眼就看出沅冰河不是普通人!果然,介紹之后他才知道,沅冰河是S市的酒店大亨和房地產大亨,在全國范圍內,也是數得著的大老板。

  金縣長很實在地說:“沅總,雖然我看第一眼,就覺得您身份非凡;可如果您不表明身份,我真不敢相信您年紀這么輕,竟然就做了這么厲害的大老板。”

  沅冰河本來是坐在蘇珊下手的,而蘇珊是緊挨著金縣長的座位的……這會兒沅冰河跟金縣長攀談上了,他站起身來,毫不客氣把蘇珊一拉,跟蘇珊換了座位——他挨著金縣長坐了下來。

  沅冰河舉起杯,跟金縣長喝了一杯,隨后笑道:“您真是我的知己——我也覺得自己挺年輕的,可某些人明明跟我歲數差不多,卻偏偏要跟我叫‘大叔’……”他說著話,把手伸到桌下,偷偷地握住蘇珊的手。

  蘇珊忙掙脫出來——她不明白,沅冰河為什么越來越討厭!

  忽然沅冰河又對金縣長說:“金縣長,鳳凰山這地方確實不錯,我也有意參與投資開發——我打算投一個億,在這里建旅游別墅、搞開發區。周圍的鄉村也改造了,建成統一樣式的別墅。還有各種配套的設施,比如學校、醫院、養老院什么的。”

  金縣長有些不敢相信,他問:“沅總,您說的是真的?不是我喝多了,聽錯了?”

  沅冰河淡淡一笑,反問:“您在懷疑我是不是喝多了,跟您開玩笑,對?”

  金縣長忙說:“不敢不敢,我們再喝一杯——希望找個機會,我能跟您坐一起,把您的設想再好好地談一下。”

  沅冰河點頭表示同意,他舉起杯,又跟金縣長喝了一杯。

  隨后金縣長又叫蘇珊:“蘇女士,您真是我們村的福星——您又為我們引來沅總這么一位財神爺,我敬您!”

  蘇珊忙推辭:“不是,不是……”

  沅冰河對蘇珊說:“什么是不是的?快喝了!”說著他拿著蘇珊的手,生給她灌了下去。

  蘇珊登時就暈了……沅冰河特意親密地伸出手,摟著蘇珊的肩膀,對金縣長說:“金縣長,您不用跟我客氣——蘇珊是我的女朋友,她的事就是我的事!”

  金縣長有些吃驚地看向二人,隨后笑道:“啊?真是的,我竟然不知道!,來來來,我敬二位一杯。”說著,他非要親自倒酒,把他們三人的酒杯一起滿上。

  酒倒好后,沅冰河先把自己這杯喝了。他又叫蘇珊舉杯——蘇珊暈乎乎,根本沒聽清沅冰河在說什么。不過她知道自己已經喝多了,不肯再喝。沅冰河替她端著杯,說:“乖,你喝一口,剩下的我替你喝……”

  蘇珊聽說他愿意替自己喝,巴不得呢!她在沅冰河手里喝了一小口——隨后沅冰河端著蘇珊喝剩的酒,跟金縣長示意了一下,一飲而盡。

  金縣長看二人這般親密,把沅冰河的話信以為真,他干了杯,一個勁稱贊沅冰河和蘇珊“郎才女貌,太般配了……”

  蘇珊真地醉了,剛才的那杯酒,在她肚里燒成了火。

  她身不由己地,軟軟地靠在了沅冰河的身上——沅冰河身上那涼涼的氣息讓她覺得很舒服,她像熱天里貼近水面吐泡泡的魚,輕輕吐著氣……

  于是,佳人在側,酒氣芬芳,讓沅冰河的感覺如同置身天堂。

  他確信,蘇珊可以給他的美妙體驗,一定勝過他之前所有的女伴!可惜的是,這次是出來是集體出游,他可以和她搞些曖昧,卻不好當著這么人的面,把她直接拉到自己屋里一口“吞掉”。

  蘇珊在沅冰河身上靠了一會兒,清醒了許多,她坐直了身子。沅冰河則適時地遞給她一杯茶水。蘇珊喝了兩口,隨后起身,悄悄離席。

  蘇珊來到院子里,感覺到涼涼的夜風陣陣襲來,不由伸展雙臂,盡情地呼吸著山里的清新空氣。

  不知不覺中,她走到了院中的長椅旁。她坐下來,一仰頭,又看到了夜空中閃爍的群星。

  山里的空氣好,也沒有燈光的污染,星光顯得格外璀璨。她想起去年秋天,和安立德坐在這里看星星的情景……這時蘇珊忽然想起什么,她掏出手機,里面果然有安立德的一條短信:“到鳳凰山了嗎,玩得快樂嗎?”

  蘇珊看著短信,會心地笑了。她給安立德回信:“我正在小玲家的院子里看星星……”

  發完信息,蘇珊收起手機。她把身子向后靠在椅背上,閉上眼,仰起頭——她感覺到,星光似乎是有質量的,正在如水般傾泄在她的面頰上;她還在想像,安立德此刻就坐在她身旁,灰綠色的雙眸飽含溫暖的笑意,正靜靜地看著她……

  忽然,她的面頰上感覺到一個人淺淺的呼吸……她嚇了一跳,猛地睜眼一看,一張放大的人臉出現在她面前!她嚇得往旁邊一躲,竟然倒在了長椅上。

  那個人正是沅冰河。他看她走出去,以為她去方便,但是等了好半天不見她回來。因為不放心,他找了出來,卻一眼看到她正靠在院中的長椅上安靜地坐著。

  他想跟她開個玩笑,便輕輕走近她,只見她仰著頭、閉著眼,好像睡著了一樣。他有些好奇地低下身來仔細研究她,卻看到她雙眸微閉,朱唇微啟……眼前這情景對已經微醉的沅冰河來說,似乎是世上最難抵擋的邀請——于是他忍不住把臉湊了過去,差一點就親到了芳澤。

  沅冰河看蘇珊被嚇得倒在了長椅上,不由笑了。他一屁股坐到蘇珊的身旁,伸手把她拉了起來,說:“逃席逃到這里來了,看你好像睡著了呢。”

  蘇珊驚魂未定,她有些慌亂地解釋:“我在看星星,這里的星星比城里的好看……”

  “閉著眼看星星?你還真是新鮮!”沅冰河譏誚道。

  “就算是閉上眼也能看到……”蘇珊懶得跟他解釋,他怎么會懂呢?其實這世上根本沒有人能懂——她的白日夢,她的小秘密。

  “這里空氣質量好,星星確實顯得更明亮些。”沅冰河說,“對了,我剛才跟金縣長說了,我打算投資一個億,在這里建鄉村別墅,做旅游開發……怎么樣,以后我們是合作伙伴了。”

  蘇珊聽不明白,問:“我們怎么合作?”

  沅冰河說:“我們一起來開發鳳凰山啊。”

  蘇珊楞了一下,忽然說:“不!鳳凰山是小玲家承包的,我只是給他們家投錢。”

  沅冰河笑了,其實他并不明白蘇珊的真實意思,他以為蘇珊只是不肯放棄她投資的主動權。于是他拍拍蘇珊的肩膀,說:“好,你給他們家投錢,我給你投錢——我借給你一個億搞投資,好嗎?”

  “一個億?!”蘇珊吃了一驚——安立德給她那一千萬,她還沒弄明白呢,這會兒又出來一個億!蘇珊慌忙站了起來,搖搖手說,“不必了不必了,錢多了很可怕,我可要不起。”

  沅冰河還沒見過怕錢咬手的,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說:“難道你不需要資金投入嗎?你投資鳳凰山,我來投資你,我很看好這片旅游市場……”

  蘇珊慌慌地掙脫了他的手,說:“別逗了,你真是喝多了……”隨后她不等沅冰河再說什么,逃也似地跑回了小飯廳。

  沅冰河看著她一扭一扭跑掉的背影,就想起那次暗夜里被她逃掉的情景……

  今天算不算又被她逃了一次?如果剛才再勇敢些、再果斷些,就親到她了——那她就是他的了。

  奇怪,他沅冰河從什么時候開始,變得這么不勇敢、不果斷了?沅冰河有些懊惱地皺起了眉毛。

  蘇珊他們從鳳凰山“游”了一圈回來,身心果然得到了放松。他們一個個精神飽滿,投入到新的戰斗中去。

  “綠鄉”苗圃的人也沒有白跑一趟,經過實地勘察和泥土化驗,他們覺得鳳凰山是個理想的實驗基地,已經決定把新的實驗基地建在鳳凰山。當然了,那些具體的事情,都是秦威廉、金村長、小玲爹等人與“綠鄉”苗圃的人細談,蘇珊是百事不管的。

  回來后不久,小美得到一個喜訊,她的大學生“創業之星”評選下來了。全省只有十個人,而她是S市里的唯一一個。據省的領導說,還要推選她參加國家級獎項的評選呢。

  接到電話通知后,小美樂瘋了。她語無倫次地說:“蘇珊姐,我要買件像樣的衣服,我要去做頭發……”

  沅少東在旁邊奇怪地問:“男人婆,你要去相親嗎?”

  小美嗔道:“去你的!電視臺的記者馬上要過來,要采訪我呢——我評上‘創業之星’了!”

  “真的?”蘇珊驚喜地叫道。

  小美抑制不住興奮的心情,使勁點了點頭,隨后她跑過來和蘇珊擁抱在一起,歡呼慶賀。少東還不知道“創業之星”的事情,又忙跟她們打聽是怎么回事……隨后他想到一個重要的問題:“記者什么時候到?”

  “大約一個小時之后……”小美說。

  “一個小時?!那你還買什么衣服,做什么頭發,快去樓上自己收拾一下。”沅少東叫道。

  “那我該怎么辦,我都沒有像樣的衣服,我要上電視的……”小美抓狂了。

  小美還在抓狂大叫,已經被少東和蘇珊兩個人拉到了樓上。本書請訪問。

  小美被少東摁在梳妝臺前坐下。少東看了看她妝臺上的東西,不屑地搖搖頭,說:“你等著,我去拿我的摩絲和噴霧……”

  “我不要用男人的東西!”小美叫道。

  “你不是男人嗎?我一直以為你是呢!”少東嘲笑道,又催蘇珊,“蘇珊姐,你快幫她挑衣服……”

  不一會兒,少東回來了。他把花店里養護鮮花的小噴壺也帶了上來。

  他讓小美來妝臺前坐好——先用小噴壺把她的頭發潤濕,又幫她把頭發攏到腦后,高高地綁了個瀟灑的馬尾,用尖尖的梳柄把馬尾挑出造型。額頭前面的劉海全梳了下來,打上少量摩絲,最后用噴霧定型。

  “搞定!”少東得意地舉著噴霧,模仿電影中的經典鏡頭——他假裝手中噴霧是手槍,還用嘴輕輕吹了一下。

  小美看看鏡中的新發型,確實是把人襯托得有精神了,她滿意地點點頭。

  這時,蘇珊把小美衣櫥里的衣服都拿了出來,少東又來幫小美挑衣服。他嘆息著說:“男人婆,你真是沒一件像樣的衣服……”

  “討厭,快挑件差不多的就行了。”小美被他說得很不好意思。

  蘇珊問:“要不去看看我的衣服,有沒有小美能穿的?”

  少東馬上就否定了:“你的不行,你的肩膀瘦削,她的肩膀寬……”忽然他想到,不能讓蘇珊知道自己捉弄過她的事情……又忙說,“小玲也不行,她太小巧了。來來來,就這套——恤衫配仔褲,休閑又時尚。”

  小美很快打扮好了。少東和蘇珊陪著她回到樓下。小美不停地看表,又向外張望,很緊張地等著記者到來。忽然,他們看到街上駛過來一輛商旅車,上面寫著省電視臺的字樣——果然是記者來了!

  蘇珊一看到采訪車來了,馬上躲進了旁邊的蛋糕店里。小美忙叫:“蘇珊姐,你陪著我啊……”

  小美越叫,蘇珊跑得越快,她干脆跑到少東住的樓上去了。沅少東也跟著她跑了上去。

  蘇珊和少東兩個人,跑進當做辦公室那間屋子,臨著窗戶向外張望。他們看到從采訪車上下來好幾個人,其中有個女的,挺漂亮的,應該就是記者;還有個胖胖的男的,手里提著攝像機,當然就是攝像師了。

  緊接著又看到小美跑到采訪車前迎接人家,她手里比劃著,嘴里說著,好像跟人家在介紹什么……過了會兒,小美跟那位女記者和其他幾個人進了屋,那位攝像師則拉開了架勢,在花店門口拍了幾個鏡頭,后來他也進了屋。

  蘇珊和少東沒得什么熱鬧看了,離開窗戶,來到辦公桌前坐下。少東沏了一壺茶來,跟蘇珊邊喝茶邊聊天。

  蘇珊真是為小美感到高興。她有些興奮,情不自禁地講起去年和小美第一次相遇的事情……還把從小美那里聽說的,小美這兩年開店遇到的一些事,都說了出來。她邊說邊評價道:“小美一個女孩子,能走到今天這一步,真是不容易啊!”

  少東點點頭,心生感觸——他和小美雖然是同學,可他對小美的了解并不深,就像小美也不真正了解他一樣。他一直覺得,小美大大咧咧的,有些好勝心,卻不知道她的感情還有這么細膩的一面。

  當他聽蘇珊說,小美當時因為被人騙了錢,有過自殺的念頭……他簡直不敢相信,那么脆弱的人是小美!而且區區二十萬哪,小美怎么不找人幫忙呢?比如找自己,雖然數目大些,但他還是可以幫一些的。他又想到小美當時在“星煌酒店”看到他時,都不跟他主動說話——原來她倔強的外表下,還是顆脆弱敏感的女兒心哪。

  少東忽然記起小美上大學時的那次戀愛經歷——男朋友就是同班的一位男生,兩人原本關系挺好的,壞事就壞在少東的身上!

  那回是因為少東過生日,少東很豪爽地請了全班的男生去夜總會泡妞,美其名曰讓大家進行一次“成人禮”……后來,小美知道了這件事,就和那個男生吹了。

  少東覺得自己對不住小美——如果小美現在有個男朋友幫著,應該不會過得這么辛苦?

  大約過了兩個小時,忽然聽到外面車響,蘇珊和少東跑到窗前一看,采訪車走了。兩人忙跑下樓,去花店找小美,他們想問問小美,記者采訪是什么樣子的。

  卻見小美皺著眉頭從門外回來,臉上的表情一點兒都不開心。

  蘇珊忙問:“小美怎么了,采訪順利嗎?”

  小美擺擺手,示意去樓上說。果然,蘇珊和少東看到隔壁美容店的“雞婆”倪娜,正在好奇地向這邊張望——她因為總在街上潑臟水,被居委會罰了款,卻誤會是小美她們告的狀,跑到花店這邊跟小美大鬧了一場……從那之后,她跟小美她們就徹底鬧翻了。

  小美不想讓倪娜打聽到什么內幕,她和蘇珊、少東來到樓上客廳。

  小美對蘇珊和少東說:“來的不僅有電視臺的人,還有省宣傳部的人。這些人好虛偽啊,他們讓我把材料改一下,硬要我吹噓自己現在有多么成功……我成功什么啊,我剛把貸款還清了,剛看到回頭的錢。還有,他們要我當‘孤膽英雄’,不讓我說蘇珊姐幫我的事情,非要把我所謂的‘成功’,歸結為我個人的努力——雖然我確實努力了,可難道只許我遇到騙子騙錢,就不許我遇到貴人相助嗎?”

  蘇珊勸她:“嗨,那有什么?他們讓你怎么說,你就怎么。我們現在太需要你這個‘創業之星’的名頭了,而且只是稍微曲解一下,又不是很違背現實。”

  少東也說:“是啊,機會來之不易,‘創業之星’對你來說,也算是實至名歸。”他又問,“如果蘇珊姐這個大老板都要躲起來了,那我是不是更要躲起來了?”

  蘇珊插言:“當然了,如果別人知道小美有你這個闊少爺幫著,還不知道會說什么難聽的呢!”

  少東討好地說:“我哪有幫小美什么,是小美在幫我啊!”又說,“小美,你這項榮譽拿回來之后,對我們談生意大有助益。所以不管怎么樣,你一定要去爭取!”

  小美說:“可我覺得這個榮譽不應該只屬于我自己——我的店能開到現在,不僅是因為有你們這些好朋友幫忙,還有居委會的大媽、房東文太太,很多人都幫過我……”

  少東打斷她的話,說:“好了,好了,我們知道了,獲獎感言留著頒獎的時候再講!再說了,你沒必要那么俗嘛,就當你替我們大家領這個榮譽好了。”

  在蘇珊和少東的游說下,小美終于高興了起來,雖然她還是有點遺憾——她總覺得自己的榮譽里被摻了水分……

  小美把材料又梳理了一遍,報了上去。電視臺的人又來了。原來上次只是粗略地看看,這次才是正式的拍攝。他們不僅拍了花店,還去城郊小美的家里、花卉批發市場等地取了景,并且訪問了幸福街居委會、小美的幾個客戶等許多人。

  不久,片子先是剪成新聞在省新聞聯播里播出,隨后又做為專題片播放。再接著,又制成了宣傳片,為配合“五一勞動節”和“五四青年節”的到來,在各個時段播出,等于免費給小美的店做了。小美在一夜之間,竟然成了省城的名人!

  連居委會的大媽看到小美都說:“小美,沾你的光,我們幸福街可是出名了,連我都上電視出名了!”

  超市的小老板也說:“小美,咱們這條街上所有的店鋪都沾你的光了——我們現在都跟顧客說,看到了嗎,電視上的大學生‘創業之星’就在我們這條街上!我們和她一樣,是誠信經營、守法經營。”

  至于小美的花店,當然更火爆了。許多客戶看中了小美這塊“創業之星”的牌子,大的訂單如雪片般飛來。小玲提前結束了學習,回到花店做技術顧問。即使這樣,小美他們三個人也忙不過來,只好又雇了兩個人。

  這天小美接到通知,要她去電視臺參加一個晚會的錄制,是關于大學生創業和就業問題的,晚會上,會給他們這十名“創業之星”正式頒獎。

第一零二章少東本色  小美去電視臺參加了一次晚會的彩排,回來后她興奮地告訴小玲:“小玲,晚會邀請了余尊熙來唱歌——今天我在演播廳看到他了,給我們頒完獎就是他唱歌的節目”

  小玲興奮了,問:“他唱的哪首歌?你有沒有跟他說話?”

  “就是你們經常唱的那首……”小美哼唱了幾句,怎么也唱到不調上,她只好放棄了。又說,“我不知道叫什么啦。我也沒跟他說話,因為我只顧和另外那九名‘創業之星’說話了。我和另外九人互換了電話,說好了以后要多聯系。”

  小玲很掃興,說:“真是的,你就不會用手機拍張照片?”

  小美無奈地說:“彩排不許拍照……”忽然,她詭秘地笑道,“可是,我有正式演出的門票”

  小玲尖叫:“真的?我要去”

  小美解釋說:“晚會允許帶‘親友團’去助陣,給了我好幾張票呢,我打算邀請居委會的大媽們,旁邊超市的老板,還有你和蘇珊姐一起去看晚會”

  “太好了”三個女人笑成一團。很快,她們又開始為那天穿什么衣服,做什么頭發上愁。

  這時,少東忽然從樓下跑上來,他一步躥到了客廳里,說:“姑娘們,跟我走吧,我帶你們去金元商城……”

  小美笑著問:“沅大少要請客嗎?”

  沅少東掏出金卡在她們面前晃了晃,說:“今天我請客,買衣服、做頭發,我全包了你們應該知道,我在少華的演藝公司做過,女孩子怎么打扮,我最內行了而且,我眼光最時尚,我保證把你們包裝得跟大明星一樣……”

  小美不等他顯擺完,一把把金卡奪了過來,笑著說:“有金卡就行了,你就旁邊去吧——我們女人一起逛街多快樂,才不帶你去呢”

  沅少東被她搶了個不提防,但他隨即不屑地“哼”了一聲,斜著眼對小美說:“雖然你把卡搶去了,可是你有密碼嗎?”

  小美沖蘇珊和小玲一使眼色,說:“姐妹們一起上,嚴刑逼供啦”隨后小美帶著蘇珊和玲一起把沅少東摁到了沙發上。

  沅少東掙扎不過,連連求饒,把密碼告訴了她們……

  三個女人取得完勝,高高興興地結伴上街了。

  來到金元商城,三個女人邊看衣服,邊聊天。

  小美對蘇珊和小玲說:“沅大少是‘豬八戒’——讓他跟我們出來買衣服,保不準會偷窺呢”

  蘇珊和小玲不相信,她們說:“不會吧?我們看他平時挺正經的,跟馬帥一樣,很‘陽光’的大男孩啊……”

  “他?”小美不屑地說,“他是真正的花花公子,家里又是真正的豪門……別提了,不僅他,跟他近的人都要被他掉。幸好馬帥跟他走得不近,否則也很難保的住。”

  忽然,小玲放低聲音對說:“姐姐們,你們聽說過沒有——少東的小叔叔,就是那天跟我們一起去鳳凰山的那個人,那才是真正的花花公子這是花圃的人跟我講的。據說,他還有個外號,叫什么‘美女收藏家’……在全國各地,包著十多個小情人呢,個個都是極品的大美人”

  小美撇撇嘴,說:“那位大叔就不用提了,人家幾十億的身家,又沒有家室,閑著干什么呢?沅大少可是年紀輕輕的,就已經花名在外了”

蘇珊的眼睛都瞪圓了,她記起在鳳凰山的時候,“那位大叔”總是對她動手動腳的,還帶著一股子邪氣……原來真不是好人  蘇珊不由摸了摸自己的胳膊,現在好像起了一層雞皮疙瘩。那人當時還摸過自己的手,現在想起來真惡心得慌……蘇珊撇著嘴想,為什么自己竟然一直當他是好人呢?看來自己看人真是不準——從前就看錯了一個“金大叔”,現在又看錯了一個“小叔叔”……

  女人逛街,總是最有耐心的。她們從一個品牌區逛到到另一個品牌區,精挑細挑,品頭論足。似乎她們根本不會覺到累,也不會被五花八門的款式、顏色晃暈了頭。

所以,當這三個女人看衣服的時候,根本沒有發現,她們也是別人眼中的一道風景……沅少東正悄悄地尾隨著她們沅少東是個天生無聊、慣會對別人搞惡作劇的人,才不會讓這三個女人把他整了。她們不讓他跟著,他難道不會自己跟過來?而且,他告訴她們的金卡密碼,根本就是錯的  沅少東忍著笑,悄悄跟在三個女人后面。他發現,這三個女人還真是挺有意思的——雖然同是女人,但品味完全不同。小玲年紀小,追求鮮艷的顏色、夸張的款式;蘇珊喜歡甜美,今年流行的糖果式夢幻風格,正合她的心意;而小美呢,則鐘情于簡約、大方……

  三個女人在一起試衣服的情景,也很好看。只見她們一會兒換了件衣服出來,就好像換了氣質,換了個人一樣。

  要命的是,她們根本不知道有“偷窺狂”正在偷窺一個個很放肆地在鏡前擺弄腰肢、搔首弄姿,還不時親昵地為同伴整整衣領、抻抻腰身……

  把個沅少東直看得熱血沸騰恨不得自己親手去幫她們擺弄那些衣服。

  忽然,他看到小美把蘇珊胸前的系帶一根根解開,就好像在幫蘇珊寬衣解帶一樣而蘇珊則帶著幾分慵懶的意味,很配合地稍稍抬起下巴,揚著白嫩的脖子,挺著柔軟的胸部……

“啊,此情此景,真讓人情何以堪”沅少東得意地偷笑著,小聲地感慨著。猛地,他只覺自己鼻腔里一熱——伸手摸了一把,低頭一看,嚇了一大跳,竟然流出鼻血來了  這回,沅少東顧不上偷窺了,他掏出手帕,捂著鼻子就往洗手間里跑。

他沖進洗手間,邊在水池旁清洗,邊抱怨:“我真是當和尚太久了,火氣竟然這么大千萬不要因為失血過多而死啊,而且讓人說是因為看女人逛商場看的,真是太丟人了……”隨后他又懊惱地想到,原來的女朋友已經吹了,又不習慣去夜總會找妞,這會兒想泄泄火都不知道去找誰  沅少東正給自己醫治鼻子,忽然他的手機響了。他一看來電顯示是小美,明白:“壞事了——肯定是那三女人買好衣服去付帳,密碼不對,金卡用不了”

  本來,沅少東跟蹤小美她們的目的,不全是為了偷窺,他還想在她們付不了帳的時候,像個從天而降的英雄出現在美女們面前。可他這鼻子,到現在還是血流不止,他怎么出得去呢?

  沅少東急得直跺腳。他越著急,鼻血流得越多,而手中的手機又響個不停。他只好仰著脖子,接通電話——

  小美當然是先劈頭蓋臉地罵了他幾句,隨后問他要正確的密碼。

  沅少東也顧不上當英雄了,沒有還嘴,老老實實地把密碼告訴了小美。

  不一會兒,小美竟然又打了過來,她說:“我們剛才用錯了三次密碼,現在卡被鎖住了,要你親自拿身份證來解……”

  “好,我知道了,我正好帶了身份證,馬上就到”關掉電話,沅少東看看手中的手帕,還好,血止住了。他把手帕一團,扔到垃圾桶里。他洗干凈手和臉,扯了塊紙巾把臉擦干。最后又對著鏡子,捋了捋頭發、正了正衣裳——看看自己形象不錯,才慢條斯理地向付款的地方走去。

沅少東正打算如同超人一般出現在小美她們面前,卻發現在收款區,除了小美她們三個,還有另外兩個人熟人——陳實美和辛奇  沅少東的動作比超人還快——他“吱溜”一下,就把身形隱到了旁邊一排貨架的后面。

因為他是認識辛奇的——當年那女人很難纏,他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擺脫……如果單獨見到辛奇,他還不用躲著,可如今還有蘇珊等人呢  少東心想:“這些有著復雜關系的老‘熟人’們,如果大家遇到了一起,該多尷尬啊”

  沅少東正在猶豫怎么出去給小美解圍,就聽陳實美說:“孫小姐不必客氣,婷婷去她媽媽那里的時候,沒少麻煩你,她回來還常跟我提起你呢。這幾件衣服,就當我替婷婷送你的……”說著,他叫服務員拿他的卡去刷。

  小美忙攔到:“不必了,不必了,我朋友馬上就到——”

  陳實美說:“孫小姐你太客氣了,我在電視上看到你了,年紀輕輕把生意做得這么好,真讓人佩服。你們的頒獎晚會我也會去——不是有幾名企業家要當場宣布錄用新畢業的大學生嗎,我的企業今年也簽了十名大學畢業生,所以也有幸去參加這個晚會……”

  陳實美跟孫小美侃侃而談,辛奇在一旁卻怒火中燒——只要陳實美給蘇珊花錢,她就不痛快,更何況這次還是親眼看到了雖然,陳實美的說辭是買給孫小美的,但她不那么以為,她覺得還是陳實美買給蘇珊的于是她忽然插言道:“我們‘實美集團’還給這臺晚會了呢,你們這幾件衣服也當是吧。”言語中滿是譏誚。

第一零三章少東求援聽到辛奇話里都是譏誚之意,小美的臉色“刷”就變了  正好這時服務員把金卡拿回來了,服務員恭敬地遞給陳實美,說:“先生,這是您的卡,還有小票……”

  小美上前把小票搶到手中,不卑不亢地對陳實美說:“陳總,謝謝你的好意,但是這些衣服我們不能讓您‘’——小票我保留著,來日我會通過蘇珊姐把錢還給您”她特意把“蘇珊”兩字的音咬得重重的。請:。

  陳實美頓時覺得很難堪,心下很反感辛奇剛才多嘴。

  小玲又趁機火上澆油,她說:“金大叔,我聽說婷婷住校去了。她在學校里住著,生活習慣嗎?有沒有想家想得哭鼻子啊?讓人想起來,覺得孩子怪可憐的……”

  陳實美當時并沒有分辨出,小玲叫的他“金大叔”,而不是“陳大叔”。他說:“還好,那孩子還是很有獨立性的……”其實,他并不太放心讓婷婷去住校,可他又有什么辦法呢?父母年紀大了,身體不好,辛奇還帶著個小的,他只能婷婷去住校了。

  小玲又說:“如果她不習慣,你就把她送我們這里來吧——我們上班時間寬松,可以接送她上下學的……”

  辛奇在一旁聽出了小玲的挑撥之意,她說:“婷婷是自己愿意去住校的,她不想住你們那里。她說你們從來不給她準備便當,中午都是讓她吃快餐。她當時跟同學打架,就是因為同學嘲笑她吃快餐”

蘇珊三人聽了一楞,她們直到現在,都還不知道婷婷為什么會跟同學打架——原來是為了中午的便當  陳實美此時更尷尬了。婷婷跟同學打架的原因,他一直都對蘇珊含糊其詞,就怕蘇珊知道后心中更添芥蒂……他忙攔住辛奇說:“小孩子有什么準兒呢,打架是很平常的事情,今天打,說不定明天就和好了……”隨后他對小美等人說,“我等會兒還要開個董事會,我先走了一步。”他又拉辛奇,“你是跟我走,還是再逛一會兒?”

  辛奇高傲地揚著頭,說:“我也是董事之一,董事會當然要參加。”說完,她挽著陳實美的胳膊走了。

  看著陳實美和辛奇走遠,小美等人氣鼓鼓的。小美把氣全撒到了沅少東的頭上,她狠狠地說:“沅少東,有本事你別再出現,看我不給你好看”說完,她拉著蘇珊和小玲走了。

沅少東躲在貨架后,把眾人剛才的對話聽了個一清二楚。他暗暗叫苦,不知道等會兒回去后,那三個女人會怎么整他  沅少東在商城里徘徊了一會兒,思來想去,竟然不敢一個人回去面對那三個女人。他想到,有一個人也許能給他出個好主意……

  沅冰河正在辦公室里看本季度的業績報告,忽然秘書打進電話來告訴他——沅少東來了。沅冰河說:“叫他進來吧。”

  辦公室的門開了,又關上,沅少東走了進來。沅冰河根本沒在意,連頭也沒抬一下。

  沅少東走到沅冰河的辦公桌旁,靜靜地站了會兒。忽然,他一下子趴到了寬大的桌面上,可憐巴巴地說:“小叔叔,你救救我吧——那三個女人會殺了我的”

  沅冰河一楞,抬頭一看,只見沅少東一臉的愁容。沅冰河不由冷笑一聲,問:“你又怎么了,又惹什么麻煩了?”

  “蘇珊、小美和小玲,她們三人不會饒了我,肯定會殺了我的……小叔叔你要救我啊”沅少東繼續扮可憐。

  沅冰河皺皺眉頭,試探地問:“你是招惹了她們中的一個,還是三個都招惹了?”

  沅少東伸出三個手指頭,說:“三個都招惹了……”

  “啪”沅冰河忍不住用手中的文件打了少東的頭一下,說,“你也太沒品了吧?你原來那個小妞多漂亮,好好地就甩了人家現在這三個,一個年紀那么老,一個那么小,還有一個跟男孩子差不多,你還同時都招惹了?”

沅冰河誤會了沅少東,他以為沅少東同時跟她們三個胡搞……想到沅少東可能“動”了他看上的那只“小狐貍”,他殺了沅少東的心都有了  沅少東知道沅冰河誤會了他,忙捂著頭解釋道:“不是那種招惹……她們三個對我來說,都是我姐妹,比少華那‘傲嬌公主’更像姐妹,我怎么會動歪念頭?”

  沅冰河急速地眨眨眼,想明白了——少東沒“動”他的“小狐貍”,心下竟然不由松了一口氣……只要“小狐貍”沒被別人先一步“獵”走,那么對他來說,其他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于是沅冰河再次翻開手中的業績報告,邊看報告,邊慢條斯理地問:“你是不是又搞什么惡作劇了,把她們三個惹到了?”——常言說“關心則亂”,現在他的心不亂了,他的猜測也比較靠譜了。

  沅少東嘆了口氣,把小美她們三個,搶他的金卡去逛商場的事情說了一遍,當然他略過了自己鼻血狂噴的那一段。

  沅冰河不屑地“哼”了一聲,問:“她們三個是第一次花你的錢吧?”

  “當然了,她們又不是那種只認錢的女人……我們還不是因為整天生活在一起,處得像姐妹一樣熟了,才會互相逗著玩嘛”

“人家第一次花你的錢,你又不是沒有那幾個錢,為什么不大方些,就讓她們去花嘛?竟然還故意告訴人家錯誤的密碼,讓人家在商場里丟臉,你確實很欠揍”沅冰河不緊不慢地訓斥著沅少東——他想到蘇珊可憐兮兮地接受前夫的施舍,心里就疼得慌  沅冰河現在已經了解到,蘇珊在鳳凰山還有個投資公司。聽小玲跟他們解釋,說是蘇珊用攢下的私房錢偷偷開的……看來蘇珊的錢都投在鳳凰山了,身邊果然沒有多少錢。

  “她太需要一個男人的‘關懷’和‘愛護’了……”沅冰河暗自“歪歪”地想。

  這時,沅少東又說:“我知道錯了,我也很難過都怪我晚到了一步,讓‘金大叔’搶著付了帳。”他根本不敢說是因為自己不敢在當時那種場合下出現,才沒給小美她們付成帳。“可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婷婷跟同學打架,是因為中午吃的便當被同學嘲笑;而那便當,是我準備的她們三個恐怕還會因為這件事,要跟我打一架,我該怎么辦?”

  “你給準備的?你會做飯嗎?”沅冰河覺得不可思議。

  “我當然不會做,而且那一段時間正在準備開業,大家都特別忙,所以我給婷婷買的洋快餐……”

  “洋快餐?你給孩子吃垃圾食品?”沅冰河很不滿。

  “誰說是垃圾食品了,電視上經常播的……不是說,小孩子都很喜歡吃那些東西?”

  “你很笨雖然你不會做飯,可你們家是做什么的?星煌酒店也有你的股份吧,你就不會叫個服務生,隨便從中餐廳、西餐廳給孩子送頓中飯去?啊——我就不明白了,你讓服務生往人家身上潑酒水時,怎么就做得那么順手呢?”沅冰河陰陽怪氣地說道。

  沅少東聽他提起當初對蘇珊的惡作劇,忙阻止道:“小叔叔,您口下積德——如果那件事讓她們三個知道了,我更過不了關了”

  “敢做就要敢當嘛回去接受她們的懲罰,三個女人還能把你怎么樣?”沅冰河其實一點兒都不可憐他。

  “我不敢想像會怎么樣……”沅少東哀嘆一聲,隨后說,“小叔叔,你幫我想個辦法,怎么能讓她們消消氣呢?”

  沅冰河想了想,說:“她們買了衣服,還沒買首飾吧?不如一人給買件首飾,就當你賠禮了。”

  沅少東想了想,說:“我恐怕,她們沒那么好說話……”

  沅冰河不耐煩地說:“喂,你真是很笨我跟你走一趟,看看還她們能把你怎么樣了”沅冰河的玩心大起,手中的報告他也不看了,拉著沅少東就走。

  他們去首飾店挑首飾。先給小美挑了一條項鏈,吊墜是一朵鮮花;又給小玲挑了一條手鏈,鏈子上墜著一圈精巧的小鈴鐺。

  沅少東正在猶豫給蘇珊什么,沅冰河忽然拿出了一款戒指。這是K金做的一款花式戒指,戒面是只小狐貍,蓬松的大尾巴圈了一圈,正好圈成指環。沅冰河認為,這只戒指送給“小狐貍”,真是再合適沒有了,于是他指定要這只戒指。

  沅少東說:“小叔叔,戒指這種東西不能隨便送吧?”

  沅冰河說:“這是款花戒,戴著玩兒的,沒關系的。”又說,“你沒看到她手上原來戴婚戒的地方,有一條很明顯的戒痕,看著怪讓人傷心的……”

  沅少東這時卻看中了另一款,戒面是只糖果。少東說:“那就送這只——蘇珊姐雖然表面成熟,可她有一顆喜歡做夢的甜美女心,肯定會喜歡這一款的”

  沅冰河有些不可思議地看向沅少東,問:“甜美女心?你怎么知道?”

  沅少東笑道:“整天在一起生活,怎么能不知道?她啊,就喜歡粉郁郁、甜蜜蜜的東西。她蓋的被子是粉紅的,穿的睡衣是粉紅的,用的毛巾是也粉紅的……還有,你猜她網名叫什么?”

第一零四章原來是她  少東大笑道:“她叫‘桃花女’可不就是粉嫩粉嫩的……”

  沅冰河吃了一驚。他不相信有這么巧合的事情,忙又試探著問少東,那是什么上面的網名。少東說出了那款網絡游戲的名字。

  沅冰河驚得眼睛都快瞪圓了。“小狐貍”就是“桃花女”,這也太巧合了吧?有幾個人會遇到這種事——整天在虛擬世界里打交道的人,突然發現,那人其實就在身邊。

  忽然,沅冰河感到有些生氣——“桃花女”竟然欺騙他,說她自己有什么“早衰癥”……“真是放屁呢,看我回到網上怎么修理你”沅冰河惡狠狠地在心里說。

  想到以后在網上修理“桃花女”,就是在修理“小狐貍”,沅冰河頓時覺得很解氣;又想到“桃花女”已經是“絕地修羅”的老婆了,又覺得很甜蜜……沅冰河心里的感覺復雜極了。

  這邊,沅少東已經叫售貨小姐把手模拿了出來,他比了比,選了個尺寸。

  沅冰河覺得有些驚奇,問:“你怎么知道她的尺寸?”

  沅少東壞壞地笑了,說:“看不到的地方我都能目測出來,更何況看得到的地方呢?”

  沅冰河忍不住用拳在少東腰上輕輕搗了一下,罵道:“壞小子”

  沅少東卻很得意,他小聲地說:“小叔叔,枉費你‘美女收藏家’的名頭,這種能力還不如我嗎?”

  沅冰河冷笑道:“如果你看財務報表時也有這種銳利的目光,那就是家族的福分了。”

  過了會兒,沅少東捧著禮物,戰戰兢兢地出現在花店里。跟在他后面的,是板著一張冰塊臉的沅冰河。

  花店里,三個女人都在,她們面上確實有幾分不虞之色。不過她們看到沅冰河跟沅少東一起來了,卻還是客客氣氣地過來打招呼,并請沅冰河到休息區坐下,沏上茶水。

  沅冰河也不幫侄子,他徑自坐到休息區喝茶。同時在一張冰塊臉的掩蓋下,偷偷打量著蘇珊,試圖在“小狐貍”的身上,尋找到“桃花女”的影子……

  沅少東則追著三個女人,一會兒跟這個說好話,一會兒又對那個陪笑臉——他剛才跟沅冰河說自己很害怕,可現在這樣子,卻是勁頭十足,更像是對道歉的事情樂此不疲他就像一只花蝴蝶,翩翩穿梭于之間,與每一朵花都在周旋……

  少東的花癡樣子,連沅冰河都看不下去了。沅冰河端起茶杯,低頭看著杯底,似乎在數杯底有幾片茶葉。

  少東清楚,這三個女人當中,最有影響力的是小美。所以他最后直接沖著小美說:“小美,我錯了,我晚到了一步……”他禮物遞上去,說,“這是我賠罪的。”

  小美看了看禮物,說:“這個我們不能要,好像我們就想讓你花錢似的。衣服的事情你不用管了,那幾件衣服不很值錢,本來就沒想讓你太破費,所以都沒有挑價高的。”

  “那你們原諒我?”

  “不能輕易原諒你,下回你還會捉弄我們。”

  “不會的,你們收下我的禮物吧,當我認罰了。”

  “不能收,對于你這樣的人來說,只能打、不能罰——罰幾個錢不疼不癢的,你才不再乎呢”

旁邊的沅冰河詫異地看了小美一眼,這個小美還真是了解少東的脾氣  小美注意到沅冰河在看她,有些不好意思——這可是當著人家叔叔的面呢于是她對沅冰河笑笑,說:“小叔叔您別見笑,我們平常就是這么逗著玩兒的。”

  沅冰河卻說:“你的話深得我心——處罰要因人而異,對于這個壞小子,一定要做些讓他刻骨銘心的事情,才能讓他長記性。”

  “小叔叔,你在我的朋友面前,給我點面子好不好?”少東很不滿——明明是小叔叔出主意讓他買禮物的,這會兒卻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樣,不僅不幫他,還在煽風點火。

  小美卻覺得已經足夠了,她笑著拍拍少東說:“好啦,我們的氣早就消了。而且也不是在氣你,是剛才遇到了兩個‘衰’人,讓人覺得掃興……嗨,真是出門沒看黃歷”隨后她把首飾往少東懷里一放,說,“快退回去吧,亂花錢不是好習慣。”

  少東叫道:“開玩笑,我買東西從來沒退過我給你們放樓上去……”說著他上了二樓。

  小美說:“喂,等等,你別鬧了”她忙追了上去……

  小美剛上樓,店里的電話響了——有家公司說他們要租幾盆綠植,應付明天上級公司的檢查。小玲便跟蘇珊和沅冰河打了個招呼,叫上兩個雇員,出去送盆景了。

  這時店里只剩下蘇珊和沅冰河——蘇珊只顧忙自己的事情;沅冰河則坐在休息區喝著茶,兩人誰都沒跟誰說話。

  又過了會兒,蘇珊去花店的里間拿東西,沅冰河忽然跟了進來。

  蘇珊搬了張凳子,要去拿頂層架子上的一只小花瓶,沅冰河走過來,伸手幫她拿了下來。

  “謝謝……”蘇珊說著,接過小花瓶要往外走,卻被沅冰河伸手攔住了。

  蘇珊有些不安,她向后退了一步。

  沅冰河看她怕他,不由邪邪地一笑,問:“怕我?當初怎么那么勇敢地去攔我的車?”

  蘇珊用悻悻的語氣,一語雙關道:“我知道錯了,以后再也不敢隨便攔車了”

  沅冰河沒接話,他忽然把手伸到她面前,說:“喏,這個給你——”說著他向蘇珊攤開手掌。

  蘇珊低頭一看,沅冰河的手掌上是一只戒指。戒面是只小狐貍的頭,指環正好是小狐貍的尾巴。

  蘇珊眼睛一亮,驚嘆一聲,說:“哇,真好玩兒啊”她想拿起來仔細看看,但想到面前的人是沅冰河,是讓人反感的“美女收藏家”她沒去拿,淡淡地說:“看過了,挺好看的。”說著又要往外走。

  沅冰河再次伸手擋住了她,說:“是給你的。戴上試試,如果不合適,再去商店里調換尺寸。”

  “我不要,我不帶戒指。”蘇珊說。

  沅冰河生氣了。他猛地伸手把她手中的花瓶搶過來放到一邊,隨后拉起她的左手,指著她的無名指上的戒痕說:“你看看,多難看遮擋一下不行嗎,留著這道傷,是想博別人的同情嗎?”說著,他幫她把“狐貍”戒指套上。大小竟然正合適,沅冰河不由暗暗佩服沅少東“目測”的本事。

  “我不要,戴著它做事不方便……”蘇珊推脫著,想把戒指摘下來。

  “別摘”沅冰河低聲喝了一聲,蘇珊被嚇了一跳。

  看到蘇珊又被自己嚇到,沅冰河既好笑,又有幾分憐惜。他放緩語氣說:“別摘好嗎?這是少東給你們買的禮物,他把你們三個,當成他姐姐少華一樣的人。”

  “正因為是很好的朋友,我們才不想讓他亂花錢。”蘇珊解釋說。

  “你過來……”沅冰河拉著蘇珊走到房間的角落里,找了兩只凳子,叫她一起坐下來。他擺出一副跟蘇珊要好好聊天的架勢,對蘇珊說,“你對少東了解多少?”

  蘇珊下意識地搖搖頭。又說:“少東人很好。你們家是豪門,可他一點兒闊少爺的架子都沒有。”

  沅冰河點頭,說:“對,他是個好孩子。但他也是個淘氣的孩子,從小就喜歡做些讓人頭疼的事情……可惜的是,他的父母因為一次飛機失事,過早地離開了。當年,他就像你女兒婷婷那么大。”

  聽沅冰河提起婷婷,蘇珊的雙手不安地握在了一起——自己沒有了過去十四年的記憶,就等于婷婷沒有了親生的母親……

  沅冰河又繼續講少東的事情:“少東有個雙生姐姐,名叫少華。那是個天才少女,樣樣都優秀,很早就去了國外讀書。少東和他的爺爺住在一起,但是他的爺爺工作很忙,沒有多少時間陪他。也許是從小生活環境寂寞,他很羨慕大家庭的生活——就是那種許多親人吃住在一起、相互之間可以放肆地互相逗鬧的生活,就像你們現在這樣……”說到這兒,沅冰河忽然問蘇珊“你能理解他的這種感受嗎?”

  蘇珊點點頭,心想:“難怪他整天都要賴在我們這里,非要等睡覺的時候才能轟走……”

  沅冰河又問:“這個戒指你可以收下了?”

  蘇珊轉動手上的指環,又用指尖撫摸了一下戒面上的小狐貍,說:“小叔叔……哦不,西蒙,你放心,我們會好好照顧他的。”

  沅冰河看自己成功說服了蘇珊,讓她戴上了狐貍戒指,覺得很高興。他看到蘇珊在研究手上的戒指,忽然想起什么,他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

  蘇珊詫異地抬頭瞥了沅冰河一眼,這樣冰冷邪魅的人也會講故事?

  只聽沅冰河講道:“從前,有只小狐貍,它跟媽媽住在高高的雪山上。山上很冷,也很寂寞,除了媽媽,它沒有玩兒伴。夜晚的時候,它從山頂向山下看,看到山下鎮子上星星點點的燈光,它猜想那里一定很繁華而且很溫暖,它非常向往那里……”

  說到這兒,沅冰河忽然停了下來,不說了。

第一零五章那些往事  沅冰河正在講故事,講到一半卻停了下來。本書請訪問。

  蘇珊好奇地扭頭看向沅冰河,只見他皺著眉,似乎在楞神。她趁機打量了一下沅冰河——他和少東是叔侄,眉眼中確實有些相似之處;但少東是張圓圓的、討喜的娃娃臉,而沅冰河臉形瘦削,面部線條分明。

  “如果他平時不是總皺著眉頭,他這濃眉大眼的,長得也挺‘禍害’的……”蘇珊暗暗評價。但她馬上又自我反醒,“我怎么變得跟小玲一樣,學會了對男人的長相品頭論足?”

  沅冰河感覺到蘇珊在打量他,他下意識地扭過頭來看向蘇珊;蘇珊忙開口問道:“才講到一半,你怎么不講了?”

  “沒了,就這些。”沅冰河說。

  “哪有這樣的故事,還什么情節都沒有發生呢……”蘇珊不滿地嘀咕道。

  “那你想發生點什么?”忽然,沅冰河把臉湊到了過來,沖著蘇珊有些曖昧地問道。

  蘇珊嚇了一跳,向后一躲,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沅冰河伸手攬住了她的腰,往回一帶,把她帶到了自己的懷里——她的腰肢柔軟纖細,盈盈不足一握;她的發梢掃在他的鼻尖,有洗發水淡淡的芳香……

沅冰河的心一下子火熱了起來。現在屋里只有他和她,僻靜的房間里,幽暗的光線,一桶桶嬌艷花束,架子上是各式各色的花瓶——如果在這種地方和她親熱,該是多么浪漫多么美妙的事情  蘇珊并沒有意識到沅冰河心理的變化,她穩住身形后,就推開了沅冰河,站了起來。

  她拿起剛才來找的那只花瓶,對沅冰河說:“我讀過一篇童話,名字叫《小狐貍買手套》。開頭跟你這個差不多,我告訴你,幫你補上后面的結局吧”

  “什么樣的結局?”沅冰河心不在焉地問,他更希望她能坐到他懷里講故事……

  蘇珊說:“后來,小狐貍去鎮上買了副手套,分得了人間的一部分溫暖,最后又回到了山上……”

  這時,忽然聽到風鈴的響聲,是外面有顧客來了。蘇珊懶得陪著沅冰河瞎扯,她拿起花瓶離開小屋,出去招呼客人。

  “是嗎?我竟然忘記了。”沅冰河小聲地說著。他緩緩地站起身,跟在蘇珊后面走了出來。那個故事,他記起來了——原來,故事里的小狐貍,去鎮上的目的是想買雙手套……

  怪不得,那次看到蘇珊在寒冷冬夜里,一邊顛著小碎步、一邊搓著小手,他就覺得她像只小狐貍……原來,一切都是因為這個童話啊。

  沅冰河覺得有些可笑——她,讓他想起了一個已經忘記的童話。

  看來少東所言不假,雖然她是個,還是個棄婦,卻竟然有一顆純真的、充滿夢幻的少女心……她這樣的人,肯定不喜歡艷遇,如果她曾經幻想過感情,一定也是童話樣式的。

  沅冰河想明白了之后,便無奈地嘆了口氣。本來他已經把蘇珊看成自己的獵物,早晚會被自己收入囊中……現在看來有了點難度——想得到“小狐貍”,必須有一個童話般戀愛的過程,自己哪有那種閑功夫?

  沅冰河嘆了口氣,斜倚在小屋的門口。他抱著肩,靜靜地看看蘇珊;而蘇珊只顧在花架中忙來忙去,根本不理他直看得沅冰河忽然生了幾分幽怨之氣: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她就不能體諒體諒他?他真的很忙,沒有時間玩戀愛游戲。速戰速決不行嗎,反正他又不會虧待了她……

  “嗨——,如果‘小狐貍’跟妮娜一樣乖、一樣識時務就好了”沅冰河感嘆著。

  想到戀愛,沅冰河下意識地看看樓上——那兩人上去那么久了,還不下來,難道做什么“好事”去了?

  沅冰河又想,難怪“小狐貍”總是管自己叫“大叔”,現在自己弄明白“大叔”與年青人的差別在哪里了——對年輕的男孩子來說,愛情可以是生活中最大的事情,他們有大把的時間去追女孩子,哄著她們開心,用甜言蜜語就可以把女人哄到手;可他沅冰河很忙,忙到根本沒有時間去“捕獵”,只能用錢來投資女人的芳心了。

  確實,樓上沅少東跟小美正在談話,這其實他們第一次這么坦誠地談話。

  沅少東跟小美說了實話。在大學的時候,并不是辛奇曾經追過他那么簡單,他跟辛奇曾真正交往過一段時間。可是很快,沅少東覺得辛奇這女人心思太深、手段太高,不是他喜歡的類型。他想擺脫她,卻發現有些來不及。他費盡九牛二虎之力,還托了關系,為辛奇爭取到去加拿大做交流生的機會,這才算擺平了。

  雖然知道她現在已經結婚了,那段舊事總算揭了過去。可他現在看到辛奇,還是有某種近乎“恐懼”的感覺。

  少東說:“如果只是遇到她,還好些;你說今天的場合多怪,有她、有‘金大叔’,還有蘇珊姐和你”

  小美說:“你想躲,可你躲得過去嗎?她上次到花店來,那時你還沒來呢。保不齊下次她來了,就會遇到你……”又說,“你用不著躲她吧?你是沅大少,她又結婚了,我想她也不希望讓‘金大叔’知道她和你的舊事吧?”

  沅少東搖搖頭,嘆了口氣——他雖然喜歡惡作劇,也有點花心,卻還算個心地純良的孩子,面對這么復雜糾結的人際關系,他確實有點兒窘。

  少東又說:“我跟你說實話,我從‘星煌酒店’打聽到了,他們后來不再用‘花美美’,確實是是辛奇的原因——我們酒店綠化科的經理,是她高中同學的老公……我跟你說小美,你們都稱呼她錯了,她不是‘狐貍精’,她是‘蜘蛛精’——她的交際網太厲害了”

  小美冷笑道:“我只知道她是變態”

  少東看看小美,忽然換了個話題,問:“小美,你畢業后看到過小濤嗎?”少東口中的小濤,就是小美從前的男朋友。

  小美一楞,默默地搖了搖頭。

  少東說:“其實你當時的反應有點兒過分。那么多同學在一起,我們不可能做什么出格的事情。如果真想做什么,頂多兩三人個人去,哪可能和那么多人一起去呢?還有,小濤這人也可惡,他女朋友跟他分了手,卻恨死了我,總想跟我找麻煩。連同學們也都跟我疏遠了,害得我后來不得不搬出集體宿舍。”他反咬一口說,“小美,說到底,是你害了我”

  小美不屑地問:“我害你了嗎?那你現在跟我說實話,你們那天晚上到底有沒有做出格的事情?據我所知,你們當時不僅在夜總會包廂,還在酒店里開房間了對吧?”

  少東有些尷尬地說:“因為想玩通宵,又怕有人喝多,開房不過是為了臨時休息一下。”

  小美“哼”了一聲,說:“你何苦再掩飾什么呢?事情已經過去了,你現在可以說實話了”

  “說實話就是——我們什么都沒做”少東的嘴死硬。

  小美看他不可理喻,扭臉不再理他。反正那些事已經過去了,再提起來,心里也沒有那么傷痛了……雖然那時候她難過得要死,因為忽然發現自己不僅被男朋友背叛了感情,還成了班上的笑話,乃至全校的笑話所以她跟小濤分手后,跟班里所有的男生都不說話了,女生也少有交往。當時正面臨畢業,大家都在找工作,她卻在一氣之下,偷偷開了個花店,跟所有的同學斷絕了聯系。

  “小美,你還因為小濤的事情恨我嗎?”少東陪著小心問她。

  小美搖搖頭,傲氣地說:“我早就不記得那些事了開著這么個小店,起早貪黑,累死累活,哪有空去想那些無聊的事情?而且經過了這么事情,現在想起過去那點事,真是不值得一提。還有啊,你看蘇珊姐,結婚十年的都離婚了,我那點兒事又算什么?我跟小濤就是最普通的男女朋友,分分合合的不是很正常嗎?蘇珊姐能快樂地生活著,我也能做到快樂地生活”

  少東誠懇地說:“小美,你會找到一個更好的男人”

  小美哂笑道:“你不說我是男人婆嗎?我現在想通了,我就是‘雌雄共體’的那類生物,我愛我自己就行了我的孩子是Money,等我老了,我就指著錢養活”

  小美說得挺豪氣,少東心里卻不好受,他知道,小美心里還是有那件事情的陰影,她對感情的純真夢幻,已經徹底被那件事情毀滅了。

  他說:“小美,你不明白的,其實男人更重感情,其實男人把這些事分得很清楚的……”

  “行了,別說了,我懶得聽你們那些齷齪理論”小美打斷他的話,“蘇珊姐有句話說得好,男人神馬的,都是浮云。小玲也說過,未來還有大好的前程呢,別讓男人擋住了自己的目光。”

  少東搖著腦袋說:“不對不對,你是因為小濤的事情還有陰影。這么著吧,哪天我帶你到那里玩一次你就明白了,根本不是你想象的那個樣子”

  “我不去我是純樸農家的好孩子,才不想被你腐化掉”

第一零六章晚會遇熟人  以關心大學生就業、創業問題為主題的晚會,正式召開。本書請訪問。

  當天下午,小美提前去了電視臺。她要和其他九名“創業之星”上臺領獎,還可能要接受現場的采訪,導演要囑咐他們幾句話。

  蘇珊幾個人等到傍晚才出發。蘇珊是和馬帥、小玲他們一起去的,同行的還有超市老板和居委會的大媽。

  一進電視臺,就要進行安檢、驗票。蘇珊他們都是第一次到省電視臺來,覺得什么都是新鮮、好玩的。

  他們一行人來到演播大廳外,怎么這么巧,竟然又遇到了“金大叔”和“狐貍精”

  大家既然是熟人,不可能不打招呼。

  陳實美看到蘇珊今天穿的,正是那天在商城選中的衣服,一條淺粉色蕾絲串珠片的連衣裙,外罩純白的小外套。她梳著柔順而充滿垂感的中長發,顯得整個人那么甜美可愛,很難讓人相信她已經三十二歲陳實美不由恍惚了一下,覺得眼前之人似乎非常的陌生,根本不是從前的妻子……

  辛奇誤讀了陳實美的表情,她以為陳實美在“驚艷”于是她心頭的妒火又升了起來。她故意對蘇珊等人說:“這就你們是那天在商城挑的衣服啊?”又轉而叫陳實美,“實美,這錢沒白花,你們看她們穿在身上,還真是挺漂亮的”

  辛奇的語氣不善,誰都能聽得出來。

  蘇珊說:“那個,婷婷她爸……”蘇珊是真不知道該怎么稱呼“金大叔”,她費了好大的腦筋,才想到這么一個古怪的稱呼。而這個稱呼卻讓大家都覺得很尷尬。蘇珊顧不上許多,她說:“你如果沒空,就叫肖龍過來一趟吧——我把買衣服的錢還給你。”

  陳實美忙說:“不必還了,沒多少錢,不值得的。”

  蘇珊說:“還有些別的事,這會說不清,到時候還要細說……”她想的是,要親自跟陳實美談談婷婷撫養權的事情。雖然安立德說,有律師出面就行;可她覺得,還是應該提前跟“金大叔”打聲招呼比較好——到目前為止,蘇珊印象中的“金大叔”,挺會辦事、也挺顧大家的面子……如果等傳票發到“金大叔”手里,才讓“金大叔”知道,自己想要婷婷的撫養權,是不是太不近人情了?

  陳實美不知道蘇珊要說的是什么事,但是蘇珊已經說出口,他便隨口答應:“好吧,我回去看一下行歷表,給你打電話。”

  辛奇又驚又怒地看著兩個人——他們竟然當著她的面訂下了約會她真恨不得當場撓他倆……她抑制著怒火,在旁邊小聲嘀咕道:“嗬,買件衣服還能買出這么多事來?”

  小玲忍不住出言相譏:“多謝‘金大叔’當時替我們付帳,讓我們那位朋友心下過意不去,又特地給我們買了首飾——”說著,她伸出手腕顯擺她的手鏈,又拿起蘇珊的手讓大家看,“瞧蘇珊姐手上戴的小狐貍,多可愛啊”

  陳實美注意到了,蘇珊左手的無名指上,戴著一只小狐貍造型的戒指。而那個位置,原來是戴他們結婚時的婚戒的。

  陳實美的心里竟然莫名地一痛,他忽然回憶起當年的事情。當年他們結婚的時候,家里的錢都投到了廠子上,沒有太多的錢給蘇珊買鉆戒,只買了個普通的鉑金戒。可她一直戴著,再沒換過。現在終于換了,不知道換了什么人給她買的一只“小狐貍”……

  陳實美看著戒指若有所思;蘇珊卻無動于衷,因為她根本不知道那些陳年舊事。但她不喜歡小玲這么顯擺,于是她不管陳實美還在那里驀然感物懷傷,已經拉著小玲跑了。

  晚會熱烈而順利地進行著。小玲不時和蘇珊悄悄議論幾句。小玲說:“看現場跟看電視轉播,感覺就是不一樣。”又說,“咱們這次可來著了,竟然看到了這么多大明星啊等我回到村里,可有跟他們吹牛的資本了。”

  晚會進行到其中的一個環節——兩位男女主持人,當場公布錄用應屆畢業大學生的大公司、大企業的名單。安氏集團區、星煌集團和實美集團都在名單之內。

  不過這個名單很長,真正做為代表講話、而且是錄用人數最多的,是安氏集團和星煌集團。于是蘇珊等人便看到了安氏集團區的總裁安立德,以及星煌集團的總裁沅錦煌。

  安立德和沅錦煌同時被請到了臺上,做為企業代表接受了市的表彰,并先后做了簡短的發言。

  兩個人講話的內容,實質上都差不多,都那種很大氣,很鼓舞人心的話。

  安立德說:“這是個全球經濟一體化的年代,年青人,世界是屬于你們的”

  沅錦煌說:“這是個嶄新的年代,充滿的嶄新的機遇,新時代屬于你們,年青人”

  他們講完話,底下的觀眾都禮貌性地報以熱烈的掌聲。

  蘇珊看到安立德上臺,不免有些緊張,生怕小玲會跟她講些安立德的什么話。她幾乎想趁這機會告訴小玲,其實自己跟安立德一直都有聯系……

  但是小玲似乎已經忘了安立德是誰,提都沒有提一下。她只是指著沅錦煌告訴蘇珊:“那人就是少東哥的爺爺。”又說,“咦,你看到了嗎,小叔叔也來了呢”

  蘇珊的注意力馬上被轉移了——果然,沅錦煌下臺的時候,沅冰河走到臺階旁來攙扶。同行的安立德幫著攙了沅錦煌一把,沅冰河順便跟安立德握了下手……隨后他們一同坐在了最前排的貴賓席上,同排就坐的還有省的幾位領導。

  但是今晚少東卻沒有來——他早聽說辛奇會來參加,便有意識地回避了。

  晚會繼續進行,終于到了“創業之星”頒獎的時刻,小美和其他九位“創業之星”上臺領獎。省的領導們頒的獎,其中一位領導講了話。隨后主持人對小美等人進行隨機采訪。

  小美今晚穿得也是那天在商城買的衣服,淺藍色的西服外套,里面是白色真絲襯衣。她的脖子上戴著少東送的項鏈,頭發則被化妝師盤了起來,憑空添了幾分高貴典雅的氣質。

  蘇珊特意欺過身子來,隔著小玲,捅了捅一旁就坐的馬帥,說:“馬帥,小美這樣的打扮真漂亮,是不是?”

  馬帥“哼”了一聲,說:“你們三個,都跟著沅大少把口味提高上去了……”他言語中帶著醋意,顯然對小美三人接受了沅大少的禮物有所不滿。

  蘇珊再次越過小玲,把頭探過來對馬帥說:“馬帥你糊涂了?少東跟我們關系再親密,也只是鄰居;你和我們三個才真正是一家人呢”

  “蘇阿姨,您真是這么想的?”馬帥聽這話來了精神。

  “你問小玲啊——”蘇珊把話題推給了小玲。

  小玲笑著說:“馬帥哥哥,雖然他是鄰居,你是親人,可常言說‘遠親不如近鄰’——如果你以后來得少了,那可就說不準了。”

  馬帥又被挫敗了。

  蘇珊和小玲壞壞地對視一笑。蘇珊又說:“是啊,如果以后是你自己不肯來了,那可就不要怪我們可能會忘了你。”

  小玲說:“你不來我們會想你——但是想著想著,就可能想不起來了。”

  “那我該怎么辦?”馬帥不自信地問。

  “習慣養成啊——你要讓自己的存在成為別人的一種習慣,看不到你,就感覺到不習慣……”小玲說。蘇珊在旁邊聽著笑了,小玲這小妮子總是有一套一套與眾不同的理論。

  忽然,他們看到主持人采訪到小美了,于是停止了談話,專心聽小美在講什么。

  這時候有些奇怪,其它九位“創業之星”都已經被請到了臺下,臺上獨留下小美一個人。

  穿著一身玫紅色晚禮服的女主持人來到小美面前,她用動聽悅耳的聲音對小美說:“小美姑娘,今天在后面候場的時候,我可是聽到一件事,也算是小小的爆料——你的花店同時還是一位明星歌迷會的活動基地,有沒有這回事呢?”

  小美在臺上多少有幾分緊張,她有些拘謹地說:“有這回事。”

“那么這個歌迷會怎么會在你們那里立足,是你們組織成立的嗎?”女主持人問  小美說:“不是,這個歌迷會早就存在,活動基地也不止我們這一處地方。是因為有一次歌迷會的會長無意中來到我們店,發現我們店的店員都是那位明星的粉絲,尤其是我們店里有位姐姐,她唱那位歌星的歌曲唱得特別好聽……于是我們就和歌迷會結了緣,有時候歌迷會的成員會來我們這里搞個小聚會。”

  “那么那位明星是誰呢?”女主持人又問。

  “他的名字叫——余尊熙”小美清楚地回答。

  這時,一段串場音樂響起,余尊熙在燈光閃耀下上了臺。臺下的觀眾們,尤其是他的歌迷們,都報以熱烈歡呼和掌聲,氣氛一下子烘托了上來。

  原來,女主持人把對小美的采訪當做了串場詞,只為了把下一個節目引出來——下一個節目正好是余尊熙的歌曲。

  余尊熙上臺走了過來后,跟主持人和小美都握了下手。女主持人還鼓動道:“擁抱一下吧,不是粉絲和偶像的關系嗎?”

  小美和余尊熙只得輕輕擁抱了一下——其實這兩人個誰對誰都沒有興趣……

  隨后女主持人又說:“小美姑娘,既然是余尊熙的粉絲,他的歌一定會唱吧,要不要當然偶像的面唱兩句?”

  小美有些窘,她笑笑說:“我的聲音很難聽,我不敢班門弄斧。”

  “你說過你們店里有位姐姐唱得好,那她今天來了嗎,不如請她為我們唱兩句?”女主持人說。余尊熙也在旁邊輕輕地鼓掌,表示歡迎。

  小美說:“我的姐妹們都來了,她們就在那邊——”小美邊說邊沖著蘇珊她們這邊招手。

  這時燈光“唰”地打了過來,一臺攝像機也對準蘇珊她們這邊的座位——蘇珊這才留意到,早已經有另一個主持人走過來,直接把話筒遞到了她手里……

  蘇珊被嚇了一跳雖說只是簡單的觀眾互動,可導演應該提前說一聲,讓她有所準備啊,怎么突然就來了這么一手?

  不及蘇珊細想,她看到小玲馬帥他們都站了起來,她也下意識地站了起來。這時,全場觀眾都扭過頭來看著她們——

  旁邊的主持人說:“請隨便唱兩句。”并幫蘇珊把話筒拿好。

  蘇珊看到話筒在自己面前,全場的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身上,這種氣氛讓驀然回到了小時候,回到和“魚皮”在歌劇院演出的情境中……那時每次上了臺,她就如同進入了一個幻境,她根本不會緊張,也不用擔心什么,音樂一直就在她的身體內跳躍著。她要做的,只是輕輕張開嘴,那些精靈一般的音符就會從她的嘴里飛出來,飄散到世界的每個角落。

  于是,她不由自主地就張開了嘴,對著話筒輕輕唱了起來:“遇到你是偶然嗎,還是前生早有的約定?不能把握的愛情,像來自過去的星光……”

蘇珊一開口,余尊熙就覺得自己的血液被凍結了——這幾天他很忙,一直都沒空跟蘇珊再聯系;他沒想到,她竟然在這么重大的一個晚會上,把自己未發行的新歌唱了出來  不知內情的安立德,還在很自豪地為蘇珊輕輕打著拍子……

  而知道內情的沅冰河,卻跟余尊熙一樣,被蘇珊嚇到了這次說什么都瞞不住了,少華肯定能猜出來,自己那天沒跟她說實話——自己早就知道余尊熙的新歌是被人泄露了……少華對自己一直沒有好感,這回應該會更反感了。

  還算蘇珊比較自覺,她知道這只是個觀眾互動的環節,自己不是請來表演的藝人,她只唱了前四句之后就不再唱了。

  觀眾們客客氣氣地鼓了掌——不是蘇珊唱得不好,是因為他們覺得這不是余尊熙的歌兒,沒有達到他們預期的欣賞需求——他們想聽一首耳熟能詳的余尊熙的歌,哪怕蘇珊唱得很爛。

  幫蘇珊拿話筒的男主持人意識到了這點兒。他有些不高興,因為晚會想要達到的氣氛沒有達到。但是他很老到,他笑著問蘇珊:“這位粉絲,這是余尊熙的歌嗎,怎么我都沒聽到過?”

  這時,臺上的余尊熙站不住腳了,他忽然從他旁邊的女主持人手中拿過話筒,說:“這是我的歌”又說,“不過這首歌比較特殊,這是我還沒有正式發行的一首歌。因為這位女士是我的粉絲,而且她的音樂造詣很好,我給她唱過,希望她能幫我指出其中的不足……這首歌很快會隨我的新專輯一起發行,而且它還是新專輯中的一首主打歌。”

  晚會進行到這兒,很明顯,現場出現了特別的情況,超出預定劇本的設計和導演的要求。

  但是兩位主持人很有經驗,尤其是臺下這位男主持人,他笑著對觀眾侃侃而談:“好啊,小美姑娘的花店里果然是臥虎藏龍——竟然有這樣的資深歌迷,會和偶像一起討論偶像的作品創作問題。啊,原來我們今天有耳福了,今天還是余尊熙新歌的一個特別發布會喲……”

  他這樣一說,觀眾都以為這都是事先安排好的,于是大家都跟著主持人邊笑邊鼓起掌來,氣氛一下又熱烈起來。

  男主持人又繼續調侃,并充滿地說出了串場詞,“我說女士們、先生們,讓我們提前祝賀我們的陽光派實力偶像余尊熙新專輯大賣下面請余尊熙為我們帶來他一首耳熟能詳的《勇敢去愛》——”

  于是音樂響起,臺上的女主持人把小美引下臺,把舞臺留給了余尊熙一個人。余尊熙開始表演,蘇珊剛才制造的那個“小意外”總算圓了過去。

  小美坐回到座位上,她有些慌亂,有些后怕——其實導演提前跟她說過,讓她幫著串一場;并讓她囑咐自己的親友團,有一個觀眾互動的環節,需要她們配合……當時小美覺得,如果提前告訴蘇珊,以蘇珊膽怯的性格,肯定根本就不來參加晚會了所以她沒有說。她以為即使蘇珊不唱,小玲那么潑辣,肯定也可以唱的。可她今天一站到臺上才知道,演員不是好當的,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壓住場,掌控好全場的氣氛。

  小美在自己的座位上,很有些不安。同時她還有一個疑問,為什么蘇珊竟然唱了余尊熙沒發行的歌,她不就是搭過他的一次車嗎?難道那次搭車,搭出別的事情來了?她下意識地回了下頭——但是蘇珊他們坐得比較遠,她什么都看不清……

  小美不知道,不遠處有個人一直都在悄悄地打量她。那人正是沅少東的爺爺沅錦煌。

  等余尊熙的表演結束,主持人又開始串場的時候,沅錦煌忍不住悄悄問沅冰河:“冰河,少東的店,就開在那女孩子的店旁邊?”

  沅冰河低聲回答:“是的,他們是大學時的同學……他們現在把兩家的店打通了,在一個收銀臺收錢——既合作經營、借助對方的優勢,又各自算帳。”

  “辦法是不錯,但如果兩家的信賴度不夠,這樣的合作恐怕長不了。”沅錦煌評價說。

  沅冰河說:“這多虧兩個孩子脾氣好——少東您是了解的,大度、講義氣;那個女孩子頗有些男孩子的性格,直率、爽朗。到目前為止,他們合作得不錯。最有意思的是,據我的觀察,少東的很多毛病,讓這女孩子幫著改了不少……”

  說到這兒,沅冰河不說了,但是他的意思很明顯——他懷疑,沅少東在和孫小美談戀愛。不過,少東沒有公開,自己不能亂講。而且沅少東畢竟是沅家目前唯一的男性繼承人,相當于沅家的“皇太子”,他的婚事一定要有沅錦煌點頭的。

  沅錦煌聽懂了沅冰河暗示的話語,半晌沒說話。過了會兒,他忽然說:“這女孩子不錯,人長得挺大氣……”又說,“少東交些好的朋友,總比他交些只會吃喝玩樂的狐朋狗友好。找個機會,讓他帶著他的這幫新朋友,來咱們家吃頓飯。”

  沅冰河點點頭,他聽明白了——這說明沅錦煌對孫小美的第一印象不錯,只是有待進一步考察……

  晚會上的演出結束后,余尊熙匆匆卸了妝,讓助理開車送他回自己的家。他在“星河公寓”買了套房子,這幾天剛剛搬過去。

  余尊熙特意提前離的場,只為避開記者們的圍追堵截。而且他一反過去平易近人的模樣,沉著一張臉,不給田剛任何提問的機會。

  在余尊熙看來,田剛就是沅少華安插在自己身邊的眼線,雖然田剛很盡職、很優秀,但是余尊熙還是不能把他當成自己的知心摯友。余尊熙很想找個自己親近的人做經濟人,但是沅少華跟他簽約時,對他有這個要求——他可以另聘別人管理他自己的私事和財務;但是與演出相關的事務,必須用公司里的經濟人幫他安排。

  余尊熙一個人回到家中,他感到身心已經疲憊到極點。一進客廳,他便無力地蜷坐在了沙發上,一動也懶得動。

  他從小喜歡唱歌、演戲。成為一個明星,是他的夢想,最終這也他成了他熱愛的事業。可是這個圈子的競爭確實很激烈,演藝界,從來就不缺少明眸皓齒的新人。

  他成名已經十年,一轉眼就是三十歲的人了。雖然人們說男演員年紀越大,在銀幕上的機會反而更多,按照一般規律,他至少還有十年的黃金期——但他還是有很深沉的壓迫感。而這種壓迫感,他不知道可以跟誰說。因為不管跟誰說,誰都會勸他:“你已經很紅了,很成功了……”可誰能明白,他要時刻繃著這根弦,稍一不慎,他就落伍了,被時代淘汰了。

  以前,他還有個家,有個母親。他的煩惱還可以跟母親傾訴一下。但是去年冬天,母親在纏綿病榻多年后,終于去了。他給母親買的這座大房子,母親一天都沒有住過。

  他曾設想過母親住到這里的情景——哥哥姐姐們來看母親時,一大家子的歡聲笑語可以充滿整座房子。但現在,空蕩蕩的大房子里,只有他自己……

  余尊熙這么想著,眼淚忽然一顆顆無聲地流了出來……

  不知坐了多久,余尊熙下意識地掏出手機。他看著上面的時間,差不多了,晚會應該結束了,人們該散場回到家了。于是他按下撥通鍵,打通了蘇珊的電話——

  “喂……”是蘇珊的聲音。

  “是我……”余尊熙有氣無力地說。

  電話那邊停頓了一會兒。隨后聽到蘇珊說:“對不起,我還以為你那首歌不太流行,所以在網上才搜不到……我不知道那首歌你還沒發行,你為什么不告訴我呢?你明明有我的電話,打個電話就行了啊?”

  余尊熙聽蘇珊電話里的話——明明是她泄露了他未發行的新曲,給他造成了難以估量的后果;可她竟然反過來抱怨他,為什么不早告訴她?

余尊熙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他灰心喪氣地冷笑了幾聲,說:“因為我的頭腦不像你的那么簡單不對,因為我的頭腦比你還簡單——我以為只要你沒把它拷到電腦上,它就不會流傳出去;我沒想到,你學會了它,而且還唱得這么好聽……”

  蘇珊聽出了他話里的意思不對,開始害怕……她小心地試探問:“你上次給我打電話約我出去,不是關于花瓶的事,其實是想跟我說歌曲的事?”

  “嗯……”余尊熙承認了。

  蘇珊盡量把聲音放柔和,說:“你打個電話多好啊。難道我們這么熟了,你竟然不相信我的人品——你是不是以為,如果我知道這是你未發行的新歌,便會拿歌曲來要挾你呢?”

  “唉——”余尊熙忽然長長地吐出一口氣,說,“怎么說呢,我說不出口。你是不能理解我的……你覺得我是明星,很紅、很成功,可是你知道我有多不容易嗎?為了保持體形,十年來我沒吃過一飯飽飯;我都要練跳舞、練形體、練聲樂,你知道那些課程有枯燥、多乏味嗎?我還要出席各種活動、應酬,隨時隨地保持最佳風度。不管心里多不痛快,都要面帶微笑。面對記者和粉絲尖刻的問題,還要用有幽默感的言語還擊。拍戲的時候反而是最輕松的,跟著劇組轉就行了,但是出外景的時候,會有什么樣的辛苦就不好說了……”

  也許是他經受的壓力太大,壓抑了太久,今天終于找到了一個突破口……余尊熙像是喝醉了一樣,對著電話有些語無倫次,而且邊說邊流淚。

  蘇珊聽得都傻了,不敢插一句嘴。

  余尊熙又說:“這些辛苦其實都不要緊——這是工作,誰的工作不付出努力能夠成功呢?可我還有別人沒有的問題——我像是生活在玻璃缸里的金魚,我的吃喝拉撒睡都在萬眾矚目之下。我要保持住自己‘陽光派實力偶像’的榮譽,我不能讓人們說我老了,比我小二十歲的人也不能叫我‘叔叔’,而是要叫‘哥哥’……”余尊熙越說越激動,最后他說,“傻蛋女人,你說我活得容易嗎?我這么辛苦得來的成績,我這半生的榮譽,怎么能讓你這一個小插曲給毀了?你能明白嗎?”

  電話那邊是久久的沉默。過了會兒,蘇珊說:“對不起,你告訴我做什么事情,可以幫你彌補一下,我會盡力的。”

  “不用了,今天我已經彌補了……你只要保證不再外傳就好了。”余尊熙說,“你對我說實話,這之前你還給誰唱過?為什么我的老板在此前就聽到風聲了呢?”

  蘇珊想了想,說:“我只給沅冰河和沅少東唱過……”蘇珊有些后悔——她是不是應該早就告訴余尊熙,她是他的“豆豆姐”,他完全可以信賴她呢?

  第二天,蘇珊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出現在眾的面前,把大家嚇了一跳。

  小玲對大家揭發,昨天晚上,蘇珊躲在衛生間里,打了半宿的電話……

  大家忙問蘇珊出什么事情了。

  蘇珊沒敢告訴他們余尊熙的事情。她說的是另一件事情——昨天晚上“魚粉協會”的會長小彤打來了電話。

  小彤說,她看晚會了,她很不滿蘇珊瞞著她們跟余尊熙私下交往……小彤半玩笑地說:“蘇珊姐,你這可是背叛組織的行為”

  蘇珊忙按照跟余尊熙編好的說辭,跟小彤做了解釋——自己跟余尊熙的那個交集是去年在金家村時候的事兒了。

  但是小彤又接著說道:“我們的‘魚粉協會’,純粹是一群喜歡余尊熙的朋友自發組織起來的,根本不是盈利機構,也不會做別人盈利的工具。但是你們在晚會上的話,卻有利用我們歌迷會、利用余尊熙為你們花店做的嫌疑,這大大敗壞了‘魚粉協會’的形象……”

  蘇珊的腦袋當時就大了,她本來也不想當什么“魚粉協會”的成員如果這種事出在從前,她可能會一時惱了,干脆退會算了可現在,她覺得自己虧欠了余尊熙——余尊熙那么注重維護自己的形象,自己不能給他惹事,更不能替他得罪他的歌迷……

  于是她一個勁兒的跟小彤道歉,說那全是導演安排的,為了幫主持人串詞,增加晚會的吸引力。她們事先都不知情的。

  給小彤打電話之前,因為余尊熙那個電話,蘇珊已經覺得心里很累……接下來的這個電話,蘇珊為了安撫小彤,又傷透了腦筋。等她打完了電話,整個人筋疲力盡,都快癱到地上了。所以她一夜都沒休息好。

  此刻,蘇珊講完昨晚的事情后,又悻悻地對大家說:“本來我年紀這么大了,就不應該跟你們這些年輕人混在一起,還假裝追什么明星”她這話一出口,忽然覺得自己的心已經蒼老不堪,再不像十八歲了……

  少東很心疼地過來摟著蘇珊的肩膀,安慰說:“蘇珊姐,不會的,你一點兒都不老。那個小彤就是在吃醋。她說什么你千萬別介意。這樣,反正你們好久沒在一起唱歌搞活動了,干脆找個機會叫小彤出來玩兒一下,有什么誤會大家解釋清楚就行了。”

  小美贊成,說:“都是因為我——我不是歌迷會的成員,也不了解你們的章程,是我擅自做主,把歌迷會的事情告訴了導演……這樣,我給小彤打電話,晚上我請客,叫她出來吃頓飯。”

  蘇珊搖搖手說:“今天不行,我現在感覺自己半死不活的,什么心情都沒有……改天,改天我。”

  少東說:“行,改天我來安排,保證讓大家玩得開心”隨后他又仔細端詳了一下蘇珊,說:“蘇珊姐你等著,我給你煮雞蛋去。用煮雞蛋治黑眼圈最有效了。”

  吃過早飯,蘇珊下樓來,用手絹兜著熟雞蛋,邊在店里轉悠,邊敷眼。

  忽然,美容店的老板倪娜一步邁了進來,笑著對蘇珊說:“你這辦法不行——你快去我店里,我免費幫你做個護理……”說著伸手就來拉蘇珊。

  蘇珊忙推辭,說:“不必了,太麻煩了。”

  今天不知道為什么,倪娜顯得特別熱情,她說:“麻煩什么啊?你是不是因為上回我在你們門前潑水的事,還記恨著我呢?你看居委會都罰過我款了,我都認罰了,你怎么還記著我呢?”

  蘇珊忙解釋說:“大家是鄰居,常言說遠親還不如近鄰呢,哪有什么過不去的事啊?居委會那張罰單跟我們真沒關系,你別再誤會我們了。”

  “不誤會,不誤會……”倪娜爽朗地笑道,又說,“你看你們店里都是一群女孩,我們店里也是一群女孩,咱們兩家店正應該多親近些啊。”說著又來拉蘇珊。

  不由分說,蘇珊被倪娜拉到了她的店中。

  倪娜邊給蘇珊做護理,邊跟蘇珊聊天:“雖然現在有很多眼部護理的化妝品,可還是在美容店里面做更專業一些。美容店有專業的按摩手法,不僅可以美容,還可以消除疲勞、治療疾病。而且我們用的美容產品也都是進口的大牌子,保證不含激素的……”她嘮叨了一頓之后,又說:“蘇珊姐,您也三十多歲了,早就應該注重這方面的保養啦”

  蘇珊被倪娜忽悠得暈暈乎乎的,連連點頭。而且倪娜的按摩手法確實不錯,她覺得挺舒服的,便完全放松了下來。

  倪娜給她按摩完了,敷上面膜,又說:“你要在這里躺一會兒啊,讓面膜中的水分、營養完全補充到肌膚里去……”隨后她幫蘇珊把床頭搖起來,接著跟蘇珊聊天。

  她拉著蘇珊的手,說:“蘇珊姐,您手上這款戒指真好看,是不是男朋友送的啊?”

  蘇珊說:“哪來的男朋友啊這是花戒,隨便戴著玩的,為了掩飾手上的這道戒痕。”

  倪娜故意驚叫一聲:“蘇珊姐,你離婚都這么久了,還沒有交到男朋友嗎?”

  蘇珊一楞,說:“我都不打算結婚了,交什么男朋友啊。”

  倪娜勸說道:“不結婚也要有男朋友啊女人沒有男人怎么行呢?有個男人在你身邊,可以為你遮風擋雨,你有個什么難事也能讓他幫幫你……”說到這兒,她掩嘴竊笑,低聲說“你寂寞了,他還能陪陪你……多好啊”

  蘇珊面上一紅,她還不適應跟別人說這些私密的話語……她尷尬地笑了一下,又故做成熟地說:“你以為男人是傻瓜啊,憑什么要為你遮風擋雨、幫你的忙呢?”

  倪娜笑道:“憑什么,就憑男人也離不開女人啊。蘇珊姐你年紀還不算大。其實你這個年齡的女人,既有美貌,又解風情,是最讓男人著迷的——恐怕是老少通吃呢”

  蘇珊想用話堵住倪娜那些關于男人的無聊話題,她故做不屑地說:“男人都是商人,唯利是圖,個個精明呢不管是娶老婆還是交女朋友,都要看看對方有沒有自己可以利用的價值,如果沒有利用價值了,結了婚的也會踹到一邊去——我就是個現成的例子,人老珠黃,又跟不上時尚,于是就成了淘汰下來的零件了……”

  倪娜被蘇珊俏皮的語言逗笑了。

  但她馬上又悄聲問道:“可我看你原來那位,還總是過來找你呢——不會你們還藕斷絲連著?”倪娜終于替辛奇問出了這句話,這是辛奇最關心的問題。

  蘇珊忙揮揮手,否定道:“哪有?不過是因為孩子有時候過來,他才過來了兩回。最近孩子住校了,不用我照顧了,他也不過來了。”

  倪娜點點頭,她也覺得陳實美過來的次數根本不算多,她幾乎都沒看到過。辛奇就是自己神經過敏……

  倪娜又趁機說:“蘇珊姐,我給你介紹個男朋友?”

  倪娜想的是,給蘇珊介紹個男人,是解決問題的最佳方案。如果蘇珊跟別的男人好了,那就等于跟陳實美徹底斷了,辛奇的心病也就去了一半了。辛奇的另一半心病,只須防著再出現新的女人就行了。比如這次招聘的十名大學生,都是辛奇親自把的關,其中八個是男生。剩下的兩個女生,長相平平不說,還都有了男朋友。

  蘇珊忙拒絕倪娜,說:“我都說過了,不想結婚呢,介紹什么男朋友嘛”

  倪娜笑著說:“你放心啦——我認識的人都是事業有成、家財萬貫的好男人,包你滿意啦。”

揭掉面膜后,蘇珊慌慌張張地回到花店——她就是躲結婚才躲到省城來的……哪知道隔壁這位美容店老板,也是位媒婆  沅少東從外面回來后,他覺得蘇珊有些不對勁。他打量著蘇珊的面孔,問:“我出去這一會兒,你就去美容了?”

  蘇珊老老實實地點點頭。

  沅少東用手捧起蘇珊的臉,問:“去隔壁做的?”

  蘇珊打掉他的手,奇怪問道:“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一看這手法,就知道那家店很老土、很落伍,效果也根本不怎么樣。蘇珊姐,你的肌膚本來不錯,千萬不要讓那傻蛋給你毀了;如果想做,還不如來找我——我給你做純天然、無污染的。”

  “可我覺得不錯啊——”蘇珊拿出小妝鏡,仔細照了照。又說,“我還買了她好幾百塊錢的東西呢,打算以后經常去做呢……奇怪,開始她說是免費的,后來我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糊里糊涂地給了她好幾百塊錢,買了一大套的東西”

  小美和小玲這時也從外面回來了。她倆聽到蘇珊跟少東說的話,都笑了起來。

  小玲說:“蘇珊姐,虧你也是做生意的我們做生意的,還不全憑一張嘴?難道平常客人來我們店里看看,你都在勸人家不要買咱們的東西?”

  聽小玲這話,大家都笑了起來;蘇珊卻有些不好意思。

  小美湊過來看了看,安慰蘇珊說:“挺好的,皮膚多白多亮啊。”

  少東不屑地揮揮手,說:“你們不懂的,我在少華的演藝公司做過,成天聽明星們講美容的經驗,對這些事情最明白了。你們都聽我的,我幫你們做護理,肯定比那‘雞婆’專業。”

  小美等人半信半疑,沅少東卻急于讓這群女人相信他的實力。他換上圍裙就往廚房跑,說:“你們等著,今晚的美容面膜馬上出爐——”

  果然,晚上關了店門之后,少東為三位女士奉現了三款自制面膜。他說:“蘇珊姐這款是補水的,小美這款是去油的,小玲你這款是美白的……”

  小玲瞪了少東一眼,說:“少東哥,你敢說我長得黑?”

  少東好言勸道:“小玲,你皮膚雖然黑,但是毛孔細致,膚質細膩。只要好好保養一下,等你長大了,你就是人們傳說中的棕膚美女”

  “真的?”小玲立馬被少東忽悠暈了。

  少東伺候著三個女人敷好面膜。看著她們齊刷刷地仰面靠坐在沙發上,少東心里這個得意啊,恨不得把馬帥從學校叫回來,讓馬帥好好看看,告訴他:“你會做飯就了不起啊?女人們是最愛的還是漂亮還是我沅少東,最懂得怎么照顧女人了”

  三個女人做著面膜,閑著無聊開始聊天。

  小玲說:“蘇珊姐,我覺得隔壁那個‘雞婆’鬼鬼祟祟的,好像總在探聽我們的事情……咱們還是防著她些比較好,你那幾百塊錢,扔就扔了,千萬別再去她那里了。少東哥這手藝好像也不錯。”

  小美則問:“蘇珊姐,她今天除了忽悠你幾百塊錢走,有沒有說別的事情?”

  蘇珊猶豫了一下,把倪娜要給她說媒的事情講了一遍。

  少東一聽就不樂意了,說:“蘇珊姐,我確實建議你要‘更換’,但不是建議你隨便‘更換’。你一定要找個深情專一、寵你愛你一輩子的好男人”

  小美冷笑了一聲,說:“我懷疑——那種男人是否存在”

  “當然存在,大多數男人都是這樣的——我就是其中之一”少東說道。

  “啊哈……”小美大聲嘲笑道,“如果你是大多數男人,那還真就說明大多數男人都靠不住。”

  “去——‘男人婆’,敷著我的面膜,還敢說我壞話?”少東斥道。隨后他又說:“不管怎么說,小美、小玲——我提議,蘇珊姐的婚事,一定要我們三個人通過,才算成”

  小美和小玲聽這話,一起點頭笑道:“這個提議不錯——將來那位姐夫肯定要好好賄賂我們才成啊”

  倪娜果然有意給蘇珊保媒,僅僅過了兩三天,她就先后給蘇珊領了兩個男人過來。

  第一天,她帶來的是個三十多歲的男人。那人長了一雙桃花眼,一進門就上下不停地打量著蘇珊。偏偏這天小美和少東都不在家,店里只有蘇珊和小玲兩個人。

  蘇珊被看得直發毛,一個勁兒往旁邊躲。

  倪娜走過來,拉著蘇珊的手介紹說:“這是我表哥。人家還沒有結婚哪。如果你們成了,你可占便宜了——人家可是初婚哪”

  蘇珊訕訕地笑著說:“那多不合適啊,我哪能占人家便宜呢……”

  那男人聽這話,把擋著他在前面的倪娜向旁邊扒拉了一下,直接沖著蘇珊走過來。

  嚇得蘇珊向后連退了好幾步——

  那人看蘇珊害羞,便笑著對蘇珊說:“你怎么還害羞啊。我這沒結過婚的都不害羞,你這結過婚的害什么羞啊?”

  蘇珊的臉一下子就嚇白了幸好小玲機靈,她對蘇珊嚷道:“蘇珊姐,你前夫剛來了個電話——讓我告訴你,等會兒他來接你去看孩子,隨后陪你們娘倆兒吃頓飯”

  “哦,好……”蘇珊當然知道不是真的,不過她跟小玲默契度很高,演得跟真的一樣。

  那男人的臉,“刷”地沉了下來,問:“你跟你前夫還有聯系?”

  蘇珊假笑著說:“不是還有孩子嗎,少不了要打交道的啊。”

  那男人聽了,轉身就走。倪娜忙攔住那男人,又對蘇珊說:“不對不對,蘇珊你不是說沒聯系了嗎?”

  那男人又把倪娜向旁邊一扒拉,說:“有當二奶的,沒當二爺的”隨后他拂袖而去,倪娜只能在后面追著解釋。

  小玲過來拉著蘇珊的手,笑成一團。蘇珊卻拍拍胸口,驚魂方定。

  等少東回來,小玲跟少東和小美講了倪娜提親的事情。少東說:“我以后不出去了,天天在店里陪著蘇珊姐”

  果然,過了兩天倪娜又領來一個人,這回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模樣倒是成熟穩重。倪娜對蘇珊介紹說:“這是我同學的叔叔,是國家公務員。現在離婚了,孩子沒跟著他。”隨后她又過來拉著蘇珊,悄悄地問,“這人不錯,性格穩重、脾氣正直……”

  少東一看倪娜又領人過來了——他忙跑了過來,一把摟住蘇珊,親昵地撒嬌,嗲聲嗲氣地說:“姐,人家耳朵里癢癢得很,快來幫人家掏一掏嘛——”

  少東的突然舉動,把店里的一干人都看傻了眼,連蘇珊都差點兒被他嚇昏過去少東還不罷休,他又故意把嘴貼在蘇珊頭發上親了一下。

  那中年男人的臉上紅了又白,一句話沒說,扭頭就走。倪娜在旁邊急得直抖手,追著那中年男人解釋:“他們年青人是喜歡開玩笑,別旁的意思。”

  那男人“哼”了一聲,說:“有錢的男人不是好東西,有錢的女人也不是好東西”隨后就走遠了。

  少東在后面哈哈大笑,蘇珊忙推開他,說:“你剛才那樣子,惡心死我了”

  少東忽然嬉皮笑臉地說:“我耳朵真癢了,快給我掏一下。”

  蘇珊在少東小腿上踢了一腳,少東痛得抱著腿大叫:“蘇珊姐,你跟小美學壞了”

第一一零章小狐貍咬人  倪娜兩次說媒,都是不歡而散。她看到蘇珊正和少東嬉鬧,氣就不打一處來……

  倪娜氣憤地用手指點著少東,說:“你們一個個的,干什么呢?我好心給蘇珊來說媒,你們沒事兒的人,別跟著搗亂好不好”

  蘇珊忙拉住倪娜,帶著幾分歉意說:“倪老板,我知道您是一番好意,可我現在真不想考慮這個事情……”

  倪娜沖蘇珊一瞪眼,說:“你不考慮可不行你沒聽老話說,‘寡婦門前是非多’……你總是這樣,連帶著把小美和小玲的名聲都敗壞了”

  蘇珊和少東聽到倪娜的話,一時氣結。

  尤其是少東,他激動地指點著倪娜說:“雞婆,你管蘇珊姐叫什么?她只是離婚了,目前單身而已,你說話怎么那么難聽”

  倪娜不屑地撇著嘴,斜眼看著蘇珊,說:“反正你現在,就是結過婚、曾經有過男人、現在又沒有男人的女人;在別人眼里就是容易惹是非的‘小寡婦’……”又小聲嘀咕道,“別總是拿喬,把自己拿得跟大閨女似的”

  蘇珊聽到這話,臉一下子變得蒼白。

  少東氣急了,他揮著拳頭嚇唬倪娜,說:“把你那些臟話收回去,我的拳頭可不認人”

  倪娜害了怕,她“吱溜”一下子跑回了自己的店。

  蘇珊的淚卻無聲地落了下來……猛地,她轉身跑回了樓上。

  少東急忙跟了上去。來到樓上,他看到蘇珊正坐在臥室的床上暗自垂淚……他忙走過去坐到她旁邊,邊給她遞紙巾,邊安慰道:“蘇珊姐,你不值得跟那種人生氣……”

  他又慢慢開導她,說:“我記得‘星華’拍過一部宮斗的電視劇,里面的女主說,宮斗也不是瞎斗,不可能有人過來挑戰就要回應……她說,人要選擇同一層次的人斗——跟層次低的人鬧,只會拉低自己的身份;跟層次高的人掐架,那叫做以卵擊石。所以她當宮女的時候,別的宮女欺負她,她都忍了,不僅沒有在無用的斗爭中犧牲掉,還給自己博了個好名聲;后來她當了妃子,跟嬪妃們斗爭起來心狠手辣,最后干掉所有的對手當上了皇后。”

  “我是凡人,當不了皇后,也沒做過那個夢……我就想當個無憂無慮的小人物。”蘇珊抽抽答答地抱怨說。

  “蘇珊姐,你把眼光放長遠些嘛——你現在是龍陷淺灘,早晚會一飛沖天的。”

  蘇珊憤憤地說:“一室不掃何以掃天下?這口惡氣不除,受氣就受習慣了”說著,她激動地站了起來,走到梳妝臺旁亂翻抽屜……

  少東慌了,忙上前拉住蘇珊說:“蘇珊姐,你想干嘛?你千萬別沖動啊”

  忽然,蘇珊從抽屜里找到一張卡。她拿著卡片沖少東揚了揚,臉上似笑非笑,說:“我只想去爭回自己的東西”

  說著,蘇珊跑下了樓,一直跑進隔壁的美容店。

  一進店門,看到只有一個站前臺的小姑娘在。蘇珊便對那小姑娘說:“把你們倪老板叫出來”

  那小姑娘當然認識蘇珊,她冷冷瞥了蘇珊一眼,不耐煩地回道:“我們老板忙著呢……”

  蘇珊看那小姑娘愛搭不理的,忽然想起沅冰河冰冷嚇人的眼神……于是她學沅冰河的樣子,瞪著那小姑娘,用手一指里屋,喝道:“快去”

  那小姑娘嚇了一哆嗦,忙不迭地跑到里間去叫倪娜。

  不一會兒,倪娜慢悠悠地走了出來。她不屑地抱著雙肩,揚著下巴,撇著嘴,一副蔑視的神態看向蘇珊,問:“你想干什么?”

  蘇珊猛地把手中的卡片往柜臺上一拍,說:“退錢——把我的八百塊錢年費退給我”

  倪娜嚇了一跳,抱著肩的雙手也垂了下來。隨后她瞪著蘇珊,惡狠狠地說:“你干什么,來踢場子啊?你要是敢跟我在店里搗亂,我也會去你的店里鬧——看誰能鬧過誰”

  蘇珊剛才哭過一會兒,哭得眼都腫了,這會兒她根本接收不收倪娜惡毒的目光。大概這也叫“無知者無謂”,反正她現在根本不怵倪娜。她指著里屋對倪娜說:“我就是在給你留面子,所以才沒進去鬧,也不想嚇跑你的客人。但是,如果你不給我退錢,我下次再來的時候就保不準沒客人看到了”

  倪娜被蘇珊氣得鼓鼓的,她冷笑道:“這是會員卡,全價一千元,我給你打過折的,怎么退啊?你懂不懂行啊?”

  蘇珊同樣還之以冷笑,說:“嗬,我不懂?我看是你不懂要不我們一起去工商所,讓工商所的人給你解釋一下?”

  倪娜一聽工商所,她頓時有些泄氣,她說:“你這錢是你自己買的護膚品,跟我沒有一點兒的關系。要么,你把你的東西拿走啊。”

  蘇珊“哼”了一聲,道:“我只在前幾天在你這做過一次護理,還是免費的。隨后我才交了錢,辦了這張卡。那之后我一次都沒有消費過,從什么時候起,你這里有我的東西了?要不,我們拿著那些所謂的東西,一起去工商所檢驗一下,究竟是什么東西?”蘇珊在賭倪娜的東西經不起檢驗。

  果然,倪娜怕了。她說:“我不跟你說了,你這樣的主我伺候不起退你錢可以,但不能全額退,要補償上次美容的錢”說著,她從錢柜里點出五百元,沖著蘇珊一遞,說,“拿去——”

  蘇珊并不接,她說:“嗬,打發叫花子哪?”

  “你還想怎樣,不要拉倒,我還不給了呢”

  蘇珊笑著拿起柜臺上的價目表,指著上面的價格,念道:“眼護58元,基礎護理68元,第一次體驗價48元……”

  倪娜怕了,她從錢柜里又拿出一百,說:“給你加一百,行了?”

  蘇珊不說話,冷冷地看她。

  倪娜咬咬牙,又拿出五十添上,沖蘇珊一遞:“就這些了,愛要不要”

  蘇珊伸手從倪娜手里一下子把錢抽了出來,故意沖倪娜干笑一聲,說:“遠親不如近鄰,我讓著你”隨后她得意地拿著錢走了。

  倪娜在后面頓足捶胸地咒罵;蘇珊蹦蹦跳跳地跑回了花店。她把手中的錢沖沅少東晃了晃,得意地笑道:“我拿回錢來啦,今晚我請客”

  其實少東一直都注意她在做什么。后來才明白過來,原來她是去管倪娜要她那幾百塊錢了。他搖搖頭,為她的天真和沖動感到好笑。

  他調侃她:“姐,你剛才眼睛都紅了,我還以為你去找人拼命呢”又說,“以后有打架的事兒,千萬告訴我,我替你去啊。”

  蘇珊踮起腳,伸手摸摸少東的頭,逗他說:“少東你真可愛——我小弟蘇洋小的時候,也說過這樣的話呢”

  少東則直接過來摟著蘇珊的肩膀,裝模作樣地說:“蘇珊姐你知道嗎,心理學家說過,一個男孩子第一次有了當男人的責任,是在他想保護自己的媽媽和姐妹的時候開始的……蘇珊姐,我媽早就沒了;至于少華,說實在的,我們應該慶幸——她當年出國留學時,在核物理和商科兩個專業之間最終選擇了商科,所以現在才有世界和平……你明白嗎,我是說,是你讓我成長為一個真正的男人”

  蘇珊被少東的話逗笑了,笑得前仰后合的,方才的郁悶一掃而空。

  晚上,蘇珊給安立德發短信聊天。其實,那些讓她太難過、太傷心的事情,她根本不會告訴安立德。

  她把自己被倪娜忽悠了幾百塊錢,后來因為倪娜罵了她,她又跑去要回來的事情,當笑話告訴了安立德。她說她寧可用少東自制的面膜,也不去美容店了:“我是這樣小家子氣,這樣庸俗,你會看不起我了。”

  這邊,在星煌酒店的1909房,安立德悠閑地半躺在大床上,手邊近處放了一杯紅酒,他邊品酒邊回蘇珊的短信。

  “平凡、庸俗的生活才更真實,更可愛。”他說:“其實,我也覺得你不必去美容院,你是天生麗質,有清水芙蓉之美……”他在調侃她。

  “才不是,我是豆腐渣了”蘇珊說。

  “不,你全身都帶著太陽的光輝——你就像童話中美麗的公主,在我的眼中熠熠生輝。”安立德“文藝”起來,也蠻嚇人的。

  蘇珊知道他又在開玩笑了,忍不住捧著手機,倒在床上笑了起來。

  另一邊,安立德猶豫再三。最終決定,還是把倪娜的真實身份告訴蘇珊,免得蘇珊她們吃了倪娜的暗虧……

  于是蘇珊驚叫著從屋里跑了出來,沖著客廳里的人大叫:“不得了啦,不得了啦”

  客廳里,小美等人已經習慣了蘇珊在打游戲時怪叫,誰都沒當回事兒。少東笑著問:“蘇珊姐,是不是‘關中大俠’卷土重來,卻發現‘桃花女’已經嫁了‘絕地修羅’,于是他狂性大發?”

  蘇珊搖頭擺手,說:“什么啊,你別打岔”她又說,“隔壁的‘雞婆’不是總給我們找麻煩嗎?所以我請威廉幫我查一下‘雞婆’的來歷……”

第一一一章“老大”歸來  關于倪娜的事情,蘇珊不敢說是安立德告訴她的,便假托是秦威廉告訴她的。本書請訪問。小美等人并沒有起疑。

  蘇珊繼續說道:“剛才威廉告訴我,他的調查已經有了結果——原來,隔壁美容店那個‘雞婆’,和‘狐貍精’竟然是表姐妹”

  眾人都吃了一驚。

  蘇珊跟大家詳細解釋了一下倪娜和辛奇的關系。

  原來,辛奇的母親有姐妹三人。倪娜的母親年齡最大,嫁到了農村,日子混得最差;辛奇的母親排行第二,條件居中,在S市某工廠上班;條件最好的就是三姐妹中的老三,嫁了個國家干部,現在是S市市政府的秘書長,姓楊……

  “哦,原來‘狐貍精’那個門子很大的親戚,是她的姨父啊”小美恍然大悟。小美這么說著,又看了沅少東一眼。

  沅少東當然知道,辛奇有個姨父是市政府的秘書長,但是沒聽說過辛奇還有倪娜這一家親戚……于是他悄悄對小美搖了搖頭。

  小玲叫道:“難道說,‘雞婆’是‘狐貍精’派來的臥底嗎?”

  蘇珊有些歉疚地問大家說:“倪娜這個麻煩,應該是我引來的?”

  少東卻說:“我覺得應該還是巧合?辛奇似乎沒必要花這么大代價,在我們旁邊安排一個眼線——蘇珊姐已經跟‘金大叔’離婚了,大家各過各的日子,有必要這么做嗎?”

  小美冷笑了一聲,說:“常言說‘不做虧心事,不怕鬼叫門’;‘狐貍精’拆散了人家的家庭,她的心里已經住進去了‘暗鬼’……哼哼,你們明白,這事兒很難說的”

  于是大家七嘴八舌地議論了半天,尤其是少東,他一直在猜疑,辛奇是不是已經知道,他就在蘇珊的花店里……

  最后大家決定,以后要更加提防著倪娜一些,但是先不驚動她,看看她到底想做些什么。

  于是花店里的日子,仍舊平凡而安靜地渡過。

  這天,少東有意想讓蘇珊散散心,他幫蘇珊聯系了“魚粉協會”的小彤等人,說好大家晚上一起出去玩一下。

  小美有意請客:一個是她獲獎之后還沒有正式謝過大家;再一個就是想彌補一下晚會的事情給蘇珊和小彤之間造成的不愉快……

  蘇珊則覺得,自己從倪娜那里“虎口拔牙”,要回了幾百塊,就像是白賺了一樣。她也嚷著要請客。

  少東一拍胸脯,豪氣地說道:“你們都別管了,今晚你們只管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吃喝享樂——其他的事情,我來安排”少東說。

  “信你?才怪”小美半信半疑。

  傍晚,在少東的催促下,兩家店早早關了店門。隨后少東又拉著三個女人去樓上化妝、挑衣裳。

  他為蘇珊選中了那件所謂巴黎來的碎花連衫裙,搭配了一條夸張的大項鏈,又仔細為她化了濃妝。

  小美和小玲一個勁的催他:“我們呢,我們穿什么?也給我們化上妝啊……”——經過沅少東平時的努力,大家現在終于相信了沅少東的時尚眼光,穿衣打扮都會爭求他的意見。

  少東笑著對小美和小玲說:“你們兩個,怎么穿都行——一個是男人,一個是孩子……”

  他話沒說完,已經被小美和小玲一人踹了一腳。

  剛打扮好,手機響了,是小彤和她的朋友來了。蘇珊和少東等人出了店門,在街角與小彤他們匯合。小彤帶了一男一女兩位朋友來。

  少東提前從朋友那里借了敞篷跑車,大家擠著上了這輛車,很拉風地駛上大街。

  此時正值春末,夜風雖有些涼,卻擋不住青春的熱情。跑車行駛在城市的五色霓彩中,動感時尚。連蘇珊都從近幾天抑郁的情緒中緩過勁來,跟著大家一齊說笑……

  他們來到目的地才知道,少東今晚安排的地方是星煌酒店的夜總會。

  少東領著大家走進大廳,蘇珊先被大廳天花板上的光纖燈吸引住了——她覺得它們像一條河流在空中流淌,點點的燈光就像河中閃閃的波光……

  少東見蘇珊只顧仰著頭看景,根本不看腳下;他忙擠到她身邊,體貼地牽住她的手,俯身在她耳邊介紹說:“這就是‘星河’——是我的創意……美不美?”

  “美,太美了”蘇珊喃喃地說,忽然她想起一個事情,“少東,在這里玩一晚上要多少錢?”

  “少則幾千,多則幾萬。”少東輕松地說。

  蘇珊嚇了一跳,說:“刷卡行嗎,我沒帶那么多現金。”

  少東笑了,他湊到她耳邊說:“蘇珊姐,你打我的臉是不是?你忘了這里是誰們家的?”他說的話音很輕,因為他不想讓小彤他們知道自己的真實身份……他扭頭對身邊的朋友們揮著手,大聲地招呼道,“今天晚上大家一定要high,盡情地吃喝玩樂”

  正說著,一群工作人員看到少東后,紛紛跑過來跟少東打招呼:“老大,你可算來啦,都想死我們了”

  少東也親切地跟那群人打招呼。不拘來的是男是女,他跟人家又是握手,又是擁抱……他嚷著:“我也想你們——我可算回來了”

  這時,一個妖艷的年輕女郎走了過來,她穿著黑色超短禮服裙,身材凸凹有致,畫著濃濃的眼影,嘴唇和指甲則涂成鮮紅。

  她比別人更加火辣熱情,上來就跳到了少東的懷里,少東不得不伸手抱住了她——只聽她嗲聲嗲氣地說:“老大,今晚要請我喝杯酒……”

  只見她窩到少東懷里,超短裙的裙擺顯得更短,里面的蕾絲邊黑色小底褲都露了出來;而上面的裹胸又太低,飽滿的胸部似乎隨時都會掙脫束縛,躥到外面來……

  于是旁邊有個男服務員,毫不客氣地打趣道:“喝酒傷身,還是喝奶有營養”

  這句話把周圍一群人都逗得大笑起來。

  少東尷尬無比,他忙把那妖艷女郎放了下來,隨后窘迫地笑著,對眾人說:“這個,謝謝大家的熱情啊……那個,大家先去工作,一會兒再聊。”

  隨后他把其中一個經理模樣的人拉到一旁,說,“兄弟,你看我帶朋友來的,你們這歡迎方式是不是太熱情了?好像把我的朋友都嚇到了”說真的,他現在都不敢回頭去看蘇珊她們目瞪口呆的樣子……

  經理忍著笑,假裝無奈地聳聳肩,攤了下雙手,說:“老大,這是老板的意思,讓我們對你‘熱情’些,一定要讓你在你的朋友面前很有‘面子’”

“小叔叔?”少東暗暗驚訝……旋即明白,沅冰河這是有意要讓蘇珊小美她們看透自己的“花花闊少”的真面目——分明是在跌自己的面子  可是,他并沒有告訴沅冰河自己會過來啊。“他怎么知道我會來?”少東問那名經理。

  經理說:“從您打電話來訂座位的時候,老板就知道了。”

  少東便開始猶豫,是不是就該換個地方——再在這里呆下去,會不會讓沅冰河捉弄到呢?少東比別人更了解沅冰河。別人只看到“冰河世紀”的冰塊臉,少東卻明白,小叔叔在本質上其實跟自己一樣,很會搞惡作劇。

  經理似乎看穿了少東的心思,他說:“老大,今晚的節目不錯,一會兒有個秀場——某個大品牌的超級內衣秀,都是超模啊而且十一點之后,還有其他更精彩的表演……”又以充滿誘惑的意味說,“老大,你好久不來了,我們這里最近的演出你都沒看過?”

  少東聽到經理這話,心里怪癢癢的。他便說:“帶我們去座位上——先給我們弄點吃的,還有飲料、啤酒,多上兩個果盤。”

  經理帶著大家繞過舞池,來到舞臺邊訂好的座位上。服務員很快把吃的、喝的端了上來。

  跟小彤一起來的那個男孩子問:“東哥,你是富二代——這么大手筆,請我們來星煌的夜總會玩?”他確實不知道沅少東的真實身份。

  少東半真半假地回答:“我不是什么富二代,我就是喜歡吃喝玩樂。”

  小玲有些傻氣地問:“這就是傳說中的夜總會啊?電視上這種地方,不都是燈光昏暗,霧氣繚繞,還有好多‘那樣的人’……怎么現在這里人不多,也很安靜?”

  少東笑著跟她解釋,說:“妹子,這個地方是本城最高檔的夜總會,不收門票,只有會員才能領著朋友過來。而且這種地方是越夜越happy——現在還不到時候,真正勁爆的節目,要等十一點之后才登場。”

  “十一點之后?”蘇珊驚道,“那時候我都睡了”

  少東擠擠眼睛,詭秘地笑道:“保證你到時候睡不著……”

  小美坐在一旁,看著少東搖頭晃尾的樣子,不屑地撇撇嘴。

  少東看出小美一臉不予之色,知道她對前男友的事情還有陰影。他今晚安排帶大家到這里來玩兒,就是想順便給小美去一去那個陰影。

  少東特地大聲嚷道:“這里是本城最頂級的夜總會,它有極致的奢華,非同凡響的感官刺激,讓你在極端的人生體驗中,重新發現自己的靈魂……”

第一一二章靈魂試煉場  在酒和音樂的刺激下,大家的神經開始興奮,小彤和她的朋友都進了舞池。蘇珊和小玲還沒新鮮夠,她們充滿好奇地四下張望。而小美卻一直繃著個臉,不言不語。

  少東看不下去了,他湊到小美身旁,說:“小美,你現在看到了,當年我就帶他們來的這里——這里沒你想像的那么差。”

  小美不屑地“哼”了一聲,指指旁邊三五成群、穿著暴露的年青女人——只見她們不時隨著進來的客人進入隱蔽的包廂。她哂道:“少騙人了,難道她們都是這里的客人?”

  少東干“咳”了一聲,說:“小美,按我的理念呢,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它就是人間。在這里,沒有上帝的拯救,也沒有撒旦的懲罰,只有人間所有極致的感官刺激。你想保有什么樣的道德底線,這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是你要明白,即使世上沒有神魔的獎懲,可每個人都有屬于自己的靈魂——而這里,正是靈魂的試煉場”

  少東舉著酒杯,侃侃而談,把蘇珊和小玲忽悠得一楞一楞的。

  忽然,小美對少東說:“不是你請客嗎,把那邊幾個男公關叫過來,陪我們喝酒?”

  少東喝到嘴里的酒差點兒噴出來,他說:“小美,年青家家的女孩子,你學點兒相夫教子的正事好不好,還要什么男公關?”又嬉皮笑臉地說,“我這么帥,這么能喝——有我陪著你們還不夠嗎?”

  蘇珊攔著他說:“你別喝了,回去的時候查到你醉駕就麻煩了。”

  少東放下酒杯,笑著說:“好,那咱們玩兒點正經的”說著他站起來,幾步跳到了舞臺上。他畢竟是“星煌”的少東家,以前又常來這里玩兒,在這里,就跟在自己家里一樣自在。

  他跳上舞臺,從主持人手里拿過麥克,裝模作樣地對著下面說道:“女士們,鄉親們,今天是個好日子——S市‘魚粉協會’的領導們在這里齊聚一堂。下面我們有請超級‘魚粉’為我們演出,有請Susan——”

少東在臺上,忽然就把蘇珊“賣”了出來;蘇珊被嚇了一跳  她不敢上臺;少東就跳下舞臺來拉她:“蘇珊姐,前些日子你還說要來這里助唱呢……怎么真來了,又不敢唱了?”

  “我不是這里的演員,怎么可以上臺呢?”蘇珊很緊張。

  少東說:“沒關系,十一點之前,客人可以隨便上臺唱歌的。”說著,他連拉帶抱,把蘇珊弄到了臺上。他替她點了歌——他沖著樂隊的人說,“哥幾個,余尊熙的《世上沒有傷心的人》……”

  幸好,蘇珊屬于那種不上臺時很緊張,上了臺卻完全能放松下來的古怪類型。等她真站到了舞臺上,反而被舞臺上的演出氣氛吸引了。她看著沙發座上三五成群的客人,又看著舞池中閃爍的燈光,似乎他們都在迫切期待著下一曲音樂的響起。于是,蘇珊深吸了一口氣,等樂隊奏起前奏。

  當熟悉的旋律響起,蘇珊就像是被靈魂附體了一樣,她不再是平常的她。那些音符幻化成的小精靈們,在她的體內瘋狂地亂撞,尋找著出逃的機會。等到張開了嘴,那些小精靈們便找到了出路,隨后就迫不及待地飛翔了出來。

  蘇珊剛唱出第一句,就把樂隊的樂手們小小地“震”了一下,他們都有些吃驚地看了蘇珊一眼——這個看似平凡的女人,分明有一副好嗓音,而且肯定受過專業的聲樂訓練。雖然是女生唱男生的歌,又是大家太過熟悉的一首歌,但她甜軟低柔的聲線,卻賦予了這首歌另一種生命存在。

  沅少東退到舞臺的一角,慢慢蹲下身來。蘇珊總是能帶給他很多驚喜,越是接觸她,越發現還有很多地方不了解她。她有時天真,有時精明;有時懦弱,有時又執拗;有時像姐姐寬容大度,有時又像小女孩撒嬌使性子……她是個矛盾的、令人著迷的綜合體。

  忽然,有人從面拍了拍沅少東的肩膀。沅少東回頭一看,是剛才那位經理。經理拉著少東躲到臺后,悄聲說:“老大,內衣模特們過來了……”

  “真的?”沅少東聽到這話,兩眼直放光。可是蘇珊現在還在臺上,他不放心地回頭望望蘇珊——他還想給蘇珊當保鏢呢。

  經理看出了他的猶豫,對他說:“老大,你放心——我都交待下去了,你這幫朋友今晚都是我們VVIP,有專人盯著呢。”

  沅少東說:“那我去化妝室看看……”又囑咐道,“我朋友問起我,你們就說我去方便了。”

  經理連連答應著,帶著詭秘的微笑,看著沅少東閃入了后臺。

  原來,剛才沅冰河打來了電話,吩咐他設法把沅少東支開……

  沅冰河此時正在一個重要的酒會上。他心里惦記著蘇珊,卻分身乏術。只要一想到沅少東在蘇珊她們三個女人當中,像一只花蝴蝶飛來飛去……他就恨得牙癢癢。

  此時,蘇珊還在臺上唱得盡情盡興,什么都沒注意到。

  沅少東剛走,大廳里就走進兩位年輕的女人——正所謂“不是冤家不聚頭”,其中一位正是辛奇;她旁邊那個年輕的女孩子,便是辛奇的另一位表姐妹,名叫楊小敏。

  楊小敏的父親是S市市的秘書長。楊小敏去年大學畢業后,通過個人的努力,再借助父親的影響,分配到了市婦聯工作。

  楊小敏的個性與辛奇大不相同,她是個乖乖嬌嬌女,平時極少來夜總會這種地方。她今天是讓辛奇鼓動來的——辛奇告訴她,今晚星煌的夜總會,有一場頂級內衣品牌的秀,非常值得一看……

  她們兩個人,比不上沅少東的門子大。她們沒有預訂上好位置,只能坐到一個偏遠的角落里——都不知道一會兒的內衣秀,能不能看得清楚。

  剛剛坐下后,辛奇就注意到臺上唱歌的那個人——那人太眼熟了……再仔細一看,她大吃一驚,那個人分明是蘇珊哪辛奇馬上猜測:“她怎么有資格來這里?莫非是來這里助唱的?”

但是,等到一曲結束,便看到有位經理樣的人走過去,很紳士地把蘇珊送下臺,送回到舞臺邊最好的座位上……馬上,辛奇嫉妒得臉都青了  “她憑什么可以坐到那里?是誰給她訂的座位”她仔細辨認了一下,座中除了認識的小美和小玲外,還有兩個年輕的女孩和一個年輕的男孩——那就是一群極普通的年青人,根本沒有她認識的上層名流。

  辛奇暗暗猜測,也許在那三個不認識的年輕人當中,有什么名門子弟,蘇珊就是沾了人家的光……于是辛奇又憤憤不平地想:“她怎么會有這么好的運氣——開了個花店,合伙的店主當了‘創業之星’;最近又不知傍上了什么大人物……”

  這時,一位著名的DJ開始打碟,大廳里響起動感火熱的音樂,幾名穿著火辣的領舞者率先擁進舞池,帶著人們一齊狂歡起來。

  蘇珊三人也在小彤的鼓動下走進舞池,隨著熱舞的人群一起隨意跳動起來。場內燈光昏暗,鐳射燈狂閃,舞場上都是手足亂舞的人。在這種時候,沒人在意舞姿,只要盡興就好。蘇珊她們也玩兒得很高興。

  和辛奇同來的楊小敏,在人群中認出了小美——小美曾到市婦聯去過好幾次,前段時間又常在電視上出現。

  小敏指著小美,對辛奇說:“那人就是劉市長一手發掘出來的‘創業之星’……”她的語氣中透著酸意,因為這位新來的劉市長,工作作風屬于強硬派,跟她父親楊秘書長,在工作上多有分歧。楊秘書長在私下,沒少抱怨劉市長專斷跋扈。

  小敏又說:“她現在可風光了,據說馬上要送到全國評優。如果她評上國家級的先進人物,說不定還可以當上人大委員或者政協委員,在政治地位上都能提升呢”

  辛奇聽了,心里也是酸溜溜的。她從小美的簡歷得知,原來小美和她是同一所大學、同一年的畢業生……她不明白小美的命怎么那么好——自己開店當老板,還能當國家級的先進,甚至再進一步到政界去。可她辛奇呢,人既漂亮又聰明,卻缺少這么好機遇——想她為了當上大老板的太太,混進上流社會,費盡了多少的心機……

  辛奇現在既恨蘇珊,也妒嫉小美。她看著小美靈活動感的舞姿,只覺得心里堵得難受。

  忽然,她靈機一動,湊到小敏近旁,悄聲問:“她是‘創業之星’,青年人的典范,怎么能到這種娛樂場合來玩樂?這還怎么給別人做榜樣?”

  小敏不明白辛奇的意有所指,她悻悻地回答:“誰知道她到這兒來了啊,又沒有記者跟著。”

  辛奇嘴角露出一絲陰險狠辣的微笑,說:“怎么沒人知道,說不定明天就人盡皆知了呢”

第一一三章紅塵外  “你別管了……”辛奇說著站起身來。

  辛奇假裝去洗手間,離開了大廳。出了大廳,她找了偏僻的角落,打了一個電話。不一會兒,一個穿著服務生制服的年青小伙走了過來。

  “辛姐,有事嗎?”年青小伙問。

  辛奇拉著他走到大廳門口,向舞池看去——正好這會兒主持人指揮大家玩兒“搭火車”,舞池中的人一個搭著一個排成一隊,從向外擴散成了一下螺線型的陣容,小美正好在最外面的一排當中。

  辛奇指著小美:“看到那個上身穿紅格襯衫,下身穿七分長工裝褲的女人了嗎?她個子很高,體形有點兒像男孩子……拿我手機去,偷拍她的幾張照片。”

  “這個,不太好吧?”年青小伙有些猶豫,“這是違反規定的。”

  辛奇從包里拿出厚厚一沓鈔票,連同手機塞到小伙子手里,陰冷地提醒他:“別忘了,你是怎么進到這里來的……”

  年青小伙猶豫了——他的家在農村,是辛奇介紹他來這里打工的。他從農村樸素、單一的生活環境,一下子掉到了這個燈紅酒綠、紙醉金迷的銷金窟,讓他原本純樸的價值觀受了強烈的沖擊……正如沅少東所說,這里就是靈魂的試煉場。

  辛奇像個盅惑人心的惡魔,她在年青小伙背上推了一把,把小伙子推進了大廳。年青小伙慌忙把錢揣到了衣袋里,手里暗暗藏著手機,借服務客人的機會,向舞池靠近。

  不一會兒,他回來了,他和辛奇默契地交換了一下眼色,示意他成功了。隨后他不動聲色地從辛奇身邊經過,把手機悄悄塞到辛奇手里。

  辛奇拿著手機,又從洗手間里轉了一圈,才回到大廳角落的座位上。

  小敏正緊張地等著辛奇,不知道她剛才究竟做了些什么事。

  辛奇緊挨著小敏坐下,她端起桌上的酒杯,把剩下的半杯酒一飲而盡。隨后假裝不經意的樣子,把手機拿出來,調出里面的照片給小敏看。

  小敏有些害怕,她小心地問:“表姐,你打算怎么做?”

  辛奇說:“你別管了,我保證讓她名聲臭掉即使臭不掉,至少全國的先進是別想了,也別想當什么政協、人大代表了。”

  小敏很害怕,她說:“姐,這樣不好吧?”

  辛奇說:“有什么不好?如果姨夫知道,肯定也會很高興的。這女人不是劉市長一手扶持出來的嗎?讓我們看她怎么把她恩人的臉打了……”說到這兒,她陰險地笑了起來。

  小敏忙說:“不不不,你千萬別告訴我爸。這事也跟我沒關系我要走了,也許我今晚就不該來這里……”說著她拿起手包,落荒而逃。

  辛奇也忙拿起自己的包,追著小敏來到大廳外,拉著她的胳膊說:“內衣秀馬上就開始了,你都不看了?”

  小敏連連搖頭:“不看了,不看了。”

  辛奇一想——趁著蘇珊她們沒看到自己來過,這會兒走了也好,將來有什么事,她們也猜疑不到自己身上……于是她說:“好,我跟你一起走,我開車送你回家。”

  夜總會大廳里,熱烈的舞曲一首接著一首,但是蘇珊已經蹦得筋疲力盡。她擠出人群,踉踉蹌蹌地去找自己的座位。

  來到座位旁邊,卻發現座上坐著一個人。昏暗的燈光下,只能看到那人大致的身形。他靜默地坐在那里,周身散發著一種遺世獨立的氣息,與大廳里熱鬧的氣氛完全不同……

蘇珊好奇地走近一些,細一辨認,赫然發現,那人竟然是沅冰河  沅冰河就那么一個人靜靜地坐在那里,他的身子向后靠著,悠閑地翹著二郎腿,一只手里拿著只打火機,另一只手的手指夾著支香煙。他不時吸一口煙,隨后把煙圈從嘴里慢慢地吐出來,繚繞的煙霧似乎隔絕了他和熱鬧的人群。

  蘇珊想起少東的話,這里不是天堂也不是地獄,這里就是萬丈紅塵。那么沅冰河正是這萬丈紅塵的主人啊可是,他雖然主宰著這里,把所有的人帶入癲狂,但他自己卻冷眼旁觀,不沾染半點兒塵埃。

  蘇珊楞楞地看著沅冰河,出了一會兒神。這時沅冰河也看到了她,看到她從熱鬧的人群中擠了出來,站在不遠處,傻傻地觀察著自己。

  沅冰河也默默地看著蘇珊,帶著幾分研究的目光,想知道她在想什么……

  兩人無聲對視了有一分鐘,沅冰河沖蘇珊沖出手,勾勾手指——蘇珊反應過來,她來到沙發座,坐到旁邊一張沙發上。

  沅冰河調侃她:“這么大年紀的人,跟群孩子瞎蹦什么呢?”

  蘇珊故意嘆口氣說:“果然是年紀大了,沒蹦一會兒,就被他們甩出來了……”她有種感覺,覺得自己像顆流星,忽然被時光機拋出了軌道,不知何去何從。

  沅冰河沖旁邊侍候的侍者打了個響指,招了招手,侍者馬上用盤子端了一杯飲料過來,杯子里插著一支吸管。沅冰河從盤子里拿起杯子,沖蘇珊一遞,問:“要不要喝杯飲料?”

  “要,太需要了”蘇珊忙用手去接——剛才跳得真是又渴又熱,這會兒好想喝杯飲料。

  哪知沅冰河端飲料的手忽然向后一縮,讓蘇珊接了個空。

  沅冰河嗔道:“你怎么這么沒警惕性?在這種地方,不能隨便喝東西。當你離開座位后,回來要重新點飲料;別人遞過來的飲料,如果是用杯子裝的,絕對不能喝……要自己點那種瓶裝罐裝的飲料,而且確保蓋子是自己打開的。”

  “可你不是別人哪”蘇珊小聲叫道——她現在非常想喝到那杯飲料,所以她對沅冰河的嘮叨很不滿。

  沅冰河卻一副“誨人不倦”的態度,他說:“熟人也要提防——你怎么知道熟人對你就沒有什么企圖?”

  “你能對我有什么企圖?你兜里的零錢,比我全部的身家還要多;你是有名的‘美女收藏家’,也看不上我這沒人要的‘棄婦’……”

  “如果我偏偏就看上你了呢?”沅冰河忽然打斷了她的話。說著,他把飲料端到了自己唇邊,含著吸管喝了一口。隨后他還故意“咂咂”嘴,示意味道不錯。

  “那你就是變態”蘇珊叫道。她心想,沒這么欺負人的,端著飲料不給人家喝,調侃人家半天,還故意饞人家于是,蘇珊的小宇宙爆發了,她干脆站起身來,撲到沅冰河身上去搶那杯飲料。

  沅冰河嚇了一跳,邊向后躲,邊說:“別、別鬧,仔細煙灰掉你身上……”

  沅冰河被蘇珊打敗了,蘇珊勝利地把飲料搶了過來。她把吸管拿出來扔到桌子上,直接端著杯子一飲而盡。喝完后,她在沙發上一坐,身子向后背一靠,四肢都伸展了開來。她舒服地吐著氣,說:“好痛快啊——”

  沅冰河看著蘇珊不顧形象的樣子,嘴角不由露出一抹微笑。

  蘇珊閉著眼,靠在沙發上休息。沅冰河想捉弄她,他深吸了一口煙,隨后湊到蘇珊近前,全噴到了她的臉上。

  蘇珊被嗆了一下,她睜開眼,明白是沅冰河在搗亂。她心下大惱,氣他總是捉弄她。她心想,不給你點厲害,你當我是好欺的啊于是她像只好斗小獅子,猛地撲了過去,要搶沅冰河手里的煙。

  她邊搶,邊笑著說:“吸煙有害健康,你該戒煙了——”沅冰河笑著抬高手,讓她搶不到。于是兩個人像孩子一樣撕扯了起來。

  但是沅冰河很快意識到,這是自己的酒店,旁邊不知有多少下屬看著自己于是他破例向蘇珊求饒,說:“好好好,我不吸了。”說完他在煙缸里掐滅了煙。他又說,“來,我教給你玩打火機。”

  “打火機有什么好玩的?”

  “你不懂,很多人喜歡玩IPPO呢。它的玩法有很多種,你等我表演給你看……”說著,沅冰河舉起打火機向蘇珊展示了一下,隨后讓打火機在他修長的手指間上下翻飛,表演了十多種點火的方式。

  演完后,他問蘇珊:“酷不酷?”那神氣的模樣,活像個大男孩。

  蘇珊笑了,說:“能打著火就行了唄,還搞這么多花樣”

  沅冰河覺得有些掃興,臉色一沉;蘇珊忙上前,拍著他的胳膊,說:“確實挺酷的,教我一種唄?”

  沅冰河這才高興起來,他手把手地教蘇珊玩兒了起來。

  蘇珊親自玩兒起來才知道,這東西還真是不那么好掌握。她的超級學習能力受了挑戰,她實在無法讓手指翻出那么花樣來……

  這時,蘇珊靈機一動,她干脆拿著火機在空中裝模作樣地瞎晃了兩下,隨后用最普通的方式打著火,又用另一只手把蓋子一合把火滅掉……接著她擺了個漂亮的POSE示意結束,得意地問沅冰河:“酷不酷?”

  蘇珊拿著IPPO打火機,瞎晃了兩下,竟然還問沅冰河酷不酷……

  沅冰河被她的耍賴行為逗得樂不可吱。本書請訪問。他笑著回答:“太酷了”隨后拉起她的手,說,“來——我還是從最基本的教給你吧。”

  從基本動作做起,蘇珊學起來就容易了。她很快就學會了一種花樣,并且像模像樣地給沅冰河表演了一次。

  沅冰河笑著為她鼓掌:“真不錯,你快出師了”隨后他拿起火機,往蘇珊手里一放,說,“這只送你了,回去好好練習。”

  蘇珊接過火機,繼續練了起來。

  他們不知道,站在一旁的那位經理,早就看呆了。經理在心里不停地反問自己,這是他們號稱“冰河世紀”的沅總嗎?

  沅冰河平時工作很忙,根本沒什么空閑出來玩兒。除非為了工作,他幾乎很少來這里。今天算是第一次。

最讓經理感到震撼的是,不知那位女客人為何方神圣——不僅敢搶沅總手里的飲料喝,還敢掐他的煙……再看這會兒,沅總正手把手地教她玩打火機——顯然兩人玩兒得很開心,沅總都大笑了好幾回了  經理暗暗八卦:“莫非,星煌集團馬上要有一位老板娘了?”

  沅少東去后臺逛了一圈,過足了癮,這才返回大廳。他一回來就看到,現在座位上只有一男一女——從背影看,男的正摟著女的,兩人不知低頭在做什么;忽然他們一齊抬起頭來,發出一陣開心地笑聲。

  沅少東好奇地走近些,有些震驚地發現——那男的,竟然是他的小叔叔;而女的,是蘇珊忽然,少東心里有種很別扭的感覺……他的直覺在想,本來就想從“洋鬼子”手里拯救蘇珊,現在可不能讓蘇珊成為小叔叔的“收藏”

  沅少東緊走幾步跑了過來,從那兩人后面突然躥出來,大叫一聲:“做什么呢?”

  沅冰河和蘇珊被沅少東嚇了一跳——尤其是蘇珊,差點把點燃的火機扔到沙發上幸好沅冰河手疾眼快,一把抓住,又熄滅了火焰。

  沅冰河看到沅少東,臉上立即恢復成平時的冰冷模樣。他邊把火機悄悄塞到蘇珊手里,邊意味深長地問沅少東:“少東,是不是去后臺玩兒了?好玩嗎?”

  沅少東被他問得尷尬,他咳了一聲,說:“我很久沒來了,去跟老朋友們敘了敘舊……”又馬上轉移話題,問蘇珊,“蘇珊姐,今晚玩兒得開心嗎?”

  蘇珊天真地點點頭,她拿起火機,舉著給沅少東看:“少東,看我給你表演——”說著她把剛學會的花樣表演給少東看。

  少東配合得鼓掌,稱贊蘇珊“好棒”。

  這時,小美和小玲也回來了,嚷著要喝水;沅少東給她們點了喝的。蘇珊不由看了沅冰河一眼,心說,怎么別人想喝點東西就沒有那么多事兒呢?

  沅冰河卻一個勁地盯著小玲看——只見小玲上穿一件灰色T恤衫,下穿一件肥大的帶破洞的牛仔褲,臉上還畫著濃妝。這會兒汗水流下來,把濃妝沖花了,小玲拿著紙巾一個勁兒的擦,越擦越糟糕。

  忽聽沅冰河叫道:“我當是誰——原來是小玲啊你怎么穿成這樣?”

  小玲莫名其妙,問:“小叔叔,怎么了?不好看嗎?”又對沅冰河抱怨說,“我這條牛仔褲好好的,生讓少東哥練手藝了——他剛才給我鉸了兩個大洞,還用刷子刷出毛邊來……以后還怎么穿呢”

  少東反駁她說:“這叫時尚——懂不懂?”

  沅冰河卻喝斥少東:“誰讓你把小玲帶出來的?不知道這里十八歲以下的未成年人不準進入?”

  少東蠻不在乎地說:“我不帶她出來,她可愿意啊?”

  小玲也抗議說:“憑什么你們都出來玩兒,不帶著我啊?我還有幾個月就十八了”

  沅冰河皺著眉,沉著臉說:“不行秀場馬上開始了,少東快把她送回去。”

  小玲不愿意,說:“我不走——我要跟你們在一起。”

  這時小美忙說:“時候也不早了,我們明天還要開店做生意呢。反正也玩兒得差不多了,我們一起走吧?”

  小玲搖頭,說:“少東哥說這里越夜越HAPPY,我想知道十一點之后有什么表演……”

  沅冰河聽到這話,又使勁瞪了沅少東兩眼。

  小美和蘇珊便一起站起來,拉著小玲說:“走吧走吧……”蘇珊說:“已經十點了,平時這會兒我都睡了。”

  “小彤她們呢?”小玲提醒道。

  沅冰河說:“我送你們三個回去,少東去找別的人。”

  于是沅冰河帶著蘇珊三個出來,開車送她們回到花店。

  臨下車時小美問:“小叔叔,要不要上來喝杯茶?”

  沅冰河看看哈欠連天的蘇珊,說:“不了,太晚了,你們早些休息吧。”說著,他把車停在路邊,直看著三個女孩子開了店門走了進去,才發動車子,駛回街上。

  沅冰河從后視鏡里,觀察到花店二樓的燈亮了。有人走到窗邊,拉上了窗簾——看那碎花的窗簾上映出的窈窕倩影,樣子好像是蘇珊……

  沅冰河頓時心有所感。他想,怪不得沅少東整天住在這里,大有“樂不思蜀”之意——跟她們三個充滿青春活力,又純真可愛的女孩子生活在一起,確實是人生的一大樂事。

  這么想著,沅冰河不由嘆了口氣——自己就沒這種福份了,自己在她們眼里是“大叔”……

  有些自傷自憐的沅冰河,拿出手機撥通了妮娜的電話:“給我放好熱水,我要洗個澡……”

  妮娜接到沅冰河的電話,急忙準備起來。等沅冰河到來的時候,熱水已經放好。

  沅冰河脫掉衣服,好好地泡了澡,放松了一下疲憊的身心。隨后他起身,擦干了身上的水漬……忽然,他想到了什么,走到了浴室的鏡子前。

  他用浴巾把鏡子上的水汽擦干凈,從鏡中打量自己赤露o的身體——寬闊的肩膀,平滑的胸膛;四肢修長、細腰窄臀,完全是模特一樣的身材……看到這,他自得地在鏡前扭動了一下腰肢,愈發覺得自己身材不錯——全身的肌肉均勻,小腹上也沒有贅肉。

  其實這樣的身材,除了先天的因素,還要多虧他一向注重鍛煉——他即使工作再忙,每周也會上兩次健身課。他有自己的私人健身教練,指導他進行合理運動。

  “我還年輕著呢,哪里像大叔了?”沅冰河喃喃說道。

  他又靠近鏡子,仔細觀察自己的面部——濃眉大眼,鼻梁高挺;嘴形端正,只是唇有些薄。雖然人們說唇薄的男人有些薄情,但是他認為自己吻技一流——也許,唇薄的男人更善于接吻?

  再細看面部的皮膚,不算太白皙,但這種微深的膚色很有男人味。而且他保養得很好,不愛笑的臉,果然不容易長皺紋。唯一的缺陷是,今天因為勞碌了一天,下巴上有些胡須的青茬……看到這兒,他忙裹了件睡衣走出來,跟妮娜找自己的電動剃須刀。

  妮娜把剃須刀遞上。他邊剃著胡子,邊走到沙發邊坐了下來。

  他看到茶幾上放著功夫茶的茶盤,對妮娜說:“妮娜,晚上別喝茶,容易睡不好覺。”

  “是給你預備的——不知道你什么時候會來,我晚上都會泡好茶預備著……”說到這里,她有些害羞,紅著臉低了下頭。

  對男人而言,還有什么比一個永遠等著自己的漂亮女人,更能打動人心?沅冰河有些感動,他放下剃須刀,把妮娜拉過來,讓她坐在自己的腿上。

  妮娜乖巧地窩在沅冰河的懷里,害羞和緊張讓她的嬌軀微微在顫動。沅冰河拉起她的一雙纖纖玉手,在她手指上吻了起來,她手上還有淡淡的茶香。

  沅冰河閉上眼,把妮娜的手指含在嘴里,曖昧地吮吸、輕咬;妮娜被他得渾身發熱、顫抖。

  沅冰河的腦袋里卻驀然想起剛才教蘇珊玩火機的情形——他的手臂從她后面環住她纖細的腰身,他的大手握住她的玉手,她的十指細長、溫涼……她當然沒有勾引他的意思,而且也不喜歡他那么曖昧地抱著自己——等他把動作解析完畢,她就會從他懷里跑出去,坐到一邊——害得他不得不再想花招,再次把她騙到自己的懷里……

  沅冰河這么想著,嘴角露出一抹惡作劇的笑容。忽然他說:“妮娜,我喜歡柔順的直發,你愿不愿意為我改變一下發型?”

  妮娜小聲說:“當然……”又嬌笑道,“西蒙,如果我改變了發型,你會不會多愛我一些?”

  “會,當然會。”沅冰河戲謔答道。

  “那我明天就去做拉直,你明天晚上還過來陪人家……”說著,她在他臉上輕輕吻了一下。

  “好,乖……”沅冰河找到她的嘴唇,地吻了下去。同時他的雙手在她的纖腰的上下游移著,想尋找著更多的感官上的刺激。

  “她的腰肢是這樣纖細……”沅冰河這么想著,身體已經亢奮到了極致,他等不及把倪娜抱進臥室,而是直接放倒在了沙發上……

  蘇珊和小美她們的日子,在忙碌和瑣屑中平靜渡過。本書請訪問。這天,她們照常開店做生意,中午時分,小美忽然接到了馬帥的電話。

  馬帥張嘴就問:“小美,今天上網了嗎?”

  “沒有啊,哪有空上網啊。”小美莫明其妙。

  “那么前幾天晚上,你們是不是去夜總會里玩兒了?”馬帥又問。

  小美有些奇怪,說:“是啊,你怎么知道的?哦,因為你說在準備畢業論文答辯,所以沒叫你……”隨后又忙解釋,“我們只是跳了跳舞,沒做別的,連酒都沒有喝。蘇珊姐和小玲都在,她們可以做證;還有少東和小叔叔在——小叔叔看著我們呢……”

  馬帥說打斷她的話,說:“我知道,你們能做什么?”又說,“你聽我說,有人偷拍了你在夜總會跳舞的照片,貼到了本市的論壇上。我估計有網絡推手在背后操作,從昨晚到現在,已經蓋了兩千多層了……”

  小美一驚,問:“為什么?我又不是名星”

  “你忘了,你是‘大學畢業生創業之星’啊”馬帥說,“小美你聽我說,你看到了那些貼子之后,千萬別沖動,也千萬不要在網上回應——網上的事情,永遠都是用嘴說不清,只能靠時間去忘記的”

  “什么他們都說什么了,是不是很難聽?”小美緊張了,她又問,“馬帥,你看過了那些貼子了,你是不是對我有看法了?”

  “不會”馬帥堅定地回答,“小美,我相信你——我們整天吃住在一起,我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相信我小美,我永遠都會站在你身邊的。”

  馬帥的話,讓小美心里先安穩了一些。

  馬帥又說:“小美,我研究了一下貼子,我覺得他們就是沖你的‘創業之星’去的。他們說你那些壞話,是妒嫉你取得的成績。所以我猜,出自于同行攻擊的可能性很大。但是這行為很像有組織的‘網絡誹謗’,你可以報警了。”

  小美又被嚇到了,她不安地問:“真有這么嚴重?”

  馬帥說:“小美,你不要怕——報警不是因為事情嚴重,而是因為那是你的權利。”

  小美放下電話,匆忙打開電腦,找到馬帥所說的地址。她一看,嚇呆了標題寫著——“大家來看看,究竟是‘大學生創業之星’,還是‘夜總會臺之星’”貼子里的貼圖,正是小美跳舞的照片。

  這照片還算好的,并沒有嫁接上其他難看的東西;但是人們議論的話,卻是不堪入目。

  不少人下流地直接問小美的住址,問她出一次臺多少錢。

  還有些人說小美的名譽來得太容易,分明是有人幕后操作,直接暗示小美跟某些大人物有曖昧關系。

  即使客氣一些的也說,就算孫小美不是臺出身,像她這樣在夜總會出沒的人,不能做新一代年青人的表率,要求收回她“創業之星”的稱號。

小美看著看著,忍不住大叫一聲,恨不得把電腦砸了  蘇珊和小玲聽到動靜慌忙跑了過來;小美指著電腦屏幕,氣得說不出話來。

  蘇珊和小玲湊過來一看,也嚇呆了“怎么會有這種事?”“誰這么缺德?”兩人邊看帖子,邊氣得罵街。

  小美說:“我不管了,一定要報警”說完她拿鑰匙開車去公安局。小玲不放心,忙緊跟上她,說:“小美姐,事情已經這樣了,你別急,我跟你一起去。”

  過了會兒,小美從公安局回來了。這時沅少東已經得到消息從外面回到了店里。沅冰河接到沅少東的電話后,也從星煌酒店特地趕了過來。

  大家一齊聚到花店二樓的客廳,商議對策。蘇珊先問小美:“公安局給立案了嗎?”

  小美點頭說:“已經現場采集了證據,立了案。但是公安局的人說,找到幕后推手不容易,只能暫時讓論壇把貼子刪除。”她又說,“我給郭局長的同學,也就是幫我們的那位劉市長發了一封短信,跟他反映了問題。但他至今都沒回我短信——不知道是還沒看到,還是不方便回……”小美說著,無力地垂下了頭。

  小玲在一旁扁扁嘴,帶著哭音說:“我還不如不跟小美姐去呢——我剛才在公安局多了句嘴,我說當時我也去了,而且不到十點我們就走了……公安局的人卻盤問我多大年齡,嚇得我直發慌。雖然當時我沒說錯話,可是不知道以后會不會讓我做證?”

  大家明白,如果查出星煌夜總會違反規定,讓十八歲以下的人進入,星煌夜總會恐怕也會受些處罰——于是大家擔憂地看向沅冰河。

  沅冰河說:“夜總會的事情你們不用擔心,未成人冒充成年人進入的事情,經常會遇到,根本不是什么大問題。不過——”他有些歉意地看看小美,說,“小美這個事情上,我可能真幫不了你太多的忙——我不可能出面證明,你們去夜總會是我的邀請,而且不到十點我就把你們送回了家;也不能做個公開聲明,說我們的夜總會是正當的娛樂場所,根本沒有亂七八糟的東西……”

  沅冰河的回答多少讓大家有些失望,連少東都覺得小叔叔這么說,顯得有些不夠義氣。

  沅冰河又繼續解釋道:“你們知道,人向來有一種‘看客’的心理,網絡的更是助長了人們的想像力。你們看近幾年網上的事情,總是越描越黑,越炒作越麻煩……我們又不是明星,不需要炒作來增加名氣,我們只是生意人。小美,你也是生意人,把生意做好了是第一位的,其他的事情不需要太在意。”

  小美無奈地點點頭。

  蘇珊則說:“小叔叔,我們這群人里面,你是最有本事的。就算你不能出面做什么,你幫我們出出主意也好吧?”

  蘇珊語氣懇切,讓沅冰河忽覺心里一暖,似乎他已經融入了花店這個大家庭。他對蘇珊點點頭,說:“小美報警是對的,公安局的處理也是妥當的,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阻止不良影響的擴散。”

  大家都信服地點著頭,聽他講。

  他又說:“但是小美,你要有思想準備,有些不良的影響可能已經造成。其實這也說明,你現在在社會上,確實有些影響力了,否則人們不會拿你說事。不過你們放心,有我星煌一家,也足以保證你們的花店正常經營下去,所以你們不必擔心。另外——”他又看向蘇珊,“你們沒有想過,鳳凰山的生意,比花店不知大上多少倍,你們就沒有打算過轉型?”

  沅冰河這話就是在問蘇珊。他幾次想跟蘇珊談談鳳凰山合作開發的事情,蘇珊總是回避。沅冰河不明白其中原由,當然納悶。不過幸好他手頭上好的投資項目不少,他并不把鳳凰山的事情太當回事——從來都是別人求著他去投資,哪有他求別人用他的錢去投資的?

  果然,蘇珊再次推辭,說:“鳳凰山和綠鄉苗圃已經開始合作,花店將來也少不了從鳳凰山進貨……不過,那都是后話,我們還是先解決小美的問題吧。”

  沅冰河便放棄了鳳凰山的話題,他說:“少東,我覺得目前這個形勢下,你也應該回避一下——不如先回‘錦玉山莊’住些日子吧?”

  少東卻不樂意,他說:“不行這事是我領著大家去玩兒才引起的;換成小美,才不會想到去星煌的夜總會玩兒呢。我惹出來的事,卻讓我回避,我可不是那么不講義氣的人。”

  沅冰河說:“現在不是你亂講義氣的時候,而是要考慮怎樣才是對小美最有利的。”

  小美馬上明白了沅冰河的意思——如果沅少東被人發現了,那就成了牽扯到豪門的緋聞,怎么都說不清了。于是她也勸少東:“小叔叔考慮得周到,你就聽小叔叔的吧。”

  少東說:“我可以躲在樓上不出來,但是我不能在這個時候離開你們。”

  沅冰河勸說不了沅少東,只得自己走了。

  忽然,蘇珊想起這次去夜總會的起因,其實是要跟小彤解釋關于余尊熙的一些事情……

  于是她馬上給小彤打了個電話,希望小彤能出面在網上聲明——那晚不過是“魚粉俱樂部”的一次普通聚會。

  小美小玲和少東都在旁邊聽著蘇珊打電話,希望能從小彤那里得到。

  哪知,小彤的回答卻令她們大失所望。小彤說,俱樂部組織活動,都要經成員投票決定。而她們那天跟大家一起去夜總會玩,沒跟成員們報備過。所以她雖然很同情小美,卻不能以“魚粉俱樂部”的名義做這個證明;而且,她們是個普通的民間組織,不想牽扯到不必要的麻煩中去。

小彤說得很婉轉,但是已經傷到了蘇珊等人的心。尤其是小玲,她憤怒地說她要退會……她可以繼續余尊熙,但絕對不進什么狗屁俱樂部了  三個女人正在郁悶的時候,馬帥抽空從學校趕過了來——他畢竟放心不下花店里的三個女孩子,尤其是小美。

  馬帥聽大家說了說目前的情況。但他也沒什么更好的主意,他只有安慰小美,讓她想開些。

  小美沉默了一會兒,忽然苦笑一下,說:“這是我的報應”

  小美深吸了一口氣,對大家解釋說:“少東知道——我上大學的時候,交過一個男朋友。因為他跟少東等人去夜總會玩兒,之后我又聽到一些不好聽的傳言,就跟他分手了……”

  馬帥、蘇珊等人雖多少聽說過這件事,卻是第一次親耳聽小美把這件事情講出來。

  只見小美仰著臉,努力控制著自己的眼淚,說:“他跟我解釋過,可我不想聽。不知道為什么,當時就是突然討厭他了,怎么都不能原諒他……”她的眼淚還是沒控制住,順著眼角悄悄流了下來。

  少東遞給小美一張紙巾,拍拍她的肩膀,說:“別瞎想,這是兩碼事兒”

  小玲也說:“小美姐,女人的直覺最準確——既然討厭了那個人,分手就沒有什么不對。”

  蘇珊則說:“沒事的小美,我們經過許多次困難了,這次也一定有辦法渡過難關。小叔叔剛才不是說了,他會保證我們的花店經營下去的。”

  馬帥看到少東給小美獻殷勤,心里一萬分的不痛快。但現在不是跟少東起爭執的時候。他沉默了一會兒,說:“小美,你別難過,這件事情已經確定是網絡誹謗,如果能查出是誰做的,可以判他刑的。”

  小美點點頭,恨不得警察趕快查出幕后黑手是誰,把他抓起來判刑。

  忽然,蘇珊想起一件事,她說:“小玲,你還記不記得我那篇博客,把‘金大叔’在A鎮的聲譽都敗壞掉了……那也算網絡誹謗嗎?”

  小玲反駁說:“那是事實,怎么能算誹謗?”

  “可是,當時確實對他的聲譽產生了很大的影響,搞得他們一家在A鎮都呆不下去了……”蘇珊有些不安地說,“我當時大概只顧自己生氣傷心了,沒想過這么做對別人會有什么影響。他沒有追究我的責任,后來再見面也沒抱怨過我,看來也算是給我留了很大的情面。”

  蘇珊自己感慨著,小美等人卻一齊怪叫道:“蘇珊姐,你如果這么想,是不是善良得有些過分了?”

  蘇珊這才醒悟,自己又忘了自己應該處的立場了她當初被人逼得去自殺,所以才寫了那篇博客。如果當時她真的死了,做為“兇手”陳實美和辛奇,會感到內疚嗎?

  想到這兒,蘇珊連忙閉了嘴,她訕訕地說:“我的意思是,凡事還是留三分余地的好……”

  大家都覺得她簡直不可理喻,全懶得理她。

  網上的謠言讓大家郁郁不歡。馬帥在忙畢業論文的事情,不能久留,安慰了小美兩句后,又匆匆走了。

  一夜無話。第二天天還不亮,就沅少東在樓下叫門。

  小美一夜沒睡好,她聽到聲音后忙從床上起來,下樓把過道的門打開。沅少東一進門就高聲叫嚷:“可不得了,快開電腦,有人‘炸樓’了”

  他的大嚷門把蘇珊和小玲都驚醒了,她們忙各自披了睡衣起來。

  沅少東一看她們起來了,也不避諱,直接跑進蘇珊和小玲的臥室,把電腦打開。隨后他找到S市的論壇,只見一個貼子高高置頂,標題是“伸張正義——揭秘‘大學生創業之星’被抹黑的真相”

  大家都是一驚,忙點進去看。

  第一貼說:“本人是黑客,長期潛水,今天出來只為伸張正義。昨天本論壇的那張熱貼,明顯是‘網絡打手’有組織的行為。通過分析兩千多個回貼的IP地址,我發現其分布規律與前期網上誣陷某產品有質量問題的各類博文,有驚人的相似性公安局不是查不出,而是懶得查如果他們要調查,本人可提供重要線索,請轉看第二貼——”

  小美等人忙接著看第二貼——第二貼有張貼圖,圖上打了馬賽克,但隱約可辨是兩個女人,正在走入夜總會的大門。

第二貼說:“上圖是本人潛入星煌酒店的監控系統后,在當晚的監控錄像上截下來的。順便說一下,這段錄相其實已經被人刪除,本人是從他們的硬盤上恢復出來的上圖為保護那兩人的,打了馬賽克;但這兩個人自己應該明白,她們已經被發現了,如果她們再不停止誹謗,本人將會提供更多的證據  她們兩個人,正是提供照片的人,因為本人有截圖證明她們是怎么用手機拍到照片的。請注意,她們一定與那些‘網絡打手’有聯系給大家一個線索,她們當中的一個,是某位實業家的新妻子;另一個,是市婦聯的一位年青女干部——有意思的是,不知這位婦聯的女干部,來夜總會是做什么婦女的工作的?”

  “誰,這兩個女人是誰?”小美等人開始議論。

  忽然小玲叫道:“難道是辛奇?”那天蘇珊說過,辛奇的表姐妹當中,有個表妹就是在市婦聯工作。

  大家雖然產生了這樣的懷疑,但是圖片太模糊了,根本辯不出身形來,大家也不敢肯定。

  “還有第三貼,快看——”少東提醒。

  第三貼說:“夜總會的監控錄相表明,昨天那名被誣陷的無辜女孩,她當晚是和朋友們一起去的夜總會。而且,她們不到十點就離開了。同行的是某明星歌迷會的成員們,很明顯,這只是一次很普通的朋友聚會。”

  小美等人看完了貼子,心情有些復雜。既興奮竟然有人主動幫小美洗清名譽,又猜疑究小美的照片究竟是不是辛奇偷拍的?同時大家還對發貼的人感到迷惑:“這人是誰,怎么這么厲害?”

  “有名字的,你們看哪”少東說。

  小美等人一看名字,都驚呆了,屬名竟然是——“關中大俠”

  蘇珊聽到“關中大俠”幾個字,忙從眾人后面擠到電腦前。她從少東手中搶過鼠標,把她平常玩的那款游戲調了出來。屏幕上赫然出現的,是“關中大俠”給她的留言:“我會永遠在暗中守護你,你一定要幸福地生活”

眾人在被剛才“炸樓”的貼子震撼過之后,又一次被震撼了,竟然是“關中大俠”——小美當時的無心話語竟然猜對了,“關中大俠”真是一名黑客  大家張著嘴,靜靜地呆了幾秒鐘。

  忽然,蘇珊站了起來,她快步走到床頭找到手機,不加思索就撥出了電話。她是打給陳實美的。

  這會兒天還早,陳實美還沒有去上班,正在家中。電話通后,蘇珊先讓陳實美開電腦,去看網上的貼子。

  陳實美從臥室出來,快步走到書房,打開電腦看論壇上的貼子。

  這時蘇珊又說:“陳先生,你們傷害了我,我已經忍了、讓了——我既沒有跟你爭財產,也沒有跟你爭孩子的撫養權……可是為什么,你們一而再、再而三地來為難我?我花店旁邊的美容店老板倪娜,是辛奇的表姐,她一天到晚在給我們找麻煩;昨天在夜總會上偷拍小美、在網絡上誹謗小美的,是辛奇和她的表妹楊小敏陳先生我要問你,縱然十年的夫妻關系沒有培養出一絲感情,反而讓大家成了怨偶;可現在已經離婚了,你和你的新夫人,為什么還要來騷擾我的生活,而且還牽扯上我的朋友?”

  蘇珊說的這些事情,陳實美確實不知情。他像是被人打了一悶棍,又不得不聽著蘇珊在電話里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等蘇珊掛斷電話后,他大聲叫辛奇過來……

  花店這邊,蘇珊打完電話,已經是筋疲力盡。她像虛脫了一樣,無力坐在床上,垂著頭,默默流起淚來。大家一齊來勸她;她擦擦眼淚對小美說:“對不起小美,你是被我連累了。”

  小美忙說:“蘇珊姐,你別這么想啊。當初如果不是你借給我二十萬,我說不定已經死了現在我們一起經營花店,我們已經是一個整體,說不上誰連累誰”

  小玲也說:“蘇珊姐你想明白些,‘狐貍精’才是壞人她在夜總會偷拍照片,讓‘網絡打手’誹謗別人——警察會抓她,判她的刑,她這回可跑不掉了”

  三個女人絮絮叨叨地,沅少東卻捕捉到一個問題。他忽然大聲說:“你們等等,有個事情太詭異了你們有沒有察覺,那個‘關中大俠’好像對我們很了解,知道我們是誰”

  三個女人楞住了。少東又說:“有句俗話不是說,‘你根本不知道網線的另一端,連的究竟是一個人,還是一條狗……’可是你看‘關中大俠’這意思,似乎他不僅知道‘桃花女’是蘇珊姐、知道蘇珊姐和小美的關系,還知道辛奇和蘇珊姐的恩怨”

  小美敏感地問:“他會不會就生活在我們周圍?”

  少東點點頭,說:“我有個感覺,他應該是我們的熟人。”

  蘇珊聽少東說,“關中大俠”可能是他們的熟人,不由很緊張。她寧可“關中大俠”永遠是個虛無的符號,千萬不要是身邊的一個熟人,因為她曾經那么熱烈地敬仰、愛慕過“關中大俠”……

  少東說:“我們來當一回偵探,試著做個推理……首先我要問,我們四個當中,有人可能是‘關中大俠’嗎?”

  大家互相對視一番,一齊搖搖頭——蘇珊、小美、小玲整天生活在一起,相互太了解了,她們三人人,誰都沒有當黑客的本事。

  少東指著自己說:“我跟你們保證,我不是。”他忽然說,“我認為,馬帥的嫌疑最大”

  小玲驚叫:“有這個可能”她說,“馬帥哥電腦技術很好……說實在的,我就沒見過像他那么聰明能干的人”

  蘇珊聽大家說,馬帥可能是“關中大俠”……她的臉都白了她既驚恐又窘迫,恨不得立馬昏過去才好。

  小美想了想,卻堅決否定道:“馬帥肯定不是”她分析道,“我看過他的學生證,他是土木工程系的——工科男生會點兒電腦技術,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可是黑客技術,尤其像‘關中大俠’這樣高手,不是有點兒電腦技術就能當的。而馬帥對自己的學業很認真,他不可能花太多精力去鉆研這些東西。還有最重要的一點,蘇珊姐當初跟‘關中大俠’打游戲的時候,馬帥也在旁邊——我們都知道,他當時沒有打游戲。”

  這話說得大家連連點頭,蘇珊也說:“馬帥肯定不是當‘關中大俠’在網上出現的時候,所有在現實生活中出現在我身邊的人,都不會是‘關中大俠’”

  蘇珊的話很有道理,這正是傳統偵探小說中“不在現場”的邏輯理論。

  那么,還有誰可能是“關中大俠”呢?大家又開始思索。

  忽然,小玲叫道:“我們的想法太局限了‘關中大俠’既然是名黑客高手,當然很容易拿到我們的資料,也就會知道我們的許多事情。網絡上不是說,當我們對著電腦屏幕的時候,以為房間里只有自己,以為自己的房間是個私密安全的環境;可是,電腦屏幕其實就像一扇透明的窗戶,說不定此刻就有一個人,正隔著窗戶觀察著我們的行為,甚至是閱讀著我們的思想”

  小玲的話,讓大家都有種毛骨悚然的感覺……小美小聲嘀咕:“我以后再也不上網了”

  小玲的話讓少東徹底放棄了做一名偵探的想法——確實,如果那人真是一名黑客高手,想知道蘇珊的事情不是什么難事——蘇珊當初在博客上,已經把自己的事情講得很清楚了。

  少東說:“‘關中大俠’雖然令人覺得恐怖,不過目前看來,他對我們,尤其是對蘇珊姐,還是很友好的……”他又感嘆,“‘關中大俠’這次可是爆出了鮮料,不知會牽扯出什么事情來,更不知會造成什么樣的影響呢”

  小美說:“我不管——人不犯賤,沒人搭理;人若犯賤,活該挨咬我這就去公安局,讓警察去查夜總會的監控錄相。”

吃過早飯,小美又去了趟公安局。她對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察說,希望他們能調查“星煌夜總會”的監控錄相,把在網上誹謗她的辛奇抓起來  其實,小美現在已經認定“辛奇那變態”就是誹謗她的人,只是當著蘇珊她不敢說那么肯定,因為蘇珊思想上的壓力已經夠大了。

  負責這個案件的警察告訴小美,他們當時就想到了這點——通過監控錄相,分析當晚是誰偷拍的照片……所以那天小美報案后,他們就去過“星煌”了,想把監控錄相取證。可惜的是,那一晚的錄相已經沒有了。

  警察進一步解釋說:“硬盤錄相機只能把監控錄相資料保存有限的幾天。期限一過,它會錄制上新的錄相,從把舊的錄相覆蓋掉——舊的錄相資料也就沒有了。”

  小美把“關中大俠”在網上發的貼子,調出來讓警察看,希望警察能想想辦法,把被覆蓋掉的錄相恢復出來。

  警察笑著搖搖頭,說:“小姑娘,這個什么‘關中大俠’,根本就是在吹牛因為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黑客不可能侵入一個獨立的監控系統;而且已經被覆蓋刪除掉的數據,也不可能再恢復出來”

  “萬一有可能呢?”小美用乞求的目光看著警察,請他們再去試一試。

  這名警察的態度到是很好,他答應了小美,說:“好,我帶上技術人員再跑一趟‘星煌’——我們也希望能恢復出那晚的錄相,找到嫌疑人。”

  幾天之后,警察通知小美到局里。警察無奈地告訴小美,他們把硬盤錄相機帶回了局里,但是通過技術人員的努力,還是沒辦法恢復已經被覆蓋刪除掉的數據。

  小美不相信,她說:“明明‘關中大俠’就能恢復啊?”

  警察說:“小姑娘,你太天真了。你就真地很相信那個‘關中大俠’的話嗎?也許他是從別的地方弄來的假圖吧?”警察又說,“其實他發的那個貼子,有明顯的影射含義,所以網站也已經把他貼子刪除掉了。還有,我要提醒你——如果你沒有足夠的證據,最好不要把你的懷疑對象隨便說出來,因為別人也會告你誹謗的……”

“什么?這叫什么世道”小美被氣了個倒仰——就因為沒有確鑿的證據,不僅不能把辛奇繩之以法,如果她追得緊了,還要反被別人告誹謗  警察看小美生氣了,忙對小美說:“你別著急,我這么說是為你好——怕你年青沖動,所以才提醒你。還有,從你的敘述看,似乎那個所謂的‘關中大俠’,對你們的事情知道得不少,你能猜到他是誰嗎?”

  小美翻翻白眼說:“我要是能猜到,就直接找他要證據了,還找警察做什么”

  小美的態度有些無理,但那名警察并不生氣,他慢條斯理地說:“既然不知道他是誰,他的話也不要全信才好。網上的社會,比現實中的還復雜呢他雖然貌似良善,好像在為你伸張正義,但是也有可能他只是在利用你——他要借你的手,去達到他的什么目的……小姑娘,你有沒有往深處想過這些事情?”

  小美覺得他在說天方夜譚,不由哂道:“我沒想過,我根本想不出來,還能有什么更深的陰謀”

  那名警察莫測高深地笑了一下,說,“其實我不該跟你說這些,只是覺得你這小姑娘很直爽,隨便跟你聊聊……”他又說,“我們只從法律上說吧,目前沒有證據,我們不能采取進一步的行動。”

  小美覺得這個人真奇怪——忽然從“陰謀論”者,就變成了“技術論”者……

  小美雖然氣憤,但她固守著人“民不與官爭”的傳統思想,沒再跟那名警察爭論什么,帶著一肚子的氣惱回了花店。

  花店的眾人聽了小美的敘述,只能沒頭沒腦地跟著抱怨一番,任何有價值的好點子都說不出來。

  少東聽著她們議論,一直沒說話。忽然他說:“我去找下小叔叔……”說著,他下樓出了花店。

  少東來到“星煌酒店”的辦公室。沅冰河正好在里面。

  沅冰河猜到了少東的來意,他吩咐秘書在外面看好門,不要任何人接近……隨后他示意少東坐到沙發上慢談。

  少東把小美在公安里得到的結果講了一遍,又說:“小叔叔,這事兒太蹊蹺了,‘關中大俠’怎么能侵入咱們的監控系統呢,我們監控室的電腦又沒有跟外網相連。”

  沅冰河當然也看到了“關中大俠”的貼子。

  看到“關中大俠”的屬名時,他已經很別扭了;后來少東給他打電話,他才知道——這個“關中大俠”,和在游戲里跟他搶“桃花女”的那個“關中大俠”是同一個人,而且那廝竟然還給“桃花女”留了言,說什么會永遠在暗中守護她……

  沅冰河現在的感覺,就好像一個丈夫,忽然發現自己的妻子在被別的男人覬覦著……心里真是又酸又氣。

  他冷“哼”了一聲,說:“還不是保安部出的餿主意,說什么通過網絡,能把各地連鎖酒店的監控全部連接起來,可以隨時從總部直接觀察到各地酒店里的情況……哪知道,卻給了別人可乘之機”

  沅少東明白,沅冰河向來把權力抓得很緊,這才會有下面的人因為故意討好他,出了這么個餿主意但是那些事,不在他沅少東關心的范圍之內……他追問道:“小叔叔,看來你相信‘關中大俠’的話,你認為他確實得到了我們的監控錄相?”

  沅冰河皺著眉,一時沒回答。

  沅少東繼續推理道:“如果‘關中大俠’的話不假,那么警察是怎么回事?是警察不肯廢力氣做調查,還是有人先于警察一步,把錄相數據徹底破壞掉了?如果是有人搞破壞的話,那個搞破壞的人,應該和辛奇是一伙的……”他又說,“小叔叔,酒店畢竟我們自己家的,即使警察查不出來,我們自己應該能查出來吧?我們可以另外找高手來恢復數據,或者是找到搞破壞的人——這樣,我們就可以順藤摸瓜,找出偷拍和誹謗小美的人,對不對?”

  沅冰河斜看了沅少東一眼,心想,沅少東還是有點兒小聰明的,并不是只會吃喝玩樂的紈绔。

  但是沅冰河還是什么都沒說。他徑自去辦公桌上取了一支香煙,點著后,深吸了一口,又把煙霧向空中慢慢地噴了出去……隨后,他默默地走到窗前,扶著窗,看著外面的景象。

  沅少東到底年青,他沉不住氣,不由催問:“小叔叔,你更傾向于誰?警察,還是‘關中大俠’?”

  沅冰河冷笑一下,說:“我哪里知道?我除了會玩游戲、看報表,關于電腦的事情一竅不通。”他又說,“我當然相信警察的話,按那個狗屁大俠的意思,還有人敢來我們夜總會玩兒嗎?說起來,前一張貼子已經很缺德了,竟然敢在我們的地盤上搞偷拍;那個狗屁大俠的貼子更嚇人,監控錄相都能隨便讓別人調出來……”

  說到這兒,他回轉身來,對少東說,“少東,發這兩個帖子的人,是我們從未接觸過的兩股勢力……以前我還真沒有好好研究過,原來某些人可以把網絡應用到如此的地步。”沅冰河的話有些莫測高深。

  少東聽了很是不安。他問:“小叔叔,你是不是在顧忌什么?”

  沅冰河隨手彈了彈煙灰,指指自己襯衫上別著的銘牌,說:“我顧忌的是這個。”

  沅冰河對工作執著認真,即使外出談判、參加酒會,他也會在自己衣服上戴上“星煌酒店”的銘牌,給自己的酒店做宣傳。只不過他的牌子,與酒店普通員工的不同,沒有工作崗位和姓名,只有“星煌酒店”四個字。稍有眼光的人就能看出來,這塊銘牌與眾不同。也只有蘇珊那種傻蛋,才會把他沅冰河當成普通員工……

  沅冰河繼續說道:“少東,我們是生意人,常言說‘和氣生財’,沒必要跟人置閑氣。”

  少東不敢相信沅冰河會是這種態度,他說:“不會吧小叔叔?別人都說你膽大、張揚,如今這樣畏縮,真不像你的風格啊”

  沅冰河不由失笑,說:“你以為我是什么樣的風格,黑社會的老大嗎?我只是個生意人”他又說,“當然了,經過這件事,我發現我們內部也是有些問題的。那些事我會處理,你就不必擔心了。”

  沅少東知道,他不可能從沅冰河這里得到更多的幫助了。他不高興地說:“那么小美怎么辦呢?還有蘇珊姐,這幾天她臉上一絲笑容都沒有——她認為事情因她而起,既惱恨‘金大叔’和‘狐貍精’,又覺得自己連累了小美……”

  沅冰河不屑地揮揮手說:“你勸勸她們吧,這根本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這幾天網上已經平靜了,兩方面的人都沒有再露過面,說明這個事件算是平息下去了。至于那個小小的花店,她們的生意我全包了,你讓她們直接聯系我好了。還有那個什么‘大嬸’,如果她肯跟我合作,我可以給她的‘鳳凰山投資公司’注資一個億……”

  沅少東對沅冰河的看法并不滿意,嫌他把所有事情都用錢來衡量……

  沅少東告訴沅冰河,劉市長給小美回了短信,鼓勵她只管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不要在意無聊的流言蜚語,評獎有出臺的文件做標準,不會用網上的東西做依據。但是,小美從另外一位“創業之星”那里得到確切消息,參評國家級榮譽的人選已經定下來了,是他們當中一位開養雞場的人……誰也說不清,小美的落選,跟遭遇“網絡誹謗”有沒有關系。

  少東說:“可惜了,本來小美可以得個國家級的獎項呢。”

  沅冰河哂道:“國家獎很重要嗎?”他似笑非笑地對少東說,“對一個當家主母來說,勤勞雖然是很優良的品質,但不必非得是國家級的勞模吧?”

  這話說得沅少東一楞。

  沅冰河有意捉弄侄子,他低頭看看手中吸了一半的香煙,似乎是不經意地說:“少東,那天在晚會上,爺爺看到小美了。他說這女孩子不錯,很大氣。他還說,改天要你帶她和她的朋友們去‘錦玉山莊’做客。當然了,忽然出了這么個事情,請小美她們去做客的事情,要另找機會了——要不,干脆就等你過生日的時候吧?”

  少東越聽,眼睛瞪得越大。他有些狐疑地看著沅冰河,結結巴巴地問:“這其中、恐怕是、有什么誤會吧?”

  沅冰河夾著香煙的手輕輕晃了晃,用一種事不關己的口吻說:“我不清楚,你為什么不去問爺爺呢?你很久沒回家了,少華雖然名義上住在山莊里,可她的工作性質特殊,經常出差。爺爺自己住在山莊里,很寂寞的。”

  “哦,好吧……”少東嘴里答應著,但他并不真地打算回山莊。因為只要一回去,沅錦煌就對他嘮叨個沒完,催他趕緊結婚,快些讓爺爺抱上孫子……少東的眼神回避著沅冰河,又坐了會兒,他找了個借口趕緊跑了。

  少東剛一回到花店,蘇珊就迎了出來。蘇珊拉著他來到他那邊的樓上,緊張地對他說:“有新的麻煩,婷婷她爸來過了……”

  “金大叔,那算什么麻煩?難道他不肯交還婷婷的撫養權?”

  “不不不,我還沒來得及跟他說婷婷的事情……因為他帶了一個人來,讓大家不知所措。”

  “什么人?”

  “年小濤”

  “小濤?”少東叫道,“小美的前男友?”

  蘇珊點點頭,說:“現在是楊小敏的男朋友,將來可能是辛奇的表妹夫,金大叔的表連襟……”

  不等蘇珊把這些復雜的關系給少東理清楚,少東已經在揪著自己的頭發,仰天長嘆:“這個世界,真TM的小”隨后他問,“他來做什么?”

  蘇珊說:“金大叔叫他來做證的——金大叔說,那天晚上‘小老鼠’生病了,辛奇一整天都呆在娘家;年小濤說,楊小敏跟他去看電影了……所以,偷拍小美并且在網上搞誹謗的人,肯定不是辛奇和楊小敏。同時,他們希望我們提供線索,把發貼子含沙射影的‘關中大俠’找出來”

  少東冷笑了一聲,說:“沒那么簡單吧我了解年小濤那個人,心眼兒小得像針鼻。當年他被小美甩了,一直耿耿于懷……這次他其實是向小美示威來了吧?他可算是找了個有權有勢的老丈人”

  蘇珊點點頭,說:“我看是有那意思——年小濤這個人,看樣子比余尊熙還拽,比馬帥自我感覺還良好”

  “而且跟馬帥有相像之處——個子高高大大的,學習好,還是校籃球隊的……”少東撇撇嘴,說,“小美就是喜歡這種類型的,真是麻煩”

  “對對對,在某些方面是跟馬帥有些像。他說他現在在什么外企上班,說話總是帶洋文,我和小玲都沒聽懂……少東,他究竟在哪兒上班啊?”

  少東聳聳肩說:“我哪知道啊?我跟小美一樣孤僻,畢業后跟同學們就很少聯系了……”少東又問,“金大叔還說別的了嗎?”

  “他說倪娜的事情純粹是巧合,就像小敏的男朋友年小濤,湊巧是小美的同學一樣……”蘇珊說,“少東,我們是不是又找到了一條動機——因為年小濤是小美的前男友,而且是被小美甩掉的,所以楊小敏嫉妒小美?”

  少東搖搖頭,說:“很難說……我剛去了小叔叔那兒,小叔叔也不能判定‘關中大俠’說的是不是事實。‘關中大俠’究竟抱著什么樣的目的,誰也猜不透。”

  “什么,難道你們相信警察的話,懷疑可他有不可告人的目的嗎?他是‘關中大俠’啊,當然是我們這邊的”蘇珊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睛——她從來沒想過,“關中大俠”可能是壞人,是在利用她們。

  少東說:“蘇珊姐,問題就出在他給你的留言上——如果沒那條留言,我們可能以為那只是重名、是巧合;有了那條留言,因為你的原因,我們就會無條件地相信他,并且被他利用……”

  “我不信,我們有什么值得別人利用的?”蘇珊叫道。她又說,“‘關中大俠’一定是好人——我們以前經常聊天,我了解他……”

  蘇珊說到這兒,忽然沒了底氣——常言說“人心隔肚皮”,天天見面的人都未必真正了解,有誰會因為網上聊得投機,就認定對方是個好人?

  蘇珊冷靜了一下,分析說:“即使‘關中大俠’在撒謊,卻不能就此斷定他是壞人——他發這個貼子,也許只是單純地想幫小美……”

  “沒那么簡單,蘇珊姐”少東打斷了蘇珊的話,他猶豫了一下,說,“你看這兩個貼子很快就被處理掉了,顯然有人在干預了。其實還有些情況,你并不知道——小美背后是劉市長;而楊小敏背后,則是楊秘書長。小美這個‘創業之星’,雖說也不是虛得的,可她的材料還是有摻水的部分;而楊小敏呢,雖然我不了解她,但是如果在網上炒作起來,人們會不會鄙視她,說她是‘官二代’,從而牽扯出楊秘書長?”

  蘇珊當然沒有想過這么深。本書請訪問。她嘀咕道:“不會吧,小美的‘創業之星’應該經得住大家推敲……”

  “你真要把‘關中大俠’找出來嗎?”沅少東反問蘇珊。

  他聽小美說過,在蘇珊最失落的那段時間,是“關中大俠”帶著她玩兒游戲,為她排解煩憂……“關中大俠”曾經是她的精神支柱,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男人。所以少東不能確定,蘇珊的真實目的是什么。

  蘇珊搖搖頭,其實她是最不想把“關中大俠”找出來的人……她說:“不不管‘關中大俠’有沒有利用我們的目的,我們也不能出賣他——因為我不相信警察,也不相信金大叔,他們想找出來的人,我們就不能幫他們找出來”

  少東點點頭,他說:“還是小叔叔說得對,一切到此為止吧。”他轉移了話題,問蘇珊,“小美現在怎么樣了?年小濤的出現,對她來說肯定不好受吧?”

  蘇珊皺起眉頭說:“金大叔和年小濤走后,她就把自己關在了房間里……我聞到了煙味,我懷疑她在抽煙。”

  “她吸煙嗎?”少東驚異地問。

  “平時不吸。我猜測,只有特別煩的時候她才會吸……”蘇珊小心地說,“我只遇到過一次,年后房租突然上漲的那回。”

  “天哪……”少東心里直打鼓。他說,“我過去看看。”

少東拉著蘇珊來到小美門外。房門關得緊緊的,少東隔著門縫聞了聞,果然有香煙的味道。少東抬手想敲門,卻鼓不足勇氣——年小濤跟小美分手,他是直接原因正在猶豫的時候,少東的手機響了。他低頭一看,竟然是沅冰河  少東避到一邊,接通沅冰河的電話。

  其實,沅冰河是放心不下“桃花女”……已經好幾天了,他都不敢打開游戲,他怕打開后會看到“桃花女”對他說:“我們離婚吧……”是啊,舊情人回來了,“桃花女”是不是打算離開“絕地修羅”的懷抱了?

  想來真令人氣惱,他沅冰河,從來只有甩別人,哪有別人甩他的?而網上的“絕地修羅”,多年更是來孑然一身,獨闖江湖。這還是第一次,他讓“絕地修羅”投進婚姻的懷抱。難道說,“絕地修羅”這樣一位蓋世無雙的英雄,卻要被一個白癡加神經的“桃花女”拋棄了?

  沅冰河甚至在考慮,要不要在“桃花女”提出分手之前,先跟她說再見?他可以讓“絕地修羅”假裝移情別戀,喜歡上了“蜘蛛精”什么的,先一步甩了“桃花女”。

  當然了,對于“移情別戀”那種狗血橋段,沅冰河也就是幻想一下罷了。他現在知道“桃花女”就是蘇珊,怎么忍心讓蘇珊在現實中被人背叛了感情,在網上還要再來一次?

  沅冰河剛才鼓足勇氣打開電腦,看到“桃花女”根本不在線上。她的頭像是灰灰的,顯得死氣沉沉,遠不如鮮活閃動時可愛。猶豫良久,他決定還是打個電話過來,再打聽一下眾人的情況。

  少東把剛才蘇珊告訴他的事情,告訴了沅冰河。并說小美現在把自己關在房中,偷偷地吸煙,情緒相當低落。

  “把電話給小美,我跟她說兩句”沅冰河直接命令道。

  “把電話給小美?你跟說什么?”沅少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快去——”沅冰河從來懶得解釋自己下的命令。

  沅少東只好半信半疑地舉著手機,來到小美臥室門前。他敲了敲門,說:“小美,小叔叔要你接電話”

  稍后,就聽屋里一陣桌椅亂響……不一會兒,門開了。小美把門半開著,她倚在門邊,那意思是不讓少東進屋。

  其實少東也不想進屋。他把手機遞給小美,說:“小叔叔的電話,找你的。”

  小美也有些奇怪,不知道沅冰河怎么會找她。她接過手機,貼在耳邊聽電話。

  只見她邊聽邊點頭,隨后她應了一聲:“好,就這樣。”隨后她掛斷電話,把手機還給少東。接著,她回到屋里,再次關上了門。

  少東和蘇珊面面相覷,猜不出沅冰河跟小美講了些什么。

  正要敲門詢問小美,門忽然又開了。只見小美已經換了一身外出的衣服。

  她出來對少東和蘇珊說:“小叔叔來接我——我跟他出去玩兒一會兒,吃飯別等我了”說完,她不再做任何解釋,“噔噔”下樓跑了。

  隨即聽到外面幾聲汽車喇叭的催促——蘇珊和少東一齊擁到南面的窗戶旁邊,只見外面路邊停著一輛車,正是沅冰河的車很快又看到小美跑出花店,直接上了車,車馬上就開走了。

  “小叔叔跟小美約會?”少東低聲驚叫,“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蘇珊一把抓住少東的胳膊,說:“少東,小叔叔不會……小美不會……”蘇珊語無倫次,不知道說什么才恰當。她想的是:小美剛被前男友打擊了,傷心難過,而沅冰河是個成熟有魅力的“壞男人”;小美是個愛錢如命的人,沅冰河又正是一個“有錢人”

  “少東——”蘇珊不滿地叫道,“小美是女生,還是個很特別、很有風格的女生”

  少東忙說:“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據我了解,小叔叔收藏的,都是纖細柔弱的女人,不是小美這種類型——”忽然他驚叫道,“糟糕,他喜歡的是蘇珊姐你這樣的類型蘇珊姐,你才要提防著他一些——他一向視女人為,玩兒夠了就用錢打發掉,沒有人得到過他的真感情……”

  “少東”蘇珊忽然打斷了少東的話,她停了一下,說,“你別說了,怪惡心人的……美女,自然是指年輕漂亮的女人。你叔叔的品味很高,別把我牽扯進去”

  少東住了嘴,扭頭看看蘇珊——蘇珊的臉色很難看,顯然很討厭他剛才說的那些話。

  于是他哄蘇珊道:“蘇珊姐,我說著玩兒的,你別當真。他是我叔叔啊,不是壞人。他這人其實外冷內熱——有時候他顯得不太關心人,只是因為他自己水平太高,覺得別人遇到的那些事都是小事,不值得一提……”

  少東、蘇珊和小玲猜測了一個下午,都猜不出小美跟沅冰河出去做什么了。傍晚的時候,才看到兩個人回來。只見小美臉上笑嘻嘻的,沅冰河的樣子也很輕松。

  蘇珊幫他們拉開玻璃門,把二人迎了進來。蘇珊試探地問:“小美,去哪玩了?”

  小美樂呵呵地告訴蘇珊:“小叔叔帶我去俱樂部賽車啦——我贏了小叔叔一個車身……”

  沅冰河在后面閑閑地插了一句:“小妞,技術不錯。”口氣中帶著幾分調侃意味。

  小美回頭笑著還擊:“大叔,是你老了”

  大家聽他倆互相打趣的對話,都笑了。看來他們玩兒得很快樂——小美一掃方才的陰霾,又是從前那個充滿了生機和活力的小美了。

  蘇珊松了一口氣,她帶著感激看看沅冰河——多虧他,讓小美恢復了過來。

  沅少東卻在心里暗暗嘀咕,上午沅冰河曾暗示他,爺爺似乎有意讓小美當孫子媳婦……不知道小叔叔有沒有跟小美提這事兒?于是沅少東帶著幾狐疑,打量著沅冰河和小美——看他們面上一片平和,應該是沒有提過……

  網絡誹謗的風波過去了,生活似乎又回到了原先的軌道。

  “桃花女”回到了游戲中。她跟著“絕地修羅”打仗、做任務,偶爾也約會、喝酒……她發現“絕地修羅”并不是那么討厭,當他的“老婆”也挺好的。

  蘇珊想,也許真實的人生也是這樣,不一定會跟自己愛慕的人結婚,就算跟自己愛慕的人結了婚,也不知道他將來會不會變心……還是一切隨緣吧,有份平淡平凡的幸福就好。

  晚上十點鐘,“絕地修羅”提醒“桃花女”:“該睡覺了,乖寶寶,充足的睡眠可以美容養顏。”

  “桃花女”答應了。她順便告訴他,她有美容養顏的辦法——她的朋友時常會幫她做面膜,現在又找到一個泡腳的方子,正在嘗試。

  沅冰河立馬想到,她說的朋友就是沅少東。上次跟小玲聊天,聽小玲說,沅少東幫她們三個做面膜……難道說,現在連腳都管了?

  想到沅少東現在很可能正蹲在地上,給三個女人按摩著三雙白嫩的小腳,沅冰河連覺都睡不好了……“太齷齪了,一定設法要制止他”

  當然,事實絕對不是沅冰河想像的那么香艷。

  沅少東只是幫她們把面膜準備好,敷的時候,蘇珊她們自己會做。至于泡腳,更不可能讓他幫著做,甚至都不會當著他的面去做。

  只不過,蘇珊等人的守禮回避,并沒有阻止沅少東的熱情——他繼續怡然自得地當著一只花蝴蝶,圍著她們三個轉來轉去。

  這天,他轉到了柜臺后,轉到了蘇珊的身邊。他說:“蘇珊姐,我打聽到年小濤在哪兒上班了……”

  蘇珊好奇地問:“在哪兒?”

  少東頗帶幾分神秘地意味說:“安氏集團,中國區總部……”

  “不可能,不會有這么巧的事情”蘇珊叫道。

  “是真的,而且‘安氏’剛剛搬了家,現在搬到了離我們不遠的那處寫字樓里。”

  “他做什么職務的?”

  “還不清楚。”沅少東說,“不過,既然離得這么近,我猜他會經常過來呢”

  蘇珊不滿地叫道——她最討厭的就是,前夫、前男友這些東西總是糾纏不清。

  沅少東解釋道:“那幾棟寫字樓里的白領們,經常會來我們店里喝下午茶,他有可能跟他的同事們過來……”

  果然,沅少東所料不差。某一天,年小濤和他的同事們一起過來了。這一行人中,有男有女,都是二三十歲的年青人,個個衣著光鮮得體,相貌氣度不凡,說話時常往外蹦著洋字……

  年小濤個子高高的,長得眉清目秀,鼻直口方。在這群俊男靚女、青年才俊當中,他也算人品出眾的。

  這群人挑了一張大桌子,各自點了食物,悠閑地邊吃邊談。

  年小濤和同事們坐了一會兒,便特意走到花店這邊,來跟小美說話。

  蘇珊不放心地看向小美,小美笑笑,示意自己沒事兒。蘇珊便假裝督促員工工作,在店里走來走去,暗中“保護”小美。

  只聽年小濤對小美說:“小美,你現在是‘創業之星’,一定掙大錢了?”

  小美自嘲道:“什么‘創業之星’,一個虛名罷了。沒什么了不起的,能混上口飯吃就不錯了……”又順便捧了一句年小濤,“比不上你啊,你是白領精英。”

  年小濤揮揮手,說:“什么白領精英啊,我們就是高級打工者……”他嘴上雖這么謙辭,但臉上的表情卻很是自得。又聽他說,“我們雖然掙還不算少,但是辛苦就沒法提了,壓力也很大。”

  “哦,那你在‘安氏’具體做什么工作?”小美隨意地問道。

  “我在市場部工作。原來在西北分區,剛調到總部來。”年小濤說。

  “上次在晚會上,我看到你們集團中國區的總裁了,是個外國人啊?”小美有一搭沒一搭地跟他閑扯。

  “是啊,我們都管他叫彼得——外國人重視人權,外企文化提倡‘人人平等’,所以在我們公司內部,大家不稱呼職位,只互相稱呼名字……”小濤介紹說,“我的英文名叫托尼。”

  “哦,托尼……”小美點點頭,又說,“你們老總人很帥啊。”

  小濤不屑地揮揮手,說:“別提了,那個人雖然長了一副西方人的面孔,可性格上沒有一點兒西方人的直率爽朗。”他放低了些聲音,說,“他更像一個中國古代的權臣,陰險狡詐。對了,《紅樓夢》中描寫王熙鳳的那句話,最適合他——‘明是一盆火,暗是一把刀’……”

小美聽了覺得不可置信;蘇珊更是吃驚地瞪大了眼睛  蘇珊想,自己看人就這么不準?曾經看錯過“金大叔”,還曾把冰冷無情的“冰河世紀”當成“好心的大叔”,又把一個虛無縹緲的“關中大俠”引為知己……難道說,連令人尊敬的“立德大哥”都看錯了嗎?

  但她馬上又想到,職場里員工抱怨老板,是很正常事情,可不能聽小濤的一面之辭。

  小美自從上次被沅冰河開導,又得馬帥寬慰,現在已經能夠比較理智地面對小濤了……她聽他這么輕浮地評論自己的老板,便看出這個人缺點很大,于是非常慶幸在大學時跟他分了手。不過她還是善意地提醒小濤:“那邊坐著你們同事呢——別說老板的壞話,仔細有人給你傳到老板耳朵里”

  年小濤卻滿不在乎,他說:“沒關系,大家都討厭他……自他來了之后,公司的財務就被他卡得死死的,行政總監也被他收拾得服服貼貼的。現在他開始動到我們市場部了——我們哪能由著他隨便動,我們是公司的柱石,搬走了我們,公司里還有什么?”

  年小濤牛氣哄哄,侃侃而談。直到他過足了話癮,才回去咖啡座找自己的同伴。

  沅少東還沒想好怎么面對年小濤,年小濤來的時候,他暫時避到了樓上。

  等年小濤和他的同事們走了,他才從二樓下來。他有些不滿地對蘇珊抱怨:“他們真是太有閑了……我們是不是應該建議安總,好好約束一下他的員工,不要讓他們隨便出來喝下午茶什么的?”

  蘇珊笑道:“你開玩笑——他們不來,我們的買賣做給誰啊?”

  小美則問少東:“如果說,你怕辛奇看到你,我能理解;怎么連小濤都怕了?我都不在乎過去那些事了……”

  少東解釋說:“當初是我拆散了你們,如果他發現我現在跟你在一起,會不會以為我當初是故意設計他的?說不定,他會以為我一直在打你的主意呢”

  小美聽了,走到少東近前,把手往他肩膀上一搭,戲謔地問:“你在打我的主意嗎?”小美的個子很高,很有壓迫感,她那樣子很像紈绔子在調笑良家子。

  少東假裝害怕,往旁邊一閃,閃到了蘇珊身邊,說:“你別誤會啊,我愛的人是蘇珊姐……”

  蘇珊推了少東一把,笑道:“你們年青人喜歡‘亂愛’,別把我老太婆牽扯進去”說著她跑到小美身邊尋求保護。

  于是小美追著少東跑,少東追著蘇珊跑,蘇珊又追著小美跑——三個人就像一只追著尾巴轉圈的小狗,在花店里笑鬧起來。花店里溢滿了年青人的青春活力和歡樂氣氛。

  這天,蘇珊給安立德發了封短信。

  不過,她沒有打算干涉人家安氏集團的“內政”,她甚至都沒有提年小濤在“安氏”的事情……她只是告訴安立德,馮律師已經幫她整理好材料,她自己做好了心理準備,一定要把婷婷的撫養權從陳實美那里要回來。

  安立德回了個短信,鼓勵她:“很好,開庭的時候我會陪你去。”

  隨后,蘇珊又給陳實美發了個短信,請他抽時間來趟花店——她還沒有把買衣服的錢還給他,而且還沒有正式跟他提婷婷的事情。

  過了會兒,蘇珊接到了“金大叔”的電話。陳實美告訴她:“蘇珊,我明天上午有空,我去你那里,你在店里等著我好嗎?”

  “好,我等著你。”

  第二天一早,大家都來餐廳吃早飯,就見蘇珊頂著兩個大大的黑眼圈,一副無精打采的模樣,從臥室里走出來。

  她來到餐桌前,把自己杯子沖少東一遞,說:“牛奶,謝謝……”

  看到蘇珊的黑眼圈,少蘇喝到嘴里的牛奶差點噴出來。他端起面前的牛奶壺,給蘇珊倒了一杯牛奶,問道:“蘇珊姐,你怎么又變‘熊貓’了?”

  蘇珊擺擺手,沒說話。她把牛奶一口氣喝下去,隨后去樓下打開店門。

  少東莫名其妙,他回過頭來問小美和小玲:“她怎么了?難道因為‘金大叔’今天過來,商量孩子撫養權的事情,她有壓力了?”

  小玲揭發道:“昨晚她又躲到衛生間去打電話了……不知道打給誰,又說了些什么。”

  小美沒有和蘇珊住在一起,她不知道昨晚的事情。不過她說:“看出來了,蘇珊姐這兩天有心事,一定是為了孩子的事情,才這么吃不好、睡不著的。”

  少東說:“蘇珊姐是個柔弱的女人,你看她離婚的時候,吃了那么大的虧,肯定就是被‘金大叔’給忽悠了……這次爭取婷婷撫養權的事情,我們要全力幫助她。”

  小美和小玲都鄭重地點了點頭。

  他們匆匆吃了早飯,下樓去找蘇珊。可蘇珊早沒了蹤影,一問剛來上班的員工,員工告訴他們,蘇珊已經出去了。

  小玲忽然醒悟道:“對了,我看她昨天找銀行卡了,可能去給‘金大叔’取錢去了。”

  少東懊惱地拍拍頭,他本不想讓蘇珊與“金大叔”再有任何牽連了,卻又因為自己的一個小小的惡作劇,給他們又制造了一次“聯系”的機會。

  少東和小美他們,很想囑咐蘇珊幾句,教給她怎么跟“金大叔”提撫養權的事情……便一起在花店里等蘇珊回來。

  好不容易等到蘇珊回來,可她竟然是跟“金大叔”一起回來的——看得小美等人目瞪口呆,沅少東則連忙避到了蛋糕店里……

  其實兩人是湊巧在路上遇到了一起。他們走進花店,看到樓下的顧客不少,蘇珊便請陳實美上樓細談。

  少東給小美和小玲使了個眼色,三人個躡手躡腳地上了樓梯,伏在樓梯口偷聽——蘇珊和陳實美正坐在客廳里說話,小美他們聽得很清楚。

  只聽蘇珊說:“這個信封里,是買衣服的錢。”

  陳實美說:“蘇珊,你太見外了,不過幾千塊。而且婷婷要經常過來,少不了麻煩你的朋友們。”

  蘇珊說:“正因為她們是我的朋友,所以這個錢我出了。你就收下。”

  陳實美有些無奈,又問:“你說還有別的事情,什么事?”

  “還有上次的事情我很抱歉。那次因為我跟你說,偷拍小美的人是辛奇,好像讓你的家庭起了一些糾紛……真是對不起。”蘇珊想著措辭,慢慢說道。

  的確,那天陳實美接完蘇珊的電話后,便叫辛奇過來對質。兩人說著說著,卻因為蘇珊又起了爭執……辛奇當然不會乖乖承認自己是偷拍的人,她一口咬定自己那天在娘家照顧孩子,根本沒出門。

  但是辛奇瞞不過另外一個人,那人就是當時在場的楊小敏。

  當“關中大俠”的貼子出來后,小敏便給她打來了電話。小敏哭哭啼啼地說,自己的同事都在暗中議論自己,如果事情鬧大了,自己恐怕連班都上不成了……辛奇的姨夫楊秘書長也給辛奇打來電話,說她太膽大妄為,做事太不擇手段了。

  辛奇既生氣陳實美總是偏向蘇珊,又害怕得罪姨夫一家人,內外交加的壓力之下,她病倒了,躺在床上輸好幾天的點滴。

  陳實美并不知道事情的內幕,他以為是自己一時不查冤枉了辛奇,才把辛奇氣病了。所以他覺得很過意不去。他跟辛奇陪了許多的小心,這才把二人的關系緩和了。

  雖然如此,陳實美還是不忍責怪蘇珊。他寬慰蘇珊說:“那件事情不怪你——都是那個‘關中大俠’胡說八道,讓你誤信了謠言。事情已經過去了,我們就都不要再提了。”

  蘇珊當然明白,沒有確鑿的證據,再提也是無益。她點點頭,說:“那就好。”

  之后,蘇珊停了一下……正在偷聽的三個人也屏住了呼吸,想聽聽蘇珊怎么提出婷婷的撫養權的問題。

  沒想到,蘇珊開口卻說:“那么,關于蘇洋的事情,你能不能寬限一下?”

  “你弟弟蘇洋?他怎么了?”陳實美莫名其妙。

  蘇珊進一步解釋說:“他這個季度的供貨沒有拿到,據說是因為他欠了你們的貨款。他很抱歉,是因為別人欠了他的款,錢一時沒收上來,才欠了你們的。我這里目前也沒有太多的錢,我先替他補上五萬塊,希望你能……”

  “蘇珊,你等等——”陳實美打斷蘇珊的話,說,“蘇洋這個事情,我真地不知道。你等我問問肖龍……”說著他走到旁邊打了個電話。

  過了會兒,陳實美打完電話,回來對蘇珊說:“確實是有這么回事。但是我答應過你,會保證蘇洋的供貨。如果他不是惡意欠款,我會一直保證下去的。不過蘇珊,你不能再這么慣著蘇洋了”

  “慣著他?”蘇珊不明白,“你是什么意思?”

  陳實美說:“他每回都這樣,他欠款,隨后你幫他補上——這些年,你幫他補的錢,少說也有幾十萬了吧,他還過你嗎?以前的錢,其實都等于是我出了,也無所謂了;你現在經營著這個花店,這么辛苦,你容易嗎?雖然花店現在的生意不錯,可生意的事情誰都說不準……你也要為自己的將來做個打算啊。”

  陳實美說得很懇切;蘇珊則靜默半天,沒有答話。

  小美他們聽了也很吃驚——他們還不知道在蘇珊娘家的內部,也是這么復雜糾結。

  小美首先起身,悄悄退了下來。少東和小玲也悄悄跟了下來。大家散去各自做事,只當什么都沒有聽到。

  過了會兒,蘇珊送了陳實美下來。陳實美走后,蘇珊又返回到樓上。

  她的情緒低落,回到臥室后,倒在床上歇了會兒。

  蘇珊想了想,想到還是先給安立德發個短信,她說:“關于婷婷的撫養權的問題,暫緩吧。”她嘆了口氣,按動了發送鍵。

  安立德收到短信后,覺得有些不對勁……他干脆回了個電話,問:“蘇珊,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其他的事情?”

  蘇珊猶豫了一下,她不愿意跟安立德說,她覺得自己的弟弟似乎一直在榨取自己的錢,現在又因為供貨的事情,讓自己在陳實美面前抬不起頭來……她含混道:“我還是覺得,自己供不起她。”

  安立德沉默了一下,問:“那你告訴我,你的內心是怎么想的?你想婷婷嗎,想讓她生活在你身邊嗎?”

  蘇珊說:“本來不是很想。但是上次她來了,總是故意疏遠我,似乎是在怨恨我,讓我覺得很難過……”說過這,蘇珊的淚忍不住流了下來,但她克制著自己的聲音,不想讓安立德知道自己哭了。她說,“還有,小美提醒了我,我不能再生了,也許這輩子只有這一個孩子。想到她是我基因的唯一繼承者,我有些舍不得。這個理由有些可笑,不過確實是我想要回孩子的初衷。”

  “不,我理解你的感受……”安立德說。雖然蘇珊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但是他還是感覺到了她傷心,他的心同時為之難過著。

  安立德最近一直辨不清自己的感情,他以為自己是某種歉疚——因為是他幫她離的婚,讓她經濟上窘迫,又讓出了孩子的撫養權……他幾乎忽略了,馮律師看得明白,換了別人,也不能給蘇珊爭取到更多的利益——因為她只是個家庭婦女,完全沒有經濟上的主動權。

  安立德沉吟了一下,說,“蘇珊,下午有空嗎?你出來一下,我和你好好談談。”

  “嗯,好的。”

  安立德對于蘇珊而言,總是有很強大的撫慰作用。當沅少東上樓來看她的時候,她的情緒已經恢復了很多。

  沅少東看到臥室的房門大敞著,便毫不客氣走了進來。他挨著蘇珊,在床上一坐,問:“蘇珊姐,跟‘金大叔’談得不順利?”

  蘇珊搖搖頭,說:“我沒有說出口。”隨后她把蘇洋的事情簡單說了說……她說,“蘇洋昨晚突然打來這么一個電話,讓我幫他跟‘金大叔’說情——你讓我怎么把想要婷婷撫養權的事情,跟蘇洋的事情,同時跟‘金大叔’說出來呢?”

  沅少東把手放到蘇珊肩上說:“蘇珊姐,你弟弟是大人了,比我還大呢,他的事情你就不要再管了吧?”

  蘇珊把他的手從肩膀上拉了下來,說:“那怎么行呢,他總是我弟弟啊”

  “你這個姐姐怎么就這么好呢?”沅少東哀嘆一聲,順勢倒在床上——蘇珊是半躺半坐在床上的,他就直接躺到她的身邊……沅少東又說,“你看我姐姐,從來都不管我的,我原來想在她的演藝公司里做事——對了,就是余恩熙所在的那家公司——可她很快就把我趕出來了。”

  “她為什么要趕你出來?”

  “這個……”沅少東不好意思說了。

“少華說,少東騷擾她旗下的女藝人……”一個聲音在臥室門口響起,嚇了少東和蘇珊一跳。他們抬頭一看,竟然是沅冰河  少東和蘇珊想不明白,沅冰河怎么會突然出現在臥室的門口?不過同時他們發覺,沅冰河說話的聲音有些奇怪——嘶啞,而且發悶。臉色也不好看,好像生病了。

  果然,沅冰河說:“我感冒了,有些發燒,辦公室里沒人照顧我,所以上這里來了……”說著話,他徑自走進臥室,直接坐到了床上。隨后他把鞋子踢掉,擠在少東和蘇珊當中,倒身躺了下來,還順手拉了一條被子蓋上。

  沅少東和蘇珊吃驚地看著他——等反應過來后,蘇珊一下子從床上跳起來,直接跳到了地上。她說:“小叔叔,不,西蒙,這是我和小玲住的地方,少東的房間在旁邊的樓上……”

  “我現在就剩下一口氣,能上到樓上就不容易了,你就讓我歇會兒吧?”沅冰河有氣無力地說道,順便把被子裹得更嚴實了,分明就是要賴在這里不走了。

  蘇珊看沅冰河的面頰——蒼白中泛著不正常的紅暈,眼神發銹……確實是病了。她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了,也不好意思再攆他。

  沅冰河卻在躺在床上命令說:“少東,快給我倒杯水來——”又看著蘇珊說,“你給我拿溫度計量一下。”

  少東和蘇珊被沅冰河支使得團團轉。他一會兒說少東倒的水太燙,讓蘇珊給他兌涼些;一會兒又說枕頭枕得不舒服,讓蘇珊幫他再墊墊……

  過了會兒,沅冰河拿出體溫計,少東接過來幫他看了看。少東調侃道:“小叔叔,難得啊,‘冰河世紀’有這么溫暖的時候——快三十八度啦。”

  一句話說得沅冰河本來就泛紅的面頰更紅了,他假意咳了兩聲,說:“我的喉嚨也痛,快削點水果給我。”

  少東勸他說:“小叔叔,你真的發燒了,我陪你去醫院吧。”

  沅冰河閉著眼搖頭,說:“就是感冒嘛,我又不是小孩子,不用去醫院。”

  蘇珊聽他這話頗有一語雙關之意……她快速反應道:“少東陪著小叔叔,我去買感冒藥”說完她就跑了。

  趁著蘇珊去買藥,小美和小玲出去送花還沒回來,沅少東悄悄問沅冰河:“小叔叔,你怎么會上這來養病?你怎么不去你那些女朋友那里呢?”

  沅冰河冷冷地瞪了他一眼,說:“你是我侄子,照顧我是應該的。”

  “那你去我房間哪,你別賴在人家女孩屋里啊。”沅少東不滿地說。

  沅冰河卻冷笑道:“嗬,就許你整天混跡于姐姐妹妹當中,我來住兩天就不行?”他又詭秘地對少東說,“我知道你為什么迷上這兒了,你是學賈寶玉呢——賈寶玉住在大觀園里,就像一個男生突然住進了女生宿舍里,你說有多刺激”

  沅冰河的話,正要點中少東的要害。沅少東的臉都紅了,他分辯道:“小叔叔,你說什么呢,我真是拿她們當姐妹的”隨后他一揚下巴,沖沅冰河示威道,“哼,我可是會保護她們的……”言下之意,沅冰河別想在這三個女人中發掘“收藏品”。

  “我也會保護她們的——我是她們的‘大叔’”沅冰河悻悻地說。他想到蘇珊總把他當“大叔”一樣的疏遠,就有一萬分的不痛快。他懶得理沅少東,索性閉上眼,假寐起來。

  蘇珊去街上買了藥,又買了幾樣水果。她回來的時候,正好看到出去送花的小美和小玲也回來了。她忙地告訴小美和小玲:“真是莫名其妙,小叔叔生了病,卻跑我們這里養著來了”

  小美和小玲先是一楞,隨后忙跟著蘇珊來到樓上看個究竟——她們看到沅冰河竟然躺在了蘇珊和小玲的床上,嚇得一齊倒吸了口冷氣,在臥室門口就止住了腳步。

  沅冰河聽到動靜,睜眼一看,原來是小美和小玲站在門口,便對她們解釋說:“我生病了,讓少東照顧我兩天。”

  蘇珊頗為懷疑這個說辭,她從小美身后探出頭來,問:“那您以前生病的時候,都是誰照顧的?”

  沅冰河瞪了蘇珊一眼,說:“以前我沒生過病。現在我老了,連你都管我叫‘叔叔’了,當然會生病了。”

  蘇珊聽他話中帶刺,忙閉了嘴不敢再多言,只把藥拿給少東,讓他給沅冰河吃藥。

  小美和小玲覺得氣氛有些不對,忙向后撤散——小美說:“我去幫您洗水果。”小玲說:“我去做飯”

  沅冰河卻對著蘇珊說:“我今天胃口不好,給我做些清淡點的飯菜來。”

  沅少東憋不住想笑,他知道沅冰河和他一樣,“誤讀”了蘇珊這個女人。但是他不想在這個時候揭穿這個“美麗的誤會”,他搶在蘇珊開口之前對沅冰河說:“小叔叔,您剛吃了藥,多休息啊,飯馬上就好。”隨后他把蘇珊拉到了門外,順便把臥室的門關好。

沅冰河不知就里,還覺得挺美。他躺在蘇珊的床上,心想,總算打進“小狐貍”的地盤里來了他想,這條粉郁郁的被子肯定也是她的,上邊還印著英文字“PinkDream”(粉紅夢幻)——真可笑,她都多大歲數的人了沅冰河舒舒服服地躺著,打量著屋里的環境。房間有些狹小,不過應有的家具不少,一只衣櫥,一張梳妝臺,一張電腦桌。只是這墻上貼得亂七八糟的,竟然都是余尊熙的巨幅海報  沅冰河看著余尊熙那張充滿陽光的笑臉,就覺得別扭。正好看到床頭有一把飛鏢,他拿起來,把對面墻上的海報當靶子,練起了飛鏢。

  過了會兒,小玲來敲門——她為沅冰河端了稀粥和小菜進來。

  小玲進門后,一眼就看到墻上余尊熙的海報,已經被戳了十幾支飛鏢。她不由叫了起來:“小叔叔,您想練飛鏢,門后有飛鏢盤哪。這海報,可是我好不容易買來的。而且,你把墻壁戳壞了,房東太太可不愿意吶”

  “海報是你的?”沅冰河好象才想到,這間屋子也有小玲的一半……“對不起啊,那這被子是誰的?”

  “是蘇珊姐的。”

  “哦,那就好。”沅冰河很得意——他猜對了,“小狐貍”最愛的就是粉紅色嘛。

  沅冰河吃過中飯也沒有離開蘇珊她們的房間。他趁著食困,大大咧咧地躺在床上睡了起來。

  沅冰河不知道的是,他只是把小玲擠跑了——小玲被擠到了小美的房間里;而蘇珊,接到安立德的短信后,已經興沖沖地跑到街角,上了安立德的車,跟安立德約會去了。

  蘇珊上車后,安立德便湊過身子來,仔細看了看她的臉色。還好,她臉色不是太差。他笑著親親她的面頰,意思是安慰她。隨后他沒有多說話,把車開出去之后,直接開到了一家大型超市。

  蘇珊很奇怪,問:“我們這是去哪兒?”

  “去購物——人們不是說,女人購物可以放松精神、減輕壓力嗎?”安立德笑著對她說,“其實我也想來超市轉轉了,很久沒有出來購物了。”

  “買些什么呢?”蘇珊問。這家超市太大了,總要定個目標,才知道向哪個方向走啊。

  “先去買些家居用品吧——毛巾、睡衣、浴液之類的,還有圍裙、茶具、餐具、廚刀之類的。還要買些床上用品……”

  “買這些東西做什么?你要搬家嗎?”蘇珊很驚詫。

  “真聰明,你猜對了。”安立德說著,在蘇珊頭上親了一下,隨后他牽著她的手,走進了超市。

  他們推著購物車,先去日用品區。買了一車的東西后,又來到床上用品區,買了幾套床上用品,有被子、枕頭什么的。眼看小車上的東西堆成了山,他們只好先來結帳,委托服務員幫他們先把東西放到車上,隨后他們轉戰到了食品區。

  蘇珊已經走累了,安立德讓她坐到了推車上。安立德推著蘇珊在貨架中穿行,蘇珊像個孩子似的開心地笑了。

  安立德教給蘇珊怎么挑牛排,他們挑了兩塊上等的牛排,隨后選了幾款蔬菜。他們在調味品區費了些精神,因為西餐的調味品并不好找。最后,他們又選了一瓶紅酒。

  蘇珊說:“彼得,你要做飯嗎?”

  “對,我要請你吃晚飯,按東方人的習俗,慶賀喬遷之喜。”

  “太好了,我想嘗嘗你的手藝。”蘇珊鼓掌笑道。

  “你不會失望的。”安立德對自己的廚藝非常有自信。

  兩人說說笑笑,從超市“掃蕩”完畢,開著車去了安立德的新居。蘇珊驚訝地發現,原來安立德的新居,就是她曾經去過的“星河公寓”。

  僅僅幾個月,這里的變化還真是大。外面的那堆建筑垃圾已經清理沒了,小區內一片綠茵茵草坪,還有剛移栽過來的綠樹倩影婆娑。新修的噴水池里,不停地噴著一股股水花。

  蘇珊好奇地問:“原來你搬這里來啦?”

  “是啊,新買的房,剛收房。”

  “聽說這里的一至三層,都是購物的地方,還有咖啡廳什么的。這里的住戶可以不必去外面買東西的。”

  “可是這里沒有剛才的大超市那么熱鬧,東西也沒有那么全嘛。”安立德解釋道,“在大超市里買東西才痛快啊。”

  “哦,我還以為這里什么設施都有,住這里的人們就不再外界打交道了呢。”

  “哈哈哈……”安立德笑了,他知道蘇珊有的時候是“一根筋”,不由伸手揉了揉蘇珊的頭發。

  安立德把車停到了地下車庫內,跟保安說了聲,便有個保安過來幫他們拎東西。隨后他們從車庫里乘電梯,直達十六樓。

  蘇珊剛一進安立德新家的門,就先被小小地“震撼”了下,她驚奇地叫道:“這房子真漂亮這設計,太讓人不可思議了”

房子的面積相當大,約摸有四五百平米。當中有幾處隔斷,分隔出不同的功能區。而最超出人想像的是,四面的墻壁完全是落地的玻璃幕墻  安立德讓保安幫著把東西拎進客廳,隨后他付給保安小費,把保安打發走了。蘇珊還楞楞地站在客廳中央,好奇地觀察著周圍的景象。

  安立德關好房門,偌大的房子就只有剩下他和她,很有一種家庭的溫馨氣氛。他走到她的身旁,摟著她的肩膀問:“感覺怎么樣?”

  “由內而外的尊貴、低調的奢華、現代時尚感……”蘇珊先給了一串名詞。

  安立德指著四周的玻璃幕墻,介紹說:“這個房子的設計很別致,四面都是這種從上而下的、十多公分厚的玻璃幕墻,幕墻之外才是真正的樓房墻壁。玻璃幕墻與墻壁之間形成了一條走廊,這條走廊是環形的,包圍著整個房子,并且連接著南北兩個露臺——南面的露臺很寬敞,開個小型的PAY都沒有問題……看到那個樓梯了嗎,這是躍屋別墅的設計,樓下的空間是敞開的,有客廳、廚房、餐廳、小會客廳,樓上才是私密的臥室和書房。”

  蘇珊邊聽,邊贊賞地點頭,很佩服建筑師這個與眾不同的設計。

  安立德拿起遙控器,打開了房間內所有的燈,并把玻璃幕墻變得透明,房子馬上變得如同水晶宮一樣,晶瑩而通透……蘇珊驚嘆地問道:“幕墻會變色啊?”

  “對,它以可從不透明,變到半透明,還可以變成完全透明——”安立德解釋著,又戲謔道,“省了買窗簾了,對吧?”

  蘇珊被他逗笑了。

  安立德揉揉蘇珊的頭,愛憐地說:“你在屋里隨便轉轉吧,我去廚房為你準備晚餐。”隨后他拎著食品袋進了廚房。

  安立德換上剛從超市買來的圍裙,在廚房里開始忙碌。本書請訪問。忽然他一抬頭,透過完全透明的玻璃幕墻,看到蘇珊正在外面的環形走廊上走動著——她一邊走,一邊好奇地向四處張望。

  安立德會心地笑了,他的嘴角向上彎成好看的弧度。

  他特地走到玻璃幕墻邊,敲了敲墻面。蘇珊聽到了,來到這面墻邊。她把手放到墻上,隨后把臉也貼了過來,整個人就像貼在墻上的壁虎,樣子有些可笑。

  安立德被她逗笑了,他學著她的樣子,也把身子貼在了墻上。兩個人隔著玻璃墻,做著各種鬼臉和古怪的姿勢,像孩子一樣的游戲。

  過了會兒,蘇珊從環形走廊里繞了一圈,走了回來。她來到廚房,看到安立德已經在腌牛排了,調味品的香味溢滿了廚房。

  對于西餐的做法,蘇珊可是一竅不通。她問:“彼得,我能幫你做些什么啊?”

  安立德說:“廚房是我的領地,我就是這里的國王——這里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去把我們剛買來的東西放好吧。”

  “好——”蘇珊去拎購物袋。

  樓下有一個衛生間;樓上有兩個臥室,都帶衛生間。蘇珊把洗手液和毛巾放在到樓下的衛生間里,樓下就沒有什么東西好放了。她分批把購物袋拎上了樓。

  她先把毛巾、浴液之類的日用品分放到主、客兩個浴室之中。她注意到,主臥室的大浴室特別寬敞,浴缸也特別大,而且浴缸正好臨著窗——如果在這里邊洗浴邊看夜景,一定特別愜意。

  放完浴室里的東西,蘇珊出來,把一袋袋床上用品去掉包裝,分放到主、客兩個臥室中。蘇珊最后才布置主臥。因為她特別喜歡主臥的設計。主臥室的空間寬敞通亮,家俱簡潔大方。臥室當中是一張特別夸張的大床,床邊有梳妝臺,床尾處有一張長榻,臨窗的位置放著一對沙發和茶幾。

  蘇珊走到床邊,先是好奇地用手按了按床墊,試了試它充滿彈性的手感,才把剛剛買來的床上用品鋪在了床上。鋪好后,她又調皮地躥到了床上,像小狗一樣在上面滾了兩滾。最后,她毫不客氣地仰面躺在了上面,心里想道:“彼得好會享受啊,一個住這么大的房子,睡這么大的一張床……”她甚至惡作劇地想,“就算撒囈掙,他也掉不到床下去了”

  蘇珊躺在床上玩兒了一會兒,才從床上起來,去看購物袋里還有什么。袋里還剩幾件睡衣。蘇珊拎著袋子來到臥室旁邊的衣櫥。她拉開衣櫥的門,把睡衣拿出來展開,一件件掛好。這時她才注意到,原來不僅有兩件男式睡衣,還有幾件女式睡衣……

  “怎么會有女式睡衣呢?”蘇珊楞住了。

  忽然,她意識到——安立德是個成年的大男人啊,他會結婚,會有女朋友……莫非,“王子”的“公主”就要來了嗎?“公主”會搬來和“王子”同住了?

  蘇珊的心,忽然莫名其妙的一痛,她只覺渾身無力,軟軟地坐在了衣櫥前的小毛毯上。她看著衣櫥里的幾件睡衣發呆——

  她以前,一直像個小女孩那樣幻想,安立德就是童話里的王子。王子的性別雖然是男性,卻只是字面上的,沒有任何現實的意義。

  現在蘇珊才深刻地認識到,安立德和沅冰河一樣,是人們常說的那種“黃金單身漢”和“鉆石王老五”。他甚至可能和沅冰河一樣,成為“美女收藏家”,豢養許多的情人而且,他又是一個在中國工作的外國人,他不僅可能擁有溫婉柔順的東方佳麗,還可能擁有火辣多情的西方女郎……

  “不應該啊,王子不應該是那樣的人。王子應該深情專一,他應該有個美麗善良的公主,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蘇珊默默念叨著。

  安立德準備好晚飯,上樓來找蘇珊。他看到她正坐在衣櫥前地毯上,看著敞開的衣櫥發呆。他走到她身邊,也坐了下來。他說道:“衣櫥很大吧?小時候我最喜歡藏在衣櫥里,幻想著,如果父母找不到我了,會有多心焦……”

  蘇珊先是被他突然坐過來嚇了一跳,隨后她笑笑,搭言道:“是啊,我也做過這種事情。我跟弟弟捉迷藏的時候,也常躲到衣櫥里,隨后突然跳出來,嚇他一跳。”

  安立德會心地笑了。忽然他一抬頭,看到她竟然把她和他的睡衣放在了一起他不禁有了疑問——她是什么意思,難道她在暗示他,她想和他在一起?

  不過,他很快就想明白了——她還不知道,這套房子是給她住的;而他的,在樓下……想到自己剛才竟然會那樣胡亂猜測蘇珊,安立德覺得有些好笑。

  他牽起她的手,說:“我們躲進衣櫥里試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小時候的感覺。”

  說著,兩個人踢掉了鞋子,進到衣櫥里坐了下來。安立德隨手關上了櫥門。本來很寬敞的衣櫥,忽然變得局促起來。

  “好黑啊……”蘇珊小聲說著,她的聲音里有一絲顫抖。

  “你有幽閉恐懼癥嗎?”安立德也放低了聲音,他悄聲笑著,打趣蘇珊。

  “我才沒有呢”蘇珊小聲嘀咕道,其實她不是怕,她只是有些莫名其妙的緊張。

  “把手伸給我,讓我握著你的手。”安立德說。

  蘇珊小心地把手伸出去,可是眼前黑漆漆的,她不知道哪里才是正確的方位。她的手,在空中揮舞了好幾下,都抓空了。

  忽然,她的手被一只溫暖的大手抓住了。隨后,她的兩只小手,都被安立德的大手抓到了。

  有那么一刻,蘇珊有些惡作劇地想:“莫非他那雙灰綠色的眼睛,真的跟狼一樣,這么黑都能看到東西?”

  安立德用自己的兩只大手,把蘇珊的兩只小手合在手掌中,緊緊地握著。不知為何,此刻他的心中有一種悸動——這種感覺,有些奇怪,有些陌生……

可是,還沒等他好好分辨一下這種奇妙的感覺,忽然他在她的手指上,感覺到一樣東西……那是一只戒指——他仔細摸了摸——竟然戴在平常戴婚戒的左手無名指上  安立德的心,一下子,亂了……“難道她有男朋友了,訂婚了?還是把從前那段感情又拾起來了?”

  蘇珊感覺到了,安立德在摸自己那只“小狐貍”的花戒。于是她小聲說:“那是一只‘小狐貍’……”

  安立德一時沒反應過來,她在說什么。

  “那只戒指,是只‘小狐貍’的造型。”蘇珊解釋道。

  安立德這才意識到,自己一直都在捏著她那只戴戒指的手指……他連忙把手松開。停頓了一下,他才問:“你是不是,有男朋友了?他送給這個,表示你們訂婚了嗎?”

  蘇珊忙說:“什么啊,不是的是朋友們說,我無名指上的這個戒痕,太難看了,讓我戴個戒指掩蓋一下。這是個‘小狐貍’造型的花戒——你知道,花戒是沒有任何含義的,可以隨便戴……”

  聽著她急急忙忙地解釋,安立德的心,忽然安定了下來,微笑又悄悄地浮上了他的嘴角。

  但是,過了一會兒,他又問道:“蘇珊,你想沒想過,有那么一天,你會戴上一枚有含義的戒指,徹底忘掉那個傷痕?”

  蘇珊楞了一下,訕訕地回答道:“應該不會了吧?結一次婚就很麻煩了。”

  安立德聽了,沒說話。

  “你呢?”蘇珊反問安立德,“你離婚很久了吧,你的條件這么好,應該已經有女朋友了吧?”

  “沒有。”安立德回答。他很想告訴蘇珊,自己在很久很久以前,已經悟透了什么叫做“色即是空”……他覺得男人和女人之間,不管是感情游戲還是游戲,都是很無聊的事情。他不想再跟女人在這些方面打交道。

  但是他發現,在這個時候,把這些話對著蘇珊說出口,有些困難。

  “哦……”蘇珊表面上淡淡地應著,可是在她的內心里,有點兒說不清的小波瀾。

  其實安立德的內心,也已經起了波瀾。他正在努力說服自己,他跟蘇珊是不同的,他們是很純潔的友誼。這世上,已經很少有這么純粹的友誼了,他也很少有機會遇到蘇珊這樣單純的女人……所以,蘇珊絕對是值得他小心呵護、好好珍惜的。

  突然,安立德拉開了櫥門,光線一下子照射了進來。

  蘇珊瞇了下眼睛,隨后便看到安立德那雙灰綠色的雙眸,正親切地看著自己。

  安立德拍拍她的肩膀,對她說:“去吃飯吧。”說著拉著她的手,從衣櫥里鉆出來,領她下樓去餐廳吃晚飯。

  輕柔音樂的伴隨中,紅燭搖曳,安立德啟開紅酒的木塞,給自己和蘇珊斟上。他說:“超市沒有太好的酒賣……”隨后,他舉起酒杯聞了聞紅酒的味道,忽然問蘇珊,“蘇珊,你知道怎么醒酒嗎?”

  “什么是醒酒?”蘇珊當然不懂。

  安立德對蘇珊慢慢解釋道:“一瓶真正的好酒,像個沉睡的美人。本書請訪問。當你啟開橡木塞之后,應該耐心地等待,讓它在空氣中慢慢地呼吸,慢慢蘇醒過來。”

  “睡美人?像童話一樣?”蘇珊覺得很新奇,她好奇地問,“為什么要等?”

  “一瓶真正的好酒,剛開瓶時是苦澀的,非常難喝;把它打開后,要等它其中的成分在空氣中充分地氧化,才能釋放出全部的香氣……”

  說著,安立德再次聞聞手中的酒杯,微品了一口。他嘆惋地搖了搖頭,說:“這瓶只是普通的餐酒,不是那種好酒。等哪天有了空,我要請你喝我珍藏的好酒——因為要喝到它,我們可能需要用很長的時間等待……所以一定要找個特別空閑的時間才行。”

  蘇珊似懂非懂地點點頭,之后她學安立德的樣子,端起面前的酒杯聞了聞,嘗了一口。

  安立德又說:“但是我喜歡那種感覺,那種等待的過程。我通常不用醒酒器,我會把酒倒在杯里,捧著它、看著它,珍惜它每個變化的過程……直到芳香四溢,可以盡情暢飲。”

  “那豈不是需要很大的耐心?”蘇珊問。

  安立德認真地說:“為了一瓶好酒,值得付出這樣的耐心。”

  “原來好的酒,都是‘睡美人’啊”蘇珊聽著安立德講“故事”,不由浮想聯篇,“原來,彼得的‘公主’不是‘灰姑娘’,是‘睡美人’……”

  搖曳的燭光里,安立德也有一剎那地恍惚,他分明聽到心里有個聲音在提醒他:“一顆真誠的心、一份真正的愛情也是這樣,值得付出耐心去等待。”

  安立德好不容易收回心神,記起廚房里還有牛排。他去廚房,端出兩份牛排,把其中一盤遞到蘇珊面前,說:“這是我做的,你覺得怎么樣?”

  蘇珊看到牛排,不由驚嘆起來:“彼得,你的廚藝這么好?”只見牛排煎得焦亮,上面灑著黑胡椒,旁邊配著青豆和玉米粒,還有一勺土豆泥。

  “嘗嘗味道如何?”安立德邀請道。

  蘇珊切了一塊牛排,放到嘴里。頓時,牛排的肉香伴著黑胡椒的辛辣芳香,還有玉米的濃香,充滿整個口腔……蘇珊贊道:“真是人間美味,比羅曼小居的還好吃”

  安立德笑了,他對自己的廚藝當然有把握。他又說:“我知道你不適應吃生肉,給你煎的這塊牛排是八分熟,我這份卻是五分熟——你要不要嘗試一下?”

  蘇珊看著他盤里那份,肉里面的顏色還是粉紅鮮嫩的……她忙搖了搖頭。

  “哦,來吧,什么都要嘗試一下嘛。”安立德游說道。說著,他另拿了一副刀叉,切下一塊,叉起來遞到蘇珊面前。

  蘇珊膽怯地向后直躲。

  安立德假意板著臉命令道:“你閉上眼,張開嘴——”

  蘇珊聽話地閉上眼,謹慎地張開嘴。她感覺到有什么東西送到了她嘴里,但是合上嘴一嚼,竟然是土豆泥原來,安立德趁蘇珊閉眼的時候,迅速用小勺舀了一口土豆泥放到了她的嘴里……

  蘇珊睜開眼,瞪著安立德——安立德卻因為惡作劇得逞,像個孩子似地開心地笑了起來。蘇珊也笑了,但她迎著安立德炯炯發光的灰綠雙眸,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頭。

  “這次是真的了,來,張嘴——”安立德拿起叉子,把肉遞到了蘇珊的嘴里。

  蘇珊小心地嚼了嚼,發現確實沒什么異味,這才大膽地咽了下去。

  就在蘇珊和安立德盡情品嘗他們的紅酒牛排時,花店那邊,沅冰河正在找人。

  沅冰河吃過感冒藥,借著藥勁,一覺睡到了天黑才醒。他醒來的時候,小美他們都準備吃晚飯了。

  沅冰河從床上起來,去洗手間洗了把臉。他來毛巾架旁,挑了塊粉紅的毛巾用——他有直覺,這塊肯定是蘇珊的……隨后他打著哈欠,伸著懶腰,坐到了餐桌旁。

  小美端了菜過來,客氣地問:“小叔叔,您感覺好些了嗎?”

  沅冰河摸摸自己的額頭,說:“好多了,應該不燒了,喉嚨也不那么痛了。”

  小玲拿起碗,給沅冰河盛了一碗湯,說:“小叔叔,我們這里沒什么好招待您的——您現在身體不好,多喝點兒湯吧。”

  “謝謝。”沅冰河接過湯,用湯匙舀著喝了起來。

  這時少東從樓下跑上來,嘴里嚷著:“開飯了嗎?我出去跑了一下午,餓死我了……”說著,他去洗手間洗過手,大大咧咧地在餐桌旁坐下,抄起筷子吃了起來。

  小美和小玲也坐下來,開始吃飯。

  沅冰河忽然覺得有些不對勁,他說:“好像還少一個人吧?”

  小美說:“您說蘇珊姐啊,她出去了,去找馮律師了……”去找馮律師,這是蘇珊給她們的說辭。

  “找律師做什么?”沅冰河不解。

  于是小美他們三個,七嘴八舌地把蘇珊打算要回孩子撫養權的事情說了一遍。

  少東問沅冰河:“小叔叔,你知道‘金大叔’現在有多少資產嗎?”

  “金大叔?”沅冰河不知道他指的是誰,又看向小玲,“金家村的嗎?”

  小玲忙擺手,笑著說:“不是我們村的啦。”又解釋說,“我們給蘇珊姐的前夫陳實美起了個外號叫‘金魚眼’,所以我們都叫他‘金大叔’。”

  隨后他們三個都笑了起來——因為小玲曾當面叫過陳實美好次“金大叔”,他竟然都沒有聽出來。

  沅冰河說:“陳實美這人我知道,不過不是很熟。他的資產,最近應該快一億了吧。”

  小美等人聽了都“哇——”地驚叫了一聲。

  少東不滿地說道:“聽聽,你們聽聽,他上億的資產,可是離婚的時候呢,只給了蘇珊姐二十萬十年的發妻,就值二十萬,打發叫花子呢”他又對沅冰河說,“小叔叔,你給……”他想說,沅冰河給他養的情人的錢,也遠比這個數要多……卻被沅冰河凌厲的眼神給封住了嘴。

  沅少東一想也是,這還當著兩個女孩子的面呢,還是別提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

  幾個人默默地吃晚飯。沅冰河更是因為感冒鬧的,渾身乏力,吃飯也不香甜。他只喝了一碗湯,便離開飯桌來到客廳,蜷縮在沙發上看電視。

  少東把藥和水端到他面前,說:“小叔叔,等會兒記得吃藥。”

  小美和小玲收拾完飯桌,也來到客廳。

  小玲對沅冰河說:“小叔叔,《新聞聯播》演完了,讓我看會兒娛樂頻道好不好?”

  沅冰河把遙控器遞給小玲,說:“你隨便,我平常不看電視。”

  小玲轉到了娛樂頻道,正是余尊熙的一次訪談。女主持人很無聊,把人家喜歡吃什么東西、穿什么顏色衣服、平常的業余的愛好,都調查得一清二楚。余尊熙講話很幽默,他巧妙地回答總是逗得女主持人大笑,現場觀眾也不停跟著大笑,連小玲他們這電視機前的觀眾也跟著他們一塊傻笑。

  沅冰河就想不明白了,這有什么好笑的?都是事先編好的劇本,明星和主持人都是在演戲。沅冰河聽著小玲他們的笑聲,都快睡著了。

  這時沅少東湊過來問他:“小叔叔,去我那邊歇歇吧?”

  沅冰河搖頭,說:“這會兒懶得動。等水放溫了,我還要吃藥呢。”又說,“給我拿條被子來,我覺得有些涼。”

  沅少東便去蘇珊的臥室,把沅冰河下午蓋的那條粉郁郁的被子拿出來,給沅冰河蓋上。沅冰河裹著蘇珊的被子,覺得溫暖了許多。

  電視里,女主持人說:“最后一個問題,也是您的影迷和歌迷很關心的問題——最近曾有報道,您和我們大家非常喜歡的一位女明星關系很親密——我們不是八卦,因為我們都知道,做藝人其實很辛苦,尤其在處理個人感情方面都要很小心的……可是因為您和那位女明星都是我們大家非常喜歡的人,我們衷心地希望,這次的傳聞會有一個童話般美好的結局。”

  女主持人說完,示意余尊熙回答。現場的觀眾們也拉長了脖子,靜聽余尊熙怎么回答這個敏感的問題。

  余尊熙停頓了一下,他面對鏡頭,無奈地聳聳肩,隨后笑道:“如果不是八卦,那就是緋聞了,對吧?”

  “呵呵呵……”觀眾們被余尊熙逗笑了,發出一陣低笑聲。

  隨后余尊熙用很官方的口吻回答:“我們確實是關系很親密的好朋友,因我們經常在一起拍戲,很多場合會聚在一起……她很漂亮,戲品和人品都很好,我相信她在未來會取得非常棒的成績,我在這里也特別地要祝福她——未來的日子里,工作順利,生活幸福。”

  “哇,這是個好有技術性的回答”女主持人表情很夸張地說。隨后女主持人又說,“那么觀眾朋友們,我們沒有得到關于余尊熙現在感情生活的一個確切的答案,我要替觀眾朋友跟余尊熙說說他從前的一段感情生活,余先生您介不介意?”

  女持人說,要跟余尊熙說說他從前的某些事情。本書請訪問。

  “從前?”余尊熙帶著略微吃驚的表情,有些夸張地問,“我有從前嗎?”

  “你怎么會沒有從前呢?每個人都有從前哪。”女主持人笑著說,“有一篇報道提到過,你從前有過一段初戀,而且是非常純潔非常美好的一段初戀哪”

  余尊熙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笑著說:“原來是那件事情啊其實,我那時太小了,我自己都搞不清算不算初戀哪。”

  “我來替余先生說一下吧,那時我們的余先生還小,只有十幾歲的年紀。報道說,他當時和一個女孩子在一起演出,兩人曾有過一段朦朦朧朧的感情……不知道這篇報道是不是真事兒呢?”女主持人說。

  余尊熙笑了,他說:“不完全是真事兒啊我們當時真得很小,其實沒有談過情。她比我大兩歲,很照顧我,像個小母親。我只記得那時候,她總是在傍晚的時候洗頭,之后我們坐在院子里,我幫她一點一點地把頭發梳開。夕陽從院墻上照過來,就這樣照在我們倆的身上……那時我會想,如果能幫她這樣一輩子梳頭該多好,但是當時沒有對她說出來。”

  “哇,真是好浪漫哪——幫她梳頭,梳一輩子。”女主持人評價道,“好感動,起碼我感動了,我相信很多女生會感動——大家等會錄完節目回家去,洗過頭,讓男朋友幫自己梳頭”

  女主持人俏皮的調侃,讓現場觀眾又都笑了起來。小玲他們也在電視機前跟著傻笑。沅冰河正在沙發上擁著被子打盹,被笑聲吵醒了,他無聊地看了眼墻上的掛表——八點了,蘇珊還沒回來……

  電視上,女主持人又問:“還記得那女孩子叫什么名字嗎?”

  “好像姓宋,名字不太記得了,哦,我叫她姐姐,叫‘豆豆姐’……”

  電視上的余尊熙剛說到這里,客廳里的人們忽聽到樓梯上響起了腳步聲,隨后他們便看到蘇珊上樓來了。

  旁人根本沒太在意;沅冰河卻因為今晚一直都在等她,又等到了這么晚,不由心生不滿。他使勁盯著她,又冷冰冰地問道:“怎么這么晚才回來?”

  蘇珊卻根本沒太在意他,也沒想搭理他。

  小美等人聽到沅冰河的問話,才反應了過來,很隨便地蘇珊打個招呼:“蘇珊姐,回來啦,吃飯了沒有?”

  “哦,我在外面吃過了……”蘇珊答應著,進到臥室脫掉風衣,又回到客廳。

  她看到沅冰河一個人獨占了一只長沙發,半躺半靠在上面;小玲和小美擠著坐在一張小沙發上;少東搬了小板凳坐在沅冰河腳邊。于是,她也搬了個小板凳過來,坐在少東旁邊。

  “哇,蘇珊姐,你喝酒了”少東鼻子尖,先就聞到了酒味。

  沅冰河陰沉的目光沖蘇珊一掃,他看蘇珊上身穿著一件白色雪紡衫,下身一條淺藍色的牛仔褲,中長發柔順的披散著,說不出的溫婉動人。他不由腹誹:“打扮得這么柔媚,還出去和人喝酒。如果是和男人喝酒,保不齊不讓人‘吃干抹凈’……”他很生氣,偏偏感冒折磨得他有氣無力的,讓他又一時發作不出來。

  蘇珊忙跟大家解釋:“我跟馮律師談得太晚了,就順便請馮律師一起吃了頓飯……”

  沅冰河忽然對她說:“你過來——”

  蘇珊一楞,不知沅冰河是何用意。她怯怯地起身,來到沅冰河身旁,問:“西蒙,吃過藥好些了嗎?我下午出去的時候,看到你睡著了……”蘇珊沒有說謊,她下午出去的時候想換衣服,便去自己的臥室拿了衣服,去小美房間換的衣服。她從自己臥室出來的時候,看到沅冰河睡得正香。

等蘇珊靠近,沅冰河突然坐起身來,他一把拉住蘇珊的胳膊,向自己懷中一帶,蘇珊一下子坐到了他的身上,隨后沅冰河的臉向蘇珊臉上貼了過去  不僅蘇珊嚇了一跳,小美、小玲和少東都嚇了一跳因為沅冰河那架勢,就像是要強吻蘇珊一樣。

  哪知沅冰河忽然又松開了手。蘇珊慌忙站了起來。只聽沅冰河有些惱怒地說:“我現在感冒了,什么都聞不出來……”

  別人還在納悶,少東卻已經明白是怎么回事了。他笑著跑過來,說:“我來聞——”說著他拉著蘇珊的胳膊,把臉湊到蘇珊的臉旁邊,蘇珊嚇得直向后仰。

  “紅酒和牛排——西餐廳,對吧?”沅少東宣布著自己的結果。

  沅冰河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只覺得喉嚨里癢得難受,半握著拳頭,擋著自己的嘴。可是,越不想咳,越咳得厲害,憋得他眼淚都出來了。

  別人沒有留意到沅冰河的異樣,大家只奇怪于沅少東的鼻子怎么這么靈,齊看向蘇珊,意圖求證沅少東猜得對不對。蘇珊卻搖頭,說:“不對,不對……”

  沅少東不信,又聞了聞,說:“我只能說不是‘羅曼小居’——‘羅曼小居’沒有這么次的紅酒,牛排也不是這個味道……”他又說,“紅酒很次,一百來塊錢一瓶的那種;牛排還不錯……難道不是西餐廳,而是燒烤店?”

  聽沅少東這么說,沅冰河心里才踏實了些——她肯定不是跟洋鬼子出去了,也不會是余尊熙,因為那兩個人都不可能喝這么便宜的紅酒。

  沅少東的想法跟沅冰河差不多。但是他們叔侄倆不知道,蘇珊就是跟安立德吃的晚飯安立德想讓蘇珊散散心,所以帶了她去超市購物。他們在超市買了很多的東西,匆忙之中就隨便選了瓶紅酒——因為安立德知道,蘇珊酒量不行,讓她喝醉了,后果難以估量……而且煎牛排才是安立德精心為蘇珊安排的主菜。

  眾人又看向蘇珊,蘇珊這回含糊地點點頭,說:“我沒看清是哪兒,當時吃飯的人很多,哪里有座就去哪兒了。”

  蘇珊說得挺真,眾人都相信了。小美和小玲又一齊佩服少東的鼻子。少東謙道:“我比小叔叔差遠了,他的鼻子最靈——別人都是用嘴嘗菜,他用鼻子聞的,酒店的大廚們都怕他”

  瞧他這話說得,好像沅冰河比狗鼻子還厲害眾人雖沒說出來,不過都是這么想的,于是竊竊地笑了起來。

  小美覺得這個話題好沒營養,于是她問蘇珊:“蘇珊姐,馮律師怎么說的?”

  蘇珊想起來了正事,她回臥室從皮包里拿出一沓文件來,說:“這是馮律師幫我取的證……”她把文件遞給小美,又說,“我以為,還是跟‘金大叔’好好商量一下比較好,不要動不動就上法庭。”

  沅冰河聽了“金大叔”三個字,忍不住又想咳,少東忙遞給他一杯水。沅冰河喝了兩口水,說:“你怎么也叫人家‘金大叔’?”

  小玲笑著在一旁插言,說:“這外號就是蘇珊姐給他起的,全稱為‘金魚眼大叔’”

  沅冰河皺著眉頭問:“你們這些年輕人,是不是管看不順眼的人都叫‘大叔’?怪不得總管我叫大叔……”

  蘇珊忙搖頭,說:“沒有沒有……我不是叫你西蒙嗎?”

  少東在一旁調侃道:“小叔叔,我不叫您叔叔,我怕您抽我”

  小美說:“我跟少東是同學,我是排著他叫的。”

  小玲說:“沅總,您這么英俊瀟灑,我真想管您叫大哥——可我怕少東哥抽我”

  小玲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沅冰河也忍不住笑了一下,他不再糾結“大叔”的稱呼,沖小美說:“把文件給我,讓我看看。”

  小美把文件遞給沅冰河,沅冰河略微看了看。忽然他有些詫異地抬頭看看蘇珊,問:“你不能生育了?”

  蘇珊被當眾問到這個問題,有些尷尬,她說:“這是最有力的一個理由……不過我還是想先爭求下婷婷自己的意見,說不定她還是想跟著她爸當公主,我不能一廂情愿哪。”

  少東說:“蘇珊姐,你不會是顧忌你弟弟的生意吧?其實解決這個問題很簡單——生產化工原料的又不是‘金大叔’一家,去找別的廠子就行了”他又對沅冰河說,“小叔叔,你認識那么多大老板,幫蘇珊姐介紹一家行不行?”

  沅冰河直接看向蘇珊,問:“我幫你另介紹一家,怎么樣?”

  蘇珊說:“謝謝你西蒙,換供應商的事情,可能早晚都要面對;但就目前來講,我弟弟的問題主要在他自己——如果換了供應商,他還是欠款的話,更沒有商量的余地了,恐怕還不如‘金大叔’好說話呢。”

  “換言之,你還是打算為了你弟弟和家人,繼續跟‘金大叔’這樣糾纏不清?”沅冰河一針見血地說。

  蘇珊慌忙說:“不是,不是——這是兩碼事啊……”

  沅冰河大致弄明白了情況,懶得再聽蘇珊羅嗦。他站了起來,對少東說:“幫我抱著被子,我去你那兒睡。”

  沅冰河命令沅少東幫他抱著被子,指的當然是蘇珊那床粉紅顏色的……

  “抱著這床”沅冰河簡單地命令道,他對自己下的命令從來懶得解釋。

  蘇珊在一旁怯怯地插言:“這床被子是我的……”

  沅冰河不耐煩地看了她一眼,說:“我知道——可我感冒了,我用過了,你不怕被傳染嗎?”

  蘇珊不敢說話了,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沅少東,幫沅冰河把她的“粉紅夢幻”抱走了。

  沅冰河擁著蘇珊的“粉紅夢幻”踏踏實實地睡了一晚,醒來覺得神清氣爽,感冒基本痊愈。他聽到睡在隔壁書房的沅少東醒了,便也起了床。

  少東看到他走出來,說:“小叔叔,你不舒服就多睡會兒吧,在我們這里,肯定不會有人追著讓你簽文件。”

  “不睡了,已經好多了,一會兒我就回去上班。”

  沅冰河簡單地洗漱過后,跟著沅少東去小美她們那邊吃早餐。

  小美她們三個熱情地招呼沅冰河。小美殷勤地說:“小叔叔,今天的早餐有牛奶,還有豆漿,我出去買了小籠包,蘇珊姐烤了小蛋糕,小玲特意給您包的餛飩,您就挑著花樣的吃吧”

  沅冰河果然“來者不拒”,每樣都吃了點兒,很快就吃飽了。隨后他叫少東送他去上班。他說自己昨天不舒服,沒開車,是秘書送他過來的。

  沅少東說:“您是知道的,我的車早就賣了。我們這里只有小美的‘小南瓜’——您讓我送,可是有些委屈您了。”

  “什么是‘小南瓜’?”沅冰河不解。

  小玲笑著解釋說:“是蘇珊給小美的小貨車起的外號——從前只要馬帥哥一開,那輛車就會壞;所以蘇珊姐說它是‘難倒傻瓜’,簡稱‘小南瓜’。”

  沅少東得意地說:“所以說嘛,我開它,就它沒壞過”

  小美不屑地說:“切——,那是因為我大修過一次……”

  蘇珊則在旁邊用勺子敲著牛奶瓶,跟他們分辯道:“才不是‘難倒傻瓜’的意思是因為‘灰姑娘’的童話里有南瓜馬車,所以才叫它‘小南瓜’”

  蘇珊平時就經常這樣,不自覺中天真流露,跟小美她們這群大孩子在一起胡鬧。

  包括少東在內,大家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可沅冰河卻從來沒看過蘇珊這種的模樣,不由詫異地深看了蘇珊一眼——蘇珊察覺到了,她很不好意思,推說去洗碗,收拾起碗筷躲進了廚房里。

  “‘小南瓜’?”沅冰河坐在小貨車的副駕位上,好奇地打量著這輛小貨車。隨后他有些不敢置信地問少東,“她平時也這樣嗎,總做這些天真幼稚的事情——不僅給人外號,給東西也起外號?”

  “你說蘇珊姐嗎?她真地就是這樣——外表很成熟,其實還保留著一顆純真的少女心,有時還迷糊得特別可愛呢”沅少東邊開車邊回答。

  “她跟‘金大叔’在一起時,也是這樣嗎?”沅冰河怎么也不能相信,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喜歡玩兒這些天真的把戲。

  “不清楚,不過應該是吧。我天天跟她們生活在一起,如果不是天性流露,我應該能察覺出來。”

  “老天,她這么天真,她怎么能接受‘金大叔’背叛婚姻,還跟她離了婚呢?”沅冰河不由感慨道。

  少東說:“確實是接受不了——我看過她的博客,她曾打算在鳳凰山自殺呢”

  “她曾打算自殺?”沅冰河想到“小狐貍”幾乎自殺,心里竟然有種很疼的感覺……

  “是啊,所以說‘金大叔’那人真不行——這么可愛的女人應該好好保護,怎么能傷害呢?”沅少東感嘆道。

  沅冰河不自覺地跟著點了點頭,他非常贊同沅少東的觀點。不過他想的是,這么天真幼稚的女人,應該很好騙的。弄個童話里城堡,把她關里面就行了,不讓她與外界接觸,也不讓她受外界風雨的侵襲。他想:“如果是我,我肯定能把她養得水靈靈的,不沾人間的一點兒凡俗……在這個世界上,她要有我這一個主人就行了。”

  沅冰河這么想著,嘴角露出一絲邪魅的笑,就像當初從花店門口把蘇珊綁走時一樣。

  忽然沅少東的手機響了,沅少東接了個電話。接完電話,他不由自主地罵了句:“真是齷齪,竟然把這種爛攤子交給我來收拾”

  “怎么了?”沅冰河隨口問道。

  沅少東解釋說:“昨天晚上,我的一個哥們兒,他的一位朋友去夜總會玩兒,喝多了,把陪酒的小妞打了。夜總會的保安把他這位朋友也打了一頓……這位朋友叫我的哥們兒去幫他解決事兒;可我這哥們兒自己不敢出面去,偏叫我去”

  “那個小妞原來是跟著我這哥們兒的,舊情人見面會很尷尬。而且我這哥們兒前些日子剛結了婚,家里的老婆管得很緊,最近都不敢去那種地方混了。”

  “不會是星煌的夜總會吧?”

  “當然不是,他哪去得了那么高級的地方”

  沅冰河皺皺眉,對于那些低檔的夜總會,他多少也了解一些,里面魚龍混雜,情況比星煌的夜總會復雜多了。于是他說:“你也別管那些閑事,你見過開蛋糕店的人,還帶著混黑社會的嗎?”

  “我知道,可是朋友找上了,有什么辦法,總要給個面子啊我不會摻和進去,只是幫著兩邊說和說和罷了。”

  “你那些所謂的朋友,以后還是少交往吧,更別把他們引到你的店里去——尤其是花店里,都是些天真又不懂世事的女孩子。”

  少東說:“明白,我會保護好她們的”

  忽然,沅冰河說:“只有你一個人保護,好像不行吧?”

  少東不明白了。

  “你在書房里睡沙發很不舒服,去買張床吧?”沅冰河淡淡地說。

  少東更不明白了。

  “我要住你原來住的臥室,你把書房改成臥室吧。”沅冰河的語氣完全是命令。

  “這個……不對啊,小叔叔,你就是做房地產的,你能沒地方住,為什么要住到我那里?”沅少東說著說著,叫了起來。

  “我是個單身漢,而你是我唯一的侄子,你應該贍養我”沅冰河振振有詞。

  沅少東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說:“等您老了,我肯定會養著您可是你現在這么年輕,四十都不到,您用我照顧嗎?爺爺都不要求我們跟著他住呢。”

  “爺爺有自己的想法,你不理解就別說了。昨天你們議論蘇珊的事情,我看明白了,孩子需要養在身邊,才會跟大人有感情——我現在不跟著你,等將來我老了,你能理我?”

  “我這個人最講情義了,我能不管您?再說了,您還年輕呢,說不定哪天遇到對眼的女人,你就結婚了,生孩子了,你還不定用我呢”

  “少找借口,昨天我這一生病,我算是想明白了——我是個單身漢,需要家庭的溫暖,而目前又沒有結婚的可能,我只能跟著你,讓你照顧我。”

  沅少東忽然笑了,壞壞地說:“小叔叔,您怎么會缺少家庭的溫暖呢?雖然我不清楚您究竟有多少個‘藏品’,可我知道,您總是不缺少女人照顧的……”

  “少胡說,那能跟有血緣關系的家庭一樣嗎?”

  “小叔叔,您花那么大價錢養著她們做什么呢?您要開發她們的多種‘功能’嘛”

  沅冰河被沅少東說惱了,氣得抬手想敲沅少東的頭。沅少東忙叫道:“小叔叔您手下留情,我開車的技術可比不上您——再說了,小美這車可是著名的‘難倒傻瓜’”

  沅冰河聽少東又提起蘇珊給這車起的外號,不由笑了。隨后又囑咐少東:“你在店里的時候,嘴里要注意點兒,在她們幾個女孩子面前,不要胡說八道的……”

  少東嘴里答應著,心里暗暗叫苦,哪有這樣的,自己沒了親生父母約束,卻來了個小叔叔非要跟自己“同居”但他知道沅冰河這人向來說一不二。他把沅冰河送到“星煌酒店”后,便去了最近的家居市場,買了一張床,正好用小貨車拉回了店里。

  小美奇怪地看著少東指揮工人往樓上搬家具,問:“你又折騰什么呢?”

  少東無奈地嘆了口氣說:“我的小叔叔,要搬來跟我同住……”

  小美也覺得不可思議,她問:“他搬過來?我們這里‘放’得下他嗎?他一位億萬富翁,光是秘書、助理之類的工作人員就有好幾位,私人生活還有廚子、保姆、保鏢一大群人照顧——我們這小廟,哪容得下他這位大神?”

  少東說:“你不了解他,他這人向來獨來獨往,就算是攀登珠峰,肯定也是一個人去那些隨從、保鏢什么的,也就是出席大場面的時候做個擺設罷了……”

  雖然少東說沅冰河根本沒有大老板的架子,但小美還是覺得不妥。本書請訪問。

  小美問:“那么吃飯呢,還要像今天早上這樣,特意為他做嗎?你知道我們也很忙,很多時候就是在湊合。”

  少東說:“他對吃飯絕對不挑——整天守著酒店,看都看都飽了。趕上什么就讓他吃什么,咱們不必另做;他那臭脾氣是不會湊合別人的,不喜歡的時候,自然會說。而且有酒店呢,他還能餓著自己?”

  “可我還是不敢相信,他真地會長住在咱們這兒?”小美暗暗嘀咕。

  “他工作很忙,是個典型的工作狂,應該不會經常住在這兒。頂多就是過來看看我這個侄子……”沅少東說到這兒,忽然又說,“他竟然說,他自己是個可憐的單身漢,只有我這么一個侄子,將來要讓我養老呢”

  “他又不老,提什么養老?而且他現在結婚也不遲啊。黃金單身漢,想嫁他的人還不是一抓一大把?別說娶一個老婆,十個老婆也娶得起啊難道說他跟蘇珊姐一樣,不能生育了?”小美竟然這么異想天開地問了句。

  少東被小美逗笑了,說:“什么啊,人家說了,他工作太忙,沒空去戀愛——他自己說,總要戀愛之后才能結婚……”說到這,他又戲謔道,“你能想像嗎,這么個老男人,竟然還有顆純純的少男心?”

  小美讓少東的話逗笑了,笑到直不起腰來。她說:“太可笑了,這個笑話我要告訴蘇珊姐和小玲……”

  少東這才發現,蘇珊和小玲竟然不在店中。小玲不奇怪,她常要去客戶那里幫助養護租出去的植物;蘇珊可是兩家店的店長,她不在店中,是少有的事情。

  少東問小美,蘇珊和小玲去哪了?

  小美說蘇珊叫著小玲上街了,可能是買什么東西去了。

  少東便猜想兩人是不是買衣服去了?他想到上次在金元商城,看到三位美女試衣服的場景,真是太火爆了……于是他自言自語道:“買東西怎么不叫我呢,我眼光多好啊。”

  蘇珊沒叫小玲去買衣服,她把小玲帶到了“星河公寓。”

  昨天安立德送她回來的時候,跟她解釋了——十六層的那套房,是買給她、婷婷和小玲的——等她收回婷婷的撫養權,可以帶著婷婷來這里住。

  安立德跟蘇珊說:“我惦記著你們母女,還有小玲——她畢竟是我同宗同源的妹妹啊,她一個人在外面打工,我不能眼看著不管哪”他又說,“我住十五層,跟你們上下為鄰。”

  蘇珊這才明白,十六層的那座“水晶宮”,是安立德給她們母女和小玲安排的。而且依照蘇珊的理解,安立德的本意,是想照顧小玲的成分多些。他有可能是想通過小玲,跟金家村的人拉近關系。蘇珊琢磨著,也許通過安立德的這些努力,將來可以把雙方過去的恩怨一筆勾銷?

  至于蘇珊自己,她并沒打算帶著住婷婷住到那里去。但她認為這是機會,是到了跟小玲“坦白”的時候了。

  蘇珊事先沒跟小玲把事情講明白,而是直接領著小玲來到了“星河公寓”。她打算到了美麗的“水晶宮”之后,再跟小玲“揭曉真相”。

  蘇珊和小玲剛走到小區的院門口,就被保安攔住了。保安問:“兩位是本區的住戶還是訪客?”

  “是住戶。”說著話,蘇珊把昨晚安立德幫她辦的IC卡拿出來,從門禁上刷了一下。隨后側門開了,她們從側門進到小區院內。

  小玲沒太注意蘇珊的動作,她只顧看景了。在城市里住了快半年了,高樓大廈已經不能吸引小玲的注意力;吸引她的,是小區里如同公園一樣的綠化景致。只見小區內起伏的地勢上,是開闊的草坪和蔥郁的樹木,幾座點景的亭臺樓閣點綴其中,還有蜿蜒的石子路在草坪中隱約可現。這樣一大片綠地,在城市里可算是稀有了。

  昨天,蘇珊跟安立德來的時候,他們開車直接進的地下車庫,隨后從車庫里的入戶電梯上的樓。這次,蘇珊帶小玲從樓前廣場經過,她們繞過噴水池,來到一樓的入戶大堂前。蘇珊再次用IC卡打開自動門,她們來到了大堂內。

  小玲這時才想起來問:“蘇珊姐,你帶我來這里做什么?”

  蘇珊帶著神秘的笑容回答:“等會兒你就知道了。”邊說,她邊拉著小玲去找電梯間。

  正在大堂里向前走時,忽然前方出現了一個熟悉的人影。小玲眼尖,先就認了出來——她一把拉住蘇珊,小聲說:“蘇珊姐,是余尊熙啊”

  蘇珊一看,果然是余尊熙。只見他穿著一件灰色夾克,下身穿一條同色休閑褲,臉上戴著大大的墨鏡。本是很休閑隨意的打扮,卻顯得又酷又帥,墨鏡也掩不住明星的風采。幸好此時大堂里也沒有幾個人,即使有人,能住進這里的也都不是普通人——本身非富即貴,也是俊男靚女,又或者素質很高,根本不會對他圍追堵截。

  小玲有些激動地說,“他原來住在這里啊蘇珊姐,你怎么知道他住這里的?”小玲完全誤會了蘇珊,以為蘇珊帶她來追星的。

蘇珊卻根本沒想到會在這里看到余尊熙。那天他給她打了個半個小時的電話,害得她一夜無眠,愧疚不已……這會兒看到他,是多么尷尬啊  蘇珊連忙拉著小玲向后退,還好余尊熙只顧向前走,根本沒看到她們。

  蘇珊和小玲只顧向后躲了,沒看到后面有人走了過來,蘇珊一下子就踩到后面人的腳上……只聽身后一聲女人的尖叫:“你們怎么回事?”

  蘇珊和小玲連忙回頭道歉……隨后蘇珊發現,后面這兩個人是熟人——被踩腳的那人,正是上次在學校里,要打婷婷的那位許太太;而許太太旁邊,卻是“狐貍精”辛奇。

  許太太也認出了蘇珊,她揉著被踩痛的腳,叫道:“又是你,你這個沒素質、沒家教的女人,臭打工的……”

  小玲一聽許太太罵人,不愿意了,說:“喂,你罵誰呢?我們向后退,沒長后眼;你是向前走,也沒長前眼嗎?”

  蘇珊忙攔著小玲說:“小玲,這就是被婷婷打破頭的那位同學的家長……”她又對著許太太,客氣地問道,“許太太,您兒子現在好了嗎?”

  許太太聽小玲罵她“不長眼”,已經不愿意了,她不理蘇珊,只大聲叫保安:“保安快來,這里不是高檔社區嗎,怎么什么人都能進來?”

  保安聽到呼喊,忙走了過來。

  蘇珊卻是不怕保安,她有表明業主身份的IC卡。她只是在奇怪,辛奇怎么跟許太太關系這么好,她們怎么會走在了一起?

  辛奇卻不屑搭理蘇珊。其實她剛才就看到蘇珊和小玲了,她一直都在留意著那兩個人,看她們在大堂里一副鬼鬼祟祟的樣子……所以她才能躲開蘇珊那一腳,沒讓只顧后退的蘇珊她們碰到。現在她更是一副沒事人的樣子,看都不看蘇珊一眼,徑自抱著肩,躲在了一旁。

  保安過來就要盤查蘇珊和小玲,許太太還在一旁架火,她說:“這兩個人是身份不明的打工妹,快趕她們出去”

  小玲的性格不是一般的潑辣。她這輩子,除了她爹,就沒有怕過別人。她跳著腳大罵道:“保安大哥,這女人是潑婦——她兒子沒出息,欺負同班女同學,反被女同學打破了頭,她就要打人家小女孩……”

  小玲的嗓門實在是大。此時大堂里雖然人不多,但是這有限的幾個人駐足后,同時向這邊看過來,也構成了圍觀的效果,顯得很不成體統。

  許太太今天是和辛奇來這里拜訪朋友的,那是一位姓金的夫人……沒想到,現在被小玲在大堂里這么“敗壞”她的名聲她一時被氣暈了,也拔高了嗓門,說:“臭丫頭,你別隨便敗壞我兒子的名譽,我兒子可老實了,才沒欺負人;是那小丫頭片子,沒家教、沒素質”

  保安看這兩女的打了起來,忙攔在當中制止,道:“對不起二位,在這里最好不要大聲喧嘩。”

  許太太得到保安提醒,也覺得在這里大嚷大叫挺丟面子的,她便沖保安說:“快把這兩個人攆出去”

  保安一看這兩伙人,許太太和辛奇都是名牌衣包、珠環翠繞;而蘇珊和小玲顯然低了一個檔次……他便先入為主,攔住蘇珊和小玲,說:“請二位來大堂的辦公室說明一下。”

  蘇珊不想讓小玲跟許太太再起沖突,便順勢答應:“好的。”隨后她拉著小玲,跟保安去辦公室。

  許太太看保安帶走了蘇珊和小玲,得意地“哼”了一聲,轉身去找辛奇。她倆一同去搭電梯,兩人一齊走著,辛奇的嘴角露出一絲冷笑,悄聲對許太太說:“等會兒讓金夫人給保安打電話,好好審審這兩個人,最好不讓她們再進這座公寓。”

  “對,就這樣”許太太得意得笑了。

  入戶大堂里,余尊熙站在旁邊已經看了半天的熱鬧。本書請訪問。

本來,他聽著P3,什么都沒注意。但后來爭吵的聲音太大,還是吵到了他。他皺著眉頭暗想:“這又不是大街上,誰會在這里吵架?”忽然他發現,其中竟然有蘇珊……很快,他又認出了那位皮膚黝黑的小村姑  他不明白她們怎么會出現在這里。其實,他現在見到蘇珊也有些尷尬——那天晚上,他給她打電話,竟然邊打邊哭,說了有半個多小時現在想起來,都覺得自己沒出息。

  所以他并沒有立即上前,而是看了一會兒。等那兩位貴婦人走了,他看到保安要把蘇珊和小玲帶走,不由心下有些不忍。于是他小跑幾步,跑了過來,對保安說:“對不起,請等一等……”

  保安停住腳步,回頭一看——他是認識余尊熙的,忙轉過身來,陪著笑臉問:“余先生,您有什么事?”

  余尊熙淡然地指指蘇珊和小玲,說:“她們兩個是來找我的。”

  小玲明白,余尊熙是在為她們解圍——不由感動得涕零,她對余尊熙說:“余大哥,你真是好人哪”蘇珊也很感激地看看余尊熙。

  保安一看蘇珊和小玲是余尊熙的客人,忙改了態度,他跟蘇珊和小玲道過歉,便離開了。

  “去我家里坐坐——我剛搬過來。”余尊熙對蘇珊她們說。

  “真的,讓我們去你家看看哪?太好了”小玲高興極了。她想今天真是意外之喜,來到這里不僅可見到偶像,還能到偶像家里去坐客。

  余尊熙禮節性地笑笑,沒說什么,只示意蘇珊她們跟他走。

  小玲看到余尊熙的笑,很受感染,興奮得一個勁兒跟著傻笑;但蘇珊心下卻有幾分猶疑——余尊熙那晚在電話里哭著告訴她,他不想看到什么人都笑,那樣很累……她有些糾結,他現在這個笑,是不是讓他很“累”的那種笑呢?

  余尊熙帶著蘇珊和小玲去搭乘電梯,蘇珊留意了一下——也是十六樓。只不過他是一單元的十六樓,而安立德是二單元的十六樓。

蘇珊和小玲隨著余尊熙走進他家的門,還沒來得及打量他家是什么樣子,就聽“汪汪”幾聲叫,一道黃色的影子迎面撲了過來  蘇珊和小玲嚇得一起尖叫,齊齊地躲在了余尊熙的身后。

  余尊熙邊護著她們,讓她們別怕;邊沖撲過來的黃色影子喝斥幾聲:“老實點兒,臥下……”

  蘇珊和小玲好不容易穩住了心神,這才看清,原來那是一只黃色的大狗,正沖她們熱情地搖頭擺尾,還吐著鮮紅的舌頭。

  余尊熙回頭對蘇珊和小玲道歉:“對不起,我忘了把它關起來。”

  那只大狗在主人的命令下,態度老實了很多。它此刻只顧跟主人親熱,不再沖蘇珊和小玲叫喚。

  蘇珊和小玲不那么害怕了,不由一齊贊道:“這只大狗好漂亮啊”只見它全身披散著金黃色的絨毛,圓圓的大腦袋,兩只耷拉的大耳朵。

  小玲問:“這是什么品種?”她不害怕了,便好奇地從余尊熙背后探出身來,還試探著去摸狗身上那漂亮的長毛。

  “這是金毛尋回獵犬,很溫馴的。”余尊熙攬著狗脖子,讓小玲上前摸了摸它。同時他介紹道,“我養了有半年了。它像個小孩子一樣,特別愛現,每當有客人來了,就顯得特別歡。”

  “它叫什么名字?”小玲又問。

  “我管它叫‘豆豆’。”余尊熙說。

  “豆豆?那不是你初戀女友的名字?”小玲驚詫問道。又說,“我昨天看你的訪談了,你在電視上說,你管你的初戀女友叫‘豆豆姐’……”

  余尊熙笑著沒說話,只親昵地把愛犬攬在了懷里。

  蘇珊在一旁聽著,吃驚地瞪圓了眼睛——她什么時候成了“死魚皮”的初戀女友了?這不是敗壞她的名聲嘛而且他還把給她起的外號,轉贈給了一只狗不過蘇珊轉念又想,興許“死魚皮”還另有一個“豆豆姐”?

  余尊熙請蘇珊和小玲去客廳坐,他把狗關到了南面的露臺上。

  蘇珊和小玲坐在沙發上,好奇地打量著余尊熙的家。蘇珊看這房子的戶型,與昨天安立德帶她去的那套房是一樣的,房子四周的也是玻璃幕墻,只是內部的裝修有些不同。

  小玲低聲跟蘇珊感嘆:“這房子好大、好漂亮啊……”蘇珊看小玲這么喜歡這套房子,真想現在就告訴她:“你的立德大哥給你買的房子,也是這樣的”

  余尊熙回到客廳,開了兩罐飲料遞給她們,隨后坐在另一張沙發上,跟她們聊天。他說:“我要出新專輯了,馬上出門去拍我新歌的V。”

  “新專輯里面,有蘇珊姐那天在晚會上唱的那首歌嗎?”小玲問。

  小玲的無心之語,說中了余尊熙和蘇珊的尷尬事。余尊熙干咳了一聲,在沙發上調整了下坐姿;蘇珊則窘得低下頭。

  稍停了一下,余尊熙才淡淡地回答:“當然有——那是新專輯里的一首主打歌。”

  小玲不知就里,她高興地說:“太好了,等你的新專輯上市,我們都會去你。”

  “謝謝……”余尊熙回答得有些心不在焉。忽然他說:“小姑娘,你在客廳看會兒電視,我帶你姐姐去看看我的錄音室。”

  “哦,好。”小玲答應下來。

  余尊熙領著蘇珊上到二層。原來,他把樓上整個改造成了一個音樂工作室,主臥室改成了練聲房,書房則裝修成了一間錄音室,里面的錄音設備一應俱全。

  蘇珊簡單地參觀了一下,她對錄音設備一竅不通,也沒多大興趣。她只對練聲房中的鋼琴有些興趣,她發現這架琴跟她在在琴行試彈的那架差不多,是世界頂級的品牌。

  蘇珊走近鋼琴看了看——如果依著往日對余尊熙的態度,蘇珊這會兒肯定會豪不客氣地打開琴蓋,試彈一下。可因為那天晚上的事情,她不敢跟他那么隨便了。

  她現在想,他根本不沒記起她是誰,她卻和他那么不拘小節地笑鬧……以前確實是失禮了。

  余尊熙看著她在鋼琴邊徘徊,忽然說:“那天晚上的事情,真是對不起……”

  蘇珊一楞,她沒想到他會跟她道歉,跟他以住拽得不可一世的樣子,真是判若兩人她忙說:“不不,是我對不起你,其實我真地不了解你,應該我說對不起……”其實蘇珊也不知道該對他說些什么好。

  在片刻尷尬的沉默后,余尊熙忽然說:“你把那首歌,給我再完整地唱一遍,好嗎?”

  蘇珊詫異地看了他一眼,不明白為什么。

  余尊熙說:“來,去錄音室,我幫你錄下來。”

  蘇珊猶豫了一下,說:“在這里,我用鋼琴伴奏。”

  余尊熙一楞,他沒想到她會彈鋼琴。還沒等余尊熙開口,蘇珊已經打開了琴蓋,在鋼琴前坐了下來——她坐下之后,才意識到自己又魯莽了,于是歉意地向余尊熙笑了笑。

  隨后,蘇珊伸出的雙手,修長的手指在琴鍵上輕巧靈活地跳動起來。她按照自己的理解加入了一段前奏,接著輕啟朱唇,唱起了那首歌。

  對于蘇珊而言,唱歌根本不是什么難事,因為那些音符一直都在她的體內跳動著。現在,她只是為它們找到了一個出逃的機會——此刻,它們終于得到了自由,便開始在空氣中自由地舞動,似乎要飛向世界的每個角落……

  余尊熙的眼中慢慢露出驚奇的光。很快,他就被蘇珊的歌聲征服了。他甚至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原來她是這樣演繹這首歌的,與他的完全不同直到蘇珊彈唱第二段的時候,他才想起把錄音麥克打開,給蘇珊記錄了下來……

  當余尊熙和蘇珊從樓上下來的時候,發現客廳里空蕩蕩的,客廳里沒有了小玲的影子。倆人正在驚詫,忽然聽到露臺上有小玲的笑聲——原來她不知什么時候跑到了露臺上,去和那只狗玩兒了。

  余尊熙和蘇珊來到南面的玻璃幕墻前。隔著幕墻他們看到,寬闊的露臺上,小玲和狗正玩兒得高興——她不停地用一只玩具兔子逗它,還叫著它的名字“豆豆、豆豆……”

蘇珊和余尊熙會心地相視一笑。但是蘇珊想得更多——她永遠都不會告訴余尊熙自己是誰了……否則,她豈不會成了他所謂的“初戀女友”,還跟一只狗重名  余尊熙推開通向露臺的門,問:“小姑娘,你叫什么來著?”

  “我叫小玲,金小玲”

  “小玲,你也在花店里工作嗎?”

  “是啊,我們都在離這兒不遠的‘花美美’花店上班,也住在那里。”

  “小玲,跟你商量個事情,幫我帶幾天‘豆豆’,可以嗎?”余尊熙忽然問道。其實,他剛才就是去樓下找物業的。他沒想到,這么高檔的樓盤,竟然沒有代養寵物的服務。

  “啊,真的嗎?我好喜歡這只狗,你放心,我們肯定幫你照顧好它。”小玲拍著胸脯保證。

蘇珊卻覺得不妥——她爸就喜歡養狗,所以她知道這種名貴犬有多難伺候。說不定,比帶孩子還難呢  她忙阻攔道:“小玲,我們住的地方小,我恐怕這狗會有些不適應?寵物商店里不是都有代養的服務嗎,交給他們多專業啊。”

  余尊熙解釋說:“他們雖然專業,可他們都是程式化的管理,大多數時候會把它關在籠子里——沒人理它,也不會真心地照顧它……對了,就像學生住校一樣,哪有住在自己家里自在啊。”

  余尊熙的話本是無心之語。可是他的話影射到了蘇珊的女兒婷婷,這讓蘇珊心里又是一陣地難過……

  小玲又央求蘇珊:“蘇珊姐,讓它跟著我們——就幾天的事,等余大哥回來,人家就把它帶回家了。”

  蘇珊只好點頭答應。

  余尊熙說:“你們等一下,我去給它收拾點兒東西。”

  說著,他拿了只大大的購物袋,收拾了一大堆東西——有狗糧、狗玩具、寵物零食、寵物尿墊等等。他囑咐道,“千萬別喂它牛奶和巧克力,只要喂一次狗糧就好了;你給它墊上寵物尿墊,它就不會到處亂拉尿了;還有,它晚上喜歡睡在這張小毛毯上,記得給它鋪上,它就知道自己應該睡在上面……”

  余尊熙邊說,邊把購物袋交給蘇珊提著,又拿出一張名片遞給蘇珊,說:“如果它不舒服,帶它去看這個醫生;還有,我有你的電話,我會打電話給你……”

  蘇珊邊聽,邊無奈地點頭——她早就知道會很麻煩。

  但是小玲卻興致不減,她甚至在想,晚上睡覺的時候把蘇珊“踹”到小美房里,她要和可愛的“豆豆”一起睡。

  出了余尊熙的家,小玲興沖沖地牽著“豆豆”走在前面,蘇珊則低眉順眼、可憐巴巴地抱著購物袋跟在后面。購物袋里盛的都是“豆豆”的各種雜物。

  正要出樓門的時候,保安竟然又攔住了她們。

  她們不知道,這是辛奇和許太太給她們告的狀,說她們是行蹤可疑的人……可巧,蘇珊抱著的購物袋,鼓鼓的,一看就是盛滿了東西。

  小玲牽著狗,理直氣壯地告訴保安:“這是大明星余尊熙的狗,是他讓我們代養的”說著,她把狗牌拿給他們看。又說,“剛才我們和余大哥上樓的時候,你們不是看到了嗎?”

  “對不起,我剛換班,剛才不是我值班。”這名保安雖然很客氣,卻很有原則,他說:“請你們跟我去辦公室里走一趟,我們需要核實一下。”

  蘇珊這次真地不耐煩了,她對保安說:“我們是這里的住戶,以后要經常過來的。你們不能看到我們一次,就要盤察我們一次?”

  這名保安是個二十來歲的年青人,有些楞頭楞腦的,他問:“你們住這里?難道是余尊熙家的保姆?那也應該有出入的證明啊,你們有嗎?”

  “啊,真是的這什么世道,讓人上哪說理去?”蘇珊仿佛聽到了這世間最大的笑話——讓她給“死魚皮”當保姆,那她還不把他的皮帶都鉸爛了,讓“死魚皮”把褲子丟到大街上去?她忍不住叫道,“先生,您沒聽明白嗎,我是這里的住戶,是業主”說著,她從兜里把IC卡掏了出來給保安看。

  保安看到蘇珊手里的IC卡,確實是這里的業主才能持有的東西。看來,事情已經超出了他的想像力……他有些不知所措,忙用對講機請示他們的值班經理。

  值班經理親自跑了過來,把蘇珊和小玲帶到了業主接待室。通過指紋機,蘇珊驗明了自己的身份,確實是C座二單16樓的業主。

  經理忙向蘇珊道了歉。他又在蘇珊的要求下,把小玲的身份輸入了電腦當中,采集了小玲的指紋和身份信息,給小玲也辦了張業主用的IC卡。

小玲卻是一頭霧水。她看到蘇珊忽然成了這座“據說是目前S市里最頂級奢華的高檔公寓”的業主,就跟看到了孫悟空的七十二變一樣  兩人出了業主接待室的門,小玲拉著蘇珊悄聲問:“蘇珊姐,你什么時候學會復制IC卡了,連保安都騙過去了?是‘關中大俠’那黑客教你的嗎?”

  蘇珊看看小玲,有些不安地說:“小玲,我今天帶你到這里來,不是來看明星的。其實我也不知道余尊熙住在這兒啊……”

  說著,蘇珊領著小玲來到樓前的噴水池旁。她看看四下無人,這才吞吞吐吐地,把自己和安立德來往的事情說了出來。

  小玲很吃驚,她的眼睛瞪得圓圓的、嘴巴張得大大的,她結結巴巴地問:“你說什么?立德大哥他、他給你買了這么大一處房子?”隨后她激動地拉住蘇珊的胳膊說,“你知道這里的房子值多少錢嗎?均價十萬十五層以下的戶型,面積有四五百平米,價值四五千萬;而像余尊熙住的那種頂樓的戶型,面積在百平米,還帶屋頂花園,少說也值千萬,甚至能達到一個億”

  蘇珊一時沒反應上來。她說:“我們的房子,跟余尊熙的房子是一樣的……”她算了算賬,有些狐疑地說,“不可能那么多錢,余尊熙哪有那么多錢哪?”

  蘇珊想起上次在花店里,她搶了余尊熙的皮夾子,里面只有二百元的現金。而且,那廝至今都沒賠她花瓶錢。

  小玲卻覺得自己要暈倒了。不知不覺中,她撒開了手中拴著“豆豆”的牽繩……她肯定地說:“余尊熙成名都十年了,絕對有些家底”忽然她又一揮手,說,“嗨,我們說他做什么?我們說你——你明白立德大哥為你花了多少錢嗎?換言之,那天我們問小叔叔,‘金大叔’現在有多少資產;小叔叔說,‘金大叔’差不有一個億的資產……可是現在你看,‘金大叔’全部的資產,還不如立德大哥給你買的一處房呢”

  蘇珊忙說:“不對,不對,小玲你沒聽明白嗎?不是給我買的,是給你買的,不對,是他給自己買的,這是他的一項投資。只不過,他買了兩套,他一個人又住不過來,所以暫時讓我們來住,不對,主要是想讓你過來住……因為從血緣上講,你是他的堂妹啊。雖然你們的祖輩上有些矛盾,不過你知道他這人很重情義。他一直都惦記著你,怕你一個人在外打工吃苦,他經常給我發短信,打聽你過得怎么樣……”

  小玲聽著卻亂搖頭,她打斷了蘇珊的話,說:“蘇珊姐,你先聽我說——你忘了少東哥那天勸你的話了嗎?現在這個時代,主題思想是‘更換’不是‘維修’你看我們立德大哥,人比‘金大叔’長得英俊,錢比‘金大叔’掙得多,情義比‘金大叔’深厚——你該‘更換’的時候就要‘更換’哪你還還記不記得,我們第一次看到他的時候,我就說,我已經對他‘一見鐘情’了……當然了,我是隨便說說,即使我們不是有血親的關系,我也不可能真就那么亂發花癡的。不過你可別把我當時議論他的話告訴他,否則我以后不認你這個朋友了”

  “你不認我當朋友了?你生氣我跟他暗中有來往嗎?”蘇珊還沒弄明白小玲前面幾句話的意思,但是她聽清了最后一句,所以很緊張。

  小玲忙揮手,說:“什么啊……”她正想再說幾句,卻發現剛才拉著豆豆的手,現在是空空的她忙說,“壞了壞了,豆豆跑哪去了?快去找——”隨后她拉著蘇珊去找豆豆。

很快,她們在草坪上發現了豆豆——豆豆正跟兩個小孩子玩兒得高興。蘇珊和小玲松了一口氣,卻又有些后怕——這要是咬了人家小朋友可怎么好啊  幸好豆豆真地很溫馴,那兩個小孩子摟著它、抱著它,它也不鬧。就算把它的毛拽疼了,它只是晃晃身上的毛躲開,卻沒有咬人。等小玲她們跑過來,牽起它的狗鏈,它就乖乖地跟小玲她們走了。

  蘇珊跟著小玲和豆豆向花店走,她又想起剛才的問題:“小玲,你真地不生我的氣?”

  “不生氣。”小玲回答。“而且我你跟立德大哥來往”

  “那你會搬來這里住嗎?立德大哥就在我們樓下的那套房子里住,你搬來后,跟他就是鄰居了。”

  對于這個問題,小玲還是很認真地想了想。不過她說:“目前不會搬過來,我還是住在花店里更方便些。但是我可能會經常過來。”她指了指豆豆,說,“你看我們附近沒有公園,而咱們花店所在小區的綠化面積又太小,以后我要經常帶著“豆豆”來這里散步……”

  小玲和蘇珊邊走邊說,回了花店。

  她們并不知道,等她們走后不久,辛奇和許太太從她們的朋友金夫人家里出來了。她們剛走到樓前的臺階下,許太太就踩了一腳的狗屎把許太太惡心得幾乎暈倒,她跟保安大鬧了一通,非要公寓的物業賠她的高級皮鞋……

  誰都不知道,那坨狗屎正是豆豆“貢獻”出來的——誰讓小玲剛才在露臺上,為了討好它,喂了它一大把狗糧。狗狗們的特點,還不就是吃了就會馬上拉出來。

  小美不是沒有愛心的女孩子。她喜歡小孩子,也喜歡小動物。更何況眼前的“豆豆”,跟它的主人一樣,長了一副討人喜歡的明星相。可問題是,她是開店的——養只狗在店里,會不會嚇跑很多客人,影響到她們的生意?

  小玲看出小美的不滿。她試圖說服小美,讓小美同意她把狗養在店里。她說:“小美姐,這可是著名的金毛尋回獵犬。你想,咱們店里擺架鋼琴能提升品位,養只名犬同樣能提升品位。要不,我們干脆在豆豆身上掛塊牌子,上寫‘我就是余尊熙的豆豆姐’……你說是不是很有明星效應呢?”

  “不行”小美和蘇珊異口同聲地反對……

  少東也跑過來,連說:“不行,不行”不過他的理由跟小美和蘇珊不同,他說,“如果讓人知道它是名人家里的狗,說不定會讓人綁架呢你知道不道,現在這社會狗比人尊貴……我就知道,有位朋友家的狗曾讓人綁架過,索要了一大筆贖金呢”但是他很喜歡這只狗,很快他就跟它玩兒到了一起,像是早就熟悉的老朋友。

  于是,大家三比一通過——小玲可以把豆豆養在花店里。

  但是眼尖的小美已經發現,這時候進店來的客人們,看到“豆豆”之后,都表現出幾分遲疑的態度,生怕被狗咬到。

  小美忙對小玲說:“快把它關樓上去……”于是小玲領著豆豆上樓了,半天都不下來做事——她只顧跟狗玩兒了。這讓小美很頭疼。

傍晚的時候,小美發現另一件更讓人頭疼的事情——她們還有一位不速之客,沅冰河  話說傍晚,小美喊小玲去做晚飯,忽然記起沅少東的話——沅冰河說他晚上會過來住……

  那他來不來吃晚飯呢?小美覺得很麻煩。她干脆對少東說:“少東,你叔叔要來跟你住,你就別跟著我們搭伙吃飯了,自己另開火。”

  少東叫道:“小美你說什么哪,我不跟你們一起吃,我能上哪吃去?我會做飯嗎?還是你想讓一位身家數十億的大富豪自己做飯?”

  蘇珊在旁邊聽著,不屑地撇撇嘴——人家彼德也是有錢人,可人家就會自己做飯,而且做得很好吃。

  小美說:“正因為他是大富豪,我們不會伺候啊。再說了,他指明是來跟著你的,你自己想辦法唄。”

  少東忙央求小美:“小美,他不會常來的,趕上什么吃什么唄。”又摟著小美的脖子悄聲說,“我繳雙份的伙食費,連他那份都繳上,怎么樣?”

  小美心下算算帳,如果沅冰河很少來吃飯,卻給她們繳伙食費,那倒是挺合算的。不過她嘴上還是說:“他那么有錢,卻住我們這兒;我們這又沒保安,萬一有人打他的主意,襲擊我們的小店怎么辦?綁了他,可比綁了余尊熙的狗合算哪”

  “你敢把我小叔叔跟狗相比?”少東叫了一聲。又小聲說,“你不嚷誰知道啊?誰能想的到,余尊熙的狗在這兒,‘星煌’的當家人也在這兒……再說了,我的身價也很值錢,我的身份你不是也沒暴露出去嗎?”

  小美一楞,也許是沅少東太平易近人了,她真是很少意識到,沅少東是星煌集團的“皇太子”,身價也很高啊于是小美開始走思——如果她跟別人合作,綁上沅少東一票,是不是這輩子吃喝都不愁了?

  看到小美發楞,少東以為小美還在猶豫。他繼續求小美說:“我惹不起小叔叔的,你幫幫我?”

  “好,看在老同學和合伙人的面子上,我幫你。”小美答應了,不過她說,“眼看天快黑了,小玲的飯要做熟了,你能不能打個電話問問小叔叔,他回來吃晚飯嗎,我們需要等著他嗎?”

  半個小時之后,沅冰河果然來了。他對大家說:“今天我很高興,第一次接到問我‘是不是回家吃飯’的電話”他嘴上說很高興,但臉上沒有多少笑模樣,不由讓人猜測他是不是真的高興?

  小美等人面面相覷,心下都有幾分墜墜不安。蘇珊則苦著臉說:“西蒙,我們知道您對工作的執著態度,大家猶豫了好久要不要給您打這個電話,就怕影響到你工作……”說到這,她一臉委屈,“我們讓少東打,他卻提議抓鬮,結果,抓到了我……”

  沅冰河邊聽蘇珊說話,邊用眼睛緊緊地盯著蘇珊。

  大家都很緊張,蘇珊更是有些驚慌失措。

  忽然,沅冰河走了過來,他擁抱了蘇珊一下,拍拍蘇珊的肩膀,說:“你做得好,以后這種電話就由你來打。”

  “如果影響了你工作,你也不會生氣?”蘇珊一向很怕沅冰河,雖然知道他確實沒生氣,不過還是有些怯怯的。

  沅冰河搖頭,說:“不會誰會對叫回家吃飯的電話生氣?”

  “可我看你的樣子,好像不是很高興……”蘇珊盯著沅冰河的臉,小心地說。

  沅冰河不樂意了,說:“我真的很高興我只是感冒了,又在外面累了一天,表情有些僵硬……你再仔細看看——”他拉著蘇珊,讓她仔細看他的臉。

  蘇珊細看他的臉色,面上的顏色確實不是冷若寒霜,眼睛里也幾分暖意……也許對“冰河世紀”來說,這已經是高興的表示了?

  蘇珊指指沅冰河的嘴角,又比自己的嘴角說:“你要這樣——嘴角向上彎,笑一笑,表示高興……”

沅冰河看著蘇珊,學著蘇珊的樣子,嘴角向上彎——于是忽然間,沅冰河沖蘇珊綻開了一個迷人的微笑……蘇珊看得眼前一花,心頭一顫,腦袋中似乎有一霎那出現了空白旁觀的小美和少東也楞了一下,他們也都沒想到——平時一臉嚴肅的面容,竟然會有這么一副迷人的笑容  沅冰河注意到了蘇珊眼中那一霎那“驚艷”的表情,不由心下暗暗得意:“原來‘小狐貍’也不是那么難以征服嘛,一個微笑就搞定了”

  沅冰河正在得意,忽聽樓上“汪汪”兩聲狗叫,一道黃色的影子從樓上沖了下來。

  沅冰河被突然沖下樓來的豆豆嚇了一跳,小美也嚇了一跳她心想,幸好這會兒兩邊的店都關了門,沒有客人,否則還不把客人都嚇跑了?小美大聲喊:“小玲,你怎么看狗的?”

  小玲從樓上追下來,叫著屈解釋道:“我在做飯吶……本來把它關臥室里了,不知道它怎么把門打開的。”

  天哪,還是一只會自己開門的狗小美暗暗叫苦,她叮囑道:“以后再把它關屋里的時候,要鎖好門……”

  小美的話還沒說完,蘇珊沖到小玲面前,慌慌張張地問:“你把它關臥室里了?”

  小玲點點頭。

  “我們的臥室?”蘇珊又問。

  小玲又點點頭。

  “要命了”就聽蘇珊一聲尖叫,隨后便看她跳了起來,幾步就躥上了樓。

  沅冰河等人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尤其是沅冰河,他也跟沅少東當初一樣,以為蘇珊是一個膽小的、氣質溫婉的……他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么活躍的一面,只見看她三兩步就躥上了二樓,那身手,矯健得跟武打片里的女俠似的。

沅冰河驚得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不知道的是,接下來蘇珊的表現,更是超乎了他的想像  沅冰河等人跟著蘇珊上了樓,剛到客廳,就看蘇珊拎著一只鞋從屋里跑出來,對他們跳著腳叫道:“看看我的鞋,被它咬成了什么樣子”

  大家一看,正是“金大叔”給蘇珊買的那雙銀灰色高跟鞋,已經被豆豆嚼得變了形,只能扔垃圾桶了。

  蘇珊扁著小嘴,看那架勢都快哭出來了。少東過來拿過蘇珊手中的鞋,沖旁邊一扔,拍拍蘇珊的肩膀,像哄孩子一樣說:“蘇珊姐,這雙鞋特難看,根本不配你。我們再買時興的啊……”

  小美則直接走進了臥室——她懷疑豆豆還搞過別的破壞。果然,她看到衣櫥的門被打開了。小美低頭一看,忙叫蘇珊:“蘇珊姐快看,你的衣服都被它掏出來了”

  大家一聽,都跟著蘇珊跑進來看,只見蘇珊那些小可愛內衣,都被豆豆從櫥子里掏了出來,撒了一地。蘇珊慌了,忙從人縫中擠了過來,從櫥子里找了只購物袋,和小美七手八腳地把那些內衣塞進袋子里。

  雖然蘇珊和小美的動作很快,但沅氏叔侄站在一旁,早已經把那些該看的、不該看的,都看了個一清二楚。二人心里同時暗想:“原來她‘里面’是這樣的啊小圓點的、小細條紋的、帶蕾絲花邊的,都是那種粉嫩甜美的款式;而且看那尺寸,果然是‘很大’啊……”

  蘇珊的“秘密”被沅氏叔侄看了個一清二楚——二人的感覺是,與她的“秘密”相比,什么“維多利亞的秘密”之流的,真是不值一提啊……

  小美則捧著袋子問:“蘇珊姐,這些你還要嗎?說不定都被豆豆嚼過了,想起來真惡心人啊”

  小美的話說得蘇珊都快哭了——“死魚皮”欺負她,他的狗竟然也敢欺負她她憤憤不平地說:“為什么它專對我搞破壞啊”

  小玲說:“我的東西在衣櫥的上一層嘛,它夠不到啊。”

  沅少東忙湊過來,摟著蘇珊的肩膀,又哄蘇珊:“蘇珊姐,這沒什么了不起的,我們再去買——買更多、更好的啊”

眾人正安慰蘇珊,幫著蘇珊罵狗,沅冰河卻有了新的發現他看到大床另一側的地上,好像有什么東西。于是他繞到大床的另一側,彎了一下腰,用一只手把那個把東西輕輕拎了起來。他馬上便聞道一股難聞的味道,忙用另一只手捏住了自己的鼻子大家注意到了沅冰河的動作,也看清了他手里拎的是什么……于是,大家驚得差點跌坐地上——那是蘇珊那件棕黃條紋的裘皮大衣沅冰河拎著大衣,捏著鼻子、皺著眉毛向他們解釋:“那只狗肯定在上面撒尿了……”說完,他帶著幾分嫌惡的表情,把裘皮大衣往地上一扔小美等人則集體暈倒  反應過來后,蘇珊一下子撲倒在大床上。她把臉埋在床單里,兩只手不停地拍著床面,兩只腳還亂蹬,嘴里尖聲叫著:“我不活了,連狗都欺負我……”

  沅冰河再次被蘇珊癲狂的表現驚倒……

  晚飯是小玲做的,大白饅頭、家常菜,還有一鍋玉米糊糊,完全是“農家樂”小旅館的味道。

  大家圍坐在餐桌旁吃晚飯。小美有些不安地看向沅冰河——

  沅冰河已經把外套脫了,領帶也解掉了。他上身是一件修身的淺灰色真絲棉襯衫,下身是一條修身的黑色西褲。襯衫束在腰里,腰上系著一條名牌腰帶。只見他端坐在飯桌前,顯得腰板挺拔、身材修長,一副氣質超群的模樣。

  當然,小美不是在欣賞沅冰河的超群氣質,她只是在想——這樣氣質的人,應該端一只高腳杯,應酬于燈紅酒綠的酒會之中,不應該像現在這樣,啃著饅頭夾咸菜……

  咸菜是小玲從家里帶來的。沅冰河說最喜歡吃小玲家的咸菜,還有熱乎乎的玉米糊糊。

  最后,小美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她從旁邊的衣架上取過一條圍裙,試探著對沅冰河說:“小叔叔,我幫您系條長圍裙行嗎?”

  而沅冰河呢,他現在對圍裙之類的東西有些敏感……他有些狐疑地問:

  小美進一步解釋說:“您看我們平時都不講究,沒有用餐巾的習慣。如果咸菜的醬汁濺了幾滴在您這名貴襯衫上,那可就麻煩了——比蘇珊姐禮服上的紅酒還難去除呢”

  小美提到蘇珊那件禮服,沅冰河不由看看沅少東;沅少東假裝什么都沒聽到,隨手夾了塊肉喂豆豆,都不顧小玲對他直瞪眼——小玲在想,余大哥囑咐過,不能亂喂豆豆東西吃的……

  沅冰河則在想——他只愿意女人穿圍裙給他看,他可不想穿圍裙給女人看于是他一搖腦袋,說:“不用了,我吃飯的時候注意點就行了。”

  小美卻不甘心,好像她非常想讓沅冰河穿上圍裙似的……她繼續游說沅冰河,說:“小叔叔,您這種襯衫和褲子的布料,都挺吸味道的。如果您衣冠楚楚地出去談生意,卻帶著一股子醬菜味,那可就笑話了。”

沅冰河被小美的說辭嚇到了——如果“冰河世紀”帶著一股子菜味出現在談判桌上,帶來的肯定是“溫室效應”……他只有羞得鉆到談判桌底下去了  于是他只好穿上小美遞過來的長圍裙——這圍裙給馬帥做的,穿在他身上也還算合身。

小美幫沅冰河系好系帶,無奈地搖搖頭,坐回到自己座位上。她心想,自己這小花店是怎么了,引了這么多“大神”來,還有“大神”家的寵物狗  說到狗,豆豆正蹲坐在飯桌旁,眼睜睜地看著大家吃飯。它有些饞了,同時很不滿大家忽視它的存在。于是它忍不住對人們“汪汪”叫了兩聲,示意人們再扔塊肉喂它。

  小美這時才想起來問:“小玲,你喂過狗了嗎?”

  小玲說:“喂過了,狗糧和水都喂過了。再喂下去,等會兒又要拉了”說到這兒,她又瞪著沅少東說,“少東哥,你別亂喂它東西了,一會兒它又要拉尿了……”她都沒意識到這是在飯桌上,不應該討論狗狗吃了就要拉的事情。

  沅冰河在旁邊聽著,不由皺皺眉——他以前真沒想過,有一天他會住進沅少東的“豬窩”,還要跟一只狗在同一個屋檐下吃飯——他可是很有潔癖的于是他對小美說:“你們是開店的,怎么能養狗呢,會嚇跑客人的”他無法想像,如果自己一時興起,在“星煌”里面養上幾只藏獒,那“星煌”還有客人肯來嗎?

  小美抱怨說:“都是小玲和蘇珊姐,她們是余尊熙的鐵桿粉絲,要幫人家代養幾天寵物”

“什么,是余尊熙的狗?”沅冰河吃了一驚,他看向蘇珊,心想蘇珊跟余尊熙的關系果然不一般哪,連狗都幫他代養了  蘇珊忙分辯道:“不對,不對,不是我要幫他代養的,是小玲——是余尊熙托小玲代養的我說過,小玲才是余尊熙的粉絲,我根本不是”

  沅冰河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心說:“誰信如果不是關系親密,怎么連人家沒發行的歌都知道呢?”不過他沒理蘇珊,因為他并不認為余尊熙可以當他的競爭對手。而且,他現在已經很明白,誰才是花店這個小集體的核心,那是小美啊所以他說什么話,都只對著小美說。他說:“你們這地方太小了,不適合養這種大型犬,不如放到寵物店去,那里有寵物代養的服務。”

  小玲插言:“不行,余大哥說了,送到代養的地方,不如把它在家里自在”

  小美聽了冷“哼”一聲,說:“它是自在了,不看它都破壞了多少東西了如果把它繼續養在咱們這里,以后還不知道它會淘出什么花樣來呢”

  蘇珊聽到小美的話,嘴又扁扁的了——她的裘皮大衣啊,她的“水晶鞋”啊,如果“仙女教母”想收回她的魔法,也不能是通過豆豆的嘴來收?

  沅少東就坐在蘇珊旁邊,他注意到蘇珊委屈到要哭的表情,忙貼過來摟著蘇珊哄她:“蘇珊姐,常言道‘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看‘金大叔’給你買的東西多老土啊,我們早就想讓你把它們扔掉了。明天我陪你上街,幫你挑最IN的,好不好?”沅少東邊說邊在想像,如果能親自幫她挑那些小可愛內衣該好啊這么想著,他就覺得鼻子里癢癢的,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小美則說了句比較實際的,她說:“蘇珊姐,你把那件皮衣送去干洗,應該能洗干凈的。”

  小玲則抱著將功補過的心態,說:“我去,我明天就去”

沅冰河卻嫌惡地說:“洗干凈了也別穿了,多惡心人哪”他很難想像,如果自己哪天把“小狐貍”追到了手,暖玉溫香抱滿懷之際,卻發現她穿著那件被狗尿淋過的裘皮大衣……他寧可明天陪她去買十件裘皮,也不想讓她再留著那件東西  蘇珊很贊同沅冰河的觀點,她連連點頭說:“對對對,我可不穿它了怪不得馬帥當初說,穿著它會被動物保護協會的人潑油漆……現在果然就被狗潑了尿”隨后她又說,“我還是找個典當行,賣了它?”

  蘇珊眨著圓圓的眼睛看著大家,覺得自己把大衣典當出去的點子很好;可大家卻集體差點噎住——她不穿被狗尿淋過的東西了,就要賣給別人穿哪?

  少東假意咳了兩聲,做出高興的樣子,拍拍蘇珊的肩膀,打岔道:“對對對,所有與‘金大叔’有關的東西,我們都要清理干凈……”說話間,他已經吃飽了,放下筷子起身又去和狗玩兒了。他邊捋著豆豆的毛,邊對它說,“豆豆,好樣的,你做得棒極了,所有與‘金大叔’有關的東西,我們都不能口下留情”

小美在旁邊聽著,眼角直抽抽——豆豆搞了這么大的破壞,還夸它棒?想到這些,小美提醒自己,以后要記得給自己的臥室鎖好門,最好同時在上面掛塊牌子——沅少東與狗,不得入內  他們不知道的是,豆豆確實很“棒”——等到半夜的時候,他們才徹底領教到豆豆有多“棒”……

  但是蘇珊和小美剛睡著不久,就被隔壁不停的狗叫聲吵醒了。

  兩人困得很,也懶得理它,只有把被子蒙了頭,隔絕了聲音繼續睡。

  但是過了會兒,小玲竟然來敲門。蘇珊在半夢半醒中,掙扎著起床去給小玲開門,一道金黃的影子卻撲到了她的懷里,一下子就把她嚇醒了盹兒。

  “小玲,你怎么這么精神,大半夜的,還跟它玩兒啊?”蘇珊小聲抱怨道。

  小玲聽到這話,都快哭了,說:“我沒想跟它玩兒,是它想玩兒。我不知道它怎么了,它不停地叫,連隔壁的小叔叔都開始捶墻抗議了……”說著話,小玲走進小美的房間,一頭栽到床上,說,“蘇珊姐,咱們替班吧——你看它一會兒,讓我睡一下下,明天我還要早起給大家做早飯……”

  “你不能……”蘇珊眼睜睜地看著小玲占了她的鋪位,又回頭看看精神頭十足的豆豆,最終還是沒說什么,只有無奈地嘆息一聲。

  豆豆則吐著大舌頭,眼巴巴地看著蘇珊。看到蘇珊不愿意理它,它又“汪汪”大叫兩聲。蘇珊忙撫摸了它兩下,讓它安定下來。

  “我敗給你了,我竟然敗給了一只狗——原來這才是‘敗犬’真正的含義”蘇珊小聲嘟囔著。她去屋里找了豆豆的零食和玩具,又拿了豆豆睡覺的小毛毯,把它牽到了樓下。

  蘇珊從柜臺后面,把馬帥用的行軍床拖了出來,支在店中央。她把小毛毯鋪在床上,又招呼豆豆過來臥到上面。蘇珊挑了一塊磨牙的“狗咬膠”給豆豆,豆豆很熱情地用爪子按住“狗咬膠”,又叼到嘴里啃了起來。

  蘇珊打著哈欠,坐在豆豆的旁邊,看它老實些了,她開始打盹兒。但是很快,豆豆發現自己被冷落了,又開始“汪汪”亂叫。

  豆豆一叫,就嚇得蘇珊一個激靈。她忙摟住豆豆的脖子,幫它搔搔癢,果然它滿意地嗚咽一聲,又老實了。蘇珊無奈地抱怨說:“我哪輩子欠你的了?你用了我的名字,還不給我面子;破壞我的東西,還不讓我睡覺……”

  第二天一早,沅冰河在床上睜開眼,看看時間,還好,沒有晚起。這時他想起昨天晚上,那只狗一直莫名其妙地狂吠,而且就在他的隔壁,吵得他都沒法入睡。

當初他挑中這個房間,是因為他知道蘇珊就住在隔壁,早知道有只狗介入,他就選旁邊少東這會兒睡的那間書房住了  沅冰河胡亂洗漱一把,穿好衣服,敲敲少東的門:“快起,吃過早飯要去上班”

  少東迷迷糊糊地應了聲。其實,他昨天也被狗吵得很晚才睡著。

  沅冰河先下了樓,打算去蘇珊她們那邊吃早飯,卻發現從蛋糕店通向花店的玻璃門還鎖著——鋼絲圈鎖鎖在花店的那一側,是那三個女人鎖上的。

  小玲是個大嘴巴,沅冰河跟她閑聊時,她曾告訴沅冰河:“小美姐說了,我們要有安全意識,花店有三防,就是‘防火防風防少東’……”

沅冰河記起小玲的話就想笑。正想著,他走到玻璃門前。剛想叫門,卻忽然看到,在花店屋子的當中,支著一張行軍床,床上睡著一人一狗,那人竟然是蘇珊花店里最寬敞的地方,是通向蛋糕店的玻璃門旁的這片地方,蘇珊就是在這里支起了行軍床。所以,雖然隔著玻璃門,蘇珊卻離沅冰河的視線非常近,幾乎就等于是在沅冰河的眼皮子底下。于是,沅冰河把蘇珊那非常不雅的睡姿看得一清二楚,隨后他覺得,全身的血一下子都涌到了頭上  此時天未大亮,而兩家店鋪的卷簾門和卷簾窗都拉下來了,只有花店里開著一盞昏暗的燈。昏暗的光線下,鮮艷的花叢中,蘇珊蜷著身子,窩在行軍床上,酣酣地睡著,根本不知道有人在偷窺。

  她穿的是一件非常很保守的長睡裙,但是不知怎么搞的,這會兒裙擺已經褪到了她那修長渾圓的大腿上邊,再差一點點兒,小褲褲就要露出來了而本來系得嚴嚴實實的領子,因為扣子掙開了一顆,領口顯得特別寬大。從領口望進去,香艷的風情半隱半露。而她側躺的身姿,讓她本來就很“豐厚的資本”,顯得更加傲人……

  “此情此景,讓人情何以堪……”沅冰河的腦袋都不會轉了,涌到嘴邊的詞句也是混亂的。他用兩手撐著身子,幾乎是趴在了玻璃門上。他好想伸出手去,幫她把裙擺拽一下——不過究竟向上拽還是向下拽,他還沒有拿定主意。

這時,沅少東走下樓來,他伸著懶腰,打著哈欠……忽然,他瞥到自己的小叔叔,像“蜘蛛俠”一樣,趴在通往花店的玻璃門上  沅少東的瞌睡一下就沒了。他帶著一萬分的好奇,悄悄走到沅冰河的身旁,隨后順著他的視線一看——哇,這般活色生香啊少東覺得鼻子里直癢癢,他連忙捂鼻子,生恐鼻血又噴出來。

  沅冰河發現了沅少東的到來,他很不滿地推了少東一把,小聲斥道:“旁邊去”——蘇珊是他的“小狐貍”,她的媚惑風情自然也只能由他一個人來消受。

  少東卻是第一次在“冰河世紀”面前變勇敢了——這是他沅少東的地盤,可不是星煌酒店于是他只稍稍挪了下身子,卻沒離開玻璃門。沅冰河又使勁向旁邊擠他,他卻拼命死掙著,就是不動地方。

  叔侄倆在這里默默地較勁,蘇珊那里渾然不知,依舊睡得香甜。也不知她夢中是否又吃到了安立德煎的牛排,哈喇子都流了出來,沾到了腮幫子上……沅氏叔侄看得一清二楚,都恨不得過去親手給她擦一把。

  還是豆豆比較警覺,它感覺到了玻璃門那邊的暗潮洶涌。它忽然抬起了毛茸茸的大腦袋,瞪著亮閃閃的圓眼睛,好奇地看看著玻璃門另一側的那兩個“蜘蛛人”。

  它看了會兒,好像覺得那兩個人很有趣。它干脆從床上跳了下來,跑到玻璃門前,對著那兩人“汪汪”叫了起來,還不停地用爪子撓著著門,似乎想邀請他們進來觀瞧“睡美人”……

  蘇珊昨天一晚上不敢安睡,就防著豆豆亂叫了。所以這會兒豆豆一叫,她立馬就驚醒了——她慌忙坐起來摸豆豆,想哄著它別叫。

  她一摸沒摸到,再睜眼一看,原來豆豆已經跑到通向蛋糕店的玻璃門那兒去了。而玻璃門那還站著兩個人,不知道在干什么。

  沅氏叔侄一看蘇珊被驚醒了,忙停止了暗斗,沅冰河假意幫沅少東捋捋頭發,說:“少東,你今天忘了梳頭嗎,怎么頭發這么亂呢……”

  沅少東也忙假意幫沅冰河整整衣領,說:“小叔叔,你看你衣領都歪了……”

  蘇珊睡眼惺忪地站起身,走到玻璃門前,跟沅氏叔侄打招呼:“西蒙、少東,你們起這么早啊?”隨后她又低下頭、彎著腰,摟著豆豆的脖子,又愛又恨地晃晃它的身子,說,“你真是前世的冤家,磨死人了……”

  沅氏叔侄隔著玻璃門看得分明,她領口的扣子還未系上,胸前的一片雪白上面,有一道因為不當睡姿壓出來的紅痕,頗是惹人憐惜……當她迷迷糊糊、搖搖晃晃地向他們走來的時候,兩人都覺得喉嚨發干、身子發緊,所以她跟他們說話時,他們都傻傻地看著她,根本忘了搭言。

后來他們又看她蹲下身去抱狗狗——兩人正好立她跟前,可以從自上而下攬盡她的“領下風情”……兩人頓時覺得血向往上涌——原來她睡覺時不喜歡穿小內內接著,又聽到她哼著鼻音,管豆豆叫“磨死人的小冤家……”此時,兩人體內的小宇宙都快爆炸了  沅冰河和沅少東的眼都看直了;蘇珊卻還沒有覺察到,她放開狗,打著哈欠站起來。又徑自去柜臺后取了鑰匙,開了玻璃門上的圈鎖,把沅氏叔侄“放”了進來。

  門雖然開了,沅氏叔侄卻仍舊傻傻地站在門邊,有些不知所措。豆豆則討好地在他們褲腿邊蹭來蹭去。蘇珊打開門之后,覺得自己完成了任務,也沒再說什么,直接上樓去梳洗穿衣了。

  沅冰河這時才想起旁邊的沅少東,他瞪著沅少東,冷嘲道:“怪不得你喜歡住在這里,早晨的‘風景’都不錯哦?”

  沅少東卻說:“什么啊,小叔叔,這種情況是可遇而不可求的……”隨后他又拍馬道,“小叔叔,是你人品好,剛來就遇到了。我起來的時候,她們早都起來梳洗完畢做好飯了。”

  “早飯”沅冰河這才想起一件正事,問,“今天是不是都起晚了,有人做早飯嗎?”

  少東聽沅冰河這么問,他先一步躥上了樓,大聲喊著:“小美,小玲,你們都起來了嗎?”

  還好,小美和小玲都準時起來了,她們雖然也是一副沒睡飽的模樣,不過還是記得給大家準備了早飯……

  沅少東邊給她倒牛奶,邊“蘇珊姐,黑眼圈又出來了。”

  蘇珊低著頭,一只手支著前額,另一只手伸出一根食指晃晃,說:“顧不上了,我現在只有一口氣了。”又說,“我現在體力值、能量值、魔力值都是最低點,普通的魔藥救不了我,我需要‘十全大補丸’。”

  小美和小玲聽了都笑了起來——蘇珊還惦記她的游戲呢。

  少東把牛奶遞給蘇珊,笑著說:“‘十全大補丸’來嘍——”隨后他又給沅冰河倒了一杯牛奶。

  沅冰河這次主動戴上了圍裙,因為他一會兒上班要開會,他不想帶著一股子菜味出現在會場上。

  小玲坐在沅冰河的對面,她看著沅冰河,忽然驚叫一聲:“小叔叔,你怎么搞的?”

  沅冰河不解,他低頭看看自己的穿著,挺合體的啊。而且因為怕帶出咸菜味去,連咸菜都沒敢吃。

  小玲轉而對大家說:“你們看看小叔叔,他這兩只眼睛腫的,跟‘金大叔’有一拼了”

  大家一齊看向沅冰河,果然,沅冰河兩個眼睛,眼泡腫得鼓鼓的……不由一齊為他搖頭嘆息。

  沅冰河的臉都白了,他忙跑進洗手間里,對著鏡子一照——只見自己眼泡腫得像金魚,臉色蒼白難看,下巴上胡茬發青……

  “真是的……”他不由暗暗咒罵一句。他沅冰河何曾以這種形象,出現在眾人面前過?

  沅冰河被自己的形象惡心得,連飯都吃不下了。他把杯子里的牛奶喝完,摘下圍裙往蘇珊懷里一放,對蘇珊說:“這幾天不用給我打電話,什么時候這只‘明星狗’走了,再叫我回來”

  蘇珊遲鈍地點著頭答應著。小美等人卻是眼睛一亮哇,小叔叔不在這里,大家可以隨便很多,做飯也簡單了……于是小美、少東和小玲等人不由一齊跟著蘇珊點頭,答應著:“嗯,好”

  沅冰河覺察出氣氛不對,他狐疑地問:“我不來,你們很高興?”

  小美、小玲和少東一齊搖頭——

  少東說:“你不來我們會想你的”

  小美說:“小叔叔是生意場上的精英,我巴不得多跟您沾些財氣”

  小玲說:“余大哥拍MV馬上就回來了,豆豆很快就可以回家了。”

  沅冰河推了一下蘇珊,問:“你呢?”

  “它總是叫,恐怕生病了,等會兒我帶它去看醫生……”蘇珊回答。

  沅冰河的臉色更難看了,他問:“我是說,你愿不愿意讓我住在這里?”

  “愿意,當然愿意”蘇珊很干脆地回答,她完全是下意識的——順著別人的話說,是她的習慣。

  沅冰河卻不知道,他竟然有一種莫名的感動。他拍了拍蘇珊的肩膀,說:“等我有空,我帶你去逛街買衣服”

  剛要走,他忽然又想到小玲說的“三防”——防火防風防少東……不行啊,如果他走了,沅少東那個沒品的壞小子,趁機把狼爪伸向蘇珊怎么辦?于是他對少東說:“壞小子,如果你敢不孝順我,我就把她們三個都認做干妹妹,讓你管她們叫姑姑”

  沅冰河這話一出,小美和小玲都幸災樂禍地笑了起來。少東出洋相怪叫道:“小叔叔,你別這么狠哪”

  吃過飯,蘇珊找到余尊熙給她的那張名片。按著上面的地址,帶著豆豆去寵物醫院看病。

  在透明隔斷隔成的一間診療室里,蘇珊找到了名片上寫的那位姓宋的犬醫,原來她是個和藹可親的老太太。

  蘇珊有種感覺,這位宋大夫跟她從前遇到的那位胡大夫,有某些相像之處,都挺平易近人的。

  宋大夫看到豆豆,笑著跟豆豆打招呼:“豆豆,你哪里不舒服了?”

  豆豆則很配合地“汪汪”叫了兩聲,就是不知道它是什么意思。

  蘇珊好奇地問:“宋大夫,您認識豆豆啊?”

  宋大夫說:“是啊,它是大明星余尊熙的愛犬哪。以前都是他們家的老太太幫他帶著,寵得它都不進籠子。去年冬天,他們老太太病沒了,余先生工作又忙,豆豆就可憐了。曾經在我們這里寄養過一段時間,可它太調皮了,真不好管哪。”

  蘇珊同意宋大夫的意見,豆豆真不是普通的調皮。忽然,她意識到宋大夫剛才話里的提到的事情,她問:“你說余先生家的老太太病沒了,是指余尊熙的母親,她不在了嗎?”

  宋醫生嘆了口氣,說:“是啊,你不是余先生的朋友嗎,不知道嗎?就是去年冬天的事啊。”

  “真的?我一點兒都不知道……”蘇珊想起當時從金家村出來,余尊熙不顧一切想趕回省城,有可能是想去探望生病的母親啊。

  蘇珊看到宋大夫有幾分好奇地打量著她,忙解釋說:“我不是他的朋友,我是他歌迷會的成員,他托我們幾個人照顧豆豆的。”

  宋大夫點點頭表示明白,又介紹說:“余先生可是個大孝子,他是家中的老幺,上面還有幾位哥哥姐姐。他七十多歲的年紀,已經病了好幾年了。你知道藝人的工作是很忙的,工作時間也不固定。雖然有哥哥姐姐在家伺候著老母,可他只要一有空,就回家去看看老娘……”

  蘇珊邊聽邊點頭,她知道,“魚皮”那個人,其實是個很老實、很善良的人。不由又想起那晚他在電話里對著她哭的事情,更覺得對他有幾分歉意。她決定,下次再看到他,一定對他態度好一點兒。

  宋大夫給豆豆檢查完身體,告訴蘇珊:“豆豆沒病,它身體挺健康的。”

  “可它昨晚一直不停得叫,搞得我們今天早晨被鄰居罵……居委會的大媽說,如果我們不能管住它,不讓它擾鄰,就不許我們養著它了。”蘇珊明白,一定是美容店的倪娜給她們告的狀——上次因為蘇珊退年卡的事情,她們的關系已經鬧得很僵了。

  宋大夫說:“如果說有病的話,它也許是心理上有點兒問題,是患了分離恐懼癥吧?”

  “分離恐懼癥?”蘇珊覺得有些新奇。

  “是啊,小動物也是有心理活動的,它們其實和小孩子一樣,心思單純,還很敏感……”宋醫生說到這兒,開玩笑說,“我們不能因為它們不會說話,就無視它們的話語權哪。”

  蘇珊聽了,附和地笑著點點頭,又問:“那怎么給它治呢,至少不能讓它總是亂叫,擾得四鄰不安哪。”

  “不需要藥物治療。等慢慢過些日子,它跟你熟悉了,就會好的。比方說,你可以給它吃慣的食物吃,給它有主人氣味的東西,去它熟悉的環境轉轉,等等……總而言之,在它熟悉的環境里,培養你跟它的感情,它就能好起來。”

  “天,養只狗比養孩子還難呢”蘇珊感嘆道。隨后她馬上聯想到了婷婷,上次婷婷來花店里,她的反常表現,會不會也是心理方面有些問題呢?

  最后,蘇珊又去這里寄養動物的地方轉了轉。那是一間大屋子,里而有許多個鐵籠子當做狗舍。寄養在這里的狗狗們,會有專業的人員喂養;而且安排狗狗在外面游戲的時間也不少——說不定比某些工作繁忙的主人,安排給狗狗的時間還長呢。

  蘇珊牽著豆豆在這里轉了圈,她發現豆豆雖然很排斥籠子,卻很喜歡這里專給狗狗安排的游戲區。

  “真像個小孩子……”蘇珊想。她覺得自己就像領孩子上幼兒園的家長——小孩子們雖然排斥上幼兒園,卻對幼兒園里的滑梯、轉椅之類的游戲設備很感興趣。

  蘇珊領著豆豆從寵物醫院出來,她想著宋醫生的話,要在豆豆熟悉的環境里,和豆豆建立感情,可以安撫豆豆離開主人的恐懼感。

  蘇珊想了想,吃的、用的,甚至玩具都是從余尊熙那里拿來的,就差一個熟悉的生長環境了。她總不能牽著豆豆回余尊熙的家吧?再說了,余尊熙在星河公寓的家,也是剛搬來不久,能算豆豆熟悉的環境嗎?

  蘇珊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帶著豆豆來到星河公寓。她沒想到的是,豆豆真的喜歡這里。它來到草坪上就有了精神,它先在樹叢里拉了一泡尿,隨后叼著自己的玩具兔子,在草地上跑來跑去地撒起歡兒。過了會兒,它又找了塊地方,貢獻了一坨“東西”。

  蘇珊忍著惡心,用衛生紙幫它撿了起來,扔到了垃圾桶里。但是她總覺得自己手上有味,她抬頭看了看旁邊的公寓,覺得還是去安立德給她們買的房子里去洗下手比較好……

  蘇珊牽著豆豆,進了公寓樓。這次沒人再盤問她,她和豆豆順利地乘電梯來到十六樓。豆豆一路上都很安靜,進到房里也不叫不鬧,而且一進屋就主動向露臺跑去,好像誤以為這里是余尊熙的家。

  蘇珊一看,心說,有門兒啊,原來這也算是熟悉的環境啊她幫豆豆把小毛毯鋪到了露臺上,豆豆很高興地跑了過去,臥在了上面。

  蘇珊看著又搖了搖頭,自語道:“人說‘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可這事到了我這里,全都是反的……”

  蘇珊自語:“人說‘兒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貧’,可這事到了我這里,全是反的……”

  蘇珊無奈地嘆息著。她把露臺的門關上,去洗手間洗手。她仔仔細細地洗了兩三遍,聞了聞,總算沒有怪味了,手上都是洗手液的芳香。她滿意地擦干手,回到客廳。

  想到豆豆已經睡了,蘇珊捂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她覺得自己也應該補補眠,否則晚上如果豆豆再鬧的話,自己可應付不來了。

  蘇珊來到客廳的長沙發上,拿了靠墊當枕頭,躺下也睡了起來。

  她剛睡熟,手機忽然響了。她掏出手機,迷迷糊糊地應了一聲:“喂……”

  “怎么了,鼻音還是這么重,感冒了嗎?是我傳染了你,還是昨晚睡在樓下著了涼?”手機里有個男人的聲音,殷勤地問道。

  蘇珊一時沒反應上來是誰,她試探著問:“哪位啊?”心想反正不是安立德,安立德那獨特的外國口音的中國話,絕對是與眾不同的。

電話那邊的沅冰河很生氣——早晨看到了她的“春睡圖”,一上午都讓他的心癢癢的,開會的時候都在走思……可她呢,早就把他忘得一干二凈  剛才開會的時候,他對下屬呈遞上來的連鎖酒店推廣方案很不滿,不由開口冷嘲道:“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不能來個成熟點兒?”其實他是在暗問那只“小狐貍”,為什么不直接把自己“貢獻”給他?FORONENIG會不會玩兒啊?

  蘇珊手里拿著手機,還在等那邊回話。沅冰河不由咳了兩聲。這回,蘇珊明白是誰了,她說:“是小叔叔啊?有事嗎?”

  沅冰河受傷的心這才得到了一絲安慰,她總算聽出他是誰了。他說:“我開完會了,這會兒有空。你去街角等我,我接你出去吃飯,順便給你買衣服。”

他完全是命令的口吻……其實他在想,她昨晚睡覺時沒穿小內內,今天不知道在穿哪件,不會是被狗啃過的吧?那可太惡心人了  “咳,不年不節的,買什么衣服呢。而且我這會兒沒空,我正給豆豆治療它‘分離恐懼癥’呢……”

  蘇珊無心的話語,卻讓沅冰河覺得自己被噎到了——難道她的意思是“他有空,她還沒有空呢”?

  他冷冰冰地說:“被狗啃過的那些東西你還穿哪?”又問,“你說它得了什么癥,它病了嗎?”問完后,他忽然想起“桃花女”曾騙他,說自己得了什么“早衰癥”……怎么她嘴里的名詞就這么多呢?

  “我剛帶豆豆看過醫生了,醫生說它是因為不適應離開主人,所以才會亂咬東西、亂叫不停。讓我多陪陪它就好了。”

蘇珊完全是在跟沅冰河聊天,可這話被心細如發的沅冰河聽到耳朵里,卻怎么聽怎么別扭——她沒空理他,卻有空陪一只狗他冷冷地說:“聽著,我不說第二遍,二十分鐘后去街角等我”說完放下了電話——他有種直覺,如果今天中午見不到她,他體內那股邪火會把他燒成灰,下午也別想參加什么競標會了可是蘇珊這邊,一直對沅冰河有幾分戒備,根本不想跟他打交道。現在聽他說話,又完全是一副命令的口吻,更懶得理他她想,隨他去街角等著,自己就不去,看他又能怎樣?反正他也找不安立德的家里來  蘇珊扔下手機,走到露臺上,去看到正在酣睡的豆豆。只見豆豆蜷著身子,趴在小毯子上,大腦袋放在爪子上,睡得真香甜……忽然,蘇珊有所感觸,她想到了婷婷——難道小公主的境遇,還不如一只狗?

  蘇珊忍不住了,她跑回沙發上,拾起手機,給沅冰河打了個電話。不等沅冰河開口,她便說:“西蒙,如果你這會兒有空,帶我去看看婷婷好嗎?”

  在蘇珊的內心里,對那個所謂的貴族小學,還是心存芥蒂的。她想拉著沅冰河那樣有氣派的人去給她助陣,不要讓那里所謂的貴族氣派給壓倒。

  當然,如果安立德在家,她早就拉著安立德去了。可惜,前天安立德告訴她,他最近要去歐洲開會——他叫她等著他,等他從歐洲回來,再慢慢幫她解決婷婷的撫養權問題。

  沅冰河接到蘇珊的電話,遲疑了一下,還是答應了。

  蘇珊干脆把狗鎖在了露臺上。她迅速下樓,跑到公寓三樓的會所,這里有賣午飯的。她買了小籠包、七彩豆沙飯團、銀耳粥。接著又下到超市那層,她順手買了一盒松露巧克力。

  隨后她拎著這些東西,以百米沖刺的速度跑到了和沅冰河約好的地方。

  沅冰河看她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而且不是從花店方向過來的,有些奇怪。等她上車后,他問:“你怎么從那邊過來?”

  蘇珊把手里的東西給他看了下,喘著氣說:“我去買午飯了,正好給婷婷送去……”

  “怎么不早些告訴我,我給你從‘星煌’帶過來,豈不比外面賣的東西好吃?”沅冰河抱怨著,開了車。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婷婷的小學。蘇珊聯系了婷婷的班主任,班主任請他們去家長接待室里坐等,她會去通知婷婷過來。

  過了會兒,婷婷果然來了。她有些詫異地掃了眼蘇珊,以及坐在旁邊的沅冰河。隨后她低下頭,不發一言,臉上的神情有幾分冷漠和抗拒。

  蘇珊顧不上許多,她真得很想婷婷了。她走過來,親切拉起婷婷的手,問:“婷婷,我聽你爸說,你住校了,生活上適應嗎?”

  婷婷把自己的手從蘇珊手中抽了出來,還是沒說話。

  蘇珊便討好地把買來午飯給婷婷看,說:“我給你買了午飯來,還有巧克力……哦,我跟你們老師說過了,今天的午飯可以在這里吃。”說著她把袋子里吃的東西拿出來,擺到桌子上,又叫婷婷,“婷婷,過來吃啊。”

  婷婷的腳步根本沒挪動。她忽然說:“你以后不必來了”

  蘇珊一楞,問:“為什么,我只是來看看你,不會打擾你學習的。”

  婷婷仍舊低著頭,她冷笑了一下,說:“你跟我爸離婚了,我又不歸你管,你來做什么呢?”

  蘇珊的心,就像被誰打了一拳,悶悶地發疼。本來,她的記憶中沒有這個孩子,一直都很逃避給這個孩子當母親;現在,她開始同情這個孩子的處境,想以母親的身份好好照顧她,這個孩子卻莫明其妙地這么抗拒她……她的心里真是很難受。

  蘇珊整理了一下情緒,想到此行的真正目的,便說:“婷婷,其實我次來,就是想問問你,如果我想跟你爸要回你的撫養權,你愿意跟著我嗎?”

  婷婷聽到蘇珊的話,猛得抬頭瞪向蘇珊——她的面色發白,眼睛瞪得圓圓的,忽然說:“我為什么要跟著你……我在爸爸他們房里放錄音筆,不就是為了掌握他們的情況,給你做臥底?為了錄音筆的事情,爸爸打了我,可你又為我做過什么?”

  蘇珊吃驚地看著婷婷,原來婷婷的心結在這兒——婷婷一直在為她努力,可她卻什么都沒有為婷婷做過。

  “我只想讓你跟我爸復婚,你做得到嗎?如果你做不到,就永遠別來見我”說完,婷婷走到桌旁,把桌上的東西全掃到地上,隨后轉身跑出接待室,頭也沒回一下。

  蘇珊楞住了,連沅冰河都在旁邊看呆了——蘇珊的這個女兒,可比蘇珊厲害多了沅冰河甚至覺得,婷婷頗有幾分沅少華的風采。

  蘇珊楞了一會兒,她低頭看看灑了一地的小籠包、飯團和巧克力,有幾只小籠包還被婷婷踩扁了……她蹲下身,拾起一只松露巧克力,那上面本來就沾了一層像土一樣的東西,現在也看不出有沒有沾上土。

忽然,蘇珊把巧克力放到了嘴里。旁邊看著的沅冰河差點叫出來——掉地上了還吃,多臟啊  蘇珊自言自語道:“真好吃,可惜了……”隨后她站身,從門后找到笤帚和簸箕,很快把屋子收拾干凈了。隨后她叫沅冰河:“西蒙,我們走吧。”

  沅冰河站起身,和蘇珊來到停車場,兩人一路沒說話。

  上了車,開到校門外,轉到了大街上,沅冰河才開口:“找個地方吃午飯吧……前面有家不錯的會所,去那里吃怎么樣?”說完他轉向蘇珊,卻發現蘇珊把頭扭向側面背對著他,肩膀在微微抖動著。

  沅冰河忙把車停到路邊,把蘇珊的身子扳過來一看——原來蘇珊早已經哭得滿臉淚水,手里攥的一條小手絹都濕透了。

  沅冰河皺皺眉,從車上的紙巾盒里抽了幾張紙巾遞給她,對她說:“快別哭了,比孩子還沒出息你女兒比你強多了,小小年紀心機深沉,又狠得下心,將來肯定又是一個‘沅少華’……”

  在蘇珊看來,女兒婷婷對她這么冷漠無情,真是世界上最令人傷心的事情了。

但在沅冰河看來,這點兒小事真不值一提。蘇珊的女兒,已經不算小了;而且很明顯,婷婷是個很獨立、很有心機的小孩子,她光想著怎么算計大人了,才不用大人惦記她的生活呢  不過沅冰河還是很理解女人的——她們的世界是很狹窄,屁大點兒的事對她們來說,也可以像是塌了半邊天一樣重要。比如說大觀園里的那位林妹妹,不過是偶爾去花園里掃掃了衛生,就可以對著一堆無法收拾的花瓣哭上半天,還念了一長串的詩……

  所以,按沅冰河的邏輯來說,女人哭的時候,就由著她們哭吧,自己提供一個堅實可靠的肩膀就行了。千萬不能在這個時候跟女人講道理,如果你告訴她們,那件事情根本不值得哭泣傷心,她們一定會罵你是冷酷無情的“冰河世紀”。

  于是,沅冰河繼續遞著紙巾,蘇珊則抽抽答答繼續哭訴:“本來,我也以為,她不跟著我比較好;可不知怎么回事,這會兒心里就是覺得很難過……”說著話,她的眼淚又出來了。

  沅冰河真是佩服她的淚腺發達,眼睛都哭得像爛桃一樣了,還在流淚。他看了看表,時間已經不早了,他要迅速跟她結束這個約會,下午還要參加一個重要的招標會呢。

  他又遞給她幾張紙巾,哄道:“啊喲,你別哭了——你難過,是因為你餓了,吃飽了就不難過了……”隨后他又說,“我們去前面的會所吃飯,你快把眼淚擦干凈,補上妝——別讓人家以為我怎么著你了。”

  蘇珊卻說:“我不想去,你自己去吧。你在這里把我放下來就好,我只想一個人走走。”

  “沒有那么辦事的”沅冰河假意生氣,說,“明知道你情緒不好,哭哭啼啼的,還把你放到路邊不管——你不要面子,我還要面子呢”

  “這跟面子有什么關系嘛,早知道就不讓你陪我去見婷婷了……”蘇珊也生氣了。她這一生氣,再加上哽咽,抽得都說出話來了。

  沅冰河知道,某些人就天生的“廢柴”,拿話激她也沒用。他伸手幫她拍著后背順氣,又把語氣放溫柔,說:“好了,好了,想開些,這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兒。我跟你說,你這孩子不簡單,太有主意了。”

  “可是、她的要求、我做不到……”蘇珊繼續抽答地說,“離婚的事,明不是我的錯,她為什么、就知道逼我?怎么不去逼她爸?”

  “你怎么知道她沒逼過她爸?也許只是對你們倆采取的方式不同……”沅冰河忍不下去了,決定發揮自己商務談判的天賦,開始給蘇珊分析問題。

  他說:“她不是給她爸放過錄音筆嗎——她就是想了解,她爸和‘狐貍精’的關系是否無懈可擊?蘇珊,我這樣分析,兩個人如果只做情人,不組織家庭的話,那一定是‘你濃我濃忒煞情多’;可一旦步入婚姻,牽扯上各種家長里短,難保不出矛盾。我猜,‘金大叔’和‘狐貍精’剛結婚,這會兒在磨合期,磕磕絆絆的事情一定少不了。說不定‘金大叔’跟‘狐貍精’一吵架,就會想起你的好處來——婷婷很聰明,她知道現在是讓你們復合的最佳時期,所以才會狠命地逼你,讓你采取行動。”

蘇珊聽著沅冰河的分析,眼都直了,也忘了哭泣。她雖不全信沅冰河的話,可她覺得沅冰河的話不是全無道理。上次陳大姑來花店的時候,也是這么跟她說的——“金大叔”和“狐貍精”結婚后,吵過好次架了……而且陳大姑還跟她說,那兩人在一起肯定長不了  蘇珊雖已信了大半,可還是嘴硬。她說:“你怎么知道這些事,你連婚都沒結過”

  沅冰河微微一哂,說:“這些是常識。而且我也是幾十歲的‘大叔’了,人之常情懂不懂?我才是搞不明白你,結過一次婚了,還在婚姻上摔了一跤,怎么一點兒常識都沒有?我問你句話,你要老實回答——你是不是還相信童話,相信王子與公主式的愛情?”

  蘇珊聽到這話,不由垂下了頭——她確實為自己保留著那樣一個夢想……可她又不敢點頭承認,她怕遭到沅冰河更猛烈的嘲笑。

  她不知道的是,當沅冰河看到她默認了自己的幻想時,心中卻有一絲的感動——這世上,像她這樣純真的女人不多了;這世上多的是妮娜那樣的女孩,早已經看透了人生,看透了愛情……

  可是沅冰河明白,自己永遠不可能是她的王子所以,他不會讓她保留著那樣一個傻傻的夢幻——讓她再保留下去,自己連她的裙子邊都摸不到,還怎么把她弄到自己的床上去?

  沅冰河擺出一副認真的架勢,說:“你聽著,我教給你怎么做——去勾引‘金大叔’……”

  “勾引?”蘇珊被嚇到了,她不可置信地看著沅冰河。

  “難到你沒發現,你還是頗有幾分姿色的把你做女人的優點都發揮出來——柔順、體貼、賢良……告訴你,沒有幾個男人能抵擋住你的攻擊”其實,他自己現在就有些抵擋不住了。

  “不不,我看到‘金大叔’就惡心……勾引他?會做惡夢的”蘇珊小聲驚叫著。

  “那從前十年的夫妻是怎么做過來的?”沅冰河奇怪地問,隨后他又作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們這些純潔的傻女人,因為覺得他讓別的女人‘污染’了對吧?傻女人你想想看,從科學的角度講,人體的細胞每個月就會全部更換一次,從來不是永久存在的對了,如果你覺得心理上不平衡,你也可以找個情人……”

  沅冰河的話越說越露骨。蘇珊聽不下去了,她大叫道:“不要”她面色蒼白,連嘴唇都沒了血色,眼睛里都是慌恐的淚水。

  沅冰河被她嚇了一跳,住了嘴,不說了,只拿眼緊緊盯著她。

  二人靜默了一會兒。蘇珊忽然發覺,自己突然打斷了沅冰河的話,好像有些失禮……她期期艾艾地解釋說:“少東說過,這是個物質極為豐富的年代,這個年代的理念是‘更換’,不是‘維修’——那段感情壞掉了,我修不了,也不想費力去維修……”

  “沒有人讓你去維修情感——”沅冰河盯著她的眼睛,誘惑道,“從情敵手中把男人奪回來,你會很有成就感。如果真地很討厭他,奪回來之后再拋棄他,讓他也嘗一次被拋棄的滋味”

  蘇珊的眼神迷茫,不知所措。她以前從沒想過,她或許應該報復一下“金大叔”和“狐貍精”……她垂下腦袋,又手抱著頭,糾結地扯著自己頭發。

  沅冰河實在看不了她這不爭氣的樣子。他把她的頭發從她手里解放出來,端起她的下巴,讓她抬起頭,說:“你看著我,看著我的嘴唇……”

  蘇珊聽著沅冰河的話,淚眼模糊地看向他,看向他嘴唇——她不明白為什么要看他的嘴唇,別人都會說“看著我的眼睛……”

  不等蘇珊想明白,沅冰河忽然欺身過來,捧著蘇珊的臉,在她的唇瓣上深吻了下去。

  蘇珊嚇傻了……

  沅冰河卻是越吻越舍不得放開——她的唇,像春天里最柔軟的花瓣,甜美而芳香;又像一杯珍藏的陳釀,甘醇而醉人……

  蘇珊終于反應過來了,她開始拼命掙扎。她猛地把沅冰河向后一推,這時就聽“啵兒”的一聲,四片唇瓣從緊貼到分開,吻出了一個脆響。直到這時,沅冰河才戀戀不舍地松手放開了她。

  蘇珊嚇得忘了哭泣,連眼淚都憋了回去。她瞪著腫得小小的、卻仍舊是圓圓的眼睛,看著沅冰河……有幾分驚恐,還有幾分不解。

  沅冰河也靜靜地看著她,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似乎還在回味——她的滋味,比他想像的還美好。但是看她現在這樣子,好像被自己嚇倒了呢。他覺得有些可笑,不就是一個吻嘛,又沒怎么樣。

  他伸手在她面前晃了晃,問:“咳,你沒事吧?”

蘇珊的眼睛眨了一下,好像反了應過來。隨后她猛地揮起右拳,沖著沅冰河的鼻子打了過來  沅冰河的反應不算慢,他的頭向左后一偏——拳頭沒打中他的鼻子,蹭著他右邊的面頰打了過去。他右邊的面頰上,立即傳來一陣疼痛。

  沅冰河不由低叫一聲:“啊,你真是的,竟然敢打我的臉?”接著,完全是本能反應,他伸出右手擒住了她的右腕。

  沅冰河沒想到的是,蘇珊自幼練習鋼琴,左右手同樣靈活。她的右手現在被擒,便揮動左拳又打了過去,這回打在了沅冰河的嘴角上。

  蘇珊的右拳被擒,便揮動左拳,又向沅冰河的嘴角打去——

  蘇珊瞪著他說:“你敢欺負我,我咬死你——”說著,她沖沅冰河的手腕咬去。

  “咬吧——如果能讓你覺得解氣,你就咬吧”沅冰河竟然不躲,任由她咬在了他的右腕上——腕上傳來的疼痛,讓他的嘴里直吸冷氣。

  蘇珊像只小狗,狠狠叼住了沅冰河的手腕……但她忽聽沅冰河讓她咬,又見他真的不躲不閃,不由心生遲疑,反而松開了嘴。她抬起頭,兇巴巴地看看沅冰河,就像一只要開始戰斗的小獅子。

  她看了一會兒,掙脫了沅冰河的手,自己解開安全帶,想要下車。

  沅冰河伸手攔住她,說:“你聽過我的外號吧?告訴你,我是‘美女收藏家’,我不至于饑不擇食,對你起什么邪念”頓了下,他又說,“我只是想幫你弄明白,男人和女人,不過就是那么一回事,你根本不用當真……”

  “我才不會相信——你們就是瞧不起我,故意戲弄我,把我當成一個大笑話”蘇珊回頭來沖他吼道。

  “誰有空笑話你?”沅冰河嚷道,“你知道我工作有多忙,想跟我談生意都要預約如果不因為你們待少東像親人一樣,我也把你們當成了好朋友,我怎么可能放棄午休的時間約你出來?”

  蘇珊本來有點兒自卑,現在被他這么一說,半信半疑……她的態度竟然軟了下來。

  沅冰河又舉著手腕對她說,“你先看看,你把我咬成了什么樣”

  蘇珊低頭一看,只見沅冰河的手腕上兩排鮮明的小牙印,細一看都可以看到里面滲出的血絲;她又抬頭看向他的臉,只見他的顴骨和嘴角處有明顯的紅腫……這些全是她的杰作,她竟然有了一絲的愧疚。

  沅冰河用紙巾在手腕上擦了擦,那上面還帶著蘇珊的口水。沅冰河嘀咕道:“不知道被你咬了,用不用去打疫苗?”

  蘇珊不服氣地“哼”了一聲,說:“是你先惹我的”

  “是,是我先惹你的……”沅冰河偷香成功,脾氣變得格外的好,一上午的火氣全沒了。現在他被她打了、咬了,卻還心甘情愿、做小伏低地來哄她,“可我真地沒有惡意,我是在著急——你這小腦袋里面,為什么跟漿糊一樣,什么都看不開?”

  “要怎么樣,才是看得開?”蘇珊試探著問。

  沅冰河看著她的眼睛,那雙黑白分明的眸子里,似乎沒有一點人間的雜質。他也猶豫了,不知道是否應該繼續把自己的理論灌輸給她……于是他含混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你還是自己慢慢悟吧。”

  蘇珊低下頭,沉默不語。她對于自己的未來,感覺更加迷茫。

  沅冰河發動車子向前駛去,他找了個僻靜的飯店,簡單地要了幾樣菜。蘇珊根本沒有胃口,她只是陪沅冰河坐著。

  沅冰河故意逗她,說:“你看看我的臉,還怎么見人?下午我還有個很重要的競標會呢”

  “對不起……”蘇珊用弱不可聞的聲音回答。

  沅冰河邊給她夾菜,邊故作嚴肅地對她說:“你多吃點兒,本來就沒肉……你知不知道,男人很看重手感?”

  蘇珊抬頭瞪了他一眼,想說什么又沒說出口。她低下頭,說:“我頭暈,沒胃口。”

  “是不是也感冒了?我帶你去看醫生吧?”沅冰河說著,伸手想摸蘇珊的額頭。但是蘇珊卻向后避開了。沅冰河有些尷尬地縮回手。

  “我想喝點兒湯……”蘇珊故意不看沅冰河,她低頭捧著碗喝起湯來。

  吃過飯,沅冰河把蘇珊送回到街角。蘇珊下車時,沅冰河忽然對她說:“嗨,你以后也可以管我叫‘小叔叔’。”

  蘇珊奇怪地回頭看了看他。

  “我想做你的親人——像少東那樣”沅冰河看著她,鄭重其事地解釋。

  蘇珊楞了一下,才點點頭,說:“噢,我知道了。”

  看著蘇珊垂頭喪氣地背影,沅冰河不由哂笑了一下,隨后他發動了車子駛上大街。

  他邊開車邊在想,這個女人真是個傻蛋,自己明明強吻了她,可幾句話就哄得她相信了自己。照這樣下去,如果自己把她強行弄到床上,做完后再告訴自己其實是在幫她——她是不是也會相信呢?

  忽然沅冰河意識到,如果自己可以這么容易把她哄到床上,別的男人是不是也很容易得手?

想到這里,沅冰河心中十分不安。他把車子靠邊停下,想倒回去追上蘇珊,告訴她男人是很危險的動物,千萬別輕易相信男人的話  可惜,蘇珊已經走遠了,不見了蹤影。沅冰河嘆了口氣,想著,下回再找機會提醒她吧。

  小美以為蘇珊一直陪著豆豆在外面玩兒,只問了問蘇珊吃過飯沒有,并沒有打聽別的事情。

  小美只是抱怨小玲:“豆豆明明是你的責任,可你現在發現它不好玩兒了,就推給了蘇珊姐……你看看蘇珊姐,昨天晚上就沒睡好,今天又陪著豆豆在外面玩兒一天,累得臉都黃了。”

  少東也發現蘇珊臉色不好,湊過來問:“蘇珊姐,我幫你做個清爽面膜吧?”

  蘇珊搖搖頭,說:“我只想回房睡一會兒。”其實她不是累,她是心里難受,只要一回想起婷婷對她的態度、跟她說的那些話,她的心就跟刀扎一樣疼。而沅冰河莫名其妙地親了她的事情,她又不知道怎么跟別人說出口……

  蘇珊懨懨地回房躲起來療傷,小玲在客廳里跟豆豆玩兒。

  忽然,就聽小玲叫道:“蘇珊姐,你看余尊熙養的狗,就是與眾不同——它的牙上還鑲著鉆呢”

  蘇珊在臥室里躺著,雖然聽到了小玲的話,卻懶得搭理她。

  這時就聽少東好奇地問:“在哪兒呢?讓我看看”

  隨后,忽聽少東大叫了一聲:“啊真是的……”

  蘇珊被嚇了一跳,忙從床上跳下來,跑到客廳,問:“少東,你被狗咬了?”

  小美也從她屋里跑了出來——她也以為少東被狗咬了。

  少東說:“什么啊,我是發現豆豆牙上不是鑲的鉆,那是蘇珊姐皮鞋上的水鉆——肯定是它昨天咬鞋的時候,卡到牙上了……”隨后他醒悟道,“嗨,怪不得它昨晚一直叫呢,牙上卡這么個東西,多不舒服啊,換誰誰不叫啊”

  眾人也恍然大悟。又七手八腳地找東西,想幫豆豆剔牙。

  蘇珊則在想,原來醫生都這么不靠譜,今天去找的那位宋大夫,她說起理論來一套一套的,連“分離恐懼癥”的整出來了,卻沒檢查出豆豆牙上卡了東西。

  可是,給狗嘴剔牙,跟在老虎嘴上拔毛一樣。只見少東掰著狗嘴,小玲拿著牙簽,比劃了半天,還是下不了手。

  蘇珊忙說:“還是讓犬醫去剔吧。”

  于是少東和小玲帶著豆豆去寵物醫院。不一會兒,他們就回來了。少東和小玲告訴蘇珊,他們還是找的那位宋大夫,水鉆已經取出來了。不過豆豆的牙齦有些發炎,醫生給上了藥,還給了點兒吃的藥。

  小玲有些擔心地問蘇珊:“余大哥會不會生氣啊?他把豆豆交給了我們,我們卻沒有照顧好豆豆。”

  蘇珊說:“有什么可生氣的,誰讓他寵它過了邊兒,連籠子都舍不得讓它住。如果他肯送它到寄養的地方,肯定比我們這群沒經驗的人照顧得好……”只要說起寄養,蘇珊就會想起住校的婷婷,心里有說不過的難過——名星家的狗,比她的孩子還嬌貴呢……

  隨即她又想起中午發生的事情——可惱那個沅冰河,竟敢趁火打劫,在她傷心得一塌糊涂的時候,占了她的便宜……占了她的便宜之后,他竟然還能說出一大套的道理來。再沒見過這么狡猾的狐貍了。是不是打得他太輕了,不夠教訓的?

  可他分析婷婷的心理,還是挺有道理的……于是蘇珊很糾結,不知道怎么看待沅冰河這個人才對。

  這時就聽少東對大家說:“沒事沒事,你們看豆豆歡得很。宋大夫也說,豆豆這點兒小炎癥不算什么……”又說,“我保證,這回豆豆晚上肯定不亂叫了。”

  小玲想到昨晚的情況,便很沒良心地笑了起來,說:“豆豆昨天吵得歡,連小叔叔那么斯文的人,都忍不住捶墻抗議了。”

  少東忙對大家說:“姐妹們,大家注意聽了——即使豆豆不吵了,也千萬別告訴小叔叔,省得他又跑回來跟我們湊熱鬧。”

  小玲和小美一齊對著少東笑道:“那是你叔叔,我們無所謂的。”

  嘴上雖這么說,其實她們也覺得,沅冰河這么一位大叔,身份又這么超常,住在這里真是挺拘人的,還是別住在她們這里比較好。

  可是他根本不知道,他正怡然自得地享受著自己“年少有為、事業成功”的榮譽光環。

  下午的競拍會上,他和幾個朋友按早就商量好的計劃,耍了某個對手一把,隨后成功地拍得一塊不錯的地皮。

  慶功會上,他如同小美想像的那樣,穿著筆挺的西服,端著盛滿紅酒的高腳杯,穿梭于人群之中,接受著眾人的贊美之辭,還有那些或是欣賞、或是妒嫉的眼神——他統統都理解為眾生對他的膜拜……

  忽然,在他身側響起一聲嬌媚的鶯語:“沅總,恭喜您啊。”

  沅冰河馬上回轉身來,眼前是一位不認識的年青女子。但她的明眸皓齒和妖嬈身姿,卻令他眼前一亮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她吸引——其實,在看到她的那一剎那,他已經把她的全身上下,都打量了一番。

  她有一雙溫婉多情的大眼睛,面部掃著淡淡的腮紅,如同一朵春云浮上嬌容。濕潤紅嫩的菱形小嘴,向上抿著,展現出一抹親切的笑意。她的打扮也很得體,烏黑的頭發向上盤成高髻,鑲藍寶石的發箍在燈光下閃著幽深的光芒。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純白色的小晚禮服裙,把她整個人襯托成一朵含苞欲放的百合花,幽香四溢,清新怡人。

  沅冰河驚艷過后,才想起對人家微笑著說了聲:“謝謝。”隨后他對她禮貌地躬了下身子,舉了舉酒杯。

  那女子卻很大方,她坦然地接受了沅冰河驚艷的目光。她舉起自己手中的高腳杯,跟沅冰河的酒杯輕輕碰了一下,舉到自己的紅唇邊,稍稍抿了一口。隨后她留下一個溫婉的微笑,便優雅地轉身走了。

  沅冰河看著她的背影,不由暗暗贊道:“哇,天生尤物啊”

  這時,旁邊的張老板湊過來,悄聲告訴他:“這是丁老板家的千金……”

  “丁老板家的?”沅冰河略微有些驚詫,隨后調侃道,“他能生出這么漂亮的女兒來?”

  張老板忍不住笑了,說:“人家的太太漂亮嘛,品種改良了……”又說,“他這女兒不僅漂亮,還很聰明呢,剛從歐洲留學回來。”

  沅冰河點點頭。知道那是大家千金,不是交際花,他就沒了興趣。他雖然喜歡玩兒,可是不想招惹“商業聯姻”的麻煩。

  張老板看到沅冰河要走,忙拉住他,說:“沅總,你也玩兒了這么多年了,可以收收心了。眼前這個是不錯的對象,不如考慮一下?”

  沅冰河笑著聳聳肩,不置可否。

  張老板又繼續游說:“人家是大家千金,又留過學,跟你可算門當戶對;而且人家是見過世面的,不會對你那些‘收藏品’小肚雞腸的。”

  “誰信”沅冰河湊到張老板身邊,戲謔道:“你知道我一年要在這方面花多少錢,誰家的老婆舍得?我說哥哥,嫂子會舍得嗎?”

  張老板笑了,說:“嗨,誰還沒個小嗜好啊?我一年下來,在我養的那幾匹馬身上花的錢,也不會比你少——國外馬場的租金一個勁兒上漲,我都快租不起了……哦,還有老李,他喜歡收藏古董瓷器,可你看他收的那些東西,十件里有八件是假的,一年不知白扔多少銀子。”

  “那能一樣嗎?你們兩位的那些收藏,都能保值;我那還不是白扔?”

  張老板被逗笑了。沅冰河也陪著淡淡地笑了笑,他沒再說話,假裝跟旁邊的人打招呼,趕緊走了。

  酒會結束的時候,沅冰河送客人出門,再次看到了丁家的那朵“百合花”。她仍舊是一副溫婉動人的姿態。她伸出一只纖纖玉手,讓沅冰河握了一下,留下一個含情脈脈的眼神,便優雅地轉身離去了。

  沅冰河深吸了一口氣,微閉了眼,享受了一下“小百合”留下的芳香……他不得不贊同張老板的意見——如果他現在想結婚的話,“小百合”確實是最合適的人選。

  送走客人,沅冰河有些疲憊。本來,他的感冒就還沒有完全好,昨天在少東那兒又被明星狗吵得一夜沒睡好……他的面色現在有多差,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能神采奕奕地出現在酒會上,全靠自己那位形象設計師高超的化妝技巧——別以為只有余尊熙那樣的影視明星需要化妝,像他這樣的商界明星同樣需要專人打理形象。

沅冰河回到辦公室,仔細地卸了妝。隨后他對著鏡子觀察自己,發現自己顴骨處發青,嘴角有點紅腫……“那么纖弱的一個女人,怎么那么大的力氣”他摸了摸自己的顴骨和嘴角,嘶了一口氣——這會兒還有些疼呢  他很快又想起,還有被襲的第三處地方——他解開襯衫的袖口,看了看紅腫的牙印,自語道:“果然是小狐貍,真的會咬人呢”

  沅冰河看著牙印,竟然忍不住在牙印上親了一口。又小聲說:“整天傻傻地做夢的小狐貍,很容易就會被男人釣到手——你的處境很危險,非常需要我的保護啊。”但他又說,“不過,花店里有只吵人的明星狗,今晚就不去你身邊保護你了……”

  隨后他想,今晚不去花店,做些什么好呢。如果一個人呆在辦公室里,是不是有些孤單難挨呢?他想了想,撥通了妮娜的電話。

  這會兒,妮娜正一個人坐在客廳里,邊看著電視,邊按沅冰河教給她的方法養著“茶寵”。

  自從知道沅冰河喜歡喝紅茶,她開始潛心研究茶道的知識。她養成了一個習慣——晚上看電視的時候喝茶。

  這真是一個非常不好的習慣,睡前喝茶,容易讓人興奮,難如果沅冰河來了,她還能睡個好覺;如果他不來,她常常輾轉難眠。

  忽然,她接到了沅冰河的電話……她的第一念頭竟然是:“今晚可以睡個好覺了。”

  她放下手中的刷子,急忙回臥室妝扮起來。她換下棉質的睡衣,換上了一件黑色吊帶蕾絲花邊的小睡裙,睡裙下面,她穿了一套透視內衣……這是會所里的朋友介紹她買的,她猜沅冰河一定會喜歡,應該遠超過那條質地粗劣的圍裙。

  妮娜對著妝鏡有些顧影自憐——她是這樣小心地討好著沅冰河,雖然她覺得自己愛得有些卑微,但她還是認為,為他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在會所里新結識的朋友們,也都說她很幸運——沅冰河從外貌到身家都無可挑剔,他又沒有家室,根本不會有正室打上門來。還有,他在床上的時候對女人一向溫柔,沒有任何虐待的傾向和古怪的癖好。

  只是,他有些冷漠,封閉的內心似乎誰都不能觸摸。但這種性格在妮娜看來,是所有大人物都可能有的——他們高高在上,怎么可能跟普通人有什么知心的交流呢?

  妮娜不求別的,她只希望自己的溫柔能讓沅冰河滿意,讓他覺得溫暖,讓他值得留戀。

不多時,沅冰河來了。妮娜看到他,先是嚇了一跳,他的臉上竟然帶著傷  沅冰河不等妮娜開口詢問,自己解釋道:“剛才喝多了,磕了一下。”說著,他下意識的拉長袖口,不想讓妮娜發現手腕上的咬痕——他并不在乎讓妮娜知道他有別的女人,但蘇珊不是他的女人。所以如果跟妮娜解釋起蘇珊的事情來,實在是很麻煩。

  “我去給你拿藥涂一下?”妮娜提議。

  “不用了,睡一覺,明天起床就好了。”沅冰河說,又拉著妮娜戲謔道,“你的吻是最好的藥。”

  妮娜面上飛紅,她把吻輕輕印在沅冰河的臉上。沅冰河尋到她的嘴唇輕輕回吻。“她的唇是這樣柔軟……”直吻得兩人熱情高漲。

  歡情過后,妮娜滿足而又疲憊。最讓她感到安心的是,沅冰河最近不像開始那些日子,完事后就冷漠地離去,他經常會留下來陪她過夜……于是她帶著這份安心,沉沉地睡去。

  忽然在半夢半醒中,妮娜感到身邊空蕩蕩的,她猜他可能是去書房了。于是她起身,披起一件睡衣,悄悄來到書房門口。果然,書房里的燈大亮著,透過半掩的房門,妮娜能看到沅冰河坐在電腦桌前的一個側影。

  她知道他在做什么——他在打游戲。誰能相信,一個大集團的老總,商界的精英,竟然像個大男孩一樣,喜歡玩網游可就是這一點孩子氣,讓她更愛他,愛得有些不能自拔。

  忽然,她聽到他說話的聲音,像是在打電話。

  只聽他壓低了聲音,柔聲問道:“你好些了嗎?頭還暈嗎?晚上有沒有好好吃飯?”

  妮娜有些吃驚,她從沒聽過他有如此溫柔多情的語氣……她的心里一緊,有種直覺,電話那邊應該是個女人,而且應該是個溫柔漂亮的女人。

  妮娜怎么都猜不到,電話的另一邊是蘇珊——那個因為婚變情傷、跑到山上去自殺的女人,那個讓她引以為戒的女人。

  剛才沅冰河上線玩游戲,看到蘇珊沒在線上。

  十點之前,蘇珊基本都會在線。剛才沅冰河看了看表,已經十點多了,“桃花女”當然會不在線……可他心下惦記不過,便忍不住給她打了個電話。

  “小叔叔,謝謝你惦記,我好多了……”蘇珊敷衍地回答。其實她一點都不好,她現在渾身發冷,肚里難受,心里更難受。她抱著暖水袋,窩在被子里懶得動。

  沅冰河繼續問道:“聽你說話鼻音還是很重,是不是感冒了?真是讓我傳染給你感冒了是吧?”他有些后悔今天一時沖動吻了她——他正在感冒后期,很容易傳染別人的。

  “嗯,可能是吧……”蘇珊有一搭無一搭地回答,其實她根本沒想到接吻會傳染感冒的事兒。她說,“沒事的,我吃過藥了,睡一覺應該就好了。”蘇珊答應著。她現在真不想跟沅冰河說話——他的那套理論她不認同,他占她的便宜讓她很羞惱再說了,自己的傷痛只能自己慢慢治療,他根本幫不了她,所以她什么都懶得跟他講。

  “那只狗還亂叫嗎?”沅冰河雖然聽出她想要睡覺的意思了,不過他還在惦記她能不能睡得好。

  蘇珊誤會了他的意思,以為他想搬回來住。她本來就有些怕沅冰河,今天下午他不清不楚地親了她,更讓她不想跟他打交道。于是她忙回答:“叫,吵人著呢”

  這時,在睡在床邊小毛毯上的豆豆,聽到蘇珊忽然提高嗓音說話,不由抬起毛茸茸的大腦袋,無辜地看了蘇珊一眼——似乎它知道蘇珊在誣賴它。

  沅冰河便說:“我給你在星煌開個房間吧,搬到星煌來住幾天?”

  “啊?不用不用……”蘇珊慌忙說,心說你這人怎么這么實在呢?她解釋說,“我吃過藥了,睡著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哦……”沅冰河心里竟然有幾分失望——他不能把她帶到他的地盤上,好好“看管”起來。最后他說,“晚安,做個好夢。”

  沅冰河嘆了口氣,收起手機,繼續玩游戲——看來,“小狐貍”沒因為他強吻她的事情生氣……沒生氣就好,如果她真生氣了,不理他了,他就沒得玩兒了。

  而書房門外的陰影里,妮娜靜靜聽著,心里的那種痛,很難用語言表達。忽然,她感到自己臉上一片冰涼,用手一摸,原來不知何時,已經是滿臉的淚水。

  沅冰河一直玩到了十二點,困得實在是睜不開眼了,他才回床上去睡覺。他以為妮娜早就睡熟了,他不知道,妮娜的心一直在承受煎熬,怎么可能睡得著?

  她非常想知道,沅冰河剛才在給誰打電話,誰能讓他那么柔情如水地關切問候?是同時存在的另一個“藏品”,還是他新發現的“藏品”?

  妮娜假裝去入廁,悄悄起身。她繞到沅冰河那一側,去床頭柜找到他的手機。床頭柜上竟然沒有,她猜他可能把手機落在書房里了,于是她轉身去了書房。

  果然,在電腦桌上看到了沅冰河的手機。她翻看手機的通話記錄,只見上面記錄的名字是“AF”。

  AF是什么意思?AFRIEND,還是AFLOER?妮娜百思不得其解。

忽然,她不小心按動了撥通鍵  妮娜慌忙中想掛斷電話。不過巨大的好奇心驅使著她,讓她把手機放到了耳邊——她想聽聽,AF究竟是個什么樣的人。

  蘇珊正睡得昏昏沉沉,忽然手機響了。她根本不想接,卻被睡在旁邊的小玲踹了一腳:“蘇珊姐,快接電話……”

無奈,蘇珊摸到了手機——大半夜來電話,還是挺嚇人的。蘇珊的覺意醒了一半,她勉強睜開一只眼,看看來電顯示,竟然是沅冰河  蘇珊帶著幾分無奈和抱怨接了電話:“小叔叔,還有什么事啊?”

  妮娜聽著電話,沒敢搭腔。

  蘇珊聽那邊沒有回答,又說:“小叔叔,你怎么了?”

  妮娜這次忙掛斷了電話。隨后她在分析,那女人管沅冰河叫“小叔叔”——是誰,難道是沅少華?

  第二天,蘇珊坐在柜臺后猶豫了半晌。不知為何,婷婷越是疏遠她,她越是放不下……

  誰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她已經把婷婷當成是她的責任,如果婷婷不能快樂地成長,她一輩子都會內疚的。終于,她還是給陳實美打了個電話。她說:“我想去去看看婷婷,你可以陪我去一趟嗎?”

  陳實美接到蘇珊的電話有些意外,但蘇珊的要求卻在情理之中。他答應了:“中午吧,正好今天中午沒有應酬。”

  中午之前,蘇珊把昨天買的那幾樣東西,又買了一次。她拎著東西,站在街角等陳實美。

  稍后,他們一起來到了婷婷的學校,仍舊坐在上次的接待室里等。

  不一會兒,婷婷來了。她看到陳實美和蘇珊同時出現,不由楞了一下,隨后她笑了,甜甜地叫著爸爸媽媽。

  蘇珊假裝昨天的事情根本沒有發生過,她把給婷婷的午飯拿出來擺到桌上。

  婷婷裝出一副驚喜的樣子,說:“啊,都是我喜歡吃的……”隨后她歡歡喜喜地吃了起來。還不時用自己的筷子喂爸爸一口,又喂媽媽一口。

  蘇珊心里止不住的惡心——安立德用過她的餐具,她都不用了,更何況是“金大叔”用過的但她還是帶著滿臉笑容咽了下去……“金大叔”和婷婷什么都沒有察覺。

  婷婷嗲嗲地說:“爸,媽——過兩天是我生日了,你們會陪我過生日嗎?”

  “真的啊,公主的生日快到了啊。”陳實美感嘆著,又對蘇珊說,“蘇珊,你那天有空嗎?”

  “我當然有空了,就看你有沒有空了。”蘇珊淡淡地說。

  “不管有沒有空,都要抽出時間來陪公主過生日啊。”陳實美說著,拿出手機來,在上面記了條備忘錄。

  蘇珊特意把腦袋湊過去看了看,悄悄記下了那個日子——她可不敢讓人知道,自己連孩子的生日都不知道。

  “那天是星期日,我放假,你們陪我去游樂場吧。”婷婷建議道。

  “好。”陳實美和他們倆陪婷婷玩兒了一中午,等到婷婷上課才離開。

  “婷婷竟然十歲了,日子快得真快啊。”陳實美邊開車,邊感慨。

  蘇珊則沒什么感覺,她雖然如愿以償地陪婷婷吃了一頓飯,但她現在胃里難受,想吐……她把手臂靠在車窗上,扶著頭,沒有說話。

  陳實美側臉看看了蘇珊,發現她面色蒼白,不由關切地問:“怎么了,不舒服嗎?”

  “沒有,也許暈車了。”蘇珊回答。

  陳實美把車窗搖了下來,讓清新空氣進來。問:“這樣好些嗎?”

  “還好。”蘇珊說。但是隨著車身一個顛簸,她想嘔吐,忙示意陳實美停下來。

  陳實美靠邊停下來,蘇珊忙推開車門下了車。正好旁邊是個街心小花園,她跑到花園偏僻的一角,蹲在地上吐起來。她中午本來沒吃多少東西,很快吐完了胃里的東西,最后幾乎把膽汁都嘔了出來。

  陳實美從車上拿了一瓶水,又拿了一疊紙巾過來。他給她打開瓶蓋,讓她用水漱口,又幫她輕輕拍打后背,減輕胃部的痙攣。

  蘇珊覺得好些了,站起身。陳實美扶著她,說:“那邊有長椅,去那里坐一下吧。”

  來到綠地邊的長椅上,蘇珊坐下。她喘了口氣,對陳實美說:“你先走吧,下午不是還有事嗎……”

  陳實美說:“是公司內部的一個小會,推遲些時候也沒什么。”他坐在長椅上打量了下周圍的環境,小花園里綠樹成蔭,草坪蔥茸,也沒有幾個人,是鬧市里難得的一個安寧角落。

  忽然,他看到街角的售貨亭里擺著紅艷艷的櫻桃,于是他對蘇珊說:“那邊有賣櫻桃的,我去給你買點兒——你不是最喜歡吃櫻桃嗎?”

  蘇珊并不記得自己喜歡吃櫻桃,她擺手推辭:“不必那么麻煩了……”

  陳實美卻已經走了過去。不一會兒,他買了兩把櫻桃回來。他用礦泉水沖洗過,遞給蘇珊。蘇珊摘了一顆放在嘴里,酸甜的味道確實讓人覺得舒服。

  陳實美看她吃著合口,笑著說:“當年你懷婷婷的時候,也是這個季節。馬上要生了,卻挑食挑得厲害。不知怎么就想吃櫻桃,好像吃不到嘴里就活不了一樣。害得我騎著自行車,跑了幾十里地,去鄰鎮上給你買……”

  蘇珊當然不記得那些動人的生活小細節,她懶懶地點點頭,應付著。

  陳實美誤會了她,以為她也有幾分感慨。其實,那時候雖然沒有錢,可日子過得很平淡很平靜。后來呢,不知從什么時候,生活變得緊張忙碌,瑣屑而且乏味,還有沒理由的爭吵和互相指責……有些事情,陳實美也不愿意去回憶。

  他停下對往事的追憶,一扭頭,看蘇珊手里拿著一把櫻桃,吐出的核卻沒地方放。于是他很自然地伸出手去,對她說:“把核吐給我,我幫你拿著……”

  蘇珊有些奇怪地看了陳實美一眼,她怎么好把吃剩的核吐到他手里?即使是很熟悉的安立德,即使是整天吃住在一起、嬉笑無度的沅少東,她也不好意思讓他們接她吐出來的東西。

  她搖搖頭,鋪了張紙巾在長椅上,把櫻桃放在紙巾上,自己用手拿著吃出來的核。

  陳實美感覺到了這種不經意的疏離,他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收回去。不知為什么,從上次在A鎮民政局開始,他就有種奇怪地感覺——這個蘇珊,不是以前的那個蘇珊;眼前這個人,其實是個陌生人……但是,他不敢深想這其中的原因。

  蘇珊默默吃著櫻桃,也不跟陳實美說話,因為她根本不知道該跟他說什么。反正現在她算是看明白了,她想拿回婷婷的撫養權,首先要過的是婷婷這一關,而不是陳實美。

  陳實美忽然問她:“蘇珊,花店里的工作是不是太累了?”

  蘇珊低頭自顧吃著櫻桃,隨意地回答:“不累。”

  陳實美說:“如果累了,就歇歇吧……”他又說,“我給你在S市買處房,就在婷婷的小學旁邊買吧——你可以帶著婷婷住在那兒,也別去上班了。”

  蘇珊詫異地看了陳實美一眼,但她實在不喜歡陳實美的“金魚眼”,連忙回避了他的眼神。她假裝沒聽懂,說:“我不累,現在這樣子挺好的。”說完她站起身,走到旁邊的垃圾箱邊,把手中的核扔了進去。

  陳實美的提議讓蘇珊警惕起來。她不由記起沅冰河跟她講的那些話……這時候,如果她肯放低一點姿態,扮扮可憐,撒個嬌,是不是就可以把被人奪走的男人奪回來了?

  很快,蘇珊又打消了這個念頭——恐怕事情遠沒有那么簡單——小美說的好,男人是貪得無厭的。

  “糾纏不清的前妻,和糾纏不清的前夫一樣,令人生厭。”蘇珊這么對自己說道。

但是她又想到,如果這么令人生厭,是不是就可以報復“狐貍精”了?誰讓“狐貍精”不僅害她,還要害她的朋友,還有她的弟弟——蘇洋斷貨的事情,背后就是“狐貍精”指使的  蘇珊已經讓沅冰河那只魔鬼給蠱惑了。

  就因為這么猶豫不定,她便沒有很拒絕陳實美的殷勤……最后,她帶著愉快的笑容,拎著陳實美給她買的一大袋子櫻桃,回了花店。

  大概是櫻桃吃多了,蘇珊到了晚上,肚子開始難受,半夜就跑了三四趟的廁所。第二天起來,還有些發燒。

  小美代替了蘇珊店長的工作,讓她在樓上輸液,小玲在樓上陪著她、照顧她。

  蘇珊躺在床上,看著瓶子里的液體一滴一滴地滴落下來,又順著軟管進入了自己的身體——恍惚中,她似乎回到了剛醒過來時,所呆的那家小醫院……

  真是人生如夢。但是,如果一覺醒來,卻發現青春已逝、感情破碎、滿心的傷痕,這樣的人生該怎樣繼續呢?

  雖然“更換”是時代的主題,可是人生能更換嗎?生命只有一次,誰也不可能重新來過。穿越和重生的事情也只能發生在小說里。

  “不能更換,就只能選擇維修了……”蘇珊自言自語著,苦笑了一下。

  也許是白天睡得太多,夜里她反而睡不安穩。

  半夜,蘇珊在迷迷糊糊中,忽然清醒了過來。她覺得肚子還是有些疼。她坐起身來,想找口熱水喝。

  她見旁邊的小玲正睡得香甜,不好意思打擾小玲,便自己下了床去找水。

  她下床后,沒開燈,黑暗中在桌上摸了半天……又跑到客廳里找了一圈,還是沒找到自己的水杯。忽然她記起來了,傍晚練琴的時候,把杯子放在了樓下。于是她躡手躡腳地下樓。

  她剛走到樓梯口,就聽到樓下“唰啦”一聲響……這個聲音很熟悉,是花店的卷簾門拉起的聲音。

  蘇珊嚇了一跳,深更半夜的,卷簾門怎么會拉起來,難道說花店里招賊了?

  蘇珊緊張得渾身發軟,想喊人都喊不出聲。她在黑暗中摸索著,在樓梯口摸到了一把笤帚……

  這時,忽聽樓下有人小聲說話,竟然是小美的聲音。蘇珊抱著笤帚,站在樓梯口側耳傾聽。

  只聽小美說:“都夜里兩點了,你還過來,怎么從學校里出來的?”

  蘇珊心下一楞:“從學校里出來……難道是馬帥來了?”

  隨后聽到有人推了自行車進來,接著又是“唰啦”一聲,卷簾門又拉下來了……這才聽到有人回答:“我來查崗,不行啊?”

果然是馬帥的聲音  蘇珊更覺得奇怪了,這兩個人是怎么回事啊。馬帥怎么會半夜偷偷跑過來呢?他這是第一次這樣做,還是已經做過好多次?為什么自己和小玲竟然一點都沒察覺。

  蘇珊索性坐在了樓梯口的臺階上,伸長了耳朵偷聽。

  就聽小美嗔道:“討厭查什么崗啊,不信任我啊?”

  “我當然信任你。可我就是不踏實——自從那個什么‘小粘糕’出現了,我就不踏實……比把你們三個交給沅少東那花花公子還不踏實呢”馬帥的口氣上半真半假。

  小美又嗔道:“討厭你跟蘇珊姐學壞了,總給人起外號……”

  蘇珊坐在樓梯上聽著,暗笑道:“這里面有我什么事啊?起外號又不是我的專利。”不過,她很少能聽到小美這么小兒女般地撒嬌——除了讓人渾身起雞皮疙瘩外,還真是挺好玩的。

  蘇珊忘了肚子疼,也忘了口渴。她把笤帚放到半邊,身子半靠在樓梯上,聽得更上勁了。

  隨后聽到兩人把行軍床打開了,又是鋪被褥的“悉悉索索”的聲音……蘇珊猜測,這會兒兩人應該是一起坐在行軍床上了。

  聽到這兒,蘇珊有些猶豫了——還應該繼續聽下去呢?

  只聽馬帥嘆了口氣,說:“他算是‘小粘糕’吧?已經分手了,也有女朋友了,怎么還天天過來找你呢……”又說,“我就那么比不上他啊,你怎么就舍不得讓我見光呢?還是你把我‘潛規則’了,又不想負責了?”

  這話剛說完,就聽到馬帥一聲悶叫喊疼——可想而知,他不是讓小美踢了一腳,就是讓小美擰了一把……蘇珊捂著嘴,差點兒笑出聲來。

  小美說:“這么大個男人,比女人還小氣”

  “我比你小,你要讓我……”馬帥有些“恬不知恥”地說。

  小美說:“好了好了,我跟‘小粘糕’那些事,今天咱們就徹底說清楚。你能諒解就諒解;不能就算了,我也不怪你。”

  “別,你還是別說了——我怕自己承受不了……”馬帥說。

  “不行,我就是要說明白”小美很堅持,她說,“我和他,保持戀愛關系大概有兩個學期……我沒跟他‘那樣’過——當時分手,直接原因,是他跟沅少東去夜總會胡鬧;還有個間接原因,他提出要搬出宿舍,去校外租房同居,我不愿意……”

  “小美,別說這么詳細嘛,真顯得我很小氣了。”馬帥有些抱怨。

  蘇珊暗樂,其實男人就是這樣矛盾——明明很小氣,偏偏還想裝大度。

  “該你了,你跟別的女生到過什么程度?”小美說完了自己,不依不饒地追問馬帥。

  蘇珊聽出小美的語氣不善,她暗暗擔憂——這種“前男友”“前女友”之類的事真不好處理,一個不注意,就有可能讓“千里之堤潰于蟻穴”。

  卻聽馬帥鄭重地說:“你是我的第一個女朋友。”

  “不可能”小美說。

  “日久見人心,你會明白的……”

  隨之,是一段很長很長的沉默。黑暗中,蘇珊坐在樓梯上,心里揪揪著,為小美和馬帥兩個人的感情前途提心吊膽。

  忽然,就聽兩人喘氣的聲音,隨后聽馬帥低柔曖昧地說:“這可是我的初吻……”

  蘇珊的臉“唰”就紅了——自己這是做什么啊,竟然聽人家小兩口“恩愛”自己是不是變態的偷窺狂啊?

  蘇珊覺得腦袋暈暈乎乎,站都站不起來了。她手腳同時著地,摸索著向回爬。

  這時又聽小美說:“我可不是——你是不是覺得虧了?”

蘇珊幾乎想大叫一聲,阻止小美:“小美傻蛋——你不說,誰知道啊”這么好的一個男生,已經“潛規則”到手了,何必讓這種小事弄壞了?再說了,兩個人既然真正相愛,不應該在乎這些啊。連沅冰河都說,男人和女人不過就那么回事“糟糕,當時竟然讓‘冰河世紀’親到了……”蘇珊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她現在才意識到,沅冰河可是拿走了她的初吻啊  當然了,曾經的那個蘇珊,她的初吻給了誰,現在這個蘇珊可是不清楚了——在考場上昏倒之前,蘇珊還沒想過戀愛的事情。

  “明明是夏天了,怎么有一種春天來了的感覺呢?”蘇珊暗暗嘀咕著……

  蘇珊正在走神,默默想著自己的事情……

  小美“嘿嘿”地小聲笑了起來。

  馬帥說:“傻丫頭,你這是哭呢,還是笑呢。既然是笑,為什么還滿臉的淚水呢?”

  小美小聲嬌嗔:“討厭……”

  蘇珊不敢再聽下去了,否則自己真成偷窺狂了。她摸索著回到臥室的床上,小玲睡得正香甜,什么都沒有聽到。

  蘇珊被剛才偷聽的內容臊到了,覺得臉上熱熱的;又因為在樓梯口坐了半晌,身上卻是涼涼的……

  她躺在床上,在半昏半睡中,忽然想到——如果有一個王子出現,給她一個真誠的吻,她是不是可以像“睡美人”一樣,解掉一世的魔咒?她是不是可以忘了“金大叔”的負情薄幸,也可以忘了“冰河世紀”的無端輕薄?

  兩天后,安立德從歐洲回來了。他聽說蘇珊病了,特地來花店看望她。

  當安立德一手拎著水果,一手推開玻璃門,走進“花美美花店”時——小美呆呆地站在柜臺前,老半天沒反應過來應該怎么打招呼。

  雖然蘇珊提前告訴了她,過會兒安立德會過來;而且之前在晚會上,她也遠遠地見過安立德……可這么近距離地看到他,她還是傻了一會兒。

  “這人長得真帥啊”小美暗想。只見安立德高高的個子,雙腿修長;面部線條分明,鼻梁高挺,灰綠色的雙眸閃著深邃的光茫。

  站在旁邊的少東,看到安立德后,也有一種壓迫感——這個人的氣場太強大了。

  “ello,你是小美?我在晚會上看到過你。”安立德跟小美打招呼。

  “是,是啊……您就是安總?”小美傻乎乎地說。

  “叫我彼得吧。”安立德笑著說。他又對少東說,“你就是少東吧,蘇珊經常跟我提起你,她說你就像她的弟弟……”

  少東謹慎地過來跟安立德握了下手,說:“您好,安總。”

  安立德跟少東握了握手,說:“叫我彼德吧。”

  “立德大哥——”小玲飛快地從樓上跑了下來,熱情地跟安立德打招呼。

  “小玲——”安立德看到小玲跑到他面前,高興地拍拍小玲的肩膀,說,“你長高了,更漂亮了。”

  “是吧,我也是這么想的。”小玲開著玩笑,隨后她接過安立德手中提的水果,拉著安立德往樓上走,說,“蘇珊姐還在扎點滴,去樓上看她吧。”

  來到樓上,蘇珊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輸液,豆豆乖巧地臥在她腳邊。

  看到安立德上樓來,蘇珊站起來迎接他,豆豆也跟著站了起來。

  安立德緊走幾步,來到蘇珊近旁。他按著她的肩膀,讓她趕快坐回去,又幫她把輸液的手,小心放回到沙發的扶手上。隨后他坐在她身旁,拉起她沒扎針的那只手,親切地問她:“蘇珊,現在覺得怎么樣了?”

  “好多了。你剛從歐洲回來,旅途很勞累吧?我這里又沒什么事,何必跑一趟呢?”蘇珊說。

  小玲說:“我去給立德大哥倒茶。”說完知趣地退到廚房。

  安立德看著蘇珊憔悴的面容,摸了摸她的頭發,在她額頭上親了親,說:“前幾天還好著呢,怎么突然就病倒了?”

  蘇珊想起這幾天的傷心事,鼻子一陣發酸,眼淚忍不住一顆顆落了下來。安立德立刻把她摟在了懷里,溫暖的大手在她背上輕輕摩挲。

  豆豆看到蘇珊伏在安立德懷里哭,走過來用頭蹭了蹭蘇珊的腿,嘴里跟著“嗚咽”了一聲。

  安立德和蘇珊低頭看了看豆豆,忍不住被它可愛賣乖的模樣逗笑了,連蘇珊都忘了傷心。

  安立德伸手去逗豆豆,豆豆像是找到了知音,把兩只前爪抬起來,直接搭到了安立德的腿上。

  “豆豆,快下去,你把人家衣服都弄臟啦。”蘇珊命令道。豆豆聽蘇珊叫它,便不跟安立德玩兒了,過來直接撲向蘇珊。

  蘇珊手上正扎著點滴,嚇得忙向后躲,生怕豆豆碰到她的輸液器。安立德眼疾手快摟住了豆豆,最后他把豆豆圈到自己身子一側,不讓它去靠近蘇珊。

  小玲沏好茶,端了出來,就看到那兩個人在逗狗玩兒。

  安立德接過小玲遞來的茶盞,問小玲:“小玲,家里人都好嗎?”

  小玲說:“還好。我們的小旅館暫時不開了,我爹和我媽都搬到山上去住了,因為要防著有人去偷蘑菇。”

  “有人偷蘑菇嗎?”安立德問。

  “有,其實就是有人在搗亂我爹說肯定是生態家園大酒店的人——他們沒承包成鳳凰山,就想來搗亂,想擠得別人也承包不下去了……”小玲憤憤地說。

  “在山上住會有危險嗎?”安立德不放心地問。

  “不會。山上的活兒可多啦,我們一家可做不過來,雇了鄉親們去幫忙。大家會替換著在山上巡邏。最近縣里還派林警幫我們巡過山呢。”小玲介紹道。

  “你們家搬到了山上,那你弟弟上學怎么辦,也去住校了嗎?”蘇珊關心地問。

  小玲笑了,說:“村里的小學哪有婷婷她們學校高級,沒有住校的地方。他在我大伯家里住著呢。”

  三個人聊得很開心。安立德坐了有半個多小時才告辭。蘇珊還在輸液,不方便相送,小玲把安立德送下樓。

  安立德對小美和少東說:“剛才我跟蘇珊和小玲約好了,改天我要去‘星河公寓’做客。我會親自給大家下廚——鵝肝醬和烤鱈魚,還有我剛從歐洲帶來的各種正宗西餐調味品……”最后他幽默地補充道,“這頓晚餐一定會令大家難忘的。”

  送走安立德,大家回到店里。小美對大家感嘆道:“怪不得蘇珊姐說,男人都是浮云——有這樣的男人比著,誰不是浮云呢?”

  少東不服氣地說:“不過就是個洋鬼子,他很了不起嗎?”他又問小玲,“小玲,洋鬼子究竟是來看你的,還是來看蘇珊姐的?你們家跟洋鬼子怎么會是親戚?”

  小玲笑道:“其實我也很好奇,很久從前究竟發生過什么事?可惜,我爹不肯告訴我……不過,我覺得立德大哥人不錯——如果他是來追求蘇珊姐的,我絕對。”

  “不行”少東立馬否定道,“當初我們說好了的,蘇珊姐的婚事要我們三個一致通過才行”

  “切,你是蘇珊姐的媽嗎,管這么寬?”小玲不屑地說。

  “你不懂”少東叫道,“我在星煌酒店呆得久了,看得也多了——洋鬼子們對于東方女人,就是一種好奇的心理,大多數時候只是抱著一種玩玩兒的心態,才不會把感情當真呢我可不想讓蘇珊遇到了一個‘金大叔’,又遇到了一個‘楊(洋)大叔’……”

  “我的立德大哥不是那種人”小玲毫不示弱地反駁,她說,“而且他也不是外國人,他有一半的中國血統,他體內有一部分血液是和我是完全一樣的”

  “可那天‘小粘糕’來了怎么說的?‘小粘糕’說,他們老總從歐洲回來,帶回來一個漂亮的洋妞,整天跟他粘在一起,上班的時候都去找他,晚上還追到他的套房里去呢……”

  “呸”小玲不屑地說,“‘小粘糕’說過立德大哥好話嗎?他的話能信嗎?”

  小美看他們爭得無聊,忙過來拉架,說:“你們別爭了,蘇珊姐的終身大事由她自己來定……”又“噓”了一聲,指指樓上,說“你們小聲些,蘇珊姐最近因為婷婷的事情不開心,別再說些讓她心煩的事情。”

  小玲沖少東做了個鬼臉,不再跟他爭吵。少東氣鼓鼓地站在一旁。

  忽然,不知少東想到什么,他轉身匆匆跑上了二樓。

  來到樓上,少東徑自坐到了蘇珊旁邊。他也不說話,只拿眼楞楞地盯著蘇珊看——看得蘇珊心里直發毛。

  蘇珊沖他咧咧嘴,傻笑一下,問:“少東,你怎么了?你也不舒服了嗎?”

  猛地,少東撲過來抱住了蘇珊的腰,他把頭放靠在蘇珊的肩膀上,說:“蘇珊姐,我心里疼……”

  蘇珊嚇了一跳,舉起了扎著針的手,生怕少東像豆豆一樣沒輕沒重……她用另一只手推了推少東,卻推不開。

  最后,她只好把輸液的手慢慢放了下來,又用另一只手輕輕摸了摸少東的頭,說:“我心里也疼……可是,有什么辦法呢?慢慢挨著吧,疼習慣了,就不疼了。”說完,她嘆了口氣。

  一連幾天,少東心事重重,悶悶不樂。

  沅冰河這幾天也是悶悶不樂,他一直沒看到“桃花女”上線……他對著電腦,看著她灰灰的頭像,心里默默念著:“老婆,我求你了,上線吧——”

  他想,這個又傻又呆的“小狐貍”,果然是世上的珍稀物種,不過是親了她一下,她竟然想咬死他不過自己也變得有點兒奇怪,明明很想去花店,可是這幾天都不敢過去……難道僅僅是因為討厭那只明星狗?

忽然,屏幕上的頭像一閃,“桃花女”的頭像鮮活閃動起來  看到“桃花女”忽然上了線,沅冰河的心忽然“砰砰”地躍動加速。本書請訪問。他快速地向她發出一段消息:“老婆,你好多天不來了難道你不懂,相思病是會害死人的?”

  “桃花女”悠閑地回答:“前幾天生病了,所以沒上網。”

  她竟然生病了?沅冰河心下很是擔憂。他拿起鼠標旁的手機,撥了出去——蘇珊還不知道,代表她的AF,對于沅冰河來說,也是排在通訊錄首位的。

  “喂……”電話里傳出蘇珊的聲音。

  “喂,你——”他想問你生病了嗎,但那樣是不是會暴露自己就是“絕地修羅”?沅冰河換了個說辭,他問,“那只明星狗走了嗎?”

  “沒有。余尊熙在忙新專輯的錄制,哪能那么快就回來啊。他打電話來了,想讓我們多照看豆豆幾天呢。”蘇珊回答。

  “真的嗎?我還以為你們不想讓我回去住,即使明星狗走了,也故意不告訴我。”沅冰河的話里,充滿了幽怨之氣。

  蘇珊忙回答:“當然不是……”不過,她說得有些底氣不足——大家確實不喜歡讓沅冰河住在他們這里。

  沅冰河怕蘇珊發現自己就是“絕地修羅”,他給手機插上耳塞,嘴里一邊講著電話,兩只手不停地打字,催促“桃花女”跟他去殺敵。

  蘇珊偏著頭,把手機夾在肩膀上,也是邊講電話,邊打游戲。

  沅冰河問:“聽你聲音嘶啞,是不是生病了?”

  蘇珊回答:“已經好了,現在就是有點兒咳嗽。”

  “還吃藥嗎?”沅冰河問,又說,“你體質真差,都是因為你吃得太少。你告訴少東,今晚我去他那兒住,你們要等我吃晚飯啊。還有,我會從星煌帶幾樣菜過去。”

  放下電話,蘇珊無奈地跟大家宣布:“小叔叔晚上要過來啦”

  大家一起抬頭看向蘇珊,聽明白她說的是,小叔叔今天晚上要過來……大家便有氣無力地答應了一聲,又一齊垂下了頭。只有豆豆不明就里,歪著腦袋看著大家。

  少東對豆豆說:“豆豆,今晚就看你的了”

  小玲警惕地把豆豆攬了過來,警告少東:“你別在豆豆身上做手腳啊”又說,“那是你叔叔,你孝順他是應該的。”

  少東抱怨說:“都是他害我如果他不那么好色花心,早早地結婚生子,怎么會想到要讓我養老?爺爺又怎么會一個勁兒地逼我生孩子……”

  小美嘲笑道:“難怪你們是叔侄,果然有相同之處”

  少東反駁:“我才不像他呢。我對感情很認真的,我從不輕易付出,付出后就是一生一世”

  小美故意打擊他,說:“恐怕,你還不如他呢我聽別人說,他特別舍得給女人花錢,從不虧待跟他的女人。”

  少東不屑地說:“我比他品質好多了——我尊重女人,把女人當成自己的姐妹;而他,則是把女人當玩物”又說,“不明白什么叫‘收藏家’嗎?收藏的當然是物品,而不是當做人來看……”

  少東不顧親情道義,絮絮叨叨地誹謗了沅冰河一頓,他要讓這些單純的小女生們,都要認清“大叔”們可憎的真面目。

  他說:“小叔叔有十二個情人。為什么是十二個呢?有人說,因為他從小在國外長大,喜歡‘一打’這個數字;也有人說,他喜歡讀《紅樓夢》,想打造自己的金陵十二釵……”

  女人天生愛八卦,尤其是跟桃色沾邊的新聞。

  蘇珊、小美、小玲三個女生,都是“鄉下來的”,聽著少東說這些事,跟聽故事一樣。她們三個齊刷刷地坐在沙發上,托著腮幫,瞪著眼聽著。連豆豆都安靜地趴在一旁,把毛茸茸的大腦袋放到兩只前伸的前爪上,看著少東講天書。

  “所以,很多年了,他一直保持著‘十二’這個數字,如果了新成員,就會有一個老的被剔除掉。”

  “哦——”三個人聽著一起點了點頭;豆豆也把前爪收回來,換了個姿勢。

  少東繼續講道:“這十二名美女,分布在全國各地,具體都是誰,我不清楚。對了,你們知道S市有位金夫人嗎?她自己原本就是某位大人物的情婦,現在專門給上流社會的男人拉皮條。聽人說,年前的時候,金夫人給小叔叔介紹了一個小模特,年青貌美,身材火辣,現在最得小叔叔的寵愛……”

  “養這么多女人,要花多少錢哪”小美感嘆道。

  少東說:“小叔叔確實是舍得給女人花錢。我聽說,他給他的‘藏品’們,每人一套三居室的房,一部五十萬的車,每月還有十萬塊的生活費。”

  “哇——”三個女人一齊驚呼一聲;豆豆被她們嚇了一跳,側著頭看向她們三個。

  少東說:“你們哇什么,值得羨慕嗎?”

  “這還不值得羨慕?小叔叔好有錢啊”小玲兩眼冒著光,大聲嚷道。

  小美則無限暢想道:“這可比花店的買賣合算,我要是有天姿國色就好了……”忽然她說,“少東,以后他再來我們這里住——你那邊的房間,要按五星級酒店的標準收錢;小玲的飯菜,也要按五星級的標準收費”

  少東被這拜金的二女氣得說不出話來——他看向蘇珊,希望蘇珊的表現能讓他滿意。

  蘇珊卻是越想越惡心——那天怎么會讓他這種混蛋戲弄到?打他兩拳、咬他一口,實在是太輕了。忽然,她起身跑到衛生間里,對著馬桶嘔起來。可是干嘔了半天,卻沒吐出什么東西。

  她來到洗手池洗了把臉,看看鏡子里的自己,還很年輕,手腳齊全,完全可以憑自己的勞動養活自己……她對鏡中人說:“蘇珊,沒有王子來拯救,你也可以修理好自己的人生”

  沅冰河尚且不知,沅少東已經把他的形象毀得一塌糊涂。晚飯的時候,他興沖沖地依約而至,并帶來了“星煌酒店”的大廚精心準備的一桌菜。

  大家正襟危坐,圍著這一桌豐富的飯菜,氣氛卻有些拘束、凝重。

  沅冰河主動戴上了一條圍裙,幫大家布了一圈菜。他把一只瓷盅端到蘇珊面前,說:“這一盅木瓜牛奶是特地為你準備的,你嘗嘗——”

  蘇珊小勺喝了一口牛奶,點點頭說:“不錯。”

  沅冰河又端過來一只瓷碗,說:“這是香菜雞蛋羹,可以治感冒。”

  蘇珊用小勺舀了一塊,鮮嫩滑潤,咸香開胃——“挺好吃的。”蘇珊評價道。

  沅冰河見這兩樣都合蘇珊的胃口,覺得挺高興。但是抬頭一看,見大家都用一種審慎的目光看著他——他忽然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干咳了一下,招呼大家:“快吃啊,如果你們覺得這菜炒得不好吃,回頭我就把那廚子‘炒’了”

  “哦,好吃,好吃著呢。”大家慌忙低頭吃菜。

  但是看在沅冰河眼里,似乎大家都興趣缺缺。他下意識地用鼻子深吸一口氣,聞了聞菜的芳香,又不自信地挾起一口菜,放到嘴里嘗了嘗……隨后他問少東,說:“少東,味道沒什么不對啊。難道我感冒沒好,嘗不出來了?”

  少東看了看小美等人,對沅冰河說:“小叔叔,咱家的菜沒問題。問題在于,她們這群人的胃口,讓‘楊大叔’養刁了。”

  “楊大叔?”沅冰河一楞,只幾天沒回來,怎么又多了一位大叔?

  少東告訴他,“楊大叔”就中安氏集團中國區的總裁,安立德是也。因為是洋人,所以現在稱他為“楊(洋)大叔”……

少東邊說,邊暗暗冷笑。剛才,他已經在蘇珊等人面前,徹底毀壞了沅冰河的形象;現在,他要借沅冰河之手,再對付安立德……總而言之,不管是小叔叔還是“洋叔叔”,誰都別想侵入他沅少東的地盤,俘獲這三個女人的芳心  果然,沅冰河聽了少東的話,臉色馬上變得陰沉起來,一點兒胃口都沒了。

他用陰冷地目光掃了蘇珊一眼,心中的惱恨和嫉恨無法言表,就像是抓到妻子紅杏出墻的丈夫——“桃花女”可是他“絕地修羅”的老婆  這時卻聽小玲不滿地對少東叫道:“不許管我哥叫大叔——他是我哥哥,如果你管他叫叔叔,就要管我叫姑姑”也不知安立德究竟在什么時候徹底收服了小玲的心,她現在說到安立德,一口一個“我哥”,別提多親近了。

  沅冰河吃驚地看向小玲——他不知道自己又錯過了什么事情,為什么自己的信息總是“奧特曼”呢?(又O又慢)

  還好,少東很有耐心地跟他解釋了一下安立德和小玲家的微妙關系;又告訴他,昨天安立德邀去他“星河公寓”的家做客,大家都被他家的鵝肝醬和烤鱈魚征服了。

  “難道你們喜歡吃西餐?那我明天從羅曼小居點一桌菜回來。”沅冰河帶著一萬分的不痛快說。

  小玲說:“才不是喜歡西餐……”她驕傲地解釋道,“是因為我哥有做飯的天賦,他的西餐里溶合了中餐的風味,別具一格。連馬帥都說,他找到了新的偶像——我哥就是他的新偶像”

  “崇洋媚外”少東哂道。

  小玲不高興了,說:“才不是崇洋媚外——我哥有中國血統,他身體里有一部分血液和我是一樣的,他早晚會認祖歸宗的……”

  小美在旁邊,看到小玲和少東又要因為安立德打起來,忙沖他們做了個暫停的手勢,阻止道:“打住——正吃飯呢,別互相噴”

  于是大家安靜了下來。本書請訪問。但小玲和少東之間還是暗潮洶涌,相互較著勁,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沅冰河皺著眉毛,側眼看了一下蘇珊——蘇珊卻跟什么都沒聽到一樣,低著頭,默默無語地吃著自己的飯……

  頓時,沅冰河心中溢滿了酸苦的滋味。他用筷子挾著一塊蝦仁,想吃又吃不下。他暗暗自責,也許自己那天太“激進”了,她雖然表面上沒生氣,其實跟自己還是疏遠了。

  沅冰河不由又看了一眼蘇珊——忽然,他意識到,蘇珊似乎很喜歡吃那個香菜雞蛋羹,已經快吃完了。這個無意中的發現,令沅冰河的心情舒暢了不少。他問蘇珊:“雞蛋羹好吃嗎?”

  “嗯,很好吃。”蘇珊點頭,又說,“吃完這個就快飽了。”

  “不行,你要多吃點兒……”說著,他把筷子上夾的蝦仁遞到了蘇珊的碗里。

  蘇珊看著這塊蝦仁,有些猶豫;細心又多疑的沅冰河覺得很難堪,他以為蘇珊是嫌棄他用的是自己用過的餐具……他忙說:“我換雙干凈的筷子給你挾菜。”

  蘇珊忙按住他的手,說:“不要——”她解釋說,“我在咳嗽,不敢吃蝦仁。”

  “哦,”沅冰河松了一口氣,又說,“那你想吃什么,我給你挾。”

  蘇珊卻忽然說:“小叔叔,我想跟你說個事情……”

  “什么事?”沅冰河竟然有些不安。他直覺感到,蘇珊身上,有某些令他難以掌控的地方。

  蘇珊也很緊張,她小心地試探說道:“之前,你說過,我可以去夜總會助唱……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沅冰河一楞;而沅少東則差點兒把喝到嘴里的湯吐出來。小玲和小美也都停了筷子,一起看向蘇珊——他們事先都沒聽蘇珊提過,她想去夜總會助唱。

  “這個……”沅冰河遲疑了一下,說,“當然是真的。不過,你有時間去嗎?店里不是很忙嗎?”

  蘇珊慢條斯理地解釋:“我很喜歡唱歌。上學的時候,我就想學唱歌,報考聲樂類的高校……但是家里不同意,家里人都說,這一行競爭太激烈,想混出頭太難了。現在,我年紀大了,也不想成名,只是想做自己喜歡的事情。”她又說,“我不要錢,只想找個比較正式的舞臺。”

  “嗯,這個,好吧。”沅冰河答含含糊糊地答應著。雖然蘇珊說得很明白,但沅冰河覺得自己還是猜不透她的想法。

  少東在一旁攔道:“蘇珊姐,你不適合在那種地方混”

  蘇珊聽了,氣餒地垂下了頭。

  沅冰河心下不忍,他扭頭瞪了少東一眼,隨后拍拍蘇珊的肩膀,說:“你的條件不錯,可以先唱一下日場——唱日場輕松一些,而且你不習慣睡太晚……”說到這兒,他差點把“‘桃花女’是十點前上床的乖寶寶”說出口。

  蘇珊聽他這么說,又抬起頭,怯怯地問:“我是不是應該去面試一下,也許我應該學些新歌?”

  沅冰河點點頭,認真地說:“對,你要面試一下。雖然我是總經理,但我在工作方面從來不徇私舞弊——少東當初做錯了事,我一樣要罰他……”說到這兒,他特地扭頭,深看了少東一眼;果然,那件事情是少東的軟肋,一提到那件事,他就老實了許多。

  沅冰河回過頭來,又繼續對蘇珊說:“如果夜總會的經理認為你合適,他會錄用你,我不會幫你說情的。”

  蘇珊點點頭,說:“那我明天就去試一下。”

  “她突然想去夜總會唱歌,出什么事了?”吃過飯,沅冰河拉著沅少東回到蛋糕店樓上他們倆的住處,問少東。

  少東聳聳肩,說:“我不知道。我們今天也是第一次聽她這么說。”

  沅冰河皺起眉頭,想了又想,可他想不出有什么原因。他又問少東:“洋鬼子昨天為什么請你們去他家吃飯?”

  少東不屑地說:“顯擺一下唄——他竟然在‘星河公寓’買了樓上樓下兩套房他說他住樓下,讓小玲和蘇珊住樓上……”

  沅冰河一下子激動了——洋鬼子的房竟然真是給蘇珊買的,這可大大超出他的預料“按小玲的說法,小玲是他妹妹,他當然可能會叫小玲去住;但是蘇珊呢,他們是什么關系?”

  “按他的說法,是純潔的友誼——他們是沒有任何利益關系的朋友”少東的語氣酸溜溜的,又說,“誰信”

  沅冰河和少東的想法一致,他想的也是:“誰信”他又問少東,“她們會搬嗎,什么時候搬?”

  說到這,少東得意地笑了,說:“不會蘇珊姐和小玲都說不會搬,她們喜歡住在花店里。”想一想,如果蘇珊和小玲搬走了,只剩下他和一個“假小子”,在這里住著還有什么意思?幸好,她們不搬,仍然居住在自己的領地內。

  “哦……”沅冰河聽這話,竟然也是松了一口氣。

  忽然,少東好奇地問:“小叔叔,你是不是好事近了?”

  “什么好事?”沅冰河不解。

  少東壞壞地笑道:“我聽說丁老板家的千金在追求你——只要有你出現的酒會,她肯定會出現。我還聽說,你送人家一個外號——清新雅致的小百合……你們是不是看對眼了,我是不是很快就有小嬸嬸了?”

  “胡說,根本沒這么回事”沅冰河斷然否認。不過他心里暗暗納罕,自己給丁小姐起的外號,是怎么從朋友圈中流傳出去的?

  沅冰河又說:“那位丁小姐太年輕了,比你年紀還小……對了,我看她配你挺合適的,不如我找人給你搓合搓合?要不先跟爺爺提一下?”

  少東慌了,忙說:“我不急的,您這做叔叔的還沒消息呢,我不能越過你去啊。”隨后他推說困了,跑回房睡覺去了。

  沅冰河也回了自己的房。他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本電腦,開始玩游戲。

  “桃花女”也在線上。“絕地修羅”招呼她,一起去做任務,她高高興興地跟了上來。

  沅冰河拿香煙,對著屏幕吐出一口煙霧,小聲嘀咕:“明明是我老婆啊……”他下意識地看看東面的墻,“桃花女”就在一墻之外——明明近在咫尺,卻像是遠隔天涯;明明是現實中的人,卻又虛幻得只剩下一個符號。

  第二天,蘇珊果然去星煌夜總會面試。她找到的人,正是上次和少東來這時遇到的那個經理,名字叫汪洋。汪經理請蘇珊表演一下才藝;蘇珊來到電鋼琴旁,彈了一段鋼琴,又唱了一首歌。

  汪經理點點頭,說:“酒吧那邊正好缺一名演員,六點到七點的場,你先去那里吧。工資照日場的演員給。”

  “節目有什么限制嗎?”蘇珊認真地問。

  “沒有,你即興發揮吧。”汪經理回答。

  又過了一天,蘇珊正式去酒吧上班。這時她才明白,為什么汪經理說節目沒限制,她可以即興發揮。原來,在這個時間段,酒吧剛剛開門,服務生們還在做著準備工作,幾乎沒有什么客人。偶爾有一兩個人,多半是了為在這里等下朋友,等朋友來了,就轉去餐廳或者夜總會。

  但是這沒有影響蘇珊的演出態度,她都會準時地出現在酒吧里。她在鋼琴旁坐下后,便會忘我地投入音樂的世界中。

  雖然沒有什么觀眾,這里畢竟也是一個舞臺。蘇珊的演奏,是給忙忙碌碌做著準備工作的服務生的,也是給心不在焉等朋友的客人的。這樣的舞臺有些奇怪,演員隨心所欲地表演,而觀眾根本不在乎演員在演什么。也許,人生就是這樣——每個人都忙著自己的事情,根本沒有太注意別人在做什么。

  “這樣很好,”蘇珊想,“如果像余尊熙那樣在萬眾矚目下生活,也不快活。”

  這天,是一個普通的日子。安立德參加了一個新進員工的培訓會。

  安立德站在講臺上,俯看著一張張青春稚嫩的面龐,他不緊不慢地說道:“當你們為了工作,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遠離父母親人,除了你的背包你再沒有其他的朋友……這時,你的心中會想些什么?你是覺得自己很勇敢,還是覺得自己有一些悲壯?”他停頓了一下,說,“我要警告你們,快收起一切自憐的想法,也別用‘自己是新人’這樣的理由去原諒自己的軟弱。你已經來到了這里,那么,你和工作過五年、十年、五十年的員工就是一樣的……”

  臺上,安立德侃侃而談;臺下,新進的員工以恭敬的目光看著他們總裁,努力理解他講話的含義。

  安立德知道,過不了多久,這些純真的面龐上,就會寫上滄桑……想起來有些讓人無可奈何,但這就是人生。就像一棵樹,不停的在成長,隨后寫下歲月的年輪。可只有不停地成長,才能變得根粗葉茂、成熟和自信。

  講話到最后,安立德對著這群朝氣蓬勃的年青人說:“你們在這里,不僅會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優秀的員工,也會成長為一個合格的、優秀的社會成員——這是我們培訓的目的,也是培訓的要求。請:。我期待著,本期培訓結束時,我會看到一個全新的你”

  熱烈的掌聲中,安立德結束了講話,在隨從的陪同下步出會場。他從秘書手里接過手機,習慣性的翻看一下——沒有蘇珊的新消息。

  他有些失望,嘆了口氣。他能感覺到,蘇珊最近變了,她變得不喜歡和他聯系了。他約她吃飯,她不出來;他給她發信息,除非有不得不回答的問題,她才會回。

  安立德的心里滿是失落。這一切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呢?似乎是那次,他請她和她的朋友去“星河公寓”吃飯。

  他請蘇珊和小玲搬到這里來住,但是蘇珊和小玲都拒絕了。那個叫少東的年輕人追問他,是不是在追求蘇珊;他否認了,他說他和蘇珊,只是純潔的友誼。

  也許,那個回答是錯的?他給出那個的回答,令她相當不滿意?安立德想到這里,覺得沮喪不已。

  晚上,安立德請國外來的幾位客人在羅曼小居吃飯。他一個人坐在酒店寬敞的套房里等客人,覺得有些煩悶,于是他下樓來到酒吧。

  他直接來到吧臺前坐下,點了一杯餐前酒,慢慢啜飲起來。

  從安立德進門那一刻,蘇珊就看到了他。但是她不想和他打招呼。正如少東所言,她和他,終究是兩個世界的人;而自己,其實并不真正了解他。

  安立德,就是現實版的“關中大俠”——有一天,他會回美國,再不回來,再不出現。

  趁著自己不曾陷落太深,不曾依賴太多……遠離他吧,不要再靠近,這樣才能把一個關于“王子”的夢永遠珍藏在心底,保存得更長久些。

  只見安立德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口,隨后他把杯子放在吧臺上,掏出手機慢慢翻看著。

  又過了一會兒,從門口走進兩男兩女,他們都是西方人的面孔。安立德看到了那些人,站起來迎接——原來,這就是他要等的客人。他親切地招呼著那四個人,分別和他們擁抱、親吻……顯然,他們的關系非比尋常地親切。

  在蘇珊的眼里,西方人的長相差不多,除了安立德令她印象深刻,她辨不清別的外國人。她覺得他們都很丑、很怪……蘇珊低頭專注地彈琴,不再去關注安立德和他的朋友們。

  再抬頭時,安立德和他的朋友們已經走了。

  蘇珊又彈了一會兒,看看時間,快七點了,今天的演出到此結束。她收拾了自己的東西,跟吧臺那里的經理打了聲招呼,就離開了。她并不知道,其實她是“星煌”里最自由的表演者,沅冰河已經默默地為她安排好了一切。

  蘇珊剛出酒吧的門,門廳里有人叫住了她:“蘇女士,請留步”

  蘇珊回頭一看,來人有些面熟。后來,她注意到那人胸前的銘牌,想起來了,那人是安立德的貼身管家——宋玉民。

  宋玉民緊走幾步,過來對蘇珊說:“安先生吩咐我在這里等您,請您稍一下,他馬上就到。”說著,他撥了個電話。

  蘇珊有些奇怪——剛才安立德似乎根本沒有看到自己,怎么他會吩咐宋玉民在這里等自己呢?

  不多時,就看到安立德腳步匆匆,穿過樓廳走了過來。他先是有禮貌地對宋玉民說了聲“謝謝”,把宋玉民打發走,隨后他拍拍蘇珊的胳膊,問:“你現在下班了,是嗎?”

  “是。”蘇珊回答,又問,“剛才你在酒吧看到我了?”

  “對,在吧臺前的鏡子里……”安立德溫和地笑笑,說,“后來我回頭看你,你卻只顧低頭演奏——我猜你也許不想讓我打擾,所以我讓宋玉民在這里等你。”

  “哦……”蘇珊有些不好意思,當時她確實不想理他,她又問,“有事嗎?”

  “有點事,要不我們去酒吧里坐會兒?”安立德說。

  “不太好吧,我在那里工作的。”蘇珊覺得不妥。

  “那我送你回家吧,我們可以在路上談。”安立德建議。

  很快,兩人驅車離開酒店,駛上大街。開始兩人都沒說話,后來安立德遞給蘇珊一罐飲料,問:“在這里工作辛苦嗎?”

  蘇珊打開飲料喝了一口,說:“不辛苦,一星期只來兩次——周一和周四,六點到七點。”

  “怎么會想起來這里工作?鳳凰山的工作,還有花店的工作,你都不想做了嗎?”安立德有些不安。

  “不,不是的。花店的工作,我會做下去;鳳凰山的事情,主要還是交給威廉做吧……”蘇珊回答。

  安立德聽到這里更加不安,他問:“蘇珊,鳳凰山的事情,是不是一直讓你覺得有壓力?”

  “不是的,彼得。我只是忽然發現,原來自己的人生出問題了,我不能更換,只能選擇維修。”

  “維修?”安立德覺得納悶,他把車開到路邊,停了下來。

  他說:“蘇珊,我一直以為,我們是可以交心的好朋友……當然我承認,在鳳凰山的事情上,我做得的確不夠坦誠。現在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向你坦白好嗎?我確實是想借助你的手,干涉鳳凰山的開發,但絕對不會有任何惡意;相反,我想保住鳳凰山,保住我祖先的安眠之地——這也是家父和我當初去到金家村的初衷……”

  安立德跟蘇珊解釋,當初正是在網上看到了小玲的貼子,他們才知道,鳳凰山馬上就要被開發成旅游區,這才千里迢迢從美國來到中國。

  “家父說,鳳凰山是我們祖先的安眠之地,他不想讓鳳凰山變成鬧哄哄的旅游區,蓋上什么渡假村。所以對于鳳凰山的投入,我完全可以不計較那些成本——由你管理也好,你交給威廉管理也好,只要不動到金家村的祖墳,做什么開發都行……蘇珊,現在這樣就很好,珍稀苗木和經濟作物,不僅有經濟效益,而且能保住鳳凰山原有的安寧和美麗。”

  蘇珊這才明白,安氏父子當初去到金家村的真正目的。她誠懇地對安立德說:“彼得,你放心,我會幫你保護鳳凰山的。”

  “那么你呢,可不可告訴我,你打算怎么維修?我能幫你做什么?”

  “余尊熙告訴我,他的新專輯發布會上,想邀請我做特別嘉賓……我找了一位聲樂老師,每個星期天的下午,我會去老師那里學習三個小時。我現在在酒吧里彈琴唱歌,也是為了積累舞臺經驗。當然,我所做的一切并不是打算去娛樂圈,我只是想,我也許應該做自己喜歡做的事。”

  “當然,你一定要做你自己喜歡做的事,擁有一個快樂的人生——我會你的。”安立德認真地對她說。

  “謝謝……”蘇珊回答的聲音很淡,可她心里暖暖的,因為她覺得安立德能理解她的感受。

  安立德發動車子繼續前行。一路又是默默無言。到了花店的門外,安立德停下車。蘇珊正要下車,安立德忽然攔住了她,說:“蘇珊,我想問你個問題。”

  “什么問題?”蘇珊停了下來,問。

  安立德遲疑了一下,說:“人這一輩子,可不可以愛兩次?”

  蘇珊沒聽明白,問:“什么意思?同時愛上兩個人嗎?”

  “不不不,”安立德慌忙搖頭,他說,“曾經很熱烈地愛過,后來受了傷害,對愛情死了心……那么死了的心能不能再復活?還能再熱烈地愛一回嗎?”

  “你是、在說我嗎?”蘇珊試探著問,她說,“你不必問我這個問題,過去的事情,我已經全忘了……”

  “那么——”安立德欲言又止。

  蘇珊又笑著說:“我現在過得很好——我用自己的雙手養活著自己,同時做著自己喜歡的事情,我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自信、滿足,覺得自己是生活的主人。”

  “太好了,恭喜你——你已經把你的人生修理得很好了。”安立德說著,伸出雙臂,跟蘇珊索要了一個貼面禮。

  “晚安——”蘇珊說著,下了車。關好車門后,她沖安立德揮揮手,轉身走入了花店。

  安立德看著她走進花店,背影消失不見。忽然他自語道:“其實,我不是說你,我是在說我自己……”

  沅少東對吃喝玩樂的事情果然精通,他用自己精致、前衛的眼光經營著他的蛋糕店,大大迎合了周圍的寫字樓里那些白領們的口味,來這里訂餐、喝下午茶的人總是絡繹不絕。

  年小濤和他的同事們,也是蛋糕店里咖啡座的常客。

  每回年小濤來了,都免不了跑花店這邊來找小美,跟小美聊兩句,吹噓一下自己在公司的業績,順便罵罵安立德。

  小美總有一搭無一搭地附和著他。蘇珊聽著默不作聲,小玲則在暗地里狠狠瞪他——如果不是蘇珊她們事先警告她,她可能早就為了維護她的立德大哥,跟年小濤打了起來。

  這天,年小濤又來了。他端著一杯咖啡,跑到花店這邊的柜臺前坐下,邊喝邊跟小美閑聊。

  他說:“你知道彼得跟我們說什么?他說,對于精神病醫生來說,這世界上的每個人都有精神缺陷;他讓我們用精神病醫生的眼光對看待我們客戶,去發掘他們精神上的需求……你說,他自己是不是有精神缺陷?”

  小美聳聳肩膀,不置可否。小玲則在旁邊暗暗地磨牙,恨不得咬年小濤一口。

  忽然,花店的玻璃門開了,一個身材高大的洋人走了進來,進門就問小玲:“小玲,蘇珊呢?”

  小玲突然看到安立德,先是楞了一下,隨后指指上,說:“在上——烤餅干呢。”

  安立德徑自上,邊上邊喊:“蘇珊,please,domeafavor……”

  小美和小玲都很奇怪,她們從沒見過安立德這般驚慌失措、風度全無的樣子。等她們目送著安立德的身影消失在梯上,這才記起來——旁邊還坐著一位“小粘糕”,他剛才還說安立德的壞話來著。

  于是,她們一起扭過頭來,別有深意地看向年小濤——

  年小濤從安立德進門的那一刻,就傻了。他的咖啡杯慢慢傾斜,熱咖啡流到了他的淺色西裝褲上,他竟然都沒有察覺。

  小美沒說話,用手在年小濤面前晃了晃,又指了指他手中的咖啡杯……

  年小濤這才醒悟過來,忙把杯子放在柜臺上,又接過小美遞過來的紙巾,擦著自己的西裝褲——這可是他很鐘愛的一件衣服,不知道咖啡漬好不好去除?

  但他已顧不上想太多,他更想知道自己剛才是不是出現了幻覺——他們的大老總怎么會出現在這里?

  小美和小玲也好奇安立德來做什么,于是三個人又一起使勁拔著脖子,像三只長脖鹿,齊刷刷地望著上。

  過了一會兒,就看到安立德拉著蘇珊從上走下來。

  蘇珊還穿著她的花圍裙。她好像有些推脫,不停地對安立德說:“彼得,這樣不合適?不合適?”

  安立德的臉上,則都是懇求的意思,他連連對蘇珊說著:“please,please……”

  兩人來到下,蘇珊邊解圍裙,邊對小美和小玲說:“我和彼德出去一下,你們多留意下店里。”

  直到這時,安立德才注意到在柜臺旁邊坐著的年小濤。他覺得年小濤非常面熟,可又一時記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于是,他看向年小濤,稍微猶豫了一下。

  年小濤忙站起來,跟安立德打招呼:“安總,我是市場部的托尼……”

  安立德好像記起來了,他滿臉笑容,緊走幾步過來,熱情地跟年小濤握了握手,說:“嗨,托尼,在這里見到你真好。你很能干,給我的印象深刻……”

  年小濤有些傻了,他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什么。

  幸好安立德正忙著,沒功夫跟下屬閑聊,他說:“托尼,好好享受你的休息時間。Bye——有空再和你深談。”

  說著,安立德拉著蘇珊走了。

  年小濤看著安立德遠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回過神來。小美悄悄沖小玲撇了撇嘴,聳了聳肩;小玲則是滿臉的壞笑。

  年小濤很緊張地問小美:“我們老板,常到這里來?”

  小美假裝不在意地說:“不常來,大老板們,人都很忙的……”她有些八卦并且虛榮地想到,如果沅冰河的下屬,發現沅冰河也常到這里來,會是什么表情;如果余尊熙的歌迷們,知道余尊熙的愛犬就關在她們上,會是什么表情?

  這邊,年小濤又不安地問道:“他跟你們很熟?”

  小玲壞兮兮地湊過來,說:“不是很熟,就是普通朋友——偶爾,他會請我們去他家吃頓飯什么的。”

  年小濤徹底傻了,面上的表情是哭無淚。他一臉乞求,看向小美:“小美,我說的那些話……”

  小美大度地說:“沒關系,我們是做生意的,不是FBI。如果把客人的閑話隨便傳,還有人敢來我們這嗎?”

  年小濤連連點頭,說:“對對對。”又說,“小美,你這男孩子式的性格就是好,不像有些女孩子,小肚雞腸,事兒還特多。”

  小美笑笑,沒多言。她現在只是好奇,安立德拉著蘇珊出去做什么?

  原來,安立德是請蘇珊去護駕的。

  安立德告訴蘇珊,那天從國外來的四名客人不是外人,分別是他的哥哥安立言(英文名叫馬克),嫂子翠西,同母異父弟卡爾,還有翠西的妹妹雪兒。

  他們是到旅游的,順便陪著安立言,過來看看他的弟弟安立德。

  沒想到的是,雪兒對安立德一見鐘情,安立言和翠西更有意搓和二人。

  安立德被雪兒和哥嫂糾纏不過,脫口說道:“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大家當然都不相信,尤其是安立言。他是了解弟弟的古怪脾氣的,自從離婚后,再沒聽說他找過女朋友,他一直怕弟弟的取向出了問題。

  安立言對弟弟說:“你既然已經有了女朋友,把她叫出來跟大家見個面好嗎?我回國后,跟母親也算是有個交待。”

  安立德沒辦法,只得來求蘇珊。

  他開始只是說請蘇珊幫他陪一下客人,到了半路才告訴她——其實,他想請她扮演一下他的女朋友,他的戀人,他的情人。

  蘇珊慌了,說:“不行,不行,哪有這種事?”

  安立德求她說:“拜托了,這種事情不能讓公司的女職員去做,而我在又沒有別的朋友……而且,他們明天就回國了,只要把今晚敷衍過去就行了。”

  蘇珊使勁盯著安立德看——她發現,外國人的眼珠顏色太淡,根本不像的黑眼睛那么會傳情……她看不透他灰綠色的眼睛里,究竟隱藏著什么含義,于是她不高興地把頭扭向一邊。

  安立德慌了,他說:“拜托,蘇珊……”

  說著,安立德把蘇珊的肩膀扳過來,讓她看著自己,又說:“家母特意讓家兄來看我,如果不能給他們一個很好的交待,家母她老人家會很惦記我的。自從父母離婚后,我很少有機會看到母親——我很想她,卻又不敢背著父親去見她。如果讓父親知道我偷偷見了母親,他會很生氣的……”

  安立德說著,灰綠色的眼睛里泛起水光。蘇珊這回看清楚了,她的心立刻就軟了。

  這次的晚飯,安立德來到S市一家很有名的中餐館。

  蘇珊穿著安立德半路上為她置辦的行頭,亭亭玉立地出現在幾個洋人面前——她身穿一件淺粉色無袖連衣裙,V字領開得不算深,但是裙子胸前的褶皺,卻極好的修飾出她胸部的曲線,性感又不張揚。腳下是一雙同色系的魚嘴高跟鞋,她沒有穿絲襪——多虧少東給她們的泡腳秘方,她露出的小腿和足部,白嫩而無半點兒瑕疵。

  這幾個洋人,看到蘇珊后,都不由眼前一亮。而安立德的同母異父弟弟卡爾,更是肆無忌憚發出“哇——”的一聲驚嘆,還拍了幾下巴掌,表示贊賞。

  雪兒看向蘇珊的目光,則多了幾分的敵意——她看出來了,這個東方美人,確實是個強有力的競爭對手。

  蘇珊卻很大方,她只當是演戲——她又不是沒演過戲,當初跟“魚皮”可是省城歌劇院里的一對小童星。

  安立德給大家簡單做過介紹后,便入席。

  洋人們對菜感興趣,對的餐具也是充滿了好奇。不過安立言從小被安鴻遠教導過東方文化,他是會用筷子的。他手把手地教給他的妻子翠西,怎么使用筷子吃飯。

  另一邊,雪兒雖然明明聽說安立德介紹說,蘇珊是他的女朋友,但她仍然不打算放過安立德——她鬧著讓安立德教給她用筷子。

  卡爾則對蘇珊這個東方美女非常感興趣。同時,也許是想逗逗自己這位同母異父的哥哥,他故意湊到了蘇珊的身旁,讓蘇珊教他。

  蘇珊被卡爾糾纏,有些窘迫。

  安立德看出來了,他笑了笑,招手讓服務員過來。他讓服務員上了三套西餐餐具,分別給翠西、雪兒和卡爾用。

  這群人才算是安定了一些,但雪兒看向蘇珊的目光,仍然暗含敵意。

  雪兒問蘇珊是做什么工作的。當然,安立言對這個問題也很感興趣——他很想知道,究竟是個什么樣的女人,終于打開了弟弟冰封多年的心。

  蘇珊的英文不是很好,她多少能聽懂他們的話,但是不知道怎么用英語回答。幸好有安立德幫她回答。

  安立德跟大家介紹,蘇珊開著一家花店,同時還是一位藝術家……蘇珊詫異地看了看安立德——在酒里彈琴唱歌,也能算藝術家嗎?

  安立言等人則深信不疑。安立言則告訴蘇珊,他的弟弟是個非常優秀的男人,對感情很認真。他說:“他喜歡烹飪。人不是說,‘民以食為天’嗎,和他在一起,保證有享不盡的口福。”

  說到這兒,大家都笑了起來。

  “你們現在住在一起嗎?”雪兒尖銳地問道,“我怎么聽說,彼得現在還住在酒店里。”

  蘇珊的臉紅了,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安立德笑笑,他拉起蘇珊的手,告訴大家:“這里是——我們尊重的風俗,沒有同居。”

  雪兒便充滿了狐疑,她說:“那你們結婚之后呢,也不住在一起嗎?”

  安立德笑了說:“結婚后怎么可能不住在一起?”他又說,“等這屆區總裁職位任滿,我會退休。以后的日子,我會陪著蘇珊一起渡過。她喜歡去,我就跟她去;如果她愿意留在,我就跟她留在。”

  眾人聽了安立德的話,一起發出一聲驚嘆。蘇珊也狐疑地看了安立德一眼,心說:“即使說謊,也不必要說的這么真嘛——連下半輩子怎么過,都打算好了……”

  雪兒聽了安立德的計劃,明顯很不高興。本書請訪問。之后的時間段里,她的臉色一直陰沉著。

  蘇珊這會兒,卻是很認真地打量了一番雪兒。

  雪兒是個標準的西方美女,黃金比例的身材,修長的雙腿,細腰,高聳。一身奶白的皮膚光滑緊致,面頰上透著健康的玫紅。湛藍的雙眸,可愛的小圓鼻頭,鼻頭還有幾點淺淺的雀斑。而那一頭淡金色的頭發,讓蘇珊想到了乖巧可愛的豆豆……

  蘇珊又側臉打量了安立德一下,這兩個人,真地很般配。

  讓蘇珊想不明白的是,像雪兒這樣的一個美女,而且是跟安立德“物種”很接近的美女,當她穿著比基尼、披著浴巾,出現在安立德的豪華套房里——安立德是怎么做到的,竟然忍心把人家拒之門外?

  沅冰河是來者不拒,沅少東更是誰的便宜都想占。可看安立德這意思,莫非是立志要當個圣人了?

  忽然,蘇珊有些不道德地想到:“如果王子成了傳說,變成腐女們津津樂道的那種人,可就糟糕了……”蘇珊這么幽怨地想著,不由側眼打量了安立德一眼。

  安立德留意到她在打量自己,但他根本不知道蘇珊在“腐化”自己。他很紳士地幫她布菜,順便摸摸她的頭發,小聲對她說:“親愛的,多吃些……”

  看到氣氛有些沉悶,安立德的異母弟——卡爾,來活躍氣氛。他笑著對蘇珊說:“嗨,蘇珊,東方的美女,你猜我的中文名是什么?”

  蘇珊搖了搖頭。

  卡爾說:“我叫安——立——名——”卡爾用他剛學會的話講道。

  蘇珊忍不住笑了一下——原來,安立德的大舌頭不是最不可救藥的。不過,蘇珊覺得有些奇怪,她問:“你怎么會姓安?”安立德他們姓安,是因為父親姓安,卡爾跟安立德他們并非同父啊。

  卡爾解釋說:“我們的母親名叫安吉拉……”

  蘇珊這次真是忍不住了,她用餐巾擋著嘴,差點兒笑噴了——安吉拉只是個人名啊,又不是姓。安立德明白蘇珊在笑什么,他也跟著笑了起來,還給蘇珊拍了拍后背,幫她順氣。

  安立言和卡爾也跟著笑了起來,翠西和雪兒卻有些莫名其妙。但是雪兒很吃醋,因為她看到了安立德和蘇珊的默契。

  飯后,安立德帶安立言他們這些人來到“星河公寓”,參觀他和蘇珊的“愛巢”。

  蘇珊有些驚詫地發現,在16層的公寓里,多了一架鋼琴——正是她在琴行試彈的那個牌子,也是隔壁鄰居余尊熙用的那個牌子。

  安立德為大家調配了餐后酒。大家端著酒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安立德牽著蘇珊的手來到鋼琴旁,為大家表演了一曲四手聯彈,進一步展示了二人的默契程度。

  隨后,安立德領著他們在房里參觀,連臥室的衣櫥都特意打開讓他們看過。很湊巧的是,衣櫥里仍然放著安立德和蘇珊兩個人的睡衣。

  這棟屋子給人的感覺,就像是偶爾有人來住一下,卻沒有人長住的樣子。不過這一切正好可以給人一種暗示——安立德和蘇珊可能隨時會來這里小住。

  轉了一圈后,大家又來到下,坐在客廳里說話。

  也許因為剛才隨便一個小笑話就逗笑了蘇珊,卡爾跟蘇珊顯得親近起來。他有很多關于東文化的問題,不停地追著蘇珊問這問那。他蹩腳的中文加上蘇珊蹩腳的英文,還有安立言不時插言,幫二人翻譯——大家在一起說得倒也開心。

  只是一轉眼,忽然不見了安立德和雪兒。

不知為何,蘇珊心里有些不快。雖然她只是臨時客串情人,但她仍然在意自己的角色——自己的男人被人搶走過一次已經很糟糕了,她不想再體驗第二次,即使只是在演戲  蘇珊徑自起來,端著酒杯去露臺尋找——那二人果然在露臺上。

  只聽那二人在交談。雪兒說:“我聽姐夫馬克說,你根本不喜歡東方女人。馬克說,雖然你們從父親那里繼承了一半的東方血統,但畢竟是在西方文化環境下長大的。聽說當年你父親給你安排了一個東方女人,但是遭到你的激烈反對,為此你還曾離家出走過……”

  安立德輕描淡寫地回答:“人有句俗話,‘此一時,彼一時也’。”

  “此一時,你只不過是因為來東方工作,生活上寂寞,又恰巧有個東方女人再現——我承認她很漂亮,而且容易讓人產生好奇——你看卡爾對她都有了興趣……”說到這,雪兒的聲音變得低柔和曖昧,她哼著鼻音說,“其實,彼得,如果你覺得寂寞,我可以來上學,陪著你。”

  蘇珊聽到這里,再聽不下去了——外國的“狐貍精”更可恥,竟然當著她的面就勾引她家的男人她走到門前,敲了敲門。

  露臺上談話的人注意到了她。雪兒有些尷尬,安立德卻很從容。

  “卡爾說,他們想回賓館了……”蘇珊站在門口安立德說。其實卡爾根本沒說這話,蘇珊是在故意攆人。

  “哦,好。”說著安立德從露臺上走了進來,雪兒也跟了進來。

  這時在客廳里的卡爾三人注意到了露臺上的動靜,一齊看向他們三人。

  蘇珊等安立德走到近前,沖安立德伸出胳膊,去勾他的脖子。安立德雖然不明白蘇珊的用意,但他還是很配合地躬下了身子,低下了頭,讓蘇珊勾到。

  忽然,蘇珊踮起腳,摟著安立德的脖子,湊到他的臉上,在他唇上親了一下……

  雖然只是淺淺的一個吻,卻把大家都震撼了一下。所有人都明白了蘇珊的意思——她是在宣告自己的所有權雪兒在旁邊看得臉煞白,臉上漂亮的玫紅色不見了蹤影。

  蘇珊用別有意味的笑眼,看著安立德灰綠的雙眸。安立德伸出雙手,把她攬在懷里,對她說:“親愛的,我非常愛你……”

  安立德和蘇珊手牽手,送安立言等人下了。安立德說他今晚不回“星煌”了,言外之意,他今晚想要和蘇珊歇在“星河”的公寓里。

  保安幫他們叫了出租過來。看著安立言等人上車走遠后,蘇珊對安立德說:“我回花店了,你自便。”

  “有些晚了,不如,住在這里?”安立德慢吞吞地說。

  蘇珊笑了,她輕輕打了安立德一拳,說:“胡說人都走遠了,還演什么戲?”她又說,“剛才那個KISS,是為了救你,你別多心啊——反正你也不吃虧,對?”

  “哦,蘇珊……”安立德晃晃肩膀,好像想再說些什么。

  蘇珊說:“行了,如果覺得味道好,你就自己回去慢慢回味——我可不奉陪了。”說完她就開步走了。

  安立德從后面馬上追了過來,他說:“蘇珊,其實我想說,我喝了酒,不能開車。這里離花店很近,不如我陪你步行。如果你累得話,我可以背著你。”

  安立德的話里帶著玩笑的意味,把蘇珊逗笑了。她說:“好,等會兒我走累了,你來背我。”

  安立德跟蘇珊慢慢走在街邊的方磚路上。

  忽然,安立德問:“蘇珊,你知道我過去的事情嗎?”

  蘇珊隨意地說:“不知道啊——你們老外不是注重個人嗎,我沒打聽過啊。”

  安立德說:“我不是老外,我有一半的血統呢,你不能把我當成人嗎?”

  蘇珊詫異地看了安立德一眼,說:“人現在也注重個人,沒事也不亂打聽別人的事情。”

  “蘇珊——”安立德不滿地叫了一聲,說,“我想跟跟說說自己的事,不說我悶得慌,可如果說了,又怕你笑話我……”

  “我還能笑話別人?我自己就是個大笑話”蘇珊說,又說,“你,我保證不笑話你,也不把從你這聽到事情告訴別人——包括小玲那個大嘴巴。”

  “嗯。”安立德滿意了,他開始講自己的事情。

  那年,安立德二十二歲,他還在上大學。他愛上了一個金發碧眼的女孩,名叫瑞貝卡。他們愛得很熱烈,安立德幾乎等不到大學畢業,就想跟瑞貝卡結婚。

  但是,當他對父親提出自己打算結婚時,卻遇到了父親安鴻遠激烈的反對。安鴻遠說,他相中了一位姑娘,那才是適合自己兒子的人。

  安立德簡直不敢相信,在他的同學當中,沒有一家的父母像他的父親一樣,把一個成年的兒子管得像個小孩子。平生第一次,他跟父親鬧翻了。

  “蘇珊,你能相信嗎——即使在我小時候,因為偷偷去看母親,被父親打,我都沒有這樣激烈地反抗過。我以為,我愛上的那個女人,是我一生之中唯一的愛;那份愛情,是我應該用生命去捍衛的……”安立德說到這,忽然不說了。

  “后來呢?那個瑞貝卡,你們結婚了,還是分手了?”蘇珊好奇地追問。

  蘇珊追問安立德和瑞貝卡后來的感情結局。本書請訪問。

  “結婚了。但是,后來分手了……”安立德淡淡地說,但是從他冷漠語調的后面,可以體會到那種,感情從炎熱夏季,掉到冰冷寒冬的掙扎與痛苦。

  “哦,太可惜了。”蘇珊說,“人是會變的——這個,我已經知道了。”她一語雙關。

  “我從家里出來,身無分文,大學也讀不下去了。可我還是找了份工作,跟她結了婚。我們貸款買了處房子,就在新澤西。我以為這輩子會像其他人一樣,平凡平淡地過下去……”安立德慢慢講著。越快接近那個令他痛苦的時候,他越不敢回憶。不知不覺中,他停下了腳步。

  蘇珊也下意識地停下來,等著他。

  忽然,安立德問:“蘇珊,你覺得我是個什么樣的人?”

  蘇珊想了想,說:“其實,我不算太了解你,但我覺得你是個紳士。”

  “可是瑞貝卡不這么認為。她覺得我這個人,太喜歡使手段,有太多的陰謀詭計,不夠正直,不夠坦率……總而言之,不像個男人”安立德聲音在發抖,可想而知,他當時受到的心理折磨。

  蘇珊的心同時為之緊張著。

  “后來有一次,我出差回來,我發現她……”安立德說不下去了。

  “哦,彼得,你不必說了,何必讓痛苦的回憶再重復一次呢”蘇珊小聲驚叫著,她又說,“你看我,已經把婚變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凈了,我現在看到‘金大叔’,就跟看到一個陌生人一樣。”

  猛地,安立德走過來抱住了蘇珊,他把下巴抵在她的頭上,說:“我也很想忘掉,可是我卻做不到……有時半夜還會記起,只能喝一杯酒,麻醉自己……”他緊緊摟著蘇珊說,“我真地是把那段感情,當成一生之中只會有一次的那種。可是,我發現,她在和我的朋友……”

  安立德哭了,雖然哭得無聲,但蘇珊能感覺到。

  蘇珊也哭了。第一次,她體會到感情被人背叛,是種什么樣的心情——竟然不是通過自身的經歷,而是通過安立德的經歷。

  過了會兒,蘇珊忽然說:“彼得,我累了,你背我走一會好嗎?”

  “好。”安立德蹲下身子,把蘇珊背了起來。

  蘇珊趴在安立德寬大的后背上,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說:“彼得,我發現自己的人生是有些毛病了,不過我相信能修好它,而且會更好。”

  “嗯,我也相信。”

  “彼得,我知道一個小秘密,本來不想說。不過如果不說,會覺得悶得慌。你是可靠的人嗎,我能告訴你嗎?”

  “,我不會告訴別人‘國王長了對驢耳朵’。”

  蘇珊笑了,說:“那天晚上,我發現小美和馬帥在一起……”她把自己偷聽到事情全告訴了安立德。

  安立德忍不住笑了。

  蘇珊說:“彼得,小美像不像一個‘睡美人’,像不像你說的那種好酒?她終于等到了一個懂她的知己,等到了喚醒她的那個吻?”

  “是。”說到這兒,安立德舔舔自己的唇,他自己似乎也等到了那個喚醒之吻。

  這天是周末,婷婷的生日到了。放假那天,她給蘇珊打來電話,說打算來花店這邊住,星期日的時候,跟爸爸媽媽一起去游樂場。

  蘇珊親自去接了婷婷回來。少東和小美等人聽說婷婷要過生日了,都向婷婷表示祝賀。小美和蘇珊陪婷婷上街買了新衣服,少東特意做了個大蛋糕,還讓婷婷自己學著裱上花。

  星期日一早,陳實美就開車過來了。蘇珊和婷婷已經打扮停當,都穿得漂漂亮亮的。他們直奔游樂場,打算玩上一整天。

  婷婷顯得格外的開心,她一手拉著爸爸,一手拉著媽媽。她說要買通票,把所有的項目玩一個遍,讓爸爸媽媽在游樂場陪她玩一整天。

  海盜船、神秘谷、射擊場,一個場地接著一個場地。婷婷總是故意制造爸爸媽媽接觸的機會,陳實美和蘇珊則完全滿足她的要求,像所有幸福美滿的家庭一樣。

  “我們在神秘谷門口合張影。”婷婷建議道。

  陳實美拜托一位路過的游客,把自己相機給人家,讓人家給他們一家三口照了張合影。

  合完影后,蘇珊說:“中午了,婷婷餓了?我們找個地方隨便吃點兒,晚上還有少東給你做的大蛋糕呢。”

  陳實美和婷婷同意去吃中午。他們找到一家快餐店,里面人都坐滿了,幸好門口還有個空座,他們在那里坐了下來。

  他們隨便點了幾樣食物。蘇珊身體剛好,吃得不多。陳實美一個勁勸蘇珊多吃點。婷婷卻是吃得很高興。她說:“如果可以不上學,天天出來玩兒多好啊。整天把我關在學校里,快悶死我了”

  陳實美說:“婷婷,我給你和媽媽在你們學校旁邊買處房,你跟媽媽住,好不好?”

  “如果你肯常去看我們,就好。”婷婷故做天真的說。

  “那當然了,我當然會常去看你們的。”陳實美對婷婷許諾道。

  “那就好,快買,學校里我是一天都不想住了”婷婷說。

  蘇珊在旁邊聽著不對勁,想開口阻攔,又不知道該怎么說。眼看買房的事情就這么讓他們爺倆訂了下來,蘇珊暗暗著急。

  忽然,陳實美的手機響了。他一接,竟然是辛奇。只聽辛奇跟他哭訴:“不好了,剛剛龍樹從滑梯上摔了下來,送醫院急救了”

  陳實美一聽就急了,他說,“龍樹才幾個月大,怎么敢讓他坐滑梯?”

  “平時他坐得挺好的,以為沒事;哪知,剛才一個沒看到,就摔了下來”辛奇說,又聽她突然哭天搶地道,“他要是有什么事,我也不活了……”

  陳實美坐不住了,他匆匆跟蘇珊解釋了一下,說:“我趕緊去醫院看看。”

  蘇珊說:“我們一起去。”

  陳實美看看婷婷,說:“你陪著婷婷再玩兒會……”

  蘇珊忙拉起婷婷,說:“那是她弟弟啊,她能不惦記嗎,還玩得下去嗎?”

  隨后三人連飯都顧不上吃了,一起匆匆出了游樂場,驅車趕往辛奇所說的醫院。

  來到急救室門外,就看到辛奇正坐在走廊的長椅上哭。辛奇一看陳實美來了,過來就撲到了陳實美的懷里,叫道:“龍樹如果有事,我也不活了……”

  “別著急,別著急,問問醫生究竟怎么樣了”陳實美說著不著急,其實是很著急。

  蘇珊卻是很理解辛奇當母親的心情——她還記得今年過年的時候,婷婷發燒昏迷,她曾不顧一切去街上攔車,才會遇到沅冰河……蘇珊拉著婷婷,跑到急診室外,看到醫生忙打聽:“剛送來的那個小孩子,怎么樣了?”

  醫生說:“你說的是姓陳的那個小男孩?”

  “對,請問他現在怎么樣了?”

  醫生說:“哦,他沒事,只是擦破了點兒皮,現在正在上藥。”

  蘇珊又拉著婷婷來到診室外,隔著門看過去,只見保姆抱著陳龍樹,由一個護士在給上藥。

  蘇珊觀察了一下——龍樹胖胖的小臉上還帶著淚痕,不過他這會兒卻已經安定了下來,護士給他上藥,他都沒有哭鬧。

  蘇珊看出來了,龍樹肯定沒事兒。她小聲對婷婷說:“你弟弟很乖,上藥都不哭呢。去告訴你爸爸,你弟弟沒事兒……”

  婷婷卻忽然甩開了蘇珊的手,恨恨地瞪了蘇珊一眼。隨后遠遠地走到了一邊。蘇珊知道自己惹不起她,只好自己走到陳實美和辛奇身邊,說:“你們不用著急了,剛我問過醫生,龍樹沒事的,正在讓保姆抱著上藥呢。”

  陳實美一聽松了口氣,也松開了懷里的辛奇。

  辛奇卻狠狠地盯著蘇珊說:“你懂什么?那么小的孩子又不會說話,還沒做全面的檢查,怎么知道沒事?”

  蘇珊一楞,忽然明白過來——所謂關于龍樹的這個小意外,恐怕是辛奇故意制造的……目的當然是為了吸引陳實美過來,因為辛奇不想讓陳實美和蘇珊有機會在一起“敘舊”。

  蘇珊并不笨,她以前只是善良。她十八歲的人生經驗,還沒教會她人心有多險惡。但是最近這些日子,她有些看明白了。

  蘇珊明白辛奇的用意后,便有了主意。她故作緊張地拉住陳實美的手,說:“是啊實美,小孩子馬虎不得,你快去問問醫生,要不要做個CT什么的?不過我聽說,那種檢查輻射很大——上次被婷婷打破頭的許子博,他媽當時叫嚷得很歡,可最后也沒有做。她辛姨你是知道的啊,你跟許子博的媽媽關系不是很好嗎,你應該聽說過啊。”

  辛奇沒想到蘇珊這么會演戲,說起話來也這么會含沙射影的。她一楞一楞地看著蘇珊,心想要重新度量眼前這個對手了“為什么會這樣,當時他們沒離婚的時候,這個黃臉婆就會哭鬧,什么法子都沒有。如今怎么變得手段高竿起來了?”

  陳實美卻把蘇珊的信以為真,他竟然由著蘇珊牽著他的手,跑到急診室找醫生。本書請訪問。

  來到急診室門口,他看到保姆正在里面抱著龍樹,讓護士上藥。龍樹的小臉雖然哭花了,但樣子很精神,不像是有什么問題。

  蘇珊拉著陳實美走到屋里。龍樹看到爸爸來了,沖爸爸伸出小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認出了爸爸。

  蘇珊指著龍樹,對陳實美說:“如果孩子手腳受傷的話,肯定會疼得哭個不停;如果孩子腦袋受傷的話,就不會這么精神了……”

  陳實美覺得蘇珊說得有道理,連連點頭。

  這時辛奇看到事情不對,忙緊跟幾步,追了上來。她擠到陳實美和蘇珊當中,插言說:“剛才醫生給龍樹檢查了一下,說沒什么大問題。不過他也說,為了保險起見,還是留在這里觀察一會兒的。”

  陳實美便打算陪辛奇留在醫院,給兒子做觀察。他對蘇珊說:“這里沒什么事了,你帶著婷婷先回去。你告訴她,等我有了空,再帶她上街補買生日禮物。”

  蘇珊沒有意見。她說聲“好”,便出去找婷婷,準備帶婷婷回花店。可她在外面道里來回走了兩遍,也沒找到婷婷的影子。

  蘇珊漸漸開始發慌,她又向前跑了幾步,看到人就打聽——有沒有看到一個十歲左右,穿著花裙子的小姑娘。

  醫院里的人很多,醫生和護士腳步匆匆,看病的人心情煩悶——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沒有誰去留意別人。

  蘇珊從急診室找到大廳,又去了天井中的小花園,還是找不到婷婷的身影。她累得氣喘吁吁,熱汗直流。

  最后她沒有辦法,又跑回急診室的觀察室。她顧不上辛奇正偎在陳實美的懷里撒嬌,上前拉著陳實美就問:“你看到婷婷了嗎,我出去找了半天也找不到她……”

  陳實美一看是蘇珊,忙把懷中的辛奇推到了一邊,站起身來。他問:“婷婷怎么了?”

  蘇珊著急地說:“我找不到她,怎么辦啊?”

  辛奇在一旁不屑地“哼”了聲,嘀咕道:“又耍這種花樣,每回都拿孩子說事。”

  蘇珊惱了,她沖著辛奇一瞪眼,斥道:“我沒你那么無恥為了把婷婷的生日攪了,親生兒子都可以利用——龍樹究竟是怎么從滑梯上掉下來,實在值得推敲”

  “你,胡說八道”辛奇急了,伸手就要打蘇珊,卻被蘇珊一把抓住了手腕。

  蘇珊自幼練習鋼琴,手腕和手指的力道極大。她使勁捏著辛奇的手腕——縱然辛奇比她個子高出一頭,卻掙扎不開。

  陳實美忙過來拉架,斥道:“你們別鬧了,快去找婷婷啊。”

  蘇珊瞪著陳實美,冷冷地說:“我只是來問問,如果你們沒見到,就算了”說著她把辛奇往陳實美懷里一推,扭頭走出了診室。

蘇珊忍著淚,走在醫院的走廊上,就在剛才一刻,她已打定主意——絕對不允許婷婷再這么胡鬧下去,她一定要把她的撫養權要回來,養在自己身邊,好好管教  但是目前,還是要先找到她。

  蘇珊動著腦筋。她想,要不要去報警,請警察幫忙?但是有小美那次的事情,蘇珊對于警察有些不信任,她不知道警察是不是只會敷衍她。

  這時,陳實美忽然從后面追了過來,他追著問蘇珊:“蘇珊,婷婷怎么不見了?”

  蘇珊知道,陳實美對婷婷還是很疼愛的。于是她耐著性子,把剛才尋找婷婷的過程說了一遍:“剛才你說,讓我先帶婷婷回家,我就從屋里出來找她,那會兒她就不見了蹤影。我找遍了上下,天井花園,就是找不到——真是急死人了。”

  陳實美一聽,也很著急。他說:“這樣,我們分頭去找——我在里轉一圈,你再去大門處找一下,看看婷婷有沒有出醫院大門。”說著他把手腕上挎的相機交給蘇珊,說,“這里有我們剛給婷婷拍的相片,你拿著讓人們幫著認一下;我這里你不用管,我的皮夾子里有婷婷的照片。”

  “好”蘇珊接過相機,心想男人確實比女人冷靜些,自己剛才只會著急了,根本沒想到應該拿著照片讓人們幫著找人。她拎著相機直接跑到醫院大門口,看到門口值勤的一個保安,跑過去打聽。

  保安看著相機上的照片想了想,說:“剛才好像看到了這樣一個小姑娘,她自己出了大門……當時我還覺得有些奇怪,這個小姑娘怎么會自己一個人來醫院呢?”

  “那您看到她去哪了嗎?”蘇珊問。

  保安說:“人太多了,我都不敢確定那是不是您女兒,更沒有注意到她去哪兒。這樣,我給您聯系一下,您可以去查一下我們的監控錄相。”

  “太好了,謝謝。”蘇珊答應著。隨后她又給陳實美打電話,叫著陳實美一起去查錄相。

  查過錄相后,他們確定,婷婷是一個人走出的醫院大門。但是之后她又去了哪里,就不知道了。

  “這可怎么辦,接下來上哪找,S市這么大……”蘇珊問陳實美,她現在很無助,把陳實美當成了唯一可依靠的對象。

  陳實美推理說:“也許,她會去一個熟悉的地方——這樣,我打電話叫肖龍,讓他去學校看看。還有家里,也許婷婷自己回家了呢。”

  蘇珊便說:“那我給小美她們打電話,也許婷婷會自己回花店。”

  “對——我們倆再在附近找一下。”陳實美說。

  陳實美拉著蘇珊,沿著錄相上婷婷消失的方向,一路走著,一路向沿街的店鋪打聽著。可是這世上多的是匆匆的行人,誰都沒有留意過別人在做什么。

  蘇珊越走腳越軟,一半是累,一半是害怕,她的汗水直滴,整個人快虛脫了。

  陳實美看她臉色蒼白,神情不對,問她:“蘇珊你是不是不太舒服?”

  蘇珊搖搖手,說:“我沒事,快點找。”

  “你在這里坐會兒,我自己向前再找一段。”

  “不,”蘇珊搖搖頭,“也許她會走另一條路,我去那邊看看。”

  忽然她看到前邊一個公交站牌,她叫道:“她會不會打車,或者坐公交?”

  陳實美恍然大悟,說:“真有這個可能,剛才怎么沒想到”他又無奈地捶著自己的頭說,“這孩子,真讓我們寵壞了。”

  蘇珊看著公交站牌,感覺有些絕望——在這么一個國際化的大都市里,尋找一個故意走掉的小孩子,真是如同大海撈針。她還記得自己當年和“魚皮”在教堂外迷路的情景,“魚皮”當時都嚇哭了。

  “她身上帶著錢嗎?”陳實美問。

  “她身上有個小書包,里面有沒有錢我不清楚。”蘇珊越說越沒底氣,她意識到自己這母親當得一點兒都不合格——她不了解女兒的想法,也不知道女兒的生活習慣。

  接下來,她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對陳實美說:“我對不起你,我沒看好她……”

  陳實美并沒有想過要責怪誰,他說:“別這么說,蘇珊。其實,我們都有責任,我們是她的父母啊。”

  蘇珊說:“如果,當初離婚的時候,我肯負一點兒母親的責任,也許事情會好很多——你的家庭會安定些,婷婷也會很快忘了父母離婚的痛苦,過得快樂些……”

  她想到的是,當初離婚的時候,自己的記憶里沒有這個孩子,對婷婷的言語也很反感,根本不愿意和她打交道。如果自己是孩子真正的母親,怎么會對孩子這么冷漠呢?

  陳實美哪能理解蘇珊的追悔和自責。他說:“蘇珊,你沒必要把責任攬到你那里——我有婷婷的撫養權,我才是應該照顧好婷婷的人。”

  “那你把撫養權還給我,好不好?”蘇珊突然接言道。

  “蘇珊,你怎么會在這個時候提這個問題?我承認我責任盡得不夠,但我也是孩子的父親,我是真心寵愛她的——這些你是知道的啊……”陳實美很激動,他從沒想過要把婷婷的撫養權交給蘇珊。

  “你看到了,辛奇是個心思陰沉的女人,為了達到目的可以不擇手段。她不想讓我在省城立足,一心設計排擠我的花店;為了不讓你陪婷婷過生日,親生兒子都可以傷害——這樣的女人不可怕嗎?我不能讓婷婷繼續呆在你那個家里”

  “蘇珊,你這么說,很過分”陳實美喊道。

  “我過分?我做過什么我就過分了,你為什么不好好反思一下你的新太太做過什么?”蘇珊毫不示弱地沖陳實美吼道。

  陳實美真是抓狂——當年在家里,沒少跟蘇珊這么無休止地爭吵,吵來吵去也吵不出個道理來。如今離了婚,本以為可以心平氣和地相處,哪知忽然又吵了起來。

  蘇珊想到今天的事情,就氣憤難平——如果不是辛奇搗亂,把婷婷的生日攪了,婷婷這會兒怎么會突然不見呢。

  蘇珊越想越恨,她突然惡狠狠地對陳實美說:“我請你轉告你的新太太——今天,婷婷沒事還則罷了;如果婷婷出了什么事,我和你們倆的恩怨,不死不休”摞完這句狠句,蘇珊扭頭就走。

  陳實美被蘇珊的話,氣了個倒仰。本書請訪問。

  他在原地氣憤地跺了幾腳,想拔腳走開,但又覺得這樣不是辦法。

  他緊走幾步追上了蘇珊,說:“蘇珊,你講講道理好不好,婷婷是自己跑掉的,誰也不希望這樣你以前就總這樣耍歪耍橫,怎么現在還是這個樣子?”

  蘇珊一楞,她一直好奇自己原來是什么樣子。于是她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也忘了生氣。她充滿疑惑地看著陳實美。

  看了一會兒,她忽然問道:“我很以前很歪很橫嗎?我是不是經常無理取鬧,讓你很生氣?”

  蘇珊不鬧了,陳實美的脾氣也收斂了。他訕訕地說:“也不全是你的錯,我脾氣也不好——現在跟辛奇在一起,我們也經常吵架……”陳實美邊說邊揪著自己的頭發。其實他最近也一直想不通——為什么自己看上的女人,都是那種婚前溫柔如水,婚后就變成了咄咄逼人的母老虎的女人?

  “對不起了,原來我曾有那么多的過錯。”蘇珊很真誠地道歉。

  陳實美忙說:“不不不,其實你挺賢惠的,就是脾氣急躁些……”

  眼前的情形真是古怪,本來是離婚了夫妻,現在卻站在大街上,互承過錯。

  兩人冷靜了一會兒,想到當務之急,還是要趕緊找到女兒。于是兩人同時說:“算了,快去找婷婷。”

  這時,兩人的手機各有電話打了過來。肖龍說,家里和學校都找過了,沒看到婷婷。小美告訴蘇珊,花店里的人都出動了——少東和馬帥去街上找了,她自己會開車來醫院這邊跟蘇珊匯合,小玲則留在了店里等消息。

  “蘇珊你說說,婷婷有沒有可能回A鎮,找她的爺爺奶奶?”陳實美忽然問。

  蘇珊想了想,說:“我到覺得她有可能回游樂場——她本來就想去游樂場玩兒,后來發現我們都不肯陪她,說不定她干脆自己去了,這會兒正在那里玩兒得高興呢”

  陳實美搖搖頭,說:“不可能?”

  “那你去長途車站找找,我去游樂場再找一圈。”蘇珊提議。

  后來,大家各自找了半天,也報了警,卻始終沒有婷婷的任何消息。

  沅冰河剛剛從外地出差回來,接到少東的消息后,他顧不得洗去一身風塵,直接從飛機場來到了花店。

  他來時正是吃晚飯的時候,一桌人圍著餐桌,可誰也沒動筷子。

  蘇珊更是兩眼低頭盯著桌直出神。她的魂魄似乎已經游離九天之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該何去何從。

  小玲說:“蘇珊姐,你吃點,你不吃飯怎么熬得住啊”

  小美也勸:“蘇珊姐,少東和馬帥還在外面找呢……”

  忽然,蘇珊站起身來,說:“我也去,我要去找婷婷。”

  小美忙按住她:“可是你還沒吃飯呢。”

  “我吃不下,坐著也是沒用……”蘇珊掙扎道。

  “你快吃飯吃完飯我帶你去找,一定能找到。”突然開口的人是沅冰河。

  蘇珊不可置信地抬頭看向沅冰河,卻又是充滿希望地問:“真的?”

  “真的”沅冰河肯定地點點頭,說,“但前提是你要好好吃飯,否則我不帶你去。”

  蘇珊忙點點頭,抄起筷子,端著碗吃了起來。

  沅冰河示意小美和小玲也趕緊吃。他自己拉了張凳子坐到蘇珊旁邊,說:“你陪著我吃,什么時候我說吃飽了,我們就出發。”

  “行。”蘇珊這會兒為了找到婷婷,恐怕什么條件都會答應沅冰河。

  沅冰河看蘇珊吃得差不多了,才放下筷子。但他不急于帶著蘇珊出去,他拉著蘇珊坐到沙發上,慢慢問了問情況。他邊聽蘇珊講述今天發生的事情,邊拿著數碼相機,翻看著今天剛拍的相片。

  他說:“你懷疑辛奇是故意讓她兒子受傷,為的把陳實美引走,不讓他陪婷婷過生日?”

  “應該是這樣,否則怎么會有那么巧的事情。”蘇珊說,“這回找到婷婷,我再也不讓她離開我了,我要帶著她一起生活。”

  沅冰河看了蘇珊一眼,說:“我卻覺得,婷婷誰都不需要,她自己就能過得好好的——她比你們都聰明。”

  正說著,少東和馬帥回來了,兩人都是一身的疲憊,看著小美和小玲詢問的目光,兩人搖了搖頭。

  小美沒敢說別的,只說:“你們快去洗洗吃飯。”

  蘇珊滿心地失望,她拉著沅冰河說:“小叔叔,我們還能上哪去找,省城這么大……而且A鎮那邊一直也沒有消息,如果婷婷是回A鎮了,這會兒也應該到了?”

  沅冰河想了想說:“當然要從事情發生的源頭查起——我們再去醫院看看。”

  “醫院?”蘇珊滿是疑問,“明明看到她出來了,難道后來她又回去了?即使回去了,這會兒能在哪?”

  沅冰河說:“來,試一下就知道了。”

  沅冰河開車,帶著蘇珊來到醫院。他給一個相熟的主管打了電話,通過關系,再次來到總監控室。

  技術人員把當天的錄相調了出來。蘇珊告訴大家他們來醫院的時間。很快,錄相如同倒流的時光,倒到了那個時刻。

  道里的監控很清楚,可以看到陳實美走在前面,蘇珊拉著婷婷的手,三人一起來到急診室外。隨后他們遇到了辛奇。

  “快進一下。”沅冰河命令道。

  接著進到了蘇珊拉著陳實美進到急診室里去看龍樹,后來只見辛奇推了婷婷一下,把婷婷擠到一邊,也進了急診室……

  “就是這里了”蘇珊叫道,“后來我出來,就找不到婷婷了。”

  于是他們開始仔細觀看錄相。只見婷婷立在診室門口,似乎在聽里面的人說話,后來,她忽然跑了起來——

  “她跑了”蘇珊叫道。

  “切換到大廳里。”沅冰河說。

  他們在大廳的監控里看到了婷婷。她匆匆走著,很快就出了大廳。

  接著是大門口的錄相,只見她出了大門,隨后消失在左上角,不見了蹤影。

  蘇珊看著錄相,她的手緊緊抓著沅冰河的手,說:“就是這里,后來就出去了。她可能又跑回來嗎?”

  “她出門前曾猶豫了一小下,你們看到了嗎?倒到那里,放大讓我看看。”沅冰河說。

  錄相前后動了幾下,定格到一個鏡頭,是婷婷立在大門口,她低頭看了一下手中的一樣東西。

  “她手里是什么?”沅冰河問蘇珊。

  “似乎是——門票”蘇珊說,“我們今天在游樂場買的是通票,我們三個的票,都在婷婷的手里。”

  接著蘇珊告訴沅冰河,從醫院出去后走一段路,有個公交站。后來在警察調十字路口的交通錄相,沒在街上看到婷婷,所以大家認為婷婷當時是上的公交車,當然也有可能打的出租。

  當時蘇珊懷疑婷婷自己又返回游樂場玩兒了,曾叫上小美又去過一次游樂場。但是她和小美在游樂場里找了半天,都沒有找到。

  沅冰河聽了蘇珊的話,想了想。隨后他對醫院里相識的那位主管說:“拜托你們再查一下之后的錄相,看看孩子后來又回來過沒有。我們則去游樂場,再找一下。”

  沅冰河確實辦法多。他打電話給一個朋友,找到了游樂場的經理。

  于是,沅冰河驅車,帶著蘇珊來到了城郊的游樂場。這時已是夜里十點,白天喧嘩的園子里寂靜無人,各種游樂設備空蕩蕩的停在那里,像一個個寂寞的巨人。

  游樂場的經理在大門口等著他們。經理介紹說,他們七點就閉園了,之后是技術工人檢查設備,保潔員打掃衛生,這會兒園里不應該有人。如果孩子還在這里,早就讓工作人員發現了。

  “我們先看一下錄相,先確定一下孩子究竟來沒來過這里。”沅冰河說。

  “好。”經理對他們很熱情,帶他們來到監控室。

  沅冰河說:“孩子是兩點多離開醫院的,如果她乘車來到這里,進園大概是…半。”

  經理調出了…后的錄相。果然,他們在…半的時間段,發現了進園的婷婷。

  蘇珊驚叫了起來:“她真的在這兒可她后來去哪兒了?”

  沅冰河說:“我覺得她可能沒有離開,我們進園去找。”

  說著,他拉著蘇珊進了園子。經理給他們拿來了手電筒,并找了兩個值班人員過來幫忙。他們從一處場地走到另一處場地,仔細搜查著。

  忽然,沅冰河看到前面那個地方有些眼熟,他指著那里說:“那是你們三人合影的地方,對不對?”

  蘇珊抬頭一看,說:“對,那里是神秘谷。”

  經理說:“如果小姑娘敢躲到那里面,她的膽子可真夠大的——那里面都是骷髏和怪獸,還有魔鏡宮殿,就是哈哈鏡……”

  “我們去里面看看。”沅冰河說。

  經理說:“你等我叫人先把燈打開。這黑燈下火的,看到那些東西,雖然明知道是假的,也挺嚇人的。”

  沅冰河知道蘇珊挺膽小的,他不想讓她進神秘谷。本書請訪問。他說:“蘇珊,你和他們上射擊場那邊找找——分頭找快些。”

  蘇珊卻很堅持:“不,我要跟你們進去——不親自搜一遍,我心里不踏實。”

  但是,等他們真地進到了里面,蘇珊的感覺卻不太妙。

  “神秘谷”里面,光線幽暗,空間狹促。兩邊的鐵欄后面,都是各種古怪造型的人物和動物。幸好有沅冰河陪在她身旁,他一直牽著她的手,給她勇氣。

  沅冰河則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蘇珊的身體在輕輕顫抖,他很怕她一不注意,會摔到在地上。

  旁邊經理介紹說:“‘神秘谷’里面,面積雖然不大,卻分了好幾個主題展區——有‘加勒比鬼盜船’,有‘魔王宮殿’,有‘峽谷’……”

  說著,經理指揮工作人員分散開,到各個展區分頭去找。大家一手拿著手電筒,一手拿著導游用的擴音器,邊走邊喊話:“婷婷小朋友——你媽媽來找你了,快出來。”

  頓時,寂靜的房子里,伴著擴音器的聲音,傳出“嗡嗡”的回聲,更憑添了幾分陰森和恐怖。

  蘇珊和沅冰河來到的展區是“峽谷”。這里的環境真是說不出的古怪荒涼。高大的怪龍,伸著長脖子,張著可怕的大嘴,背上還長著一對巨型翅膀;地上都是亂石嶙峋,亂石縫隙里有枯草和散亂的動物骨骼;鐵欄外的臺階模擬的是峭壁懸崖。

  蘇珊和沅冰河搜尋了一圈,什么都沒有發現。喊了幾聲,也沒有回答。兩人都很失望。這時,去其他展區的工作人員也回來了,他們那邊也沒有發現。

  經理說:“就剩下射擊區了,那里好像沒有能藏人的地方。不過還是一起去找找看。”

  沅冰河和蘇珊答應著,跟大家一齊往外走。邊走,大家邊七嘴八舌地交談著:“你們說,這孩子能上哪兒呢?”

  “會不會后來又去別的什么地方了?”

  “要不我們還是去查一下錄相,看看有沒有出去的錄相……”

  忽然,屋里的燈光突然沒有了,大家一下子陷入到了黑暗之中。

  緊接著,就聽到有人絆倒的聲音,同時伴著一聲女人的尖叫——這里只有蘇珊一個女人,尖叫的人當然應該是蘇珊。

  沅冰河驚慌大叫:“蘇珊,你怎么了”

  但是黑暗中一片寂靜,根本沒有人回答。

  氣氛緊張到了極點,手電筒的亮光紛紛亮起。可是這一束束的閃光,根本照不了太大的范圍,反而映著四周的怪獸和壁畫,讓環境顯得更加詭異。

  經理拿著擴音器向外喊:“小王,你怎么搞的,燈怎么突然滅了?”

  外面叫小王的人回答道:“對不起經理,保險絲突然斷了,我馬上修。”

  沅冰河在周圍摸了兩下,沒摸到蘇珊,也聽不到她的聲音。他也拿起擴音器,大聲地喊道:“蘇珊,你在哪呢,你說句話好不好……”

  忽然,亂晃的手電筒好像發現了目標。只聽有人叫道:“不好了,她摔到欄桿外面的臺階下去了”

  經理慌了,他喊道,“快快快,快看看摔成什么樣了,把她抬上來。”

  隨后大家七手八腳地把蘇珊抬了上來,放在了平地上。經理檢查了一下,忙用擴音器向外喊叫:“小王,這里有人受傷昏迷了,快去叫救護車”

  沅冰河蹲在蘇珊身邊,大聲喊著:“蘇珊,你快醒醒啊——婷婷還在等著你,等你去找她呢”

  可是,不管他怎么喊,蘇珊一聲都不吭。

  正當大家站在蘇珊周圍,不知所措之時,忽然從黑暗的角落里,走出了一個人影。

  她個子小小的,向著人群走來。她隔著人群,沖著地上的蘇珊,怯怯地叫了一聲:“媽——”

  眾人被她的聲音嚇了一跳。正好燈光在這時大亮了起來——大家看清楚了,眼前的這個小小的人,正是大家苦尋不著的婷婷。

  眾人給婷婷讓開了道路,婷婷走了過來,蹲下身子,楞楞地看著地上的蘇珊。

  只見蘇珊睜開眼,伸出手,握住了婷婷的小手,隨后猛地把婷婷拉入了自己的懷抱:“婷婷,你讓我們找得好苦……”

  “媽,你受傷了嗎?”婷婷怯怯地問。

  “我沒事。你呢?你吃飯了嗎,喝水了嗎,自己躲在這里,怕不怕?”蘇珊抱著婷婷不肯再撒手。

  婷婷哭了,她抽抽答答地說:“媽,我好怕……”

  “傻瓜,家里還有生日蛋糕等著你呢——我們回家。”蘇珊幫婷婷擦著淚,母女倆對視著,笑了。

  隨后,大家帶著婷婷一起出了“神秘谷”。沅冰河謝過游樂場經理等人,開車帶著蘇珊母女返回花店。

  蘇珊和婷婷坐在后座上。她并沒有追問婷婷為什么要突然跑開,為什么躲在游樂場里不肯回家……她只是緊緊地摟著婷婷,用自己溫暖的懷抱告訴婷婷——自己以后會做個好母親,會保護好自己的孩子。

  沅冰河把車停到花店門口。已經接到電話的少東和小美等人,都跑出來站在門口等他們。

  眼尖的沅冰河忽然注意到——等候的人群當,有個人個子高高的,頗有鶴立雞群之勢……那人竟然是安立德。

  沅冰河不由皺了皺眉。

  這時,忽聽蘇珊在后面輕聲說:“小叔叔,婷婷睡著了。”

  “你等著,我來抱她。”說著,沅冰河下了車,繞到后門,把婷婷抱了下來。

  少東等人都圍到了車前。蘇珊下來,對他們說:“婷婷睡著了……”隨后她也看到了安立德,便問,“彼得,你怎么也來了,你不是回開會了嗎?”

  安立德告訴她,他剛回來。接到小玲的電話后,才趕回來。他拍蘇珊的肩膀說:“你受苦了。”

  蘇珊對他笑笑,說:“找到她了,什么苦都沒有了……”

  沅冰河直接把婷婷抱到蘇珊臥室的大床上。小美小聲對大家說:“你們都去客廳歇歇,蘇珊姐也去休息一下,我來照顧婷婷。”于是大家都來客廳里坐。

  本來,接到沅冰河的電話后,大家知道婷婷找到了,少東和馬帥特地把餐桌搬到客廳,擺上蛋糕、水果、零食以及茶水和飲料,想為婷婷補上生日PARTY。沒想到,婷婷回來后就睡著了,PARTY也開不成了。

  蘇珊看著巨大的生日蛋糕,對大家說:“咱們替婷婷吃了它,今天不吃,明天就酸掉了,太可惜了。”

  少東也比較惋惜,他說:“真是可惜了,我給公主做了這么大一個蛋糕,就等她晚會回來開生日PARTY的。”

  蘇珊笑著說:“兒的生日是母的難日,今天這個日子就當為我慶賀。我媽說,當年我生婷婷的時候,差點死在醫院里呢……”說到這兒,蘇珊忽然打住了,因為她根本不知道當時發生過什么事兒,她生怕有人會追問詳情。

  幸好在場的眾人里面,小玲還是個孩子,其他都是沒結過婚、沒生過孩子的大男人——沒有人對生孩子的事兒感興趣。

  蘇珊便接下來說道:“今兒個就當是我的生日——小玲快去找刀來切蛋糕。”

  小玲答應著,找了長長的蛋糕刀來,把蛋糕切開分給大家。

  小玲把一塊蛋糕遞到了沅冰河手中,伸出拇指贊道:“小叔叔,你真厲害——你說能找到,果真就找到了你是能掐會算的半仙啊?”

  沅冰河淺笑一下,不語。其實他很得意,今天他可是在蘇珊面前立了一大功,別人怎么能跟他相比?尤其是那個洋鬼子,來得最晚了,什么事都沒給蘇珊做。

  沅冰河確實值得得意,蘇珊現在早忘了他的無端輕薄,對他只有感激和親切。只見她柔情脈脈地看了沅冰河一眼,對小玲說:“小玲你不知道,小叔叔真是太有辦法了——是他使了個計策,讓婷婷自己從藏著的地方走了出來。”

  蘇珊的話,把大家的胃口吊了起來,一起好奇地看向沅冰河,想聽他講講經過。

  沅冰河卻很矜持地不肯說,蘇珊便把剛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

  不過有些內情,是當時在場的蘇珊也不知道的。

  原來,當時在峽谷中搜索時,沅冰河注意到了,肚子下面露著花衣裙的一角——顯然,婷婷肯定躲在那里。但沅冰河并沒有直接過去把婷婷拽出來。

  因為他腦筋動得很快,他還記著那天和蘇珊去學校看婷婷,蘇珊被婷婷冷言冷語傷害的情景。他想趁此機會幫幫蘇珊,讓這對母女緩和一下關系。

  不過他并沒有告訴蘇珊自己的真實目的。他只是悄悄告訴大家,他確定婷婷就在這里面藏著,讓大家配合著演一場戲。

  出洞口的時候,他教給大家都怎么做——燈光是故意安排突然滅掉的,蘇珊當然沒有摔到臺階下,她只是倒在了欄桿旁……

  少東等人聽蘇珊講完事情的經過后,紛紛伸出拇指贊揚沅冰河足智多謀。

沅冰河卻謙遜地搖搖頭,抬抬手,表示這根本不算什么——“冰河世紀”當然是冰雪聰明之人;這次他的陰謀詭計卻用來設計一個小孩子,說出去還恐怕讓別人笑話呢但是他留意到了蘇珊看他的目光,感激中帶著柔情……所以他內心真的是很得意啊——果然還是他沅冰河,對女人最有吸引力了  大家都挺贊同,一齊站了起來。

  沅冰河又說:“少東,我今天不回酒店了,我睡你那邊。馬帥,你呢?”

  馬帥說:“我和豆豆睡下——行軍床是我們的老地方了。”

  “那安總呢?”少東問安立德。

  安立德:“我去‘星河’那邊睡——‘星河’離這里很近,我還開著車呢。”

  大家正商量著都要散去,小美忽然從臥室中出來,沖蘇珊使眼色說:“蘇珊姐,你快過來一下……”

  蘇珊一楞,猶疑地看看大家,隨后跟小美進了臥室。

  大家有些奇怪,站在原地,一時沒動地方。忽然,聽到蘇珊在屋里低聲驚叫,叫到一半就停了,似乎被人捂上了嘴巴……

  大家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少東機靈,他拉了下小玲,努努嘴讓她進去看看。

  小玲進去后不多久,就驚慌失措地跑了出來。她結結巴巴地告訴大家:“婷婷身上有好多傷痕,胳膊上,前胸和后背上……”

  大家聽了,倒吸一口冷氣。隨后又一齊看向沅冰河。沅冰河皺著眉毛,想了想說:“我發現她的時候,她藏在的肚子下面……她看我們后,也沒有說受傷的事情。”無意中,他說走了嘴……不過現在眾人正擔心著婷婷身上的傷痕,都沒有太注意沅冰河那句話。

  小玲說:“我看那傷的青紫程度,不像新傷。”又說,“昨天婷婷自己洗的澡,換的衣服,我們都沒有發現。剛才是小美姐,她想用濕毛巾給婷婷擦擦手和臉,無意中發現了。”

  小玲說完,大家的心都揪起來了——他們都想不透,什么人會把婷婷傷成這樣。

  大家齊向臥室里看去。透過半敞的房門可以看到,蘇珊正坐在床邊,對著還在熟睡中的婷婷,不停地哭泣著。因為怕吵醒婷婷,她捂著嘴,壓抑著自己的哭聲,身體在輕輕顫動著。

  這讓眾人看著更心疼。安立德提醒道:“要不要找個醫生來看一下?”

  沅冰河說:“‘星煌’有值班的醫生,我打電話叫他們過來看一下。”

  沅冰河一個電話打了過去,不一會兒,醫生就過來了。他進屋給婷婷檢查了一下,出來后告訴大家,婷婷的傷是新舊不一,應該是近一段時期內,不停地在受傷。但幸好都是皮肉傷,擦些藥水就沒事了。

  “婷婷又跟同學打架了嗎?她是被人打成這樣的嗎?”蘇珊慌張地問大家,其實她最主要是在問自己。

  大家當然都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小玲對大家說:“我弟弟天天和同學打架,身上常常這樣帶著傷。可他是個男孩子啊,婷婷也天天跟人打架嗎?”

  馬帥插言:“不管怎么樣,肯定是在婷婷住校期間發生的事情,算是校園暴力了——應該去找他們老師講講道理”

  這時,沅冰河在一邊冷冷地開口:“蘇珊,明天婷婷開學,我和你一起去找她們老師。”他已經決定,要把蘇珊的事情管到底。

  蘇珊現在很信賴沅冰河,她沖他點了點頭,答應了。

  大家終于各自散去。小玲去小美房里睡下。蘇珊換上睡衣,來陪婷婷。她拿著醫生給的藥酒,用棉簽蘸著,跪坐在婷婷身邊,給婷婷一點點擦拭著傷痕。

  婷婷感覺到了。她睜開朦朧睡眼,看了看眼前的人,認出是蘇珊……忽然,她笑了一下,迷迷糊糊地叫了一聲:“媽……”

  “哎……”蘇珊答應著,又溫柔地對她說,“寶貝,睡,媽媽看著你呢。”

  “嗯。”婷婷答應著,又迷迷糊地睡了過去。

  第二天,蘇珊并沒有讓沅冰河陪她去學校。吃早飯的時候,她告訴沅冰河:“我已經給婷婷她爸打了電話,我和他一起去處理婷婷的事情。”

  沅冰河覺得這樣也好,陳實美畢竟還掌握著婷婷的撫養權,是婷婷法律上的監護人。沅冰河沒再說什么,吃過早飯,他就去上班了。

  婷婷也很快吃飽了,她回房去拿書包。蘇珊從后面跟了進來。

  婷婷對蘇珊說:“媽,我要回學校了——昨天就應該回去的,今天上課我不想遲到。”

  蘇珊卻說:“不急,昨天就給你們老師打了電話,她知道你的情況,晚去會兒沒關系。”

  婷婷不高興,說:“你們干嘛動不動就給老師打電話,什么事都告訴老師,多沒意思。”

  蘇珊耐著性子說:“你在學校里的住,跟我們溝通少,當然要跟老師打聽一下情況……”說到這里,她問,“婷婷,能不能告訴我,你身上的傷,是怎么回事?”

  婷婷的臉一下子陰沉下來,說:“那事你別管——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蘇珊說:“不行,這事我一定要管。你在學校里常和同學打架嗎?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是住校之后的事嗎?”

  婷婷別過臉,不理蘇珊。

  蘇珊說:“好,如果你不說,我就請你們老師解釋一下——為什么我的孩子在學校里,會弄得滿身的傷痕。”

  “不要”婷婷叫道,“我們說好了,誰都不許告訴家長和老師,否則就是孬種”

  “你們是誰?你和你的同學們嗎?”蘇珊怒道,“為什么不能告訴家長和老師,你還小,你自己處理不好的事情,當然要讓大人幫著處理……”

  “我沒有處理不好,事情也不像你想像的那樣我根本沒吃虧,他們比我傷得還重”婷婷大聲叫道。

  “天哪”蘇珊驚詫道,“你們整天不好好學習,都在做些什么?在學校里面一起學習的,都是同學和朋友,怎么可以互相傷害成這樣?”

  婷婷不屑地看了蘇珊一眼,說:“你懂什么?你自己的事情都做不好,少來管我的閑事。”

  蘇珊很生氣,正要說什么,陳實美來了。蘇珊忙把剛才婷婷說的話,跟陳實美說了一遍。

陳實美也很氣惱,他沒料到婷婷住在學校里會變成這樣。他跟蘇珊說,要帶著婷婷去找老師問個究竟——他要問問老師,學校究竟是怎么管理的,竟然由著學生天天打架  婷婷在一旁叫嚷道:“你們不許去你們去了,我就沒臉在那里上學了”

  “那也不能由你天天打架,弄得一身傷”陳實美斥道。

  蘇珊想到,陳實美曾打過婷婷一巴掌。她生怕他一時生氣,又要打婷婷。她忙在其中打圓場,說:“是啊婷婷,我們上學是去學知識的,又不是去學打架的。你就讓我們跟老師說說,如果是別的同學欺負你,就讓老師管著他們些……”

  “不,我就要跟他們打”婷婷脾氣還很倔。她看著蘇珊說,“我不像你,被人欺負了只會忍讓退縮;吃了虧,只會躲藏逃避……我在哪里打敗了,就要在哪里找回來”

  蘇珊一時氣結,不知道說什么才好。反倒是陳實美很干脆,他說:“別由著她小孩子胡鬧走,領她找老師去”說著,他一手拎起婷婷的書包,一手拉著婷婷往下走。

  婷婷雖然掙扎了兩下,但畢竟是怕父親的,只得順從地跟父親走了。

  蘇珊急忙在后面跟上來。她暗暗嘆了口氣,還是“金大叔”說話管用,如果這時候只有自己,就算跟婷婷打起來,自己也不能拉著她去找老師——看來,父親這個角色,對孩子來說,還真是不可或缺的。

  一家三口來到學校,直接找到老師的辦公室。奇怪的是,辦公室里竟然坐著好幾位家長,并且都帶著自己孩子。

  婷婷的班主任一看他們三口來了,忙過來說:“太巧了,正說要給你們家打電話呢。”

  說著,班主任又把校長和教導主任介紹給陳實美和蘇珊。她又說:“昨天班上有好幾個孩子,都沒有按時返校;今天這些孩子家長都找來了,他們說陳婷同學天天跟他們打架,打得這些孩子都不敢來上學了……”

  蘇珊一聽老師的說辭,先就不愿意了——還什么都沒搞清楚呢,老師卻似乎已認定是婷婷的過錯。于是她說:“老師,我昨天發現陳婷身上滿是傷痕。我今天過來,就是想問一問,為什么我的孩子住在學校里,身上會帶傷?學校里從來不管這些事情嗎?”

  校長聽了很尷尬,他聽明白了蘇珊話里的意思——不管婷婷是不是主動打人的那邊,在學校里打架受了傷,學校還是負有管理責任的。他忙過來說:“女士您別著急,我們事先確實不知道學校里有打架的情況,今天大家聚在這里,就是要把事情處理一下。”

  這時,旁邊一個女人忽然尖著嗓子叫道:“早就說這個孩子沒家教,讓你們開除了她,你們還不聽……校長你看,她都打了多少個同學了”

  蘇珊一看,正是上次那位許太太。沒想到,這次打架的事情里又有她兒子……

  她來到她那幾個同學面前,指著他們鼻子,說:“你們幾個,孬種當初怎么說的,不管打成什么樣,都不許告訴家長和老師的。這回呢,是你們先叛變的”

  許太太又是尖叫:“聽聽,這孩子打了人,還敢威脅同學,不讓告訴大人”

  蘇珊忙過來拉住婷婷,沖婷婷使了下眼色,問:“婷婷,你當著大家的面說實話——是誰先動手的,又是誰提議不許告訴家長和老師的?”

  婷婷被蘇珊一攔,很快醒悟過來。她大叫道:“是他們先動手的,是他們威脅我不讓告訴大人的”

  許太太叫道:“你胡說”

  婷婷在蘇珊的保護下,勇敢地瞪著許太太,說:“我才沒胡說自從上次我跟許子博打了架,他就收買別的同學來打我——打一次,贏了五百,輸了也有二百……他們還說,如果我敢告訴老師和家長,許子博的媽媽就會鼓動學校開除我”

  “胡說,胡說”許太太激動地站了起來,那樣子又要打婷婷。

  蘇珊昂首站在婷婷面前,瞪著許太太——她以前不知道許太太跟辛奇關系好,只把許太太當成普通的、護孩子的家長;現在既然知道了,她就把許太太當成辛奇來提防——她總覺得許太太的背后,有辛奇的影子。

  陳實美則轉向校長,以十分不滿的語氣說:“校長先生,您何不問問這幾位同學,婷婷說得是不是真的。”

  大家把目光看向許子博和其他幾個孩子,只見他們都低下了頭——顯然,婷婷說的是真的。

  陳實美很生氣,他說:“校長,我希望這件事情有個圓滿的處理結果。”

  蘇珊在一旁卻說:“我要求校長把許子博同學開除”

  許太太馬上在一旁大叫:“你是無理取鬧”

  蘇珊冷冷地看著她,說:“你說我是臭打工的,家教不好;我還說你們家是滿身銅臭——這么小的孩子,你就教育他買兇打人……試問,誰家的孩子敢和你的孩子做同學?”

  “胡說,你在胡說,你孩子也在胡說”許太太嚷著,拉了自己兒子一把,說,“子博,你告訴老師,這小丫頭在說謊”

  許子博卻很不爭氣,一下子就被嚇哭了。他只會嗚嗚地哭,什么都說不出來。

  蘇珊卻追問許太太:“不是你教的,能是誰教的?”隨后她索性問許子博,“許同學,阿姨問你——是誰教給你,花錢收買同學跟婷婷打架?”

  許子博抽抽答答地說:“是,是辛阿姨……”

  許太太的臉都白了,斥自己兒子:“別胡說”

  陳實美的臉也白了。他遲疑了一下,走過來躬下身子,問許子博:“你說的辛阿姨,是不是叫辛奇?”

  許子博哭著說:“是辛阿姨說,我沒力氣,可是有錢……誰敢欺負我,我就花錢請別人幫我收拾她……”

  事情到此真相大白。蘇珊氣憤難耐,如果辛奇這會兒站在她面前,她會沖上去咬死她……她還沖動地想問問陳實美——這回是不是看清了辛奇心思陰沉的真面目?

  不過理智提醒蘇珊,此時不宜和陳實美大鬧。因為她最終的目的,是要拿回婷婷的撫養權,而不是跟“金大叔”和“狐貍精”做不死不休的爭斗。

  她蘇珊現在的小日子過得多快樂,有事業,有錢掙,還有許多講義氣的好朋友。只要婷婷回到她身邊,她的生活就是完美的。為什么要把自己后半輩子的幸福,陪那兩個蠢蛋搭進去?

  所以蘇珊在一旁冷眼旁觀著,卻什么都沒說。

  婷婷有些奇怪地看了自己媽媽一眼。她似乎沒想到,媽媽有這么高端的手腕——剛才蘇珊將許太太那一軍,不僅逼得許子博承認收買打手的事情,連辛奇都揭發了出來,可以說是一石數鳥。

  其實婷婷高估了蘇珊——蘇珊哪知道事情背后能牽扯出辛奇來?她只是話趕話上,從許子博那里把事情擠兌了出來。

  陳實美卻忽然沉默了,他現在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蘇珊母女……

  蘇珊沒有陳實美那么糾結,她便理智地提醒陳實美說:“婷婷她爸,你看現在的情況,婷婷是不適合住校了。我們給她申請走讀——可以讓她住我那里……”

  “好。”陳實美心不在焉地點點頭。又看向婷婷,問,“婷婷,先跟媽媽住段時間好嗎?”

  婷婷沒說話,算是默認了。

  從老師的辦公室出來,蘇珊領著婷婷去宿舍收拾東西。行禮一件件從宿舍搬了出來,放到了陳實美的車上。

  蘇珊邊放東西,邊跟陳實美商量:“你說這個所謂的貴族小學,真就那么好嗎?我覺得應該給婷婷換所學校……”

  陳實美還沒回答,婷婷就不樂意了。她在一旁嚷道:“我不換我要在這里跟他們死磕到底”又小聲嘀咕,“我才不像你,遇事就會逃,只能做個永遠的失敗者”

  蘇珊被她說得又氣又笑,說:“婷婷你知不知道,這是個物質極為豐富的年代?這個時代的主題就是‘更換’……比方說,你的花衣服破了,難道你希望媽媽給你補上個花補丁,繼續穿下去?”

  蘇珊話里的“更換”,指的是給婷婷換個學校上。

  婷婷聽在耳中,卻有另一番意思……她想了想,說:“如果是我特別喜歡的衣服,我希望你給我補上,讓我繼續穿下去。”

  蘇珊被她噎得直翻白眼——現在這小孩子,太會胡攪蠻纏了。她干脆地問:“如果補不上了呢?”

  “補不上了嗎?”婷婷自語道,瞪著圓圓的眼睛,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她想的,果然是父母的感情能否修補。

  蘇珊明白婷婷的意思,她無奈地嘆了口氣,故做深沉地說:“婷婷,感情和婚姻的事情,很復雜。如果出現了問題,能修補當然是好的;但是,也許根本沒辦法修補了。如果陷入執念,不能放手,只能讓自己痛苦,對別人也是一種困擾啊。”

  其實蘇珊心說,我肯放手,我多大度啊,你們怎么就不體諒我并且對我致以敬意呢?

  婷婷卻一眼看穿了蘇珊的心思,她不滿地嚷道:“不,你從來沒想過修補,你從來沒做過努力”

  蘇珊苦笑一下,問婷婷:“要怎么努力呢?”

  隨后蘇珊索性扭頭對陳實美說:“陳先生,昨天你說我的性格中有很多令你無法忍受的地方,你跟我離婚是想幫我校正我的性格缺陷……我先謝謝你啊。現在我已經認識到了自己的問題,我有意改正。請問——如果我改正了,你可以和我復婚嗎?”

  陳實美一楞,他沒想到蘇珊會突然說起復婚的事情。他有些尷尬,假意惱道:“蘇珊,你這么大的人了,何必跟孩子這么較真?她還小,很多事情想不通,等她長大了,她會理解我們的。”

  蘇珊不同意陳實美的說法。她說:“就因為她小,我們就可以忽視她的話語權嗎?婚姻雖然是我們兩個人的事,但不可能不影響到孩子的生活——因為婚姻破裂的,不只是兩個人的感情,而是整個家庭……以前我們做這個決定的時候,沒有考慮過孩子的感受,現在她已經受到了傷害,我們不該做些彌補嗎?”

  “怎么彌補?難道我沒有努力嗎?”這回陳實美感到不滿了。他說,“我第一天去花店找你的時候,我就說過——雖然婷婷的撫養權在我這里,但是你想看她,隨時都可以去看;我還說,我愿意和你一起照顧婷婷,同時我也愿意繼續照顧你……”

  “對,就是這樣的……”蘇珊忽然很肯定地點頭。

  蘇珊的思維跳躍太大。語氣忽真忽假,讓旁邊的陳實美有摸不著頭腦的感覺。

  又聽她對婷婷說:“婷婷,我和你爸就是這么商定的。現在你明白了嗎,雖然我們離了婚,但是我們對你的愛從來沒有變過。”

  “騙人的傻話電視劇里才用這種傻瓜一樣的臺詞”婷婷眼里含著淚,激動地說,“你們都有自己的生活,都過得很快活……我已經被你們拋棄了,還用這種騙傻瓜的話來騙我……我幸福的童年,讓你們兩個陰險的大人給毀了,我恨你們……”

  婷婷邊說邊向后退,最后她把手中的旅行箱往地上一扔,扭頭跑了起來,越跑越遠。

  蘇珊把懷里抱的被子向陳實美懷里一塞,趕緊去追。

  但是婷婷跑得很快,而且她對這里地形比較熟,三晃兩晃就把蘇珊擺脫掉了。

  蘇珊越跑越慢,她最后站住了腳,嘴里呼呼喘著氣,看著眼前的岔路直發暈。她沒辦法了,只得給陳實美打電話,讓他收拾好東西后,跟她一起來找孩子。

陳實美則氣得直跺腳。他說這次找到她,一定要好好打她一頓——昨天她一聲不吭跑了,把大家折騰得好苦;她回來后,竟然沒人說她一句,太便宜她了  對于陳實美這句話,蘇珊極為贊——婷婷這孩子,太膽大,太為所為,再不管教不知會成什么樣子呢。

  此時學校里正在上課,陳實美和蘇珊也不敢大聲喊。只能在教學里一層一層地找來找去。

  忽然,蘇珊的手機響了,蘇珊忙拿起來看,是安立德的短信。她打開一看,安立德竟然告訴她——他已經把婷婷帶走了,請蘇珊不必惦記……

  蘇珊讀到短信楞住了,安立德怎么可能帶走婷婷呢?

  蘇珊說:“哦,不用找了——婷婷已經跑出學校去了,幸好我朋友從這時路過,攔下了她……這會兒,他可能已經把她帶回花店去了。”

  “那我們回花店去找她——這孩子,不教訓一下不行了。”陳實美氣憤地說。

  蘇珊這會兒卻冷靜下來,她說:“別,你現在正在氣頭上,還是冷靜一下再。你沒看到,她已經跟我們離了心,再一味教訓,恐怕不是辦法。”她說,“你還是先去上班,回頭我跟你再聯系。”

  陳實美一想也對,他只得無奈地答應了。

  出來的路上,陳實美對蘇珊說:“蘇珊,我說句話你別生氣——我剛才理智地想了一下,我覺得辛奇跟那個小孩子說那些話,也許不是針對婷婷的……當時我讓辛奇去處理婷婷跟同學打架的事情,她說那個小孩的家長,正好是她朋友的親戚。她買了東西,親自登門跟人家道了歉,這才把事情解決了。也許,當時她只是在跟那孩子開玩笑,隨便說說的;哪知那個小孩子卻當了真……不過那小孩子的家教肯定也是有問題的,說不定大人平時就這么教他,什么事都可以用錢來解決呢。”

  蘇珊聽著,默不作聲。

  蘇珊的態度出乎陳實美的預料。他便繼續解釋道:“蘇珊,你想啊,辛奇跟婷婷沒有什么直接的利益關系啊。婷婷住在學校里,整天不在家,辛奇支使別的孩子跟婷婷做對,對她有什么好處呢?”他又說,“還有昨天的事情——她看到我跟你在一起,確實是很吃醋;但是沒有必要跟婷婷搗亂。再說了,龍樹可是她親生的,才幾個月大,她怎么舍得讓他莫名其妙地摔一跤?你沒看到那孩子,雖然沒摔出大問題,可胳膊和腿上都是傷啊”

  蘇珊停下腳步,看看陳實美,說:“那是你家庭內部的事情,我不想摻與。我不會因為你跟我離了婚,就不想讓你有個安寧幸福的家庭。可婷婷畢竟是我生的,而且我已經不能再生育,我這輩子可能只有這一個孩子了……我的心情,你能理解嗎?”

  陳實美把手慢慢放在蘇珊的肩膀上,說:“蘇珊,我對不起你……我能理解你——請你相信我,我不會把你和婷婷扔到一邊不管的,我會好好照顧婷婷,也會好好照顧你。”

  “那就把婷婷的撫養權還給我——我很需要她。”蘇珊懇切地說。

  “蘇珊,只是撫養權,不是所有權。婷婷是獨立的人,她不屬于任何人。我從不限制你來看她,或者讓她跟在你身邊——你記得我的提議,我可以在這附近給你們買處房,你跟她住在一起,一切生活費用我來負擔……”

  蘇珊看著陳實美,半晌沒說話。她慢慢推開他搭在自己肩膀上的手,說:“你先去上班,稍后我們再聯系。”說著,她轉身走了。

  蘇珊沒讓陳實美送她,她借口暈車,自己步行了一段路。

  她走到一個岔路口,看著眼前分出去的兩條路——她忽然想到,人生往往要面臨許多選擇……但是似乎是命運的安排,即使選擇了一條岔路,卻仍會回到原來正確的路上去。

  蘇珊相信,只要自己勇敢地走下去,一定會走到正確的路上去。

  安立德沒有帶婷婷回花店。

  說起來很有意思,昨天他看到沅冰河像個凱旋的英雄,把蘇珊母女帶了回來,心中竟然多少有些妒嫉。所以昨晚回到“星河”的公寓,他特地給蘇珊發短信,跟她討論婷婷的事情。

  后來,讓蘇珊叫上陳實美一起去學校,而不是叫沅冰河同去,也是他出的主意。

  當時,安立德發完短信后,他從舒適的大床上坐起來,端起床頭柜上的酒杯,把杯中的紅酒一飲而盡。隨后自語道:“用兵之道,攻心為上,攻城為下。心戰為上,兵戰為下……”

  但是,把蘇珊交到陳實美手里,安立德也不能完全放心。于是他竟然翹了班,偷偷開車出來,尾隨蘇珊來到了學校。

  可巧的是,他趕上了婷婷再次負氣出走。對安立德而言,為就像是老天給了他第二次機會……

  安立德在車里看得一清二楚——婷婷來到學校門口,鬼鬼祟祟地觀察了一會兒,趁著警衛沒注意,她從欄桿下鉆了出來,跑到了大街上。

  安立德忙從車里出來,攔住了婷婷:“嗨,公主,你想上哪去,要不要搭個便車?”

  婷婷楞了一下,還是認出了安立德——安立德的長相太特殊了,婷婷對他的印像也很深刻——她一直認為,狼才會長那樣一雙灰綠色的眼睛……于是她用很不屑的口吻,隨口說道:“我要去,你方便嗎?”

  安立德聳聳肩膀,故做認真地說:“哦,當然,請——”安立德做了個請上車的手勢。

  婷婷有些猶疑——她只見過安立德一面,不能算太熟。如果是少東和馬帥,她當然可以毫不猶豫地上車;即使是沅冰河,也是可以信任的,因為他們已經見過很多次,今天早上還在一起吃早飯呢……但是對于安立德,她不知道該不該上他的車。

  安立德笑著說:“提娜公主,也許我們應該在這里等你媽媽過來?”

  “不行”婷婷馬上做出了選擇,她跳上了安立德的車。

  安立德用車載著婷婷,行駛在大街上。婷婷卻有些不安,她問:“你真打算帶我去嗎?”

  “嗯哈。”安立德應著。

  “你在騙小孩子嗎?在地球另一端,當中還隔著太平洋,開車怎么過去?”婷婷質疑道,“即使你是帶我去機場,我可沒有護照。”

  安立德笑了,小版的“蘇珊”,和蘇珊本人一樣——腦袋里充滿了奇思妙想。他說:“你是提娜公主,我是你忠誠的騎士,我不會騙你的。請你耐心等一小下,我們馬上就到了。”

  車子行駛了一會兒,安立德告訴婷婷:“前面就是我們要去的地方。”

  婷婷隔著車窗望去,只見前面是一座西洋風格的房建筑。層不算很高,樣式有些陳舊,外墻上有許多講究的裝飾花紋,顯得與周圍其他建筑很是不同。

  建筑物所在的院子外面,圈著一圈密實的鐵柵欄。當他們駛過大門口時,婷婷留意到,大門口有站崗的武警,院里懸掛著外國的國旗。

  “這是什么地方?”婷婷好奇地問。

  “駐S市的領事館。”安立德告訴她,“從某種意義上講,這里雖然不是領土,不過你到了這里,也相當于是到了。”

  “是嗎?”婷婷聽不懂,她只是好奇地看著車窗外的景像。

  安立德并沒有進正門。他剛才在車上已經打好了電話,直接把車子駛到了側門。他們剛到側門,門就開了,有個外國人迎了出來。那人示意安立德把車直接開進側門,停到一處停車場。隨后他來到車邊,迎接安立德。

  安立德下車來,跟那人握手擁抱,顯然兩人是很熟的朋友。

  安立德跟那人打過招呼,又回過頭來,在車門前彎下高大的身子,對著還坐在副駕位置的婷婷說:“提娜公主,歡迎你來領事館做客——請下車,我介紹特里叔叔給你認識。”

  婷婷從另一旁車門下了車,她繞過車頭,怯怯地來到安立德身邊。

  安立德拉著她的小手,指著眼前那個外國人,說:“這位是特里叔叔,他在這里工作。”

  婷婷緊張地抬著頭,打量著眼前這個老外——他沒有安立德個子高,眼睛也不是灰綠色,是種深灰色……婷婷結結巴巴地說:“特里叔叔你好,我叫陳婷,學校里的英文名叫提娜。”

  特里和善地笑了,他特意蹲下身子來,把自己變得和婷婷一樣高,才對婷婷說:“你好提娜,我叫特里,是領事館的一名工作人員。我可以和你握握手嗎?”

  婷婷謹慎地回頭看看安立德,安立德對她露出鼓勵的笑,婷婷便伸出手和特里握了握。

  安立德又對婷婷開玩笑說:“提娜公主,你要不要趁這個機會,跟特里申請政治避難?”

  婷婷聽了卻有些不高興,她說:“我只是逃家,又不想叛國。”

  特里在一旁笑了,說:“政治避難并不等于叛國啊……不過,你小小年紀懂得真不少。”

  婷婷說:“我雖然學習不好,可是我平常會看電視的。”

  婷婷的話把大家都逗笑了。

  特里站了起來,說:“來提娜,我小兒子和你差不多大,但是他上學去了。我太太正在做熱巧克力,她這會兒非常希望有個孩子來評價一下她的手藝……”

  說著話,他們三個經過從那幢裝飾著繁復花紋的建筑,穿過一處寬闊的草坪,來到一處小小的庭院。

  庭院內幾株高大的廣玉蘭正在花期,青白色的花朵點綴在綠油油的葉子中,淡淡的幽香飄滿了庭院。

  一位外國女人站在門廊處,歡迎客人們的到來——她就是特里的夫人,名字叫做珍妮弗。

  安立德跟她打過招呼,又把婷婷介紹給她。

  珍妮弗非常熱情地擁抱了婷婷。她看到婷婷哭花的小臉,先是領著她來到洗手間洗了臉,還幫她梳了頭。隨后她帶著婷婷來到廚房,讓婷婷幫她端了方糖出來——珍妮弗為安立德準備了咖啡,為婷婷準備了熱巧克力。

  珍妮弗對婷婷親切地態度,緩解了婷婷緊張的情緒。

  婷婷坐在小客廳的大沙發上,邊聽安立德他們三個大人說著一串串洋文,邊好奇地打量著屋里富于異國風情的陳設——紅白條紋的布沙發,鏤空的白紗窗簾,高桌上的銅質小飾品,還有印花的壁紙,以及墻上的小風景鏡框……

  安立德注意到婷婷好奇的目光,他笑著問婷婷:“提娜公主,我沒有騙你,到這里就像是到了。”

  婷婷有些不好意思,她低下頭說:“我并不稀罕……其實我想回A鎮,去找奶奶。”

  安立德說:“好,我會帶你去的。”

  婷婷不可置信地看著安立德——安立德聳聳肩膀,沒做進一步的解釋。婷婷不再追問,端起熱巧克力,喝了起來。

  安立德和特里夫婦說了會兒話,半個小時后,他領著婷婷和特里夫婦告別。

  珍妮弗送給婷婷一只芭比娃娃,她說:“這是朋友送的,給我兒子漢森的,他們以為我們家是個女孩……”她抱了抱婷婷,又說,“有空你再來啊,我只有兒子,沒有女兒,我很喜歡你。”

  婷婷被珍妮弗抱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說:“你們的中文怎么都說的這么好?的小孩子被逼著學英語,你們也被逼著學中文嗎?”

  大家又被婷婷的話逗笑了。特里更是樂不可吱,他用外交官的口吻,半真半假地說:“沒有人逼我們,不過我們渴望互相了解啊。”

  安立德和婷婷開車離開領事館。婷婷坐在副駕上,抱著洋娃娃,半晌沒說話。

  安立德看看表,已經十點半了。他問婷婷:“提娜公主,你是希望現在回A鎮,還是吃了午飯再回去?”

  婷婷吃驚地看向他:“叔叔,你真地打算帶我回A鎮嗎?”

  安立德聳聳肩,半真半假地說:“我是你的騎士,當然要聽你的吩咐啊。”又開玩笑說,“怎么,我帶你去你都不奇怪;帶你回A鎮,你反而奇怪了嗎?”

  婷婷遲疑地說:“你不要上班嗎?”她又說,“你還是把我送到長途車站,我可以自己回A鎮——我今天是第二次跑掉了,以我爸和我脾氣,肯定饒不了我。花店里的小美姐雖然能保護我,可她保護得了我一時,不能保護我一世……我還是去找奶奶。”

  安立德笑了,說:“婷婷,你想過沒有,任何逃避都只是一時,不是一世。”

  “那我該怎么辦,由著他們安排我的人生嗎?”

  “他們安排得不好嗎?”

  “即使好,我也不想由著他們安排,我要做出自己的選擇,哪怕那個選擇是錯的。”婷婷的反叛情緒很濃。

  “不不不,婷婷,你聽我說——你的人生是你自己的,你不能因為任性,就去做一個錯誤的選擇……”安立德這么說著,忽然想到,自己當時那么熱烈地愛著瑞貝卡,會不會只是因為自己想做個選擇呢?

  婷婷這邊卻低頭不語。

  安立德停了一下,又說,“婷婷,其實你已經很幸運了,雖然父母離了婚,但是他們還都在你的身旁。我像你這么大時候,父母也離了婚,父親都不允許我和母親見面。有次我偷偷地去看母親,被父親知道了,父親狠狠地打了我一頓……”

  婷婷不可思議地看著安立德。

  安立德問:“你說,我該怎么辦?”

  婷婷問:“你也跑掉了嗎?”

  安立德看著婷婷,搖搖頭,說:“當然沒有跑掉,我有自己的想法……那個想法,已經存在了二十多年了,我從沒告訴過別人;現在我告訴你,你可以為我保密嗎?”

  婷婷想了想,鄭重地點了點頭。

  “來拉勾。”安立德伸出小指。

  婷婷也伸出小指,跟安立德的手指勾在一起,又用拇指摁了章。

  安立德慢慢地回憶著過去,他似乎借這個機會,再一次體驗了當時的情感……他緩緩說道:“當時,我在想——我已經失去了父母的愛,不能再失去父親的財產……我父親非常有錢,我一定要得到他的錢。”

  婷婷瞪著圓圓的眼睛,吃驚地看著安立德,似懂非懂。

  安立德繼續回憶著,說:“不過,那是我當時的想法。過了幾年,等我長大了一些,我忽然明白——我不可能一輩子做小孩子,我會長大的總有一天,我會長到比父親強大,去做自己想做的任何事情。”

  婷婷頗有同感的點點頭。

  “可是,這個故事還沒完……”安立德看著婷婷,說,“后來,我長大了,我做出了自己的選擇——我選擇了自己喜歡的女人,為了她,我離開了家族。我以為自己會比父親做得成功,我會有一個完美圓滿的人生。可是,我做得更糟糕,沒幾年,我也離了婚。唯一幸運的是,離婚的時候,我還沒有小孩。”

  婷婷楞楞地看著安立德。忽然,她哭了,哭得很傷心。

  安立德也很難過,跟婷婷講了一遍自己的故事,就像把那段經歷又經過了一回。忽然,他好像從這些年渾渾噩噩的生活中清醒了過來,看清了自己的真面目。

  安立德摸了摸婷婷的頭發,安慰她說:“婷婷,成長的過程有會些煩惱,不過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婷婷流著淚,抽泣地問:“叔叔,我以后會幸福嗎?我能過上好日子嗎?”

  安立德非常肯定地告訴她:“公主,你一定會幸福的——因為你比別人勇敢。”

  婷婷慢慢止住了眼淚,她說:“叔叔,你還是送我回花店。我要跟我媽媽商量好了,再回A鎮。”

  “好,你回A鎮的時候一定叫上我,我會護送你回去的。”安立德伸出手,跟婷婷握了握,做了約定。

  安立德把婷婷送回了花店,略微跟蘇珊交流了一下。

  蘇珊對安立德有些抱怨,她說:“彼得你是怎么想的,什么事情都由著她她想去,你就帶她去領事館;她想找奶奶,你就帶她回A鎮。”

  安立德解釋說:“對不起蘇珊,我看到婷婷,就會想到當年的自己。我當年最大的愿望,是有個騎士陪著我,可以帶我去我任何想去的地方。”

  “天哪,還騎士?”蘇珊無奈地呻吟了一聲。

  安立德笑了一笑。他又告訴蘇珊,美領館的副領事夫人很喜歡婷婷,想收婷婷做義女。他說:“珍妮弗有兩個兒子,沒有女兒,一直想要個女兒。而且,她的家族是歐洲古老的貴族,是真正的藍血……”

  蘇珊忙止住他,說:“不妥,不妥。我們就是的平民老百姓,跟貴族不搭邊,你快替我們多謝她的好意。”蘇珊心想,藍血什么的,真容易讓人想起吸血鬼來。

  在安立德的思想工作下,婷婷這次回來,認真地跟蘇珊道了歉,而且保證以后不再亂跑,有話好好跟大人說。

  隨后安立德便匆匆離開了——他翹班太久,積攢了許多公務等著處理。

  沅少東看到安立德帶著婷婷出去玩了一圈兒,收服了蘇珊母女的心,不由很是吃味。他悻悻地說:“去趟美領館很了不起嗎?”他對婷婷說,“婷婷,等你放了暑假,我帶你去聯合國。”

  蘇珊打圓場說:“彼得像婷婷這么大的時候,父母離異,也許他更能理解婷婷的心理。”

  沅少東聽了很不高興,他說:“父母離婚算什么挫折?雖然父母離了婚,可他們都還在你身邊,你的世界還是完整的;我呢,我這個年紀的時候,我爹媽忽然就都不見了……”

  說到這,少東忽然不說了。本來,他以前經常以父母早逝的事當擋箭牌,或是故意博人同情……可今天不知為什么,他的心忽然覺得好疼好疼。

  少東的眼淚在眼眶里打著轉,終于不好意思在蘇珊母女面前哭出來,他扭頭下了,穿過了過道門,回自己房間了。

  蘇珊看出少東的情緒與往日不同,她心里也感覺到了一種疼痛。她沒辦法安慰他,只能看著他的背影嘆了口氣。

  正當婷婷就要復課,大家都以為這場風波已經過去的時候,事情又起了變化。

  這天,花店里來了電視臺的一位女記者。

  當她剛一介紹自己是電視臺的時候,大家還以為又是來采訪小美的;哪知來人自我介紹說,她是《家庭與社會》欄目組的,要采訪一下陳婷小朋友和陳婷小朋友的家長。

  大家都狐疑地看向來的這位女記者。

  女記者解釋:“有人向欄目組提供線索,說某貴族小學里,小孩子們拜金思想嚴重,竟然花錢雇同學幫自己打架……”

  她又說,她已經采訪了幾個被雇作打手的小孩子,那幾個小孩子有男生也有女生,但他們打的是同一位同學,也就是陳婷。本書請訪問。

  女記者說,“我覺得很有必要讓陳婷小朋友介紹一個情況,說說事情的真實過程。”

  婷婷在旁邊聽著,不屑地說:“沒什么好說的他們都是一群養尊處優的孬種,竟然還威脅說不讓我告訴老師和家長。可我早就知道,根本不用我去告訴,只要狠狠揍了他們當中的幾個,他們肯定扛不住,自己就會去找大人我可是跟我小舅舅學過武術的……”

  小美等人都詫異地看向婷婷——誰能想到她小小年紀,既下得狠手,又策略周全。

  蘇珊很害怕,她忙跑過來攬住婷婷,說:“婷婷,別亂說話,快上去。你還要上學啊,還要跟同學們好好相處。”

  婷婷聽了蘇珊的話,沒再說什么,轉身上去了。

  蘇珊又對女記者說:“我求你了,孩子們打打鬧鬧,不是什么大事兒,別再追根究底了。”

  女記者有些奇怪地看著蘇珊,打量了半天,忽然她說:“你是蘇珊?”又指指上,“陳婷是你和陳實美的女兒?”

  蘇珊楞楞地點點頭,又說:“小孩子有什么準兒,今天打,明天就可能合好——你還是別問了……”

  “天哪”女記者驚叫一聲,說,“蘇珊,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苗蘭啊,我們大學的時候住同一個宿舍啊”

  蘇珊徹底傻了,她對于十八歲之后的事情,什么都不記得了。她根本不記得自己上過大學,當然也對苗蘭沒有任何印象。她有些尷尬地說:“對不起,我確實是、沒認出你來……”又掩飾道,“你當記者了嗎?”

  苗蘭過來拉住蘇珊的手,左看右看,又打量了半天。她帶著無限憐憫的表情,問:“蘇珊,你現在做什么呢?”

  蘇珊回答:“我很好,我在幫朋友看店——花店和蛋糕店,我是這兩家店的店長。”

  苗蘭聽了,便抬頭四下打量了一番,又走到通向蛋糕店的玻璃門旁,看了看那邊店里的情況。她走回來對蘇珊,說:“蘇珊,你這里生意看來不錯啊。”

  蘇珊說:“還行。”

  這時小美過來說:“蘇珊姐,你來了朋友,請人家去上坐會兒,這里我幫你看著。”

  蘇珊便邀請苗蘭來到上。婷婷正在臥室里學習——她好幾天沒去上課了,一直在自學著功課。

  苗蘭又把蘇珊住的地方看了一圈,說:“行,這里環境不錯。”

  蘇珊請苗蘭在客廳沙發上坐下,端來一杯茶放在茶幾上。

  苗蘭開門見山地說:“蘇珊,我真沒想到會是你。我看到你那篇博客了,當時我以為你已經……”苗蘭當時以為蘇珊自殺了。

  蘇珊尷尬地笑笑,說:“我就是那么寫寫,發泄一下,怎么可能做自殺那種傻事?”

  “對對對,那樣就太傻了”苗蘭有些激動地說,“人們的思維習慣是忘記死者,寬恕生者——如果你自殺了,別人會說你性格偏激,你老公受不了你才會找別人……自殺者懲罰的不是敵人,是自己和愛自己的人。”

  苗蘭做社會記者多年,說起這種事來,有說不盡的話題。蘇珊只有默默地聽著。

  苗蘭又說,“看到你那篇博客后,我跟其他同學打聽你的情況,大家好像跟你都沒有聯系,誰也不知道你后來怎么樣了。”

  蘇珊訕訕地點點頭。她已經發現了,原來那位蘇珊,重心都在家庭上——從婆家到娘家,兩點成一直線……除了兩邊的家庭,跟任何人都沒有聯系。

  苗蘭問:“蘇珊,現在真的離婚了嗎?”

  苗蘭嘆息道:“真是‘人生若只如初見’,凡人都沒有長前后眼的,誰能想到如今會這樣呢?想當年,你在迎新會上彈了一首歌,可謂艷驚四座,迷倒了學校里一大片男生。那時候,陳實美是學生會的會長,大咱們三屆,又跟你是同鄉,對你是最殷勤的了。”

  蘇珊看看在臥室里寫作業的婷婷,她知道,婷婷最煩別人說她爸爸不好……于是蘇珊淡淡地說:“感情是兩個人的事——他變了,我也變了,不能全怪他。”

  苗蘭詫異地看著蘇珊,問:“蘇珊,你怎么這么大度?”她想了想,放低聲音問,“你現在和他,是不是還有來往?”

  蘇珊楞了一下,說:“因為孩子,當然還會有些來往。”

  苗蘭誤解了,她在《家庭與社會》欄目組工作多年,看過世間百態,許多原配太太是離婚不離家的。她揣測著,蘇珊可能也是這種“離婚不離家”的太太。她不由惋惜道:“蘇珊,如果你當初去了,留在了那里,生活也許是另一個樣子……”

  “?”蘇珊驚詫問道,她還不知道自己跟有什么聯系。

  苗蘭自覺說走了嘴——現在追悔當年還有什么意思?于是她忙揮揮手,換了個說辭:“當然了,也不過如此。當年替你留在的喬西,如今在紐約的一家大公司上班,雖然掙得不少,可到現在還沒敢結婚,也沒有房子。近兩年鬧經濟危機,她怕被公司裁員,日夜提著心過日子,也不容易。”

  “喬西?”蘇珊如墜五里云中,這又是一個陌生的人名。她不明白,自己十來年的生活,竟然如同一出玄疑劇,自己明明是當事人,卻難以窺探到謎底。

  苗蘭又說:“蘇珊,我現在省電視臺《家庭與社會》欄目組做文字編輯,雖然能量不大,畢竟也在省城混了快十年了。你如果有什么需要幫忙的,盡管開口,我會盡力幫助你的。”

  蘇珊搖頭,說:“我現在真的很好……”她說,“我只求你一件事,別再訪問貴族小學里的事情了——他們只是一群孩子,這么小被人曝光,被一群人追著問問題,心理上承受不了的。”

  苗蘭無奈地說:“蘇珊,我可以把你的話跟領去反映。但決定追蹤哪條新聞線索,這是很多領導一齊做的決定,不是我可以左右的——即使我不來,還會有別人來的,說不定盤問得更厲害。”

  蘇珊點點頭,表示理解。她暗自思忖,也許真應該把婷婷送回A鎮去避幾天?

  苗蘭看到昔日同學很高興,她叫著蘇珊,要跟她交換一下電話號碼。蘇珊說了自己的號,苗蘭拿出手機打了一下,記下了號碼。

  隨后苗蘭告辭。蘇珊親自送苗蘭出來,看著苗蘭上了車。

  苗蘭的車剛駛上行車道,一輛車高級轎車,很迅速地從另一個方向駛了過來,停到了花店門口。

  如果苗蘭稍微留意一下,她會驚奇地發現,來人竟然沅冰河……可惜,沅冰河下車的時候,她已經走遠了。

  沅冰河下車后,直接走到蘇珊面前,很親切的摟住了蘇珊的肩膀,問她:“婷婷今天怎么樣?”

  “還好,自己在上學功課呢。”蘇珊說。

  兩人邊說話,邊走進花店里去。

  看看店里的顧客不少,沅冰河拉著蘇珊進到花店里間說話。他告訴蘇珊,他給婷婷聯系了一所新的學校。

  他說:“那是所女校,是真正的貴族學校,培養的都是名門閨秀。所有入學的學生,不是家里有錢就可以進的,要經過校董們集體開會通過。”

  蘇珊問:“婷婷應該也不夠資格?”

  “如果說她是我的女兒,她就夠資格。”沅冰河說。

  蘇珊驚道。

  沅冰河說:“我可以做她的監護人,或者說,讓我做他的義父……”

  其實,沅冰河是在跟安立德較勁。當然他是讓沅少東挑唆的。少東告訴他,洋鬼子如何插了一杠子,領著婷婷去美領館轉了一圈,還差點兒讓婷婷認副領事夫人做了干娘,徹底收服了蘇珊母女的心。

  沅冰河怎肯讓安立德來挑戰自己在蘇珊心中的權威位置,他當時就惱了。

  少東又進一步盅惑道,這是人的地盤啊,又在S市,黑白兩道都有我們沅家的勢力,豈容他洋鬼子猖狂?

  沅冰河徹底被沅少東鼓動了起來,于是他才想了這個辦法,要在蘇珊面前展現一下自己的實力——他說的那所貴族女學,可不是隨便進的。而且認他沅冰河當“教父”,是多大的榮耀,跟真正的公主差不了多少。

  蘇珊卻正為苗蘭來采訪的事情煩惱,她猶豫了一下,先把剛才苗蘭來過的事情,跟沅冰河說了一下。

  沅冰河并不知道苗蘭和妮娜的關系。他只是聽明白了,貴族小學里發生的、學生花錢雇自己同學當打手的事情,已經鬧大了……他說:“那更應該給婷婷換個學校了。我找的這個學校不錯,少華小時候就是在那里上的。”

  “可是婷婷對她父親的感情很深,她不會接受別人成為她的父親……”蘇珊小聲說。她知道,婷婷這會兒正在上臥室里學習,可不敢讓婷婷聽到這些話。

  “只是義父,又沒讓你嫁給我,又不是繼父……”沅冰河嘟囔著,又半真半假地說,“要不你嫁給我,我干脆做她的繼父,更加合情合理。”

  蘇珊瞪他一眼,說:“你又拿我找樂子,告訴你,我現在可沒有心情奉陪。”

  不過她答應沅冰河,先試著跟婷婷商量一下。

  昨天,妮娜就給她打了個電話,約她今天下午去一個美容會所,一起做美容。

  苗蘭想起妮娜,就覺得難過——那個傻妮子,現在已經越陷越深……她根本不是一個合格的情人,完全像一個戀愛中的女人。她的生活都為了沅冰河,去美容,去塑身,學茶道,學社交禮儀。她說不定在幻想著,也許沅冰河會被她的溫柔打動,允許她成為沅太太。

  “我不該帶妮子來省城,不該讓她有機會認識沅冰河那個魔鬼——那個男人,就是她生命中的一個劫啊”苗蘭自責著、感嘆著。

  美容會所里,苗蘭和妮娜做完護理后,各自躺在美容床上,邊喝飲料,邊聊天。

  妮娜對家里一直謊稱自己在演藝公司上班。她從沅冰河那得到了第一筆收入后,就給家里寄了五萬塊,給弟弟做了結婚費用。

  苗蘭看著懂事又顧家的妮娜,心里疼愛得不知道怎么樣才好。她小聲地問道:“妮子,最近他對你怎么樣?”

  妮娜聽到苗蘭的問話,楞了一下。她說:“還好……”確實,沅冰河最近經常宿在她那里,可以說寵愛不少。

  不過妮娜還是聽到了一些別的風聲……她不知道小姨問這話,是否意有所指?便小聲問,“小姨,你怎么想到問這個,你是不是聽到了什么事?”

  苗蘭搖頭說:“沒有,我怎么可能聽到什么事呢。我只是在想,你有沒有考慮過,你現在的這種生活,不是長久之計。”

  妮娜伸想去拿飲料的手,在空中停了一下,她幽幽嘆道:“世上的事,哪有什么長久?”隨后她把杯子拿了起來,輕輕啜飲著。

  這時,一名美容師陪著一位女顧客從她們門邊走過,隱約可聽到兩人燕語鶯聲的交談。

  美容師說:“丁小姐,您的皮膚真好,您是天生麗質,只需要稍加保養一下即可。”

  那位被稱做丁小姐的女顧客說:“謝謝您的夸贊。”從門前經過時,她順便向門里望了一眼,說,“你們這里的環境好,東西也好,顧客可真不少。”

  美容師說:“是啊,都是老顧客。”

  隨后兩人邊說邊走遠了。妮娜仍舊端著飲料,癡癡地發楞,都忘了喝。

  苗蘭小聲叫她:“妮娜,你怎么了?那位丁小姐你認識嗎?”

  妮娜垂下頭,兩手抱著杯子,半晌無語。過了會兒她才幽幽嘆道:“清閑雅致的小百合……他是這么稱呼她的。”

  “什么?他又有新藏品了?”苗蘭小聲驚道。她想,妮娜的地位受到威脅了?

  妮娜搖搖頭,嘆了口氣,小聲回答:“不是。她是名門閨秀。如果可能,她會做沅太太的。”

  “沅太太?!”苗蘭低叫了一聲。忽然覺得這情形有些可悲,還有些可笑——同樣是女子,同樣的青春美麗,同樣是某男人的女人——可就因為出身不同,一個是正室太太;另一個,只能做黑市情人。她想,如果出在舊社會,妮娜地位也不過是個小妾。

  苗蘭覺得郁悶在胸,她說:“妮娜,這個游戲該結束了。你要認清現實,你付出的青春,根本不是錢可以衡量的。”

  妮娜用一只手捂住眼睛,無助地呻吟道:“小姨,我不知道還能做什么,我不知道該怎么結束……”

  “離開他。這不是舊社會,你也不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現代社會,女人也可以在社會上立足。”

  “離開他?”妮娜抬起頭,看著苗蘭反問,“什么職業能讓我掙這么多錢呢?”

  “如果你再不離開他,你讓他豢養習慣了,你就成廢人了”苗蘭警告說。

  妮娜聽了苗蘭的話,若有所思。只是,現在再談離開,恐怕已經不易——她已經中了他的毒,無法自拔。那樣優秀的一個男人,他是這個社會中的精英。他聰明、霸道,還帶著幾分邪氣。他可以供養你過無憂無慮的生活,不讓你承受外界的一絲風雨……換了誰,能夠不著迷?

  本來,婷婷第二天就該回學校復課了。但是傍晚的時候,婷婷的老師打來電話,說的也是關于記者調查打架的事情……她懇請蘇珊,暫時不要讓婷婷露面。

  蘇珊放下電話后,叫小玲和婷婷領著豆豆出去散步,為的是不讓婷婷聽到大家討論她的事情。

  蘇珊把事情跟少東和小美大致講了講,分析了如今的形勢——看來,婷婷在貴族小學是上不下去了。

  她又提起沅冰河剛找的那所學校。她問少東:“小叔叔找的那所女校,據說是真正的貴族學校,你姐姐少華也上過——你知不知道,那里面究竟怎么樣?”

  少東說:“應該不錯,可是聽說不好進呢,全國就這么一所。”

  蘇珊說:“小叔叔說,如果婷婷當他的義女,就有進入的資格了。可是,怎么能說服婷婷呢?”

  少東聽沅冰河在自己的鼓動下,已經采取了行動,覺得挺滿意。不過,小叔叔竟然要把婷婷認為“義女”,這本錢是不是花得有點兒大了?

  沅少東開始覺得不安——他想讓沅冰河克制住安立德,但絕對不能讓沅冰河一枝獨大。

  于是少東出言阻攔:“不行不行,婷婷一定不能接受認別人當父親。”又說,“你們知道她當初為什么寧可住校,都不愿來我們這里嗎?我那天問出真實原因了原來,她聽到我們管她爸叫‘金大叔’,又總是當著她的面取笑她爸,她心里覺得難受……你們看,‘金大叔’再不好,那也是婷婷的親生父親,婷婷對她爸是很有感情的。”

  小美說:“對,我們以前沒有意識到這點,真是傷了孩子的心了。以后可要注意一些。”

  蘇珊也同意。她又說:“那么,附近這所普通小學呢?我聽超市小老板說,他家的孩子,就在這所小學里。”

  小美說:“我可以找居委會的大媽幫忙,介紹婷婷進這所小學。就是不知道婷婷愿不愿意——從貴族小學,改到普通小學,她能授受嗎?”

  少東不屑地說:“我也是名門之后,從小學到大學,一直就在上普通學校。我姐去國外留學,我都沒有跟著一起出去。”

  小美哂笑道:“你是怕跟你姐姐比——她是天才少女,你怎么都趕不上她的成績的。如果有機會接受更好的教育,為什么不去呢?”

  少東不高興了,說:“才不是呢。上那種貴族學校,交際圈子太小,認識的朋友也有限。哪如上普通學校,接觸社會廣泛?其實,有很多名門之后,都是上普通學校的,又不是我一個。”

  蘇珊覺得少東說得有道理,她說:“少東這樣的家庭出身,都上的普通學校;婷婷更應該上普通學校了。”

  隨后,蘇珊給陳實美打了個電話,跟他商量把婷婷轉到花店附近的幸福小區小學。

  陳實美對于那個所謂的貴族小學,也已經失望到了極點,他贊同給婷婷轉學。他說:“我們是大人,不能什么事都聽孩子的。你給她辦手續,到時候由不得她不去。”

  蘇珊聽他語氣不善,忙又勸他:“你別太專斷了,還是讓我們跟她好好商量一下。”她頓了頓,告訴陳實美,“你知道孩子多在意你嗎,她上次說不愿意住在我們這里,就是因為我們總是當著她的面議論你——她不愿意讓別人說你一句壞話……”

  說到這兒,蘇珊有些猶豫——她這么說,等于告訴陳實美,花店里的人在背后經常罵他……于是她忙又加了句:“主要是我的錯,我以前只顧自己的感受,并沒有考慮過別人的感受——對不起了。”

  陳實美沒想到蘇珊竟然會對他說“對不起”,而且說得這么真誠。

  蘇珊那溫柔綿軟的聲音,似乎含著巨大的力量,一下一下敲打在陳實美的心上,把他的心震得一陣一陣的生疼。他的喉嚨哽咽,想再說些什么,卻說不出來。他只能由著蘇珊在電話那邊說聲“再見”,隨后掛斷了電話。

  蘇珊不是故意想跟陳實美煽情。剛才的話,只是話趕話上,無意說到了那里。

  她給陳實美打完電話,又給沅冰河發個消息,告訴他自己的決定——她要把婷婷轉到附近的幸福區小學。

  沅冰河沒有及時接到蘇珊的短信,他正在床上,跟倪娜演云演雨。

  沅冰河要面臨太大的工作壓力。虎視眈眈的董事會,各藏心思的下屬,以及為達目的、無所不用其極的競爭對手……妮娜的乖巧和溫柔極大地撫慰了他的身心。

  運動結束,他出了一身透汗。他拍了拍妮娜,說:“記得吃藥。”隨后他去浴室沖了個澡,裹了件睡衣來到書房。

  他點上一只煙,打開了電腦,進到游戲里。他看到“桃花女”并沒有在線上——其實這幾天她都沒有在線。他理解她,這幾天的事,夠她煩的了。

  可是,看到她灰灰的頭像,他就有種莫名的想念。

  他打了會兒游戲。玩兒了很多年的游戲,忽然覺得有些無聊。

  他干脆回臥室去找手機——他要給“小狐貍”打個電話,就算沒什么可說的,聽聽她綿綿軟軟的聲音也好……

  沅冰河回臥室,從床頭柜上找到手機。本書請訪問。

  出來的時候,他看到妮娜臉向下,趴臥在床上睡著了。細聽她呼吸均勻,似乎睡得還很沉。

  他又看了一眼她那邊的床頭柜,盛藥的碟子已經空了,水杯已下去了一半——顯然她已經服了藥……

  沅冰河滿意地點點頭,隨后他拿著手機來到書房。

  AF,這是他給蘇珊的代號。“AFOX”,因為她是他的“小狐貍”。

  而且,她是一只生活在遠離塵世的高山上的小狐貍。她有天生的柔媚狡猾,卻還不經世事。她經常會在深夜里,悄悄地坐在山頂上,遙望著人世的繁華。

  只不過,她心中對那繁華的態度,是傾慕不已,還是不屑一顧,誰都猜不透。

  忽然,沅冰河發現手機上一條未接短信,竟然是AF發給他的。

  他心中激動,忙打開來看。原來是她告訴他,她已決定讓婷婷上普通的學校——本來就是普通人,為什么非要擠到貴族之列呢?

  沅冰河讀了短信有些不高興。“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所謂的名門貴族,血統也沒有什么高貴可言。于是,他給蘇珊撥出電話。他勸說她,他看中那所學校,只是因為那里教育資源好,老師和學生的素質好,并不因為它是什么貴族學校……

  “這世上哪有什么狗屁的貴族”他說。

  蘇珊還是不同意。她覺得讓婷婷上幸福區小學很方便。學校就在小區邊上,很近,也不過馬路,上下學都不用接送,跟著超市小老板家的孩子一起走就行了。

  “你讓孩子在什么環境下長大,她就會成為什么人。古時候孟母還三遷呢,給孩子選擇個好地方怎么了?”沅冰河繼續游說道。但是他知道,蘇珊心意已決,再勸也無益。他只是想借這個機會,跟她多調侃幾句。他戲謔道,“給孩子選個優秀的父親更重要,對?”

  他自己沒意識到,自己此刻說話的聲音低沉而溫柔,輕聲地笑語里帶著幾分男人式的撒嬌。

  妮娜就躲在書房門外的陰影里——聽著他低沉充滿磁性的嗓音,酸酸的味道直嗆到她的喉嚨。沅冰河這種溫柔如水的語調,從來沒給過別人,只給過那個“AF”。

  AF,AFLOWER,一朵清新雅致的小百合,真的是她嗎?

  忽然,聽他柔聲地央求著:“為了孩子,我們結婚,好嗎?”

  妮娜像是被雷擊到,霎時僵住了——孩子?結婚?

  她能感覺到,自己的心已經焦裂了。眼淚慢慢模糊了她的雙眼。雖然早就想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他會有別的女人,別的女人會給他生孩子……雖然早就明白她跟他就是一場交易、一場游戲,可事到臨頭,她還是會焦心裂肺地疼痛。

  妮娜捂著臉,無聲地流著淚。忽然,門大開了,妮娜一下子暴露在燈光下。她恐慌地抬起頭,看著眼前的沅冰河。她像一只被捉到的小動物,渾身不由自主地瑟瑟發抖。

  沅冰河的臉如同冰雕,他緊抿著薄唇,伸手揪住妮娜的衣領,把她像拎小雞一樣拎進了書房。

  妮娜的力氣已經被恐懼抽光了,他一松手,她就癱軟在了地毯上。

  他慢慢彎下身,俯視著她。忽然,他用手端起她的下巴,像猛獸在打量自己的獵物,他仔細地打量著她的表情。

  她膽怯地回避著他冷酷的目光,但他骨節分明的手指捏住了她的下巴,不容她回避。她的下巴被捏得生疼,連眼淚都嚇了回去。

  “在偷聽?”沅冰河的語調里有一絲嘲諷,他問,

  妮娜努力動著小腦筋,她說:“不是有意的,從這里路過,湊巧……”

  “你知不知道,我所有的一切,行蹤、喜好,甚至睡哪個女人,都是商業場上人們感興趣的情報?”沅冰河松開了她的下巴,轉而撫摸她的脖子。

  妮娜慌恐地抓住他的手,她生怕他一時生氣,會掐斷自己的脖子。她說:“我不是……我只是好奇,看你打游戲……”

  沅冰河冷“哼”了一聲,沒回應她,而是徑自說道:“曾經,有個女人,吃著我的飯、住著我的房、拿著我的錢,卻還不知足;她還從我的敵人那里拿錢,刺探我的商業機密。你知道最后她是什么下場嗎?”

  妮娜下意識地搖頭。

  “你想知道嗎?”

  妮娜拼命搖頭,小聲懇求道:“不,我什么都不想知道……”她的眼淚再次流了出來。

  沅冰河把頭湊到她臉旁,緩緩講述:“我把她送給了國外的一個朋友。國外有種市場,買賣自由,女奴之類的,是很熱門的商品……”

  “不,不要”妮娜快嚇死了。她可以想象,如果他讓她突然失蹤,沒有人能查到她的下落。

  “那你說說,剛才都聽到了些什么,嗯?”沅冰河猛得掐住她的脖子。

  “你在打電話,語氣跟平常不同……”妮娜被他嚇得失去了一半的意識,不自覺地坦白著,“我有些妒嫉,你對我從來沒那么溫柔過。”

  “加上你在內,我一共有十二名情人。”沅冰河說,“但是你們誰跟誰都沒有交集,就像是生活在不同的世界里的人,明白嗎?”

  “嗯,嗯……”妮娜慌忙地點著頭。

  “如果你不喜歡這個游戲,可以喊停。但是如果你在陪我玩這個游戲,你就要遵守所有的規則。”

  “嗯。”妮娜答應著。

  “如果我發現你敢背叛我,或者搞些無聊的事情,我不會念舊情的。”

  “我知道了,你快放開我,我喘不過氣來了。”妮娜央求道。

  沅冰河放開了她,轉而撫上她的頭發,邊摸邊說:“寶貝,你嚇到了?來,讓我安慰一下……”猛地,他撕開了她的睡衣,讓她的暴露在空氣之中。

  驟然的裸裎,讓妮娜的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沅冰河似乎是在愛惜,他的大手在她身上游移著,安撫著她的肌膚。

  但是他的動作突然狂暴了起來,排山倒海一樣的氣勢,猛烈得嚇人。他似乎想擠榨所有的力量和勇氣。

  妮娜被徹底打敗了,她抽泣著,忍受著,淚水與汗水同時淌下。她理智中有不甘不愿,可身體和情感卻似乎更加渴望著他。在矛盾糾結中,她的痛苦和歡樂都達到了極致……最后,她的神志接近了昏迷。

  沅冰河站起身來,拿起旁邊的睡衣穿好。他冷冷地低頭看了一眼,妮娜仍然癱軟地躺在地毯上。他知道自己已經征服了她,不論從精神上,還是從身體上。

  這幾天,總是有記者過來打聽貴族小學發生的事情,蘇珊怕對婷婷幼小的心靈產生不良影響,想把婷婷送回A鎮的娘家避避風頭。

  她本來是想讓小美送她們娘倆回去,但是安立德得知后,要和她們同行——他說,他答應過婷婷,會送她回A鎮。

  蘇珊不同意,她給他打電話,說:“你工作這么忙,而婷婷又不非要你陪不可,算了。”

  安立德說:“不行,我跟孩子約好了,就不能說話不算數。”他又戲謔道,“還有,我想去看看你生長的地方——我想知道,究竟是個什么樣奇妙的地方,會造就你這樣奇妙的女人。”

  蘇珊說不過他,只得無奈地答應。婷婷聽說安立德會送她回A鎮,高興得直拍手,她覺得領著個外國人回去,顯得很拽。

  蘇珊對婷婷說:“我現在送你回A鎮,是迫不得已。真煩人,你的學業都給耽擱了……”

  “上學有什么用啊”小玲忽然一步邁了進來,在旁邊插言,她說,“你看,我高中輟學,不照樣打工掙錢?”

  “婷婷還上小學呢,能跟你比嗎?”蘇珊反駁道。

  “婷婷比我牛,小學就輟學啦”小玲說。

  婷婷聽到小玲的話直樂,說:“對,我也不上學了,我去蛋糕店那邊打工——少東哥哥教會我裱花了。”

  “休想”蘇珊叫道,“那個可惡的貴族小學坑人不淺。我送你參加幸福小學的入學考試,你竟然不及格校長說,最好讓你留一級。這是什么意思,難道你在貴族小學上了一年學,什么都沒學會?”

  這時,少東和小美也進屋來。少東替婷婷說了句公道話,他說:“蘇珊姐,貴族小學用的課本跟普通小學不同,水平當然不一樣,這不怪婷婷。”

  蘇珊說:“我不怪婷婷,我生氣那狗屁的貴族小學,白耽誤人玩兒呢。”

  小玲說:“人家素質教育搞得好啊,那里的孩子們將來都不是上普通學校的,上中學就出國留學了。你看婷婷的英語說得多好啊。”

  “我又不想讓她出國,老實在家待著。”蘇珊憤憤地說。

  小美說:“蘇珊姐你別著急,馬帥這就本科畢業了,等他放了暑假,讓他好好幫婷婷補補課。說不定等暑假開學的時候,婷婷能追上來呢。”她又對小玲說,“你也別想閑著,我托居委會大媽幫你找了個退休的老教師,幫你補補生物和化學——沒有文化基礎,你想在現有水平上提高一步,難著呢”

  這回小玲開始叫苦了,說:“我就是學不會才輟學的,還怎么學啊”

  “不要緊,這位老太太很有經驗,她會因材施教,一定能讓你學會了。”

  幾個人正在說話,外面汽車喇叭響。婷婷說:“‘狼眼’叔叔來了……”

  少東和小美他們都笑了,說:“婷婷這喜歡給人起外號的習慣,真像蘇珊姐。”

  隨后,少東和小美幫著蘇珊母女拎行禮,蘇珊領著婷婷,小玲牽著豆豆,大家一起下來到花店外面。

  安立德下車來,打開車后備箱,讓他們把行禮放到后備箱里。接著,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是,少東擠到了車里,一下子坐到了副駕的位置上……

  蘇珊上來拉他,說:“你別鬧了,又不是去旅游……再說了,小美說好要陪我回去的,你不能留小玲一個小姑娘自己在這里看店?”

  少東說:“沒關系,我留了兩幾位女店員今晚在這里陪小玲過夜。”他又指著安立德說,“他一個外國人,在地界上瞎轉悠,能讓人放心嗎?你們幾個婦孺起不了什么作用,只有我能貼身緊盯他——我這可是愛國的表現。”

  安立德在旁邊聽著少東誹謗自己,搖頭笑了笑,并沒有說話。

  小美說:“可這座位都擠滿了啊。”

  少東說:“我坐副駕,你們三個在后面擠得開。”

  蘇珊等人無奈,只得讓他跟著。不久,他們出城上了高速,兩個多小時后,就來到了A鎮。

  蘇珊一家人已經得到了消息,全家人都聚齊了,早早候在大門,迎接眾人。

  蘇媽媽有半年多沒見到外孫女婷婷了,她把婷婷摟在懷里,不肯撒手。又大罵陳實美不是東西,好好的家庭不知道珍惜。

  婷婷聽姥姥罵爸爸自然不太高興,她推說要去跟小光玩兒,推開姥姥跑了。

  婷婷走后,蘇珊對蘇媽媽說:“媽,婷婷跟她爸感情很深,最反感別人說她爸壞話。雖然她爸確實不是好東西,不過你以后在婷婷面前,給她留幾分面子。”

  “行,行。”蘇媽媽點頭答應了。

  蘇家人把蘇珊和她的朋友們迎進了客廳。大家對長著高鼻子、綠眼睛的安立德充滿了興趣。交談了幾句之后,蘇家人又詫異于他說得一口流利的話,雖然他是個大舌頭。

  安立德認真而詳盡地介紹了自己,他說:“我希望你們別把我當成外國人,我是小玲的堂兄,我有一半的血統。我在已經工作生活了半年多了,我覺得自己已經是個地道的人了。”

  蘇家人都笑著點頭說“好”。連一向不太愛說話的蘇爸爸都開了口,說:“進了家門就沒有外人,大家都是一家人。”

  少東看到蘇家人對安立德這么感興趣,不由有些嫉妒。他主動自我介紹,說:“我叫沅少東,在蘇珊姐花店的隔壁開蛋糕店——可能伯父伯母已經聽說了,我們兩家店聯合經營,蘇珊姐是我們兩家店的店長。”

  蘇爸爸和蘇媽媽聽了,點點頭,說:“是聽她說過。她還說,你是小美姑娘的大學同學……”

  “是啊,我和這假小子是同學。”少東說著,很隨意地拍了小美一下。又說,“蘇珊姐人很好,平時對我們很照顧。”

  “那就好,做生意很辛苦,出門在外又不容易,互相多照顧。”蘇爸蘇媽說。

  隨后,蘇家人請安立德、沅少東去書房略做休息;小美則被邀請到上蘇珊的房間內休息。

  蘇珊離家多半年了,看到父母很親切。她像個小女兒,粘著爸爸媽媽在客廳里坐著,跟父母閑話家常。過了會兒,她又去廚房幫弟妹曉娜準備晚餐——自從她立志要給婷婷當個好母親,就開始學習下廚了。

  小美簡單洗漱了一下,躺在蘇珊的房間里休息。剛躺下沒多久,就聽門外有人敲門。她起來開門一看,竟然是少東。

  小美問:“你想干什么,不好好在自己房間呆著?”

  少東說:“讓我進去坐會兒……”說著,他抬腳就要往屋里走。

  小美個子高,手長腿長——她在門框上一倚,抬起一只腿向另一邊門框上一搭,把門擋住了。她說:“不行,不讓進”

  少東小聲抱怨說:“他們竟然安排我和洋大叔在一間房里休息……你說,怎么休息?這年頭,一男一女睡一個屋,不是新聞;如果兩個男人睡一個屋,是特大新聞別從這住過一宿,回到省城后,清白沒了。”

  小美被他說笑了,笑得彎了腰,指著少東說:“我以為,世上只有腐女……”

  “嗨,當我不知道嗎?你們女人,對于兩個優秀的男人在一起會發生的事兒,真是充滿了想像力。”少東說著,趁小美不注意,一步邁了進來。

  “喂,你別亂翻蘇珊姐的東西”小美警告少東。因為他一進來,就好奇的四處打量,還去化妝臺前拉抽屜,看里面有沒有什么“小秘密”……

  “嘿,我找到幾本小相冊,你想不想看?”少東舉著相冊,問小美。

  “當然要看,快拿過來。”小美說。

  說著,兩人一起坐到床上,翻看蘇珊過去的老照片。

  “這是蘇珊姐小時候的樣子,跟婷婷好像啊”小美感嘆著。

  “這是在哪兒?像是個大型的演出呢,蘇珊姐小時候參加過什么演出嗎?”少東問。

  “當然參加過,她在省歌劇院唱過。蘇伯父是藝術學校的鋼琴教師,蘇珊姐由省城著名的聲樂教師輔導過……蘇珊姐現在每個星期去找的那位老師,就是那時候輔導過她的老師。”

  少東笑道:“花店里的學習氣氛真濃啊——蘇珊姐在學唱歌,小玲要學生物,婷婷也在補習功課……”又促狹地問小美,“你呢,你沒閑著,是不是跟某人在補習愛情哲學?”

  小美一楞,她自認為保密工作做得很好……她色厲內荏地瞪著少東說:“別胡說八道”

  “不是嗎,我怎么聞了一種發騷的味道?”少東嬉皮笑臉地說。

  “討厭,找打”小美拿著相冊,捶打在少東的背上。

  少東連忙推擋她的手——兩人正在爭執的時候,相冊的封套掉了,幾張藏在封套內的照片掉了下來,散落了一地。

  “別鬧了,別把蘇珊的東西弄丟了。”少東說著,彎下腰去拾。

  小美有點害臊,假裝繼續看相冊。

  忽然,小美叫道:“我好像找到了‘金大叔’——‘金大叔’當年好青嫩啊,怎么只過了幾年,就老成了這樣?”又說:“我要找找苗蘭——你說這群女生的合影里,哪個是苗蘭?”

  少東在撿地上的照片。忽然,其中一張照片吸引了少東的注意。少東趁小美不注意,把那張照片拾起來,偷偷夾到了自己的皮夾子里……

  晚飯做好了,蘇珊和弟妹曉娜來喚大家入席——她們安排了一大桌子的菜歡迎大家。

  曉娜對大家謙道:“都是家常菜,我的手藝不好,大家多包涵。”說著,她特意看了安立德一眼——心想,不知這洋人能不能認可她的手藝?

  蘇珊笑道:“別人沒關系,只有彼得是位美食家,不要讓他笑話了去就行。”

  安立德很機智,他笑著回答:“在美食里,最無法替代的調味品是‘心意’……所以,家做的飯菜是世上最好的美味。我相信這頓晚餐一定很美味,很令人難忘。”

  大家聽了,都贊同地笑了起來。

  人的飯席上,少不了喝酒。幸好,蘇爸爸比不了小玲爹,生性含蓄內斂的他,不善于勸人喝酒。剩下一個蘇洋,人又太實在,他一個人對付不了安立德和少東兩個人。這還多虧沅冰河不在場,否則蘇洋早讓人灌多了。

  飯桌上的氣氛也跟小玲家的不同,沒有吆五喝六的熱鬧,只有小聲而親切地交談。

  飯后,天已經黑了。蘇媽媽做為女主人,安排大家的宿處。她有些歉意地對安立德和沅少東說:“我們家地方小,沒有客房;我讓蘇洋在我們A鎮的‘濱河大酒店’開了兩個房間,希望你們別嫌棄。”

  安立德和少東笑著回答:“沒關系,住哪兒都行,打擾了。”

  “等會兒就讓蘇洋帶你們過去——奔波了一下午,也該累了。”蘇媽媽很直率、很熱情地提議。

  蘇珊卻不放心地提醒:“媽,我看蘇洋喝多了,能開得動車嗎?”

  曉娜忙在一旁插言:“等會兒我來開車,和蘇洋一起帶著他們過去。”

  蘇珊驚詫問道:“曉娜你也會開車啊?”

  “是啊。”曉娜答應著。忽然她覺得有些不對,她奇怪地問:“姐,你忘了,開始還是你教給我的呢?”但她很快又笑道,“你是不是還記得,我兩次路考沒通過的糗事啊?”

  蘇珊心下一驚,面上尷尬地笑笑,沒再說話。別人并沒有太在意,很快便各自散去休息。

  第二天,蘇珊領著婷婷去看望婷婷的爺爺奶奶。是蘇洋帶她們去的。

  蘇珊在路上囑咐婷婷:“這次來之前,我給你爸打了個電話。他說,你爺爺和奶奶現在不在你大姑家了,住在從前的家里,你爸找了個保姆給他們做飯……兩位老人身體都不好,你一會兒看到他們,千萬別亂講話,可不要讓爺爺奶奶為你擔心,好不好?”

  婷婷乖巧地點頭答應了。

  不一會兒,他們來到了陳家。陳家住在A鎮郊區的陳家村里。

  從外表上看,陳家跟普通的農家院沒什么區別。但是進到里面,則可以看出主人家的闊綽氣派。一排八間正房,前后兩個大院子,前院里還有東西兩排的配房。即使是在農村,這也算很寬敞的住宅了。

  正房很高大,雙開門,大窗戶。正房前面是寬闊的月臺。月臺下種了一排月季,開著各色的花朵。月臺的臺階旁是各有一株石榴樹。此時正值夏末,紅艷艷的石榴花開得正艷……

  蘇珊看著陳家的高房大院,不由心生羨慕。她覺得,這房子比安立德和余尊熙他們的頂級公寓還要好呢。

  她看到,院里還養著兩只看家狗;院當中用樹枝圍成的圈欄里,散養著十幾只雞。

  兩只狗都是當地的土狗,體型很大,此時都拴了起來。不過它們看到蘇珊等人來了,竟然不亂叫,反而搖頭擺尾地賣著好。婷婷更是親切地跑過去,一手摟了一只,跟它們親熱了起來。顯然,這兩只狗是認得舊主人的。

  蘇珊看著這兩只狗,恍然醒悟——原來,自己曾是這里的女主人;這個院子,應該是原來那個蘇珊嫁到陳家后,住了十年的家想當年,她應該在這里喂過狗、養過雞,在前院里種花,在后院里種菜,過著怡然自得的鄉村生活。

  忽然,她又看到院子一角的車庫里,停著一輛紅色的小轎車——那是她的車,她接送婷婷去鎮上的小學,用的就是那輛車。

  蘇珊既好奇、又有些傷感地打量著院里的一切——那個突然斷裂的生活,那個不知所蹤的蘇珊,跟現在的她,反差果然太大了。

  這時,從正房屋里走出兩位老人,正是陳父和陳母。他們走到月臺的臺階旁,親切地招呼著婷婷;婷婷一看,忙跑了過去,撒著嬌,大聲叫著“爺爺奶奶——”。

  陳母把婷婷摟到懷里,愛憐不夠,又摸著婷婷的臉說:“瘦了……”

  陳父便在一旁說:“是長高了。”

  蘇珊偷眼在旁邊觀察著——她對陳父陳母也沒有印象,就像看到陌生人一樣。但她不能讓人們發現自己的異常,便笑著走了過去。

  陳父陳母看到蘇珊,意識到蘇珊并沒有像過去一樣,親切地叫爸叫媽,一時之間也有些尷尬。

  幸好這時蘇洋走了過來——他剛才和陳家的保姆去車上拿禮物了。蘇洋對陳家的兩位老人,反倒比蘇珊還親熱。他滿臉堆著笑,說:“大伯、大媽,最近身體好啊?”

  陳家二老點頭笑著說好,看到蘇洋手中的禮物,又客氣地說:“來家里,還拿東西做什么?”

  蘇洋說:“這是我姐和婷婷在省城給您二老買的,是她們娘倆的心意啊。”

  “好,好,”陳家二老顯然很高興,說,“快進屋里坐。”

進到屋里,蘇珊又有了新發現——客廳真大  這間客廳,是由兩間正房打通后做成的。有意思的是,空間明明已經很大了,卻還在西面墻上鑲了整墻的玻璃鏡子,顯得客廳面積更大。墻圍子和窗臺都用木板包著,地上是仿水磨石的地板磚,天花板用石膏吊頂,頂上安著巨大的水晶吊燈。屋里放了一套真皮沙發,還有一套春秋椅。

  “家俱也混搭,這是什么品味?”蘇珊暗暗發笑。但她很快意識到,自己原來就是這個大得嚇人,又俗氣得嚇人的鄉村客廳的女主人。

  蘇珊謹慎小心地選了個單人沙發坐下。

  陳父陳母看到蘇珊客客氣氣地樣子,心下是說不出來的滋味——既難過,又感到別扭。于是他們只拉著婷婷問話,三個坐到旁邊的長沙發上,說個不停。

  說了會兒,蘇珊示意婷婷,到了該離開的時間。

  陳母滿是不舍,她說:“蘇珊,跟孩子在家吃頓餃子?”

  蘇珊推辭:“謝謝,不用了。從省城來了三個朋友,在家里等著我們呢,下午我們就回省城了。”

  婷婷笑道:“奶奶,我媽現在特別笨,什么飯都不做,餃子也不會包……還沒小玲姐做得好。”

  蘇珊為了掩飾自己的真相,假意嗔婷婷:“凈胡說。”

  陳母便以為婷婷在胡說,她笑著對婷婷說:“你媽包的薺菜肉餡餃子,沒人比得上。”

  蘇珊笑笑,沒敢搭言。其實,她現在連什么是薺菜都不明白。她叫婷婷跟爺爺奶奶說再見。

  陳母便千嚀萬囑地說:“婷婷,放了假再回來啊。”又叫保姆把他們給婷婷買的零食送到車上——陳父陳母現在還不知道,婷婷在省城貴族小學鬧得太歡了,這次是被迫回A鎮避幾天風聲。

  蘇珊他們從陳家回來后,竟然發現安立德等人都不在。據說,小美想逛街,曉娜和小光便領他們逛街去了。

  蘇珊本來覺得很正常,但她看到父母在客廳里正襟危坐,開始覺得有些不對。蘇珊對自己的父母當然很熟悉,這氣氛分明意味著,他們有什么重要的話要跟自己談。

  蘇珊小心地回頭看了弟弟蘇洋一眼——蘇洋面上沒特別的表情,看來他事先也不知情。

  果然,蘇爸爸說:“小珊你坐,我們跟你說說話。”

  蘇珊謹慎地坐下,想聽父母說什么——媽媽平時雖厲害,但父親的權威是不可動搖的。如果父親開了口,說明事情很嚴重。

  蘇爸爸說:“小珊,省城的生意再好,也是出門在外,有許多不方便。婷婷既然不在那所貴族小學上了,你索性把省城的生意結束了,帶著婷婷回A鎮來。爸媽會養你一輩子,等爸媽沒了,你還有小洋——小洋和曉娜都跟我們表過態,你在娘家住一輩子,他們也沒意見。”

  蘇珊有些詫異,事先并沒有聽到父母叫她回A鎮的口風,這會怎么突然提這個?

  她小心試探:“爸,我已經在省城站住腳了,好好的,怎么想起叫我回來呢?至于婷婷上學的事情,她已經在幸福街小學掛上號了,只是在猶豫要不要讓她退一級。讓她在A鎮住幾天,避過了風聲,我就來接她,暑假后就能復學了。”

  蘇爸爸說:“大城市里再繁華,還是不如小鎮上的生活悠閑自在。尤其你一個年青婦道,在外面多有不便。”

  蘇珊說:“爸,大城市地方大、人多,每個人都很忙,沒有誰特別注意觀察你。他們不在乎你是什么樣的人,你很容易就被淹沒在了人海中。還有,大城市里的生意確實好做些……我又沒有正式工作,好不容易有了這樣一項事業,我想好好做下去——為自己、為你們、為婷婷,攢下一些積蓄。”

  “那你早晚會回來的?如果你想嫁人,還是要從A鎮選?”

  “爸,我不想嫁人了。”蘇珊小心地看著父母的臉色,說出了自己的打算,“我想把婷婷從他爸那里要回來,這輩子就守著她過了,我跟婷婷也這樣商量過。”

  “不行,如果你不打算嫁人了,一個年青婦道,更不能自己呆在外面了。你喜歡開店,就回A鎮來開。”蘇爸爸忽然變得固執起來。

  蘇珊聽著心里很難過——父母的觀點竟然跟倪娜的相同,自己一個離了婚的女人,就是這樣被別人看低……她十分委屈地看看爸爸,又看看媽媽,說:“爸,媽,你們思想怎么這么陳腐呢?”

  “什么也別說了,早點結束生意,回A鎮來。”蘇爸爸直接命令道。

  蘇珊沒有把爹媽讓她回A鎮的事情,立即告訴小美等人。離開A鎮的時候,蘇珊有些郁郁不歡,別人只以為她舍不得婷婷。

  回到花店里,蘇珊猶豫再三,才跟小美開了口,把家里人的意思說了一遍。她說:“小美,我真不想離開省城,不想離開我們的花店。”

  小美說:“伯父伯母這是怎么了,難道還能不放心你嗎?你看我大學畢業就來這里開店,我爹媽都沒反對過啊。”

  蘇珊說:“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在A鎮聽到了什么不好的傳言;又或者,是看到以前給我介紹的那些人都結婚了,他們覺得不平衡了。”

  小美說:“蘇珊姐,你別發愁,即使要結束生意,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做到的——我們下半年的房租剛交上,起碼要做完下半年啊。你就先給他們拖著,到時候自然會有辦法。”

  很快,蘇珊被家里人逼著回A鎮的事情,小玲告訴了安立德,少東告訴了沅冰河。那兩位“高端人物”迅速做出了回應,有意思的是,他們勸蘇珊的說辭,竟然出奇的相同他們說:不要離開,繼續把生意做得更好,讓家里人心服口服,自然就不會再逼她回家。

  蘇珊很不好意思,覺得自己像個小孩子,被他們說教。反倒是有生意頭腦的小美,在他們啟發下,有了一個新點子。

  這天,小美想好了,把自己的新計劃告訴了蘇珊。她說:“蘇珊姐,我還是想開花藝學校——現在花藝學校的市場前景很好,我認為,我們不能把眼光只限于這一個小店,花藝學校可以讓我們賺到更多的錢。”

  蘇珊聽了眼前一亮,她說:“你說得太對了。如果我們只能一味地守著這個小店,風險太大。你看,已經有好幾次了,稍有風波,就面臨滅頂之災。還是應該考慮趁著時機好,把生意做大、把我們自己變得強大些。”

  小美又說:“但是我們要計劃一下投資的事情,我這次可不想跟外人合伙了,我打算貸一部分款,再從花店里拿一部分錢出來……”說到這,小美有些不好意思,她說,“我們的日子剛好過些了,我又想瞎折騰,還要讓你們都陪著。”

  蘇珊說:“不不不,這可不是瞎折騰,這是我們的大事。就這樣,說干就干——趁著婷婷這些日子不在這兒,我們都有空兒,趕緊把花藝學校辦起來……”

  最后,她們還是選定了毗鄰花卉市場的那棟小。有意思的是,小美當初付給了房東一年的租金,房東當時說什么都不肯退,小至今空著,正好供她們使用。而小美的營業執照都一應俱全,花藝學校很順利地辦了起來。

  只是學校離花店遠了些,小美要經常住到那里,親自打點一切。幸好馬帥已經放了暑假,他也住了過去,幫小美的忙。

  蘇珊看小美和馬帥住到了一起,不由壞壞的想:“這二人,的,別發生點兒什么事,不得不提前舉行婚禮?”

  蘇珊雖然想得邪,可她的幻想,也就止步于此。做為只有十八年生活經驗的她來說,對于男人和女人的事,完全來自于大眾頻道的電視劇和純情小說。

  雖然網頁上時不時蹦出些“小飄窗”來,想幫她普通一下“人生知識”,但她內心無法克服的羞恥感,讓她還不敢涉足那些領域……反正,她目前對那些事兒也沒什么興趣。

  這天,花藝學校舉辦了開學典禮。蘇珊特意聯系了苗蘭,托苗蘭的關系,從電視臺請來新聞記者來采訪現場,也算是變相的。

  小美的“創業之星”的名頭尚在,為學校招攬來不少學員。第一期招生就很紅火,預示著以后的前景會更好。

  典禮當天,蘇珊整忙了有多半天。典禮結束后,她才返回城里的花店。

  她沒讓小美送她,自己做了公交車回來。一路上她不停在想,陳家車庫里那輛原本屬于自己的紅色小汽車,多漂亮啊。如果自己會開,往來城郊,甚至回A鎮看望父母,多方便啊。

  乘公交很麻煩。蘇珊要倒三路公交車,才能到幸福小區。而幸福小區的公交站離花店很遠,蘇珊又走了很長的路才回到店里。

  一進店,她有些驚奇地發現,沅冰河正悠閑地坐在柜臺后面,一手端著茶盞,一手拿著本書,邊喝茶邊看著書。

  “小叔叔,你來給我們看店啦?”蘇珊笑著跟沅冰河打招呼。自從沅冰河幫她找到了婷婷,她就對沅冰河的印象大為改觀,連他親過她的事兒,她也不那么在意了。

  她已經想通了——這世界無奇不有,有錢的男人,私生活很齷齪的多得很。沅冰河有“一打”情婦那是他的事,跟她有什么關系。她連找小三兒的“金大叔”都不在乎了,何況跟她沒任何關系的小叔叔?

而且沅冰河說過,他只是想做她的親人……又不是情人  沅冰河聽到蘇珊說話,抬眼看看蘇珊,說:“小玲和少東出去送盆景了,我閑著沒事兒,幫你們看會兒。”

  “那謝謝你啦。店里還有別的店員,你可別太辛苦啊。”蘇珊打趣地跟他說,又說,“我上去換下衣服,很快下來替你啊。”

  說著蘇珊上了。她在學校里腳不沾地跑了多半天,回來時又走了很長的路,現在腳下生疼,上的時候都是一瘸一拐的。

  沅冰河注意到了,有些奇怪,在后面悄悄盯著她看。過了會兒,沅冰河有些不放心,他上了,看蘇珊在做什么。

  其實,蘇珊被高跟鞋折磨得很痛苦,她打了一盆熱水,正在客廳里泡腳。

  沅冰河突然從梯口走進客廳,嚇了蘇珊一跳。之后,她有些窘迫、有些尷尬,一雙白嫩的小腳在水里藏也藏不住,想拿出來也不是辦法。

  沅冰河也意識到自己有些唐突了。正想轉身離開,眼尖的他忽然卻發現了什么。他沖了過來,訓斥她道:“真胡鬧,已經破了,還敢沾水”

  “什么,怎么了?”蘇珊不太明白。

  “腳上磨起的泡,已經破了,沾水會得水中毒的”沅冰河說,“快擦干凈,上點藥,穿拖鞋晾幾天就好了。”

  “哦……”蘇珊忙把腳拿出來,用毛巾擦干凈,穿上拖鞋。她慌慌張張地端著腳盆,去衛生間把水倒了。

  沅冰河在外面問她:“有藥嗎?”

  “什么藥?”蘇珊反問。

  “算啦,我去給你買。”說著他跑了出去。

  不一會兒,少東和小玲回來了。店里的雇員告訴他們,蘇珊已經回來了。

  少東和小玲便上找蘇珊,想聽蘇珊說說學校開業的熱鬧場面。

  剛上,就聽到客廳里有人在說話,而且語調有些怪。一個女聲嬌音顫抖說道:“啊,啊,疼啊……”

  一個男聲低沉命令道:“別亂動,我上錯地方了”

  小玲還沒什么感覺,少東則已經浮想聯翩……他腦袋都大了,一把拉住走在前面的小玲,一個箭步擠到小玲前面,沖進了客廳。

  進到客廳,只見蘇珊坐在沙發上,衣衫整齊——這讓少東先松了一口氣。

  但他同時又看到一個男人正蹲在蘇珊腳邊,心又提了起來。細一看,那人竟然是他的小叔叔沅冰河,且看沅冰河正捧著蘇珊一只白嫩的小腳,低頭在做著什么。

  少東當即跑到他倆面前,大聲喝問:“你們在做什么?”

  蘇珊看到少東,有些發窘,她的兩只腳都架在小板凳上,無處可藏。

  沅冰河則頭也沒抬一下,繼續給蘇珊的腳上著藥,慢條斯理地說:“女人穿高跟鞋,就是給自己找罪受——看看,腳都磨爛了。”

  少東一看,果真是這樣——蘇珊的兩只腳都磨起了水泡,而且現在水泡破了,露著紅肉。

  少東看著有些心疼,他湊過來看蘇珊的腳。沅冰河卻推了他一把,說:“你不懂行,旁邊站……”真是的,這種美事,他怎么肯讓給別人?

  小玲這時已經走進了客廳,而且明白發生了什么事情。她問蘇珊疼不疼,又對沅冰河笑著說:“小叔叔,你還是赤腳醫生啊?”

  沅冰河說:“我年青時參加過軍事訓練營,拉練的時候,腳上天天走出泡來,經常處理這些事。”

  說著,他上完了藥,又細心地用沙布纏好。他對蘇珊說:“別穿鞋了,也別沾水,養幾天就好了。”他又把剩下的藥給了小玲,說,“小玲你把藥收好,記得幫她涂一次。”他才不放心交給少東呢。

  蘇珊上完藥,穿上拖鞋,說:“那我先回臥室躺一下。”

  少東追著她,說:“蘇珊姐,今天的開學典禮熱鬧不,給我們講講啊。”

  蘇珊說:“我用你給我的相機,拍了照片——在茶幾上,你自己看。”

  “哦。”少東答應著,從茶幾上找到了相機。隨后他不顧沅冰河瞪他,直接跑到蘇珊的臥室,和蘇珊一起靠在床頭上,翻看里面的照片。

  沅冰河從臥室門外望進去,看到他倆低頭湊在一起看照片,邊看邊說說笑,恨得牙癢癢。心說:“等著瞧,看看誰才是高手”

  過了幾天,沅冰河估計著蘇珊的腳好了,驅車過來接蘇珊出去玩。蘇珊竟然興高采烈地跟著沅冰河出去了……沅少東和小玲在后面看著,眼鏡片碎了一地。

  小玲拉著少東問:“這是神馬情況?小叔叔跟蘇珊姐出去做什么?”

  少東恨得咬牙說:“誰知道啊”

  小玲悻悻地說:“我一直以為立德大哥跟蘇珊姐是一對,小叔叔和小美是一對……”

  少東鄙夷地看了一眼小玲,為她無聊的八卦精神感到不恥。他嘲笑道:“那我跟你是一對嗎?”

  “呸”小玲看他的目光更鄙夷。隨后她自得地說,“我暗戀的人是馬帥哥……”

  少東覺得很可笑,他問:“你怎么會把小叔叔和小美扯到一起?”

  小玲說:“你看他倆多般配啊,一樣喜歡賽車,一樣喜歡掙錢。還有,模樣、性格都挺酷的。對了,小美姐偶爾抽煙,小叔叔也經常是煙不離手。”

  少東不屑地揮揮手,不再理小玲,由著她坐在柜臺“歪歪”無限。

  少東回到自己上的臥室,他一頭倒在了床上。隨后他從枕頭下摸出一張照片,正是從蘇珊的像冊里掉出來的那張。

  這是一張合影,背景是一所白色的大房子,房子明顯是西方的建筑風格。合影的有七八個人。當中坐著一位年長者,長者周圍則站著一群年青人。

  其中一個梳著齊劉海、長直發,瞪著圓圓眼睛的女孩,明顯正是年青時的蘇珊——她那一臉的稚氣,跟現在的模樣差不了多少。

有意思的是,蘇珊旁邊隔了一個人,是一個有西方人長相的小伙子。那人個子很高,身材瘦削修長,鼻梁高挺,眼睛深邃——他,竟然是年青時的安立德  照片后還有一行英文——某某年,新澤西,安氏莊園。

  “那兩個人,原來早就認識……”少東再次感慨。

  自從那天拾到這張照片,少東就一直在偷偷地研究。他這才知道,蘇珊到過,早就認識安立德。而且從上面的日期推斷出,他們相識的時候,蘇珊應該還沒有嫁給“金大叔”……

  “那兩個人,一直在對大家說謊——他們說,他們是去年在鳳凰山認識的……真奇怪,有必要這樣做嗎?難道這其中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少東在百思不得其解的同時,還有幾分不安。

  更讓少東心亂如麻的是,蘇珊今天竟然跟沅冰河出去約會了難道提前給她上的那些眼藥,都不起作用嗎?她也成了“冰河世紀”的俘虜了嗎?

  當然,事實根本不會像少東想的那樣。本書請訪問。

  那天,沅冰河給蘇珊治腳的時候,兩人閑著聊天,從蘇珊為什么腳上會起了泡,說到蘇珊想學開車……

  其實,蘇珊本是想報個駕校的,可是沅冰河卻自告奮勇地要當教練。

  “你是知道我的技術的。說實話,那天在賽車俱樂部,我是在讓小美,好讓她散心,讓她重建自信。否則她怎么可能贏我?”沅冰河很臭屁地說道。

  蘇珊笑了笑。她對于誰的賽車技術更好,不置可否。但她同意讓沅冰河當她的教練——她猜自己應該早就有駕照了,只要再“學會”怎么開就行了。不去駕校,還可以省下幾千塊錢。她和小美為了開學校,又跟銀行貸了款,能省的錢當然要省下來。

  至于她為什么要跟沅冰河學,那是因為身邊其他的幾個人——小美、少東和安立德,在A鎮的時候都曾聽曉娜說過,她本來是會開車的……她不想讓別人當自己是怪物,所以她今天出去跟沅冰河學開車,也是瞞了眾人的。

  沅冰河果然神通廣大,他事先通過關系,花大價錢包下了城郊一所駕校的訓練場。今天他帶著蘇珊,直接來到了訓練場學開車。

  蘇珊事先也做了準備工作,她已經在網上把駕駛理論學熟了。現在,她自信地滿滿地,要把理論應用到實踐中去。

  可真上了“崗”一試才知道,理論是理論,實踐是實踐,兩者結合起來,還需要一段磨合期。

  “點火,踩離合……”沅冰河在旁邊指揮著。

  “可是它為什么沒動?”蘇珊很納悶。

  “你合上手剎了嗎?”沅冰河問。

  “你沒說動手剎啊”蘇珊說。

  “啊,真是傻蛋,你拉著手剎車能動嗎?這還用說,這是常識常識懂不懂,你這女人為什么總是沒有常識?”沅冰河其實不是個好教練,他根本不耐煩做詳細指導。

  蘇珊瞪了他一眼,心想如果是安立德,肯定不會這么沒耐心——剛開始學,自己還沒摸著門呢,他就嚷起來了。

  “快快快,再來,記得把手剎摁下去。”沅冰河在一旁催促著。

  蘇珊這回記得踩油門了,但是發動機“轟轟”地響,車還是不走。

  “掛檔啊,你不掛檔它能走嗎?”沅冰河又開始訓斥她。

  蘇珊干脆停了下來,她對沅冰河說:“你還不如別教我了,讓我自己在車上摸索一會兒,說不定我就會開了你先下車,好嗎?”

  “不行讓你自己開,一會兒準把車開翻了”沅冰河否定道。

“那請你別嚷了,讓我安靜地想一下。本來理論記得很清楚的……”蘇珊說。同時她想起那時坐余尊熙的車,自己在旁邊一叫,余尊熙就會緊張……原來真是這樣  沅冰河意識到自己的沒耐心,他說:“好,好,我不嚷了……”他開始手把手的教她——左手怎么掌著方向盤,右手怎么掛檔,腳下怎么管離合、油門和剎車。

  “我都明白,可真開的時候,手腳就不諧調了”蘇珊無奈地嘆息。

  沅冰河這會兒卻不著急了,因為他找到了新的樂趣——他的大手趁機捏捏她的小手,滑滑的、軟軟的,挺好玩兒的。當他的大手握上她扶在變速桿上的小手時,他忽然有了奇思妙想——

  他壞笑著,對蘇珊說:“我們把這事做個比喻,你就明白怎么協調了。”他摸著她的小手,說,“你想像自己是個女王,你這只手正在掌握著一個男人——他已經完全在你的掌控之下……”

  沅冰河的比喻很猥褻、很下流。如果換成妮娜之流,早就聽明白了。

  可蘇珊還是混沌未開,她根本沒聽懂他說的什么意思。她莫明其妙地看了一眼壞笑兮兮的沅冰河,純潔的雙眸里全是困惑的目光……隨后她老老實實地告訴沅冰河:“我想像不來。”

  沅冰河看著她自然純潔的天真流露,忽然有種沖動,好想抱著她吻她……可是上次冒失了一回,修整了這么久才重拾她的信任,可不敢跟她亂來了。

  他壓抑著自己的沖動,干咳了一聲,松開蘇珊的小手,說:“那你自己想個辦法。”

  “哦。”蘇珊答應著,她也覺得自己摸索最好。果然,不一會兒,她就把車開動了。

  “哇,它動了”蘇珊興奮地說。可她馬上又驚慌起來,“怎么它不走直線?”

  “放輕松,掌握著方向盤——相信自己,你能控制它。”沅冰河看她入了門,也來了精神。

  “這就是女王的感覺啊,掌握著全世界……怪不得小美也喜歡賽車呢。將來我學會了開車,是不是也可以賽車啊?”蘇珊天真地問。

  “咳,咳……”沅冰河又干咳了幾聲。

  “誰讓你煙不離手的,看看,沒感冒的時候也在咳嗽”蘇珊開始學會訓斥沅冰河了。

  沅冰河并沒有反駁。因為他聽出來了,蘇珊果然沒聽懂他剛才那個“比喻”嗨,這女人,十年的夫妻生活是怎么過來的,難道“金大叔”什么都沒教給她?

沅冰河深深鄙視“金大叔”其人——“素質”這么差的男人,竟然還敢學人家找“小三兒”,難怪蘇珊離開他一點兒也不難過,確實沒什么好留戀的啊  于是沅冰河有一個新的想法,“金大叔”沒盡到的責任,他想盡一下。沅冰河對自己那方面的能力,向來充滿自信。他相信,在那方面,自己一定是個合格的導師。而且,他教她那些事的時候,肯定會比教開車有耐性得多。

  在自己無邊美好的幻想中,沅冰河的春天來臨了。此時,他周身洋溢著“春”的氣息。

  沅冰河確實比別人膽大,他根本不在乎蘇珊跟喝醉了酒一樣,把車開得晃晃悠悠的、沿S線蛇行。

  他點著一支香煙,把頭向椅背上一靠,邊悠閑地吸著煙,邊悄悄打量蘇珊——凸凹有致的身材,成熟誘人;清純如水的氣質,泌人心脾……他此刻真想化身為狼,把她叼到自己的狼窩里,一口一口吞下,連個渣都不留。

  他瞇著雙眼,深吸了一口香煙,又慢慢把煙霧吐出來,吐向蘇珊白嫩的脖頸處。

  蘇珊厭煩地隨手推了他一把,說:“別搗亂,我本來就不會開,你不怕我真開翻了?”

  沅冰河在后面邪魅地笑了一下,情不自禁伸出手,撫上她纖細的后背,說:“不錯,開得挺好。”

  “我學習能力超強的,彼得都說我有靈性……”蘇珊得意之下,不覺說走了嘴,當著沅冰河的面提起了安立德。

沅冰河的濃濃春意受到了打擾,他收回手,不滿地說:“裝模作樣的洋鬼子,就會騙你們這些婦孺……”如果蘇珊不說,他都快忘了——其實他早就生氣了,因為蘇珊回A鎮的時候,帶著少東,帶著安立德,就是沒有帶著他  蘇珊笑道:“騙我們做什么,人家好歹也是跨國公司的大老板。”

  “過了氣的跨國公司,被經濟危機打擊嚴重。”沅冰河一臉的不屑。

  “可是自從彼得來到區,業績一直向好,已經擺脫了經濟危機的陰影。”蘇珊爭辯道。

  “你從哪了解的這些情況?”沅冰河警惕地問。

  “我們那里有個‘小粘糕’啊,他給我們講的。”蘇珊笑道。

  沅冰河一時無話可講。忽然他說:“喂,你別把洋鬼子想得太完美啊,他那人是個純粹的商人,陰險狡詐。”

  “他是什么樣的人,跟我們有什么關系,我們又不跟他做生意。”蘇珊說。

  “他不止陰險,他那人,肯定是有毛病的,跟正常人好像有些不一樣……”沅冰河停了一下,斟詞酌句地說,“我聽說,有天晚上有個漂亮的洋妞去他房里找他,竟然讓他二話不說就給轟了出去。”

  關于雪兒的事情,早就是舊聞了——蘇珊根本不覺得新鮮。她有些不屑和憐憫地看了沅冰河一眼,問:“如果依你,來者不拒才叫沒毛病,對?”

“胡說,當然不是”沅冰河很不高興,蘇珊竟然質疑他的人品  蘇珊這時又說:“我告訴你他為什么會轟她——她是他哥哥的妻妹,而他父母離婚的時候,他哥哥是跟他的……你想想,他父親是不會同意他娶雪兒的,所以雪兒招惹不得的”

  “你怎么連人家的家務事都知道?”沅冰河的醋味直嗆鼻子。

  “大家是朋友啊,多少了解一些。”蘇珊卻意識自己的有些多嘴,她住了嘴不想再多講。

  于是二人沉默了一會兒。忽然。沅冰河邪魅地笑了一下,說:“我那個收藏美女的毛病,是因為我錢太多,又沒人幫我管。如果有個老婆管著我的錢,我就沒那毛病了……”說著,他再次把手撫上她的后背,說,“你不如考慮一下,給我當老婆啊?”

  蘇珊沒說話,但她腳下卻突然猛踩油門,車一下子躥了出去。沅冰河嚇了一跳可還沒等他反應過來,蘇珊又猛踩了剎車,車又一下子停了下來——沅冰河差點兒磕在前擋風玻璃上。

  “啊,你瘋了”沅冰河驚魂方定,對蘇珊大吼。

  蘇珊卻俏皮地對著他笑了起來,說:“你也這么嚇唬過我啊——是不是很刺激啊?”

  沅冰河頓時氣結,他氣鼓鼓地瞪著眼看了蘇珊一會兒,忽然笑了一下,嘴里嘟囔道:“真是教會徒弟,餓死師傅。我為什么要教你學開車呢”

  他自己都很奇怪——明明蘇珊捉弄了他,他竟然沒有真生氣,反而覺得很有趣的。

  沅少東就想不明白了,自己先前給蘇珊做的那些思想工作,現在似乎都白廢了。蘇珊仍舊和安立德不停地短信傳情,偶爾跟著沅冰河出去閑逛,還時不時地給“金大叔”打個電話,討論一下孩子的學業問題。

  難道她還沒有認清“大叔”們的真面目?

  蘇珊卻不喜歡這個話題,她笑了一下,跑開去整理花架。沅少東卻執著地追了過來。蘇珊便說:“你也是男人啊,給男人留點面子好不好?”

  “我不同——我不是男人,我是男孩子”少東分辯道,又說,“蘇珊姐你知道嗎,其實男孩子比女孩子還純潔——他們向往純潔無邪的感情,他們把女人當成女神來膜拜。”

  蘇珊笑話他:“你還是男孩子?說馬帥是男孩子還差不多。”

  “馬帥?你竟然喜歡馬帥都不喜歡我?”少東怪叫道。

  蘇珊打了他一下,嗔道:“去你的,你和你的小叔叔,成天就喜歡拿我開玩笑,仔細我會跟你們翻臉啊”

  “別拿我跟大叔們比”少東不愿意了,他說,“小叔叔那人你當然要防了,還有什么洋大叔和金大叔——他們那個年齡的男人,思想都很齷齪。他們的心思都讓功利、目的填滿了,看女人也只會從‘色’字出發,根本沒有真誠的感情。”

  蘇珊搖搖頭,說:“快別說這些惡心的話題了——我又不打算結婚了,男人跟我沒關系。”

  “你真不打算結婚了?”少東追問。

  “嗯,”蘇珊點點頭,說,“我已經跟婷婷說了——我不能生育了,只有她這一個孩子;我也不打算結婚了,一輩子就守著她過。我和婷婷相依為命,過個平凡的小日子,也挺好的……”蘇珊歪著頭,暢想著她和婷婷在一起的生活。

  少東看著蘇珊嘆了口氣,默默地走開了。忽然,他又奔跑回來,一把抱住了蘇珊,假意哭道:“蘇珊姐,你千萬別這么想不開啊”

  蘇珊在他懷里掙扎著——想給他兩記“后肘”,卻因為被他貼身抱得死死的,無法施為。蘇珊叫道:“少東快放開,我可真要惱了”說著抬腳要踩他。

  少東忽然把頭貼在她的脖頸處,說:“蘇珊姐,我的心好痛,生活好無聊……”

  “那就出去玩兒去”蘇珊像訓斥小孩子一樣訓斥他。又嘀咕道,“婷婷都不這么粘著我鬧……”

  少東松開手,放開蘇珊,撅著嘴說:“那我去找朋友喝酒了,去夜總會泡妞了?”

  “去去,反正又到下午了,小濤今天說不定會過來,你總躲在上也不是回事兒啊。”蘇珊沖他擺擺手,攆他出去。

  “我走了,我真走了”少東故意一步三回頭,說,“你就不囑咐我兩句嗎?”

  蘇珊假意想了想,說:“記得回家。”

  “好。”少東答應著,真就跑出去會朋友了。

  下午的時候,小濤果然來了。他仍改不了的習慣就是吹吹乎乎。不過他聊天對象的范圍擴大了——小美不在店中,他就粘著蘇珊和小玲。

  其實,他的目的很明顯——他就是想知道,安立德和花店里的眾人究竟是什么關系。

  他湊近小玲問:“你們是怎么認識我們老板的?”

  小玲本來是個大嘴巴,四面露風;但她面對年小濤,卻一改往日的風格,她以外交官式口吻說:“外國友人嘛,偶爾跟你們一樣,來這里吃吃下午茶。”

  “如果他經常來,我們可不敢過來吃茶了。”小濤悻悻地說。

  小玲悄悄吐吐舌頭。這小妮子鬼著呢,她早把小濤的心思看透了。她確信,小濤才不會把那天在這遇到安立德的事情告訴同事。原因很簡單,以小濤的為人,如果讓他發現花店的人跟大老板有不同尋常的關系,他根本不會把這個可以接近老板的特別機會讓別的同事知道。

  可是小玲卻假做害怕的樣子,說:“別介啊年哥哥,你可別告訴你們同事……我們這兒的生意虧你們支撐著呢。再說,你們大老板不常來的,來了也只到花店這邊……”說到這,她故意停頓,把目光看向蘇珊——好像意識到自己說走了嘴。

  小濤的好奇心被小玲成功地勾了起來。他悄悄打量了旁邊正在擦拭鋼琴的蘇珊一眼,隨后他把手中的咖啡杯放到柜臺上,慢慢踱步穿過花架,來到蘇珊身旁。

  小濤摸了摸鋼琴問:“蘇珊姐,這鋼琴是真的嗎?”

  蘇珊詫異地看了小濤一眼,說:“這還有假的?”

  小濤敲了敲琴蓋,一副看不起人的樣子,撇著嘴說:“可是,你們這里誰會彈啊?”

  蘇珊讓小濤說得都不好意思了,她不敢直說“我會彈”,于是委婉地說:“給孩子買的,教孩子彈……”

  小濤信以為真,他挑起大拇指,沖蘇珊贊道:“蘇珊姐你真重視對孩子的教育,真舍得給孩子花錢。”

  蘇珊訕訕地笑笑。

  小濤又問:“從哪兒請的鋼琴老師,一小時多少錢?”

  這回蘇珊沒法隱瞞了,說:“我自己教她,不花錢。”

  小濤吃驚地看向蘇珊:“你教?你會彈鋼琴?”于是小濤央求蘇珊彈一曲,蘇珊推辭不過,只得彈了一小段。

  蘇珊的鋼琴剛一響起,隔壁的倪娜就聽到了動靜。不知為什么,她最討厭蘇珊的琴聲。她挽起袖子,氣沖沖地從自家店里走出來,打算過來跟蘇珊理論一番。

她走到花店的窗戶前,剛想伸手敲玻璃,忽然看到蘇珊身旁坐著一個年輕的男人  “這‘小寡婦’勾搭上個年輕的靚仔?”好奇心讓倪娜止住手。她將身藏在窗側,悄悄向內打量。

細一打量之下,她吃了一驚,那個年輕的男人竟然是年小濤  倪娜當然認識年小濤,她曾經在姨夫楊秘書長家里見過年小濤,年小濤也曾跟著陳實美來過花店……不過,年小濤也許并不認識這位鄉下來的表姨姐。

  倪娜有些吃驚地看著年小濤和蘇珊——只見蘇珊一曲彈完,小濤在一旁熱烈的鼓掌。隨后他從旁邊的花桶里挑了一只紅玫瑰,學著紳士的樣子,恭敬地遞到蘇珊手中。蘇珊禮貌地笑笑,接了過來。

  “這是什么狀況?”倪娜“吱溜”一下子躲到了半邊,拍拍自己的胸口,剛才那一幕讓她覺得震驚她穩了穩心神,再次慢慢探出頭來,透過窗悄悄向里觀察。

  只見小濤坐在蘇珊旁邊,不時指著琴鍵,跟蘇珊問這問那,態度很是親昵。

  倪娜都看呆了,她好不容易收回目光,又拍了拍胸脯,撫慰自己被嚇到的小心肝。隨后她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小聲罵道:“果然是個風流的‘小寡婦’,不安份,也不管是誰家的男人,都想勾引”

  她略微思忖了一下,覺得這可是個大發現。于是她匆匆忙跑回店里,去給表妹辛奇打電話。

  蘇珊這邊,卻還完全不知情。她根本不喜歡搭理“小粘糕”這個人,可是關著小美的面子,又考慮到安立德,這才禮節性地應付幾句。好在“小粘糕”只在這邊粘了一小會兒,就跟同事們去坐了。

  當蘇珊做為店長去蛋糕店那邊巡視的時候,聽到小濤和他的同事們在互相逗笑。

  小濤的同事打趣小濤:“托尼,每回來了你都不好好在這坐著,總要去花店那邊看看……那邊的花是不是很好看啊?”

  小濤卻根本不害臊,他大大咧咧地說:“那邊的店是我大學同學開的,我隨便打個招呼嘛。”

  “把你同學介紹給我們?”

  小濤忙說:“你們看不上的,她跟個男孩子一樣。”

  “我們沒想過要看上她,就想下次來的時候,讓她給個打折什么的……”

  那群人在座上胡說八道,蘇珊聽著不高興。本來,她想吩咐收銀員給這幫熟客打折的,現在看來,這回就算了。

  傍晚,兩邊店關了門,雇員們回自己的宿舍。蘇珊和小玲收拾好了,回二吃飯。

  飯桌上少了沅冰河、少東、小美和婷婷,真是冷清了好多。幸好還有一旁地上蹲著的豆豆——它的主人似乎已經忘了它,一直都沒把它領回家。

  看看晚上十點多了,少東還沒回來。蘇珊猜他也許今晚不回來了,便下了,把卷簾門整個拉了下來。

  剛回到上,卻忽然聽到外面有人把卷簾門敲得山響,又聽少東喝醉后的聲音:“蘇珊姐,小美,小玲,快開門吶……”

  蘇珊忙又下來,把卷簾門向上拉起來。可她打開門一看,卻嚇了一跳,眼前不止少東一個人,還有另外三五個男人,而且奇形怪狀的,看上去都很嚇人——有光膀子的,有染著黃頭發的,還有耳朵上穿了一排耳釘的。光膀子的那位,胸膛上還紋著一條青龍。

  “這都是什么人啊”蘇珊暗暗叫苦。此時店里,只有她和小玲兩個弱女子,和一條太過溫馴的明星狗。

  只見少東正讓染黃毛的那個人扶著。少東看到蘇珊后,便向蘇珊撲了過來,差點把蘇珊壓倒。還是紋青龍的那個人看不過去,搶一步過來,把少東拉了起來。

  少東指著蘇珊,向那幾個人介紹道:“哥幾個,這位是我的大老婆,跟韋小寶的大老婆一個姓,也姓蘇……”

  少東跟自己的狐朋狗友們介紹說,蘇珊是他的大老婆……

  “嫂子好”那幫人便整齊地向蘇珊喊道。本書請訪問。

  “還有倆妞呢,也是我的女人,都歸我罩著,別人不許動……”少東大著舌頭,繼續說道。又說,“你們要幫我看著點,保護她們”

  “是”那群人響亮地回答。

  蘇珊窘得臉通紅,說:“少東,你怎么喝這么多酒,又胡說八道的。”

  少東醉乎乎過來,拉著蘇珊的手說:“誰讓你不在乎我——我說去找妞,你也不吃醋,也不攔著我……”

  蘇珊忙甩開他的手,說:“嗬,你可真是醉了,你等我給你沏茶去。”

  旁邊的黃毛很有經驗,他說:“嫂子,我們幫你把大哥扶上去,等我們走了,你自己怕是弄不動他。”

  蘇珊覺得有理,便忽視了那群人對她的稱呼,指引著眾人,讓他們把少東扶到了他的臥室。

  那群人雖有些粗魯,卻很知禮。把少東送回屋后,他們就要走。蘇珊當然不敢留,連聲說著謝謝,把他們送出大門。

  來到門口,紋青龍那人似乎有些不放心。他對蘇珊說:“嫂子,你可別怪大哥喝多了。今兒個是為我,我剛大西北回來,哥幾個是為我接風,洗洗晦氣。”

  蘇珊說:“你們有些誤會,我都多大年紀了,哪能當你們的嫂子……”

  紋青龍的人臉一沉,說:“嫂子,我哥認定你了,不管你是什么人,你就是我們的嫂子你可要好好照顧我哥哥”

  蘇珊被他嚇了一跳,訕訕地說:“好,好,你們慢走,我會好好照顧他。”

  穿耳釘的過來,拉了紋青龍的人一把,嗔道:“你那張黑臉嚇倒嫂子了。”他又換上一副笑臉,對蘇珊說,“嫂子,你別怪他說話直——大哥對他有恩,他在里面這些年,都是大哥拿錢替他養著一家老老小小……大哥就算說要他的腦袋,他也不會有二話的。”

  蘇珊楞楞地點著頭,不敢再多嘴。好不容易把那幫怪人送走,她拉下卷簾門鎖好。回頭一看,小玲正站在梯上。

  蘇珊無奈地沖小玲搖了搖頭,示意小玲先去睡覺,她又轉向少東住的地方——少東明顯是喝醉了,她怎么能放心的下?

  來到少東的臥室,只見少東已經醉得一塌糊涂,趴在床邊吐了起來。

  蘇珊還記得母親是怎么照顧喝醉的父親的。她學著母親的做法,為少東清理了一地的穢物,幫他脫掉了外衣和鞋襪。隨后又沏來蜂蜜水,一點點喂他下去。看他似乎有些頭痛,便用手指輕輕幫他按摩太陽穴……

  少東覺得舒服了,他半醉半醒地看著蘇珊,說:“姐,如果愛上一個不該愛的人,怎么辦?”

  蘇珊嚇了一跳,她推了他一把,說:“你醉了,快睡覺。”

  少東說:“不讓我說啊,憋在我心里難受……”忽然,他拉住了她的手,說,“姐,你過來,讓我抱著你,我心里就不那么疼了。”

  蘇珊有些尷尬。她一直把少東當弟弟,跟蘇洋一樣;此刻才意識到,這是一個不相干的大男人,他喝醉了,應該由他親近的人照顧,而不是她。

  蘇珊這么想著,開始向后躲。可是少東卻死死拉住她不放。他使勁把她向懷里一帶,就把她拉到了他身上,他攔腰緊緊抱住了她。

  不等蘇珊掙扎,他猛地一翻身,就把她壓在了身下。這時,他輕輕吐出一口氣,曖昧地說:“姐,你真軟,真香……”

  蘇珊又害怕又生氣。可她的臉被他的胸膛壓住,胳膊和腿也動彈不了。她不能咬他,也不能打他……忽然,她看到剛給他脫下來上衣就扔在一邊,她使勁伸出手去,用兩根手指夾住上衣,拉到近前。她從他的上衣口袋里,找到了他的手機。

  她悄悄翻著手機,找到了沅冰河的電話號碼,迅速打了過去,她對著手機慌忙求救:“小叔叔,少東喝多了;我在這,照顧不了他……”

  沅冰河正在辦公室。他一聽就坐不住了。一個花花公子喝多了,誰知道他會做出什么事情來沅冰河幾乎是跑出辦公室的,他把車開得跟飛一樣,迅速趕到了花店。

  他腦袋里不停地回響著蘇珊帶著哭音的叫喊,他生怕自己晚了一步,少東酒后失德,做出讓大家后悔難堪的事情。他最怕的是,少東會傷害了他的“小狐貍”……

  他敲開花店的門,開門的是小玲。她睡意未醒,顯然根本沒意識到,隔壁的蘇珊,可能遇到了危險。

  沅冰河也不敢跟一個女孩子解釋這些齷齪的事情。他命令小玲:“你關好門去睡覺,我看看少東。”

  小玲依言而行。

  沅冰河迅速來到少東的臥室。只見少東正安靜地躺在床上,而蘇珊坐在少東床邊的一把椅子上,正呆呆地看著少東。

  蘇珊看到沅冰河來了,如同看到了救星。她起身跑了過來,說:“少東喝多了,醉得厲害。我不太會伺候人……”

  沅冰河打量了一下蘇珊,看她一切如常,知道沒有事情發生,他也安了心。他拍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你去睡,我來照看他。”

  蘇珊二話沒說,便匆匆下走了。

  沅冰河看著她慌忙離開的背影,他猜想——雖然沒發生什么可怕的事情,可她似乎還是受到了些驚嚇……只不知道沅少東是怎么嚇唬她的。

  他回過頭來,卻看床上的沅少東已經睜開了眼,正呆呆地看著他。少東問:“小叔叔,你怎么來了?”

  沅冰河走到少東床邊,冷冷地看著沅少東。忽然,他一把揪住少東的胸前的衣襟,把他從床拉了起來,另一只手揮拳出去,打在了少東的面頰上。

  少東向后倒在了大床上。

  “讓你撒酒瘋”沅冰河罵道。

  沅少東躺在床上,摸了摸臉,傷處火辣辣地疼。他沒有還嘴,也沒有還手。他帶著幾分嘲諷的笑,開口說道:“小叔叔,怎么來了?今天不是丁老板生日嗎,你不是要去祝賀,順便看看你的小百合嗎?”

  “少胡說八道了,我跟丁小姐什么關系都沒有。”

  “小叔叔,你不是想戀愛嗎,為什么不試著跟丁小姐戀愛一回呢?你知道愛上一個人是什么感覺嗎——看她的笑臉就很幸福,呼吸她呼吸的空氣就很快樂……那滋味,遠比床上的事情美妙……”沅少東涎著臉,笑著說。

  “閉嘴閑得蛋疼去夜總會找雞去,這是你撒野的地方嗎?當初你怎么說的,她們三個都是你的親姐妹……看看你現在這模樣,還好意思再見她們三個嗎?”

  “NO,NO,NO,你錯了……”少東沖沅冰河搖著食指說,“我不是蛋疼——這不關‘蛋’的事兒,這是關于‘心’的事兒……是我的心碎了……”他說著,雖然臉上還帶著調侃的笑,可眼淚已經從眼角流了出來。

  忽然少東哭了,他哭著說:“小叔叔,你知道嗎,我不想當男人——男人只會傷害女人……我想永遠做個男孩子——她不嫁人了,我也不會結婚了,我要永遠陪著她……小叔叔,你快些結婚,你有了孩子,爺爺就不會逼我結婚了……”

  沅冰河聽著他語無倫次的話語,越聽越驚詫但是他不想讓少東說得太多,他訓斥少東道:“行了,老實睡覺。你一個大男人,喝多了跟女人耍酒瘋,要不要臉呢?”又說,“以后再喝多了,就別回這里了,隨便在哪里貓一宿,去‘星煌’住一晚也行——你那間宿舍,我一直給你留著呢。”

  “行,我知道了……”少東輕輕啜泣著,他拉了一把枕頭,側身躺好,終于昏昏沉沉地睡了。

  沅冰河坐在蘇珊剛才坐的椅子上,默默地思量著少東的話。

  忽然,沅冰河看到少東枕頭下露出一件粉紅的東西。他猜疑,莫非少東帶了什么女人來店里胡搞,就跟在他那豬窩一樣的公寓里一樣?沅冰河帶著幾分嫌惡,把枕頭向旁邊推了一下。

  出乎他的意料的是,與他想像中的東西相差甚遠,那竟然是一只粉紅的荷包。沅冰河好奇地拿起荷包,打開一看,里面有一綹頭發——很明顯,它應該屬于一個女人……

  沅冰河拿著頭發,仔細端詳。

  酒里,蘇珊專心彈奏著鋼琴。忽然,一支紅玫瑰遞到了她的面前。

  蘇珊扭頭一看,面上的表情由驚轉喜——來人竟然是余尊熙。

  余尊熙一手端著雞尾酒杯,一手持著紅玫瑰,他那雙明亮純凈的眼睛正看著她,眼里滿是溫暖的笑意。

  蘇珊索性停了演奏,含笑看著他,問:“你回來了?”

  余尊熙瀟灑地聳聳肩,點了點頭。隨后他把雞尾酒杯往鋼琴上一放,把紅玫瑰塞到蘇珊手中,抬手示意蘇珊起來,給他讓出位置。

  蘇珊拿著紅玫瑰,起身立在一旁。就看余尊熙坐在蘇珊剛才的位置上,自彈自唱起來。他唱的是他自己的一首歌曲《請你來跳舞》,也曾是流行一時的熱曲。

  余尊熙的身上似乎帶著某種魔力,他的表演剛一開始,就把酒里的人都吸引住了。服務生們似乎忘了現在是工作時間,都停下手里的工作,揚著脖子看余尊熙表演。正在閑坐的幾個客人,也紛紛抬頭向這邊看過來。

  大家被他音樂的魅力感染,不自覺地隨著他的音樂點著頭,晃動著身體……

  曾經,“魚皮”的琴藝不如她,歌唱技巧也不如她;可是經過二十年的磨煉,他的演出已經日臻化境——她可能永遠都追不上他了。

  余尊熙一曲結束,眾人爆發出熱烈的掌聲。余尊熙站起來向大家鞠躬致謝。

  蘇珊在旁邊看得有些羨慕和妒嫉。“你跟我搗亂,攪了我的演出。”她帶著幾分醋意,小聲跟他抱怨。

  余尊熙笑了,湊到她耳邊,小聲而親昵地說:“明天你去跟我搗亂。”

  “我的新專輯發布會明天舉行——下午彩排,晚上正式演出,記得要準時參加哦。”余尊熙端起雞尾酒一飲而盡,隨后拍拍她的肩膀,瀟灑地走了。

  蘇珊一下子緊張起來,她追問:“我,我可以嗎?”可是,余尊熙已經走遠了。

  蘇珊回到花店,把參加余尊熙發布會的事跟少東和小玲說了一下,那兩人立時興奮了起來——小玲想去看發布會,少東則想做蘇珊的服裝師和化妝師。

  次日下午,三個人一起來到星煌酒店——發布會現場就設在星煌酒店的一間大型會議廳里。

  少東在“星華”做過事,“星華”的人他認識不少,他直接帶著蘇珊來找導演。

  導演看到了少東,雖有些詫異蘇珊的來歷,但蘇珊不是本場的貴賓,他不可能把蘇珊敬為上賓。他告訴蘇珊去歌迷群里等待,到時候她會上臺和余尊熙合唱一首歌——這是歌迷互動環節的一項內容。

  少東和小玲擁著蘇珊,來到觀眾席,找了個凳子坐下。剛坐下不久,他們看到了一個熟人——歌迷會會長小彤。

  上次因為小美遭遇網絡誹謗,小彤等人不肯出面幫忙的事兒,蘇珊她們與小彤疏遠了。小彤她們也很久不去花店搞活動了。

  這會兒,小彤看到蘇珊等人,卻若無其事地過來打招呼。小彤告訴他們,這次是余尊熙的經濟人田剛聯系的她,讓她組織了一部分歌迷們來參加這個發布會。

  蘇珊知道,歌迷對明星有重要作用,她不想給余尊熙得罪人,便很和氣地跟小彤講話,還邀請她以后再去花店玩兒……少東對于美女,向來都樂意搭訕,他照舊跟小彤嘻嘻哈哈的;只有實心眼兒的小玲,還是不喜歡搭理小彤。

  很快,彩排開始了,主持人練串詞,余尊熙也出來走位。到了歌迷互動環節,導演叫了小彤過去,教給她怎么組織歌迷表現出熱情來。

  終于等到蘇珊上場了,蘇珊來到臺上。余尊熙要保護嗓子,找了個替身跟蘇珊練二人對唱。

  開始,大家都沒有很在意。導演也只交待了下,告訴蘇珊唱哪幾句——他只怕蘇珊唱不來整曲,只要蘇珊能完整得唱下來,唱得多糟糕都沒關系。

  只有少東和小玲對蘇珊充滿了期待。

  那個替身跟余尊熙聲線差不太多,蘇珊很自然地跟他對唱著。當最后一句合唱時,蘇珊完全是下意識地,改了調子跟他配合,唱出了一個完美的合聲。

  少東和小玲不懂行,就覺得蘇珊唱得好,拼命為她鼓掌。導演卻有些矛盾——這個女歌迷唱得確實不錯,只是她表現得太專業,恐怕讓人覺得有做假的嫌疑。

  余尊熙在旁邊聽著,卻是眼前一亮,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顧不上仔細辨別自己這種感覺,他幾步跑到臺上,對導演說:“導演,請等一下,我要親自和她排練一回。”

  說著,他拉著蘇珊來到鋼琴旁。他示意蘇珊站到他身邊,隨后彈起了《回憶》,也就是那首差點兒被蘇珊提前泄露出去的歌。

  “遇到你是偶然嗎……”余尊熙開口唱了頭兩句,隨后他示意蘇珊唱下面的兩句。

  之后的事情有如奇跡發生,他們兩人的默契仿佛天成。他們事先根本沒有互相交待過,只用眼神,就知道誰該唱哪句。他們的接唱天衣無縫;等到齊唱的時候,蘇珊故意避讓,輔助余尊熙唱出一個完美的合聲,聲音宛如天籟。

  一曲結束,在場的人靜默了許久,才爆發出一陣由衷而熱烈的掌聲。

  余尊熙情不自禁地站起來,抱了一下蘇珊,他說:“這種感覺好奇怪,我就像找到了自己缺失的另一半……”剛說完,他又意識到這句話可能包含的歧義,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蘇珊也很激動,她的面色微微泛紅,眼睛里閃著淡淡的淚光。不過她并沒有誤解余尊熙話中的含義,因為她的感覺和他相同——她和他的聲音,合起來才是最完美的。

  其實蘇珊多少還些吃驚,她沒想到,經過了變聲期,她和他的聲音竟然仍舊可以合在一起,共同演繹有如天籟的合聲。

  蘇珊用如水的目光,默默注視著余尊熙,目光中含的是難以言說的情意。她沒有別的意思,她只是在感謝他——是他帶她重回了音樂世界,重回了純真年代。

  余尊熙牽著蘇珊的手,來到導演面前,說:“導演,節目稍微改動一下,我想和她唱這一首《回憶》。”

  “這個……”導演猶豫了一下。

  忽然,有個人走了過來,干脆地否決道:“不行”

  大家抬頭一看,原來是沅少華。她穿一身純白色的職業套裝,烏黑的頭發在腦后盤了個側髻,一絲不亂;耳上兩粒鉆石耳釘,燈光下熠熠生輝。

  沅少華是一如既往的精明干練,只是誰都沒有發現,她是什么時候走進了排練場。

  少東過來叫她:“姐——”又說,“你剛聽到了,他們這樣合唱真好聽,你就讓他們唱。”

  少華看了看少東,又看向余尊熙和蘇珊,解釋說:“晚上就要正式演出了,現在改節目,牽扯的部門太多,主持人都要重新改串詞……真是來不及了,還是按已經安排好的流程走。”

  余尊熙看著少華,面上的表情有些不悅。不過他沒再說什么,只淡漠地點了點頭。隨后他松開蘇珊手,轉身回后臺去休息,誰都沒搭理。

  蘇珊被余尊熙尷尬地晾在了臺上,她有些無助地看向導演。導演對她揮揮手說:“可以了,按第一次排練的樣子唱……”便讓她下去候場。

  晚上的演出進行得很順利。余尊熙和蘇珊的對唱也很平穩。蘇珊特意收斂了自己,沒使用太多的技巧去嘩眾取寵。

  其實,她所求的不多,只要余尊熙牽著她的手,一起走在舞臺上,她就已經很滿足、很快樂。這樣的機會,一生中有一次就夠了,證明她蘇珊還可以回到純真的音樂世界。

  演出結束,蘇珊在小玲和少東的陪伴下,悄悄離開。她并不迷戀這個熱鬧奢華的舞臺,她有自己安寧的生活。

  但是余尊熙卻不滿足。放開蘇珊的手之后,他有些失落,有些哀怨。他和她的聲音契合得是那樣完美,就像天生一對的戀人,只要相遇,就不應該再被分開。

  回到在星煌訂好的房間,余尊熙開始卸妝。

  經濟人田剛在旁邊幫著他的忙。田剛說:“余哥,你今天的演出很成功——歌迷們反響很好,媒體的評價也很高……”

  “是嗎?”余尊熙淡淡地反問。

  田剛沉吟了一下,說:“沅小姐托我跟你解釋——今天下午你提的那個要求,她沒滿足你,其實是為你好——這是你的發布會,你和你的新歌,必須是唯一的焦點。你和那個女人的對唱確實不錯,可不應該放在你的發布會上,不應該讓她遮擋了你的光彩。”

  “我知道,你不必替她來給我做工作。”余尊熙一句就把田剛的話堵上了。

  “是啊,你是老人了,這些事當然明白。”田剛訕訕地說。可他還不肯住口,他又說,“沅小姐還說,可能公司對你的限制多了些,但確實是為了大家共同的利益。你現在這個樣子很成功,還不到轉型的時候……”

  田剛還沒說完,余尊熙就打斷了他的話。他說:“你們替我安排一下,再參加什么晚會之類的演出,我要和蘇珊一起唱。”隨后,他用毛巾胡亂抹了把臉,換上浴袍去洗澡了。

  田剛看著他的背影,無奈地搖了搖頭——大明星嘛,都很有個性,不好伺候著呢。他嘆了口氣,收拾了一下東西,明天還要去另一個城市,做另一場發布會。

  發布會已經結束好幾天了,小玲還沉浸在興奮之中。這天,少東把那天的錄相拷給了她,她要把錄相從網上發給在城郊的小美和馬帥看。

  小玲邊發著錄相,邊給小美打電話。她說:“小美姐,你們就好好看看,蘇珊姐真是唱得棒極了。當我看到她和余尊熙手牽手站在舞臺上,我有一種感覺——他倆是天生的一對”

  “你原來不是看好你的立德大哥嗎?怎么這會兒變了?”小美在電話另一端調侃她。

  “所以我現在很矛盾啊,我希望立德大哥把蘇珊姐娶到我們金家村……可是,可是我不能拆散她和余尊熙——她和余尊熙站在一起太般配了他們有那種人們說的感覺——怎么說呢,就是精神上的默契。”

  小美并沒有把小玲的話當真。本書請訪問。

  她認為,蘇珊嫁他們當中任何一個人都有困難——蘇珊不能生育了,而安立德和余尊熙,能接受一個不能生育的女人做太太嗎?

  但是小美不想掃小玲的興致——“歪歪”眾人,給俊男靚女配上對,是小玲人生中的一大樂趣。

  “你最近有沒有翻看蘇珊姐的電話,看看她自己更傾向于哪一個人?”小美笑問小玲——想當初,正是小玲翻看了蘇珊的電話,她們才知道,那天和蘇珊吃晚飯的人是安立德,而不是“金大叔”……于是小玲才會猜測,蘇珊在跟安立德談戀愛。

  小玲有些不好意思,她說:“我現在已經不做那種事兒了……再說,蘇珊姐現在也學精明了,她的手機不像從前那樣亂放了。”

  就在小玲想把蘇珊從安立德懷里拉出來,推向余尊熙的懷抱時,蘇珊正在和安立德約會。

  本來不是什么約會,是秦威廉要跟蘇珊匯報一下工作,有關這半年來鳳凰山開發的情況。所以蘇珊出去時,只說自己要找秦威廉,并沒有告訴小玲,她還要見安立德。

  “星河公寓”里,秦威廉匯報完工作就走了,安立德卻把蘇珊留下來,他要請她吃晚飯。

  安立德去廚房做晚飯,蘇珊跟進來幫忙。

  安立德說:“你可以去客廳里歇一下,廚房的事情,我自己做就行了。”

  蘇珊說:“我想跟你學兩手——我想當個好母親,卻不會做飯。”

  安立德只得留下她,說:“好,雖然我是這里的國王,可我確實缺少一位王后——你可以留下來。”

  蘇珊笑了,她不在意安立德的這個小玩笑。

  兩人說說笑笑,忙碌了一會兒,一桌美味便出鍋了。他們一起坐到餐廳里,享受他們的勞動果實——香煎大明蝦,蘋果炒牛肉片,青豆濃湯,菠菜沙拉……安立德照顧了蘇珊東方口味,蘇珊吃得既新鮮又滿足。

  飯后,安立德調了兩杯餐后酒,他端著酒杯,跟蘇珊提議,去頂的小花園休息一下。

  蘇珊還沒去過裝修好的頂花園,她很感興趣。

  安立德帶蘇珊上到二,又從二室內的梯上到頂的閣里。安立德來到門旁開了花園里的燈,他把門推開,請蘇珊先走出去。

  蘇珊來到園中,四下打量一番,不由驚贊了一句:“哇,這地方太可愛了……”

  只見頂上用圍墻圈出了一個小院,一半是露天的,一半用木頭搭了個涼棚。露天的院子里擺的是木質桌椅;涼棚下面放的是一圈沙發,沙發當中圍著一只小茶幾。

  蘇珊慢慢走到花園里。踱了兩步,這才發現,腳下鋪的都是木地板。她好奇地問:“這要是下雨了,木地板不會壞嗎?”

  安立德告訴她,地板和涼棚用的是上等的胭脂木,不怕日曬雨淋……他說:“來,我們去露天那邊坐,可以邊喝酒,邊看星星。”

  他們一起走到木質圓桌旁,安立德把酒杯放在圓桌上,又從沙發上拿了個墊子,墊在椅子上,才請蘇珊坐下。

  蘇珊坐下后,看了看天,說:“有些陰天,沒有星星呢。”

  “是啊,今天天氣有些悶,也許一會兒會下雨。”安立德答。

  雖然下天氣有些悶熱,但十六層的頂上,環境卻很怡人。這里空氣清新,還不時有陣陣的清風送過,顯得非常愜意。

  他倆舉起杯,輕啜了一口,隨后閑聊起來。安立德問蘇珊,最近過得怎么樣?

  蘇珊說,她從沒像現在這樣快樂過。發布會之后,余尊熙經常打電話來,聽她唱歌,跟她切磋演唱技巧,指導她演出經驗。蘇珊沉醉在音樂的世界里,似乎忘了所有現實中的煩惱。

  “小美真地快結婚了嗎?”安立德問,他把蘇珊告訴他的八卦當了真。

  “嗯,這個……”蘇珊有些不好意思,其實那一切,都是她自己的臆測,“我不太清楚,小美至今不肯跟我們說半句,我也不敢問她。”

  兩人沉默了半晌,忽然天空飄起了雨絲。

  安立德說:“我們去涼棚下躲雨……”

  安立德端著兩人的酒杯,蘇珊拿著座墊,一齊來到涼棚下。這時回看外面,只見天地間扯起了一層薄薄的雨霧。

  只聽“沙沙”的雨聲響在耳邊,又感覺到陣陣涼爽的風送了過來,蘇珊興奮地說:“這個涼棚真好,可以賞雨。”

  安立德請蘇珊坐下,把酒杯遞給她,在雨聲中,他們把杯中酒一飲而盡。

  安立德體貼地接過蘇珊的杯子,把兩只酒杯放在小幾上。他坐回沙發上,坐在蘇珊的身旁,看著蘇珊。看了一會兒,他忽然莫名其妙地說了一句:“蘇珊,我現在,忽然很想結婚……”

  蘇珊一楞,抬頭看著安立德,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我很想戀愛,很想結婚。”雖然安立德是大舌頭,但他說得很清楚。

  安立德的眼睛,緊緊地盯著蘇珊看。蘇珊卻垂下頭,默默無語。她不知道他為什么要跟自己說這些——“王子”的事情與她無關,她始終都不是童話里的女主角。

  “蘇珊,你想結婚嗎?”安立德小聲地問,他的聲音有幾分低沉暗啞,即使是未經世事的蘇珊,也能感覺出他此時的聲音里,有種特別的情愫。

  “我?”蘇珊的心一緊,呼吸幾乎停滯。但是,她猶豫了一下,最終卻說,“我不想結婚了——我現在,心里只有婷婷,再容不下別人……”

  “如果有個人,可以和你一起照顧婷婷,應該更好?”安立德試探地問。

  “婷婷不會接受別人,她認可的父親,只有‘金大叔’一個人……”蘇珊小聲說。說到這兒,蘇珊忽然有些難過。可有一個信念是堅定的,婷婷已經回到她身邊,她不會再讓婷婷離開。

  安立德默默地看著蘇珊,院燈籠罩在雨幕中,光線朦朦朧朧的,他看不清她的表情。于是,他沒有再說什么,只悄悄地牽起了她的手。

  他感到她的指尖有些冰涼,便用自己的大手,把她的小手包起來,溫暖著她,和她一起看雨。

  陳實美告訴蘇珊,他要回A鎮看看父母。蘇珊覺得風聲已經過了,便托他順便把婷婷接回來。

  蘇爸爸和蘇媽媽不想讓蘇珊繼續呆在省城,幾次三番打電話催她趕快結束生意回家,蘇珊只能使用“拖”字訣。如果婷婷的撫養權不是在陳實美手里,蘇爸爸和蘇媽媽肯定會用婷婷來要挾她的。這時候,蘇珊不由慶幸撫養權沒在自己這里。

  蘇珊讓陳實美把婷婷帶回來的同時,幫她找一下她的駕照——她現在已經從沅冰河那里畢業了,正在考慮買一輛二手車開開。

  陳實美回來的時候,卻給她帶來了驚喜——他把停在陳家大院里的那輛紅色小汽車,給蘇珊開了回來。

  車子就停在花店門前的空地上,蘇珊不可置信地圍著車,看來看去。

  陳實美忍不住笑話她:“你這是怎么啦——當年剛買來的時候,也沒見你這么稀罕過……”又說,“這小車不錯,輕巧、省油,正適合在城市里開。不過你可要當心些,城里車多,不比咱家的小鎮。”

  “咱家的小鎮里,車也不少啊,總是堵車呢。”蘇珊反駁他,不許他置疑自己的駕駛技術——這才是有什么師傅,就有什么徒弟。沅冰河那樣臭屁的人,教出個蘇珊來,也是天不怕地不怕的。

  陳實美大度地笑笑,沒有說話。婷婷卻在旁邊揭蘇珊的老底:“媽,你忘了,我爸一個月給你修過三回后視鏡”

  “是的?”蘇珊不能相信,原來的自己技術竟然那么差,難怪把人家曉娜教成路考兩次不及格。她有些不好意思,于是假裝謙讓,說,“我技術這么差,這輛車,你就舍得讓我開?”

  陳實美說:“你就開,本來就是你的。手邊有輛車,出門方便些。”說著,他打開車門,告訴蘇珊駕照和行車證,都放在車里……又說,“來之前,我特地去幫你做了今年的年檢,還幫你換了個安全鎖——以前在咱家院里,都不用鎖的。”

  “哦,謝謝啊。”蘇珊高興地說,她現在對陳實美,幾乎是感激了。

  陳實美看蘇珊這么高興,自己也很高興。他后備箱里拿出一只撣子,撣著車身上的灰塵。蘇珊則和婷婷鉆到車里,研究車上的掛飾。

  忽然,蘇珊想起問問陳實美家里的情況。她便隨意地問了句:“家里都好,婷婷的爺爺奶奶身體好?”

  陳實美楞了一下,說:“好,挺好的。”

  婷婷卻忽然插了一句:“不太好——保姆讓他們生氣了”

  蘇珊看向陳實美,陳實美有些尷尬。他跟蘇珊解釋了一下——原來,他這次回家,就是去處理保姆的事情。

  早先從城里帶回去的那個保姆,不太適應農村的生活,人家想辭職。陳實美忙姐姐陳實英在A鎮找了一個,想讓城里的保姆帶一段時期。哪知后來的這個保姆,不僅干活不行,手腳還不太干凈。幸好發現及時,便匆忙辭退了。

  陳實美這次回去,又另外找了一個。同時,他給城里的保姆加了錢,求人家再多待一個月,把新手帶熟了再走。

  蘇珊聽了點點頭,沒太在意。她想的是,只要有錢,雇個保姆還不容易?她安慰陳實美說:“你別著急,要兩位老人身體沒事兒,就行了。”

第一六四章蘇珊關于男人的高論  其實他這次回去,有些不痛快。他看到父母的精神狀態都不是太好。尤其是母親,本來心臟就不好,這次因為保姆的事情,又憑空生了一回氣。

  陳實美問陳老太太,是不是心臟不好受?陳老太太說沒有;可陳實美看出來了,她現在說話都沒有力氣。

  這讓陳實美怎么能不擔心?可是他在省城的事情又不放下,不可能回鄉親自照看母親。至于辛奇,連想都別想指望她——她親生的兒子都交給了保姆和娘家,能讓她回農村侍奉婆婆?

  陳實美不由看了看蘇珊,各種滋味涌上心頭——他以前,總覺得自己的生活不夠完美,只能打六十分;如今,他為了追求完美的生活做了很多的改變,卻忽然發現,現在連六十分都不夠了……

  這時蘇珊又問:“婷婷的爺爺奶奶不回省城了嗎?”

  陳實美說:“他們喜歡家里,不愿意在城里住。尤其夏天的時候,家里涼快得多,空調都不用開。”

  “哦,是啊——”粗枝大葉的蘇珊根本沒有深想,她感嘆說,“換了我,也喜歡住家里,還是家里的大院子住著舒服啊。我看城里那些所謂價值一億的頂級公寓,都比不上家里的大院子呢”

  說著,蘇珊從車里下來,繼續暢想道:“大院子里可以養狗、養雞,前院里種花,后院里種菜。到了做飯的時候,想吃啥了,就去后院里摘,又新鮮又方便……”

  陳實美聽著蘇珊暢想,不覺有些恍惚——當年蘇珊剛嫁過來,不同意在前院種菜,她說前院里要種花,種花才美觀。為了這事兒,陳老太太還對她有過意見,陳老太太說:“莊稼人,種啥花,種菜多實在。”

  想當年,蘇珊是小鎮上的人,父親是藝校的老師,也算干部子弟。那時的A鎮很小,陳家村還是偏僻鄉村。蘇珊就這樣嫁了過來,從鎮上人變成了一個徹底的農村人。可是后來,他卻嫌棄了她的改變——他嫌棄她變成了一個沒有見識的農村女人,還是個潑婦……

  沒想到,蘇珊直到現在都還記得她對陳家大院的設計——前院里要種花,后院里要種菜。

  陳實美想到這些往事,心里一陣陣莫名的難受。

  蘇珊卻不知道陳實美的心理變化,她看到他臉上沾了一塊灰,提醒說:“你臉上沾上土了。”

  陳實美用手去抹,卻因為混了汗水,越抹越黑。

  這時婷婷從車里遞了紙巾出來,說:“媽,給你紙巾——”

  蘇珊拿過紙巾,仰著臉、揚著手給陳實美擦了擦。她笑著說:“擦不掉,快進屋去洗洗。”

  陳實美臉上一紅,說:“等我擦完了車再去洗……”不知為何,蘇珊剛才給他擦臉的時候,他的心竟然有些慌亂。為了掩飾自己慌亂的心情,他努力地干著活,又說,“來前我給你去洗過車了,沒想到,半路上遇到拉沙石的大車,吹了一層土……”

  陳實美的心雖有那么一刻的迷亂,可說到底,他是個理智的商人。他知道,把小車給蘇珊開回來的事情,怎么都瞞不辛奇去——花店旁邊還潛伏著個“小特務”的倪娜呢。

  所以,他早就找好了理由。他對辛奇說,婷婷以后要跟著蘇珊了,與其給蘇珊錢,不如把那輛舊車給她開,反正那輛車閑著也是閑著。

  而辛奇這邊,也許是因為陳實美事先跟她商量過,算是尊重了她的意見,她這次沒有鬧。反正她也不虧,她開的那輛車,是陳實美新給她買的,比蘇珊那輛值錢多了。

  不過,“金大叔”給蘇珊賣力擦車的情景,讓小玲和少東看了個滿眼。

  小玲又糾結了:“原來蘇珊和‘金大叔’還有舊情啊那我的立德大哥怎么辦,我的余大哥怎么辦?”

  少東鄙夷地看了一眼小玲,沒說話。

  沒說話,并不代表他就放心了。稍晚,他找了個時間,悄悄問蘇珊:“蘇珊姐,你現在是不是想修復那段感情?”

  “我沒修復感情啊,我只是在修復我的人生……”蘇珊說。

  “可是我看出來了,‘金大叔’對你還有舊情,你對‘金大叔’好像也不記恨了。”

  蘇珊差點笑出聲來——她連記憶都沒有,哪來的記恨?她從看到“金大叔”的第一刻起,除了不喜歡他的“金魚眼”,并沒有恨過他。相反,她覺得這人挺懂事,挺顧大家面子的,應該是個好人。

  她掩飾著自己的真實情感,說道:“少東,你還不懂男人嗎,他們都是吃著鍋里,占著碗里。他那不是有舊情,那只是一種曾經的占有者的心態我是不會上當的。不過呢,我沒必要跟他鬧僵,一來是婷婷需要他;二來,我不吃虧——你瞧,我不是把自己的車拿回來了嗎?”

  少東聽蘇珊這么理智,他高興了,說:“對對對,蘇珊姐你真是太高明了。”不過他又說,“但是沒必要用他的車,別讓他以為給了你多大恩惠似的。你想開車,有的是車啊——我正打算買輛新車呢,保證比這輛好,我的車給你開,隨便開。”

  蘇珊分辯說:“那不是他的,那本來就是我的”又說,“我知道有的是車開,小叔叔還說要借我一輛呢,我都沒要他的。不是你說過,對于那些‘大叔’們的好意,要小心提防。”

  蘇珊的本意是在逗少東,其實她并不認為沅冰河對她能有什么惡意,那個人挺多是有點色,喜歡占人便宜。不過他是知道約束自己行為的,現在他知道了她的底線,對她態度收斂了很多,就是嘴頭上還是喜歡逗弄她。

  少東卻是很開心,他說:“蘇珊姐,你越來越厲害了,男人們都被你掌握在手中了。”

  蘇珊笑了。忽然,她記起在練車場上,沅冰河說過的那個比喻。于是她不由自主地說:“小叔叔說,手握變速桿,就好像把男人掌握在手中……難道說,女人一定要會開車,才能學會怎么掌握男人?”她還是不解沅冰河話里的意思。

  少東聽著,整個人都僵住了他不知道這是什么時候的事,沅冰河竟然跟她說這種話他問:“蘇珊姐,小叔叔是什么時候跟你說這些的?”

  蘇珊這才醒悟過來,她跟沅冰河學開車的事,是要瞞著眾人的。于是她說:“我這幾次跟小叔叔出去玩兒,他教我怎么賽車……對,賽車,就像小美那樣,才像個女王”

  “哦……”少東點頭,信以為真。

  忽然,他又問:“蘇珊姐,你真不打算結婚了嗎?”

  “當然啦為什么要結婚呢?我媽說了,女人結婚就是要伺候男人——給男人做飯、洗衣,幫他照顧家庭……整個就是奴隸嘛我現在只想把婷婷伺候好了,有婷婷就行了。”

  “對對,結婚什么的,最討厭了”少東忽然把頭靠在蘇珊的肩膀上,撒嬌說,“蘇珊姐,我也不想結婚。就算小美、小玲她們都嫁出去了,我也不結婚。我想當一輩子的男孩子。就讓我一輩子都陪著你和婷婷,我會保護你們的。”

  蘇珊忙躲開他,說:“別惡心我了……”

  錦玉山莊,就座落在S市的市區。

  平常人很難想象,在鬧市當中會有這么一處地方——百十畝的寬敞庭院,數棟小樓;院子里草地如茵,綠樹成排,幽靜有如世外的桃源。

  汽車駛進雕花的大鐵門,沅少東邊指揮著蘇珊往哪走,邊介紹:“這片地方,解放前就是我們家的產業。后來,因為戰亂等事,這里的老房子一片一片陸續賣了出去。直到爺爺接管了家族事業,他把周圍的地產都買了回來,才又整修一新。”

  說著話,汽車沿著行車道,駛到一所大房子跟前停下。大家下車,先是打量一下這棟建筑物。這是一棟三層洋樓,石頭墻的外皮,潔白的石柱,巨大的落地窗,有歐洲莊園的風格。

  沅少東輕聲對蘇珊說:“這座主樓,是爺爺結婚時蓋的。從那時起,這處庭院起名叫‘錦玉山莊’——‘錦’是爺爺名字中的一個字,‘玉’是奶奶名字中的一個字。”

  “哦,還挺浪漫的……”蘇珊笑著低聲說。不過她有些奇怪,又說,“可這里是鬧市,沒在山上啊。”

  “這里的地形有點坡度,說是山也差不多?”少東猜測著說,其實他也不太清楚原由。

  這天,是沅少東的生日。蘇珊等人做為客人,來錦玉山莊做客。來的不僅有蘇珊,還有小美、小玲。婷婷已經放了暑假,她也跟著來了。還有豆豆——它的主人算是把它丟給小玲了,一直不回來領它回家。

  這么多的人和狗,蘇珊那一輛小車可拉不了。沅冰河便開了輛車,跟他們一起過來。

  不過沅冰河似乎有些不高興,緊繃著臉,也不跟眾人說話,頗有些莫測高深的感覺。但眾人覺得他那張冰塊臉也屬常態,也沒人太在意他的表情。。.。

  第一六五章生日會(上)

  大廳里的布置莊重氣派。高深的天花板,巨大的水晶吊燈,光潔可鑒的大理石地面,巴洛克風格裝飾的大沙發……蘇珊有種時光倒流的感覺,仿佛回到了二三十年代,那個旗袍與禮帽并存的時期。

  管家福慶伯在一旁告訴他們:“沅老先生在書房。”

  于是一行人在福慶伯的指引下,轉向一條走廊。走廊的一側臨著南面的草坪,透過一個又一個高大的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的景色。

  蘇珊忽然發現,外面的停車位上又來了數輛汽車。

  這時她才意識到,今天不僅是沅少東的生日,也是沅少華的生日——沅少華也會帶她的朋友來,這個生日PAY可能會很盛大。

  想明白這個環節,蘇珊竟然有些莫名的緊張。也許是不太適應上層社會的這種社交場合,也許是這座大房子像皇宮一樣奢華的氣派嚇到了她。她跟在眾人身后,緊緊牽著婷婷的小手。

  婷婷竟然比她還怡然自得,她的小腦袋轉來轉去,好奇地打量著四周的景象。忽然,她指指窗外說:“媽,豆豆在那里。”

  豆豆下車后便被傭人牽走了,它此刻正被一個傭人牽著經過一片草坪。忽然,停車場那邊走過來的幾個人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向著那個方向歡快地跳躍著,很快把狗鏈從傭人手中掙脫出來,隨后它迅速地向那邊跑了過去。

大家被豆豆的出位表現嚇了一跳,生怕它嚇到少華的客人,不由一齊在窗邊駐足,有些擔憂地看著豆豆。但是大家很快發現,豆豆沖過去是有理由的,因為那群人里面有它的主人——余尊熙  余尊熙也看到了豆豆,他激動地向前緊走幾步,迎接著撲過來的豆豆。隨后他把豆豆一下攬在了懷里,于是人和狗親熱了起來……

  蘇珊等人不由笑了起來。小美更是小聲地說:“真好,可算把送回去了。”

  小玲卻有些傷感,她已經跟豆豆很有感情了。

  大家又繼續前行,來到書房門外。

  婷婷指著書房外掛得一排鳥籠,又說:“媽,是畫眉鳥……”

  蘇珊忙“噓”了她一下,示意她別亂說話,因為大家都沒有亂說話——也許因為要見一位長輩,而且是很有聲望的一位長輩,大家都有些拘謹。連沅少東和沅冰河都一直默不做聲。

  婷婷吐了吐舌頭,沒再言聲。少東覺得過意不去,生恐自家的古板氣氛拘束到婷婷。他笑著指著窗子上的一排鳥籠說:“那是畫眉鳥,那邊籠里長著小紅嘴的是相思鳥……我爺爺最近幾年才開始學著養鳥,手藝很差,所以沒敢讓他養什么名貴的品種。”

  婷婷聽了,“咯咯”地嬌笑起來。

  這時管家福慶伯請眾人進屋。書房很寬敞,陳設很簡潔。家俱都是風的款式。一張大書櫥,櫥門緊閉,還上著鎖,也看不出里面究竟有沒有書。一張大書案,桌面上空蕩蕩的,只有一部電話機,電話機旁放著便簽紙和簽字筆。屋里還有幾張大沙發,茶幾上放著一套功夫茶的茶具。

  蘇珊想,也許沅錦煌平時并不在這里辦公,只是在這里見見客人,喝喝茶什么的。

  蘇珊并不知道,沅錦煌已經七十多歲了,他現在是半退休的狀態,基本上不見外客。這次肯見一下她們幾個,全是看在嫡孫少東的面子上——他尤其對孫小美有些好奇,想知道她有沒有可能成為自己的孫子媳婦。

  蘇珊等人暗暗打量眼前的沅錦煌,只見他身材高大,滿頭的銀發,長相跟沅少東相像的地方多,跟沅冰河相像的地方少。可能由于長年身處高位,他在氣質上有一種不可忽視的威嚴——這點卻和沅冰河很像。

  不過他態度平和,也很客氣——他本來是坐在沙發上的,看到眾人來了,便拄著拐杖立了起來,笑著跟大家打招呼。

  蘇珊和小美等人忙請沅老先生再坐下。少東過來親自扶著爺爺坐下。

  沅錦煌請眾人入座,福慶伯為眾人倒茶。蘇珊和小美客氣地問候老人家的身體情況,沅錦煌則關心地問了問他們店里的情況。

  沅錦煌看到了婷婷,他感慨著說:“這棟房子里面,好多年聽不到孩子的笑聲了;剛才聽到這小姑娘的笑聲,竟然讓人覺得很感動……”隨后他又問婷婷今年多大了,在上幾年級。

  婷婷落落大方地叫著爺爺,回答了沅錦煌的提問。但她的注意力很快被墻上的一幅水畫吸引了。

  大家因為沒有什么有興趣的話題,也隨著婷婷的目光,把注意力轉向那幅山水畫。那是一幅傳統的山水畫,有八尺寬,遠景是一座座的高山,近景有大片湖泊,湖畔有幾處亭臺樓閣。

  沅少東給大家介紹,那是國內一位名家所畫,名為《江南煙雨圖》。

  忽然,婷婷把畫上的題詩念了出來:“不是相思淚不干,霏霏點點覺衣寒。江南六月梅時雨,一夜無眠倚畫欄。”

  詩的意境有些低沉,但是婷婷用稚嫩的聲音讀出來,卻別有一番雋永的意味。大家輕輕笑了一笑,沅錦煌則稱贊婷婷識得字多。

  隨后沅錦煌自去花園玩樂,他笑著說:“還是你們年青人在一起玩得快樂,別讓我拘束了你們。等會讓福慶給我帶回塊蛋糕來就行了。”

  于是大家暫時跟沅錦煌告辭,由少東領著來到花園。此時花園里已經聚了不少人。

  花園的空地上,兩排長桌已經搭了起來,上面擺滿了各種食品和水果,由著人們自行取食。侍者端著飲料,不停地在人群中穿梭,把各種酒品傳遞給大家。

  當中一張大桌子上,擺了兩只巨型的生日蛋糕。

  少華看到少東來了,笑著跑過來。她拉著少東的胳膊,有些抱怨地說:“等不到你,我的蛋糕也不能切。”

  少東笑著回答:“每回過生日都要擺兩只蛋糕,真是浪廢;不如擺一只,就由你一個人來切算了。”

  少華嗔道:“那成什么樣子,是我們兩個人的生日,當然要各自切各自的。難道說,你想讓爺爺只送一份禮物,也由我一個人收了算了?”

  少華平時就像個女斗士,這會兒忽然如同小兒女一樣的嬌嗔,是人們很少能看到的場景。大家都覺得她這個樣子很是可愛,不由在一旁跟著笑了起來。

  少東則說:“也是,擺一只蛋糕,我們兩個人切——不知道的還以為是結婚蛋糕呢。”

  少華微惱,薄嗔道:“討厭”

  少東卻故作認真地說:“姐你看啊,咱倆其實就是金童和玉女,天生的一對,上輩子說不定就是一對拆不散的鴛鴦呢。”

  少華更惱了,推他一把,說:“真討厭——明年不跟你一塊過生日了,我們各過各的……”又說,“你看你去年都請了些什么朋友來啊,奇形怪狀的,跟混黑社會的差不多,差點兒沒把福慶伯嚇死呢。”

  說著這話,少華打量了下少東身后的朋友——這次的朋友比上回的正經了許多,不過也有點奇怪,竟然還有一位小朋友。

  少東便把蘇珊等人介紹給少華。少華知道,少東和小美是同學,他的店就開在小美的店旁邊……她不由多打量了小美幾眼。

  小美禮貌地笑著,對少華叫一聲:“少華姐,生日快樂。”

  少華答應著,說:“哦,我想起來了,你是大學生‘創業之星’啊,很了不起啊。”

  小美忙搖頭,謙道:“什么‘創業之星’啊,我就是畢業沒找到工作,自己找口飯吃罷了。”

  少華笑笑,沒再說什么。她又向后看著沅冰河說:“叔叔,你也來啦?”

  沅冰河點點頭,并沒有說話。

  這時,一位穿白色連衫裙的女子,端著香檳杯,走到少華身旁,輕聲細語地笑道:“少華姐,你該切蛋糕了,我們都等著吃呢。”

  少華忙答應著:“對啊。”忽然她又像是剛想起什么,她一手拉著穿白衣的年輕女孩,一手指著少東介紹:“露西,這就是我的孿生弟弟少東……”又對少東說,“少東,介紹你認識一位美女——丁老板的愛女,剛從英國留學回來,露西小姐。”

  少東“哦”了一聲,回頭看了一眼身后眾人——當然,他主要是瞟了沅冰河一眼……隨后他對眾人笑道:“這就是傳聞中像百合花一樣美麗的丁小姐啊,果然名不虛傳。”

  丁露西面上羞窘。少華則打了少東一下,說:“你正經些,丁小姐今天可是我的貴客。”

  少東嬉皮笑臉地說:“我很正經,可是乍一見美女,我有些心慌。”

  少華對丁露西歉意地笑笑,說:“我弟弟這人就是樣,吊兒郎當的……”又說,“來,我們去切蛋糕。”說著,少華拉著少東,一起去切蛋糕。

  丁露西跟在少華后面,蘇珊等人跟在少東后面。丁露西故意落后幾步,等到沅冰河走過她身邊,她輕聲叫了句:“沅總,您也來了?”

  沅冰河點點頭,仍舊沒有說話。

  丁露西有些緊張,不知道自己今天的打扮是不是太普通了些,竟然沒吸引沅冰河的注意力……。.。

  第一六六章生日會(下)

連蘇珊都忍不住多看了丁露西兩眼——平時跟“假小子”小美和“村姑”小玲在一起,她一點兒都沒有年齡上的壓力;現在她看著丁露西,不由心生羨慕,這才是青春玉女啊  忽然,沅冰河走到蘇珊旁邊,擋住了她的視線。他小聲而嚴肅地提醒她:“看腳下——仔細絆倒了”

  蘇珊嚇了一跳,低頭看了看腳下——沒什么東西啊……她懷疑地抬頭看看沅冰河。沅冰河卻看都沒看她一眼,只在嘴角露出淺淺的一笑,示意他的惡作劇得逞。

  大家一起圍到桌前,逗著少東和少華許愿、吹蠟燭,又鬧著分蛋糕。

  少華和少東切開蛋糕,各挑了一塊,盛了盤,讓福慶伯給沅錦煌送過去。隨后他們又把蛋糕分給朋友們。很多人在接蛋糕的時候,都趁機往他們臉上抹奶油。不一會兒,兩人的臉上都是奶油了。

  少東遞給婷婷蛋糕時,也給婷婷在臉上上抹了一點奶油。婷婷笑著跑開了,去讓蘇珊給她擦干凈。

  少東和少華臉上的奶油太多了,根本擦不掉,只好去洗手間清洗。

  從洗手間出來時,少東對少華抱怨道:“每年的生日都是這么無聊——老大的人了,還弄得跟小孩子似的,還切蛋糕,真是的。”

  少華說:“我們還不是為了哄爺爺高興嗎。你以我現在愿意過生日?對女人來說,過一次生日就又老了一歲。再說了,兒的生日是母的難日,每年的這個時候,我都會想起爸爸和媽媽來,特別傷心……”說到這,她的眼眶紅了。

  少東也有些難過。于是兩人面對面站著,沉默了一會兒。

  隨后兩人手牽著手,一起往回走。

  一切就像小時候一樣——花園里開生日PARY,他倆被人們涂了一臉的奶油,一起去洗,洗干凈后又手牽著手往回走……爺爺奶奶爸爸媽媽都在花園里等著他們。

  如今,爸爸媽媽不在了,奶奶也不在了。只剩下爺爺一個人,而爺爺躲在書房里不肯出來。

  忽然,少東問少華:“姐,你什么時候和溫迪結婚,你們在一起這么久了,就不要再考驗他了?”

  少華笑著說:“我和你一起出生、一起長大。我希望像婚禮這么重要的事情,也能和你同時舉行。”

  少東戲謔道:“又是不嫁給我,干嘛非要和我同時舉行啊?”

  少華瞪了他一眼,嗔道:“你怎么誰的便宜都想占”

  少東卻半真半假地說:“姐姐,因為我真地愛你,非常非常愛你——你是我最愛的女人……”

  少華笑了,她還是很得意弟弟這樣說。她當然應該是他最愛的女人——沒有了媽媽,沒有了奶奶,他只有她這個姐姐了。少華便說:“你如果真那么愛我,你回集團來認真做事,好好幫幫我。”

  “你還用我幫嗎?”少東笑問。

  “當然了。集團里的那幫老頭子,雖然也肯定我的能力,但是在他們眼里,我是女兒,是要嫁到別人家的。只有你回來,才能讓他們看清楚,父親這支還有后人……”她忽然站住腳,輕聲對他說,“我們不能讓小叔叔在集團里一支獨大”

  少東的臉色變了一變。但他馬上又恢復了嬉皮笑臉地模樣,說:“姐,你行的,你可以讓溫迪做上門女婿。”

  “沒個正形……”少華嘀咕著。不過她看到自己和弟弟已經離PARY現場很近了,有些話不好再說,便住了嘴。

  這時,花園里的人們已經看到了他們。大家見他倆這對雙生子,此時像小孩子一樣,親親熱熱地手牽手走了回來,不由都指點著他們笑了起來。

  少華看到大家都笑話他們,臉都紅了,她向回一縮,掙脫了少東的手。

  少東卻是人來瘋,看人們注意他們,他越發要做些出格的事情。他沖著人群里一個英俊的年青人招手,說:“溫迪,你再不抓緊,我就要告白了”

  少華知道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來”,忙在一旁拉住他,不讓他說下去。

  少東看少華攔他,更起勁了,他一把摟住少華的肩膀,大聲嚷著:“我愛上了不該愛的人——我的孿生姐姐……姐姐你不要嫁給溫迪,嫁給我;如果你非要嫁給他,我就終生不娶”

  少華真是又氣又笑,她忙推開了弟弟,用手袋打了他兩下。隨后她跑到溫迪身邊,尋求保護。

  溫迪笑著摟住她,他才不會把她們姐弟逗笑的話當真。他低下頭,當著眾人的面,主動親吻了少華一下,以示安慰。

  眾人看少華和溫迪當眾親熱,不由都來了精神,一齊喊著:“溫迪,求婚溫迪,求婚”

  少華忙沖溫迪搖頭,說:“哦,不……”

  溫迪很瀟灑地聳聳肩膀,看看眾人,意思是說,這是眾望所歸,他也無可奈何。隨后他從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只首飾盒。

  眾人一齊歡呼,少華則有些吃驚,她笑著問:“你什么時候準備的?”

  溫迪笑著回答說:“我時刻都在準備著……”說著,他打開盒子,取出里面的鉆戒,又對少華說,“來親愛的,今天是你的生日,對我來說也是個非常重要的日子。因為我的世界因為有你才算完整,請你嫁給我——”

  眾人都在一旁屏住呼吸,看少華如何答應。少華脈脈含羞,低頭不語。

  少東忍不住叫道:“原來姐還是愛我的”

  這話一出,少華狠瞪了他一眼,隨后搶過溫迪手中的戒指,自己戴在了手上。眾人看到少華的迫不及待,都哄笑了起來。又圍著他們起哄,讓他們接吻。

  蘇珊等人跟少華不熟,她們坐在一旁,看著求婚的場面,沒跟著起哄,只跟著笑個不停。但是蘇珊一轉眼,卻看到了婷婷——她正瞪著圓圓的眼睛、好奇地張望個不停。

  蘇珊忙把婷婷拉了過來,摟到懷里,并捂上了她的眼睛,說:“小孩子別湊熱鬧……”同時她心中暗想,這些人比外國人還開放,大庭廣眾之下就上演少兒禁止的鏡頭。

  這時少東忽然奔跑過來,蹲到蘇珊身旁,把頭靠在蘇珊身上,說:“蘇珊姐,我受傷了——我最愛的女人嫁給別人了”

  蘇珊忙一把推開他,說:“別鬧了,婷婷還在這兒呢,孩子看到了成什么樣子。”

  少東假意委屈,不甘不愿地站起身來。

  自從蘇珊來到PARY后,余尊熙就一直坐在蘇珊身邊。此刻,他帶著幾分好奇打量著少東。

  少東被余尊熙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他說:“我去把爺爺請來……”

  蘇珊告訴他:“小叔叔已經去請沅老先生了。”

  果然,過了不久,沅錦煌在沅冰河和福慶伯的陪同下來到花園。大家搬了張椅子,讓沅錦煌坐在場地當中,簇擁著一雙剛剛訂婚的甜蜜戀人來到沅錦煌跟前。

  沅錦煌看著一對小兒女,自然是喜笑顏開。他從福慶在一旁遞上的盒子里,拿出一只晶瑩碧綠的翡翠手鐲,給孫女戴上,說:“這是沅家祖傳的,你奶奶說過,要留給你。”

  少東在一旁起哄,說:“爺爺,我呢,給我什么。”

  沅錦煌笑道:“什么時候給我領孫子媳婦來,就有你的。”

  大家都跟著大笑。

  沅錦煌又對少東說:“沅家就指望著你開枝散葉,傳宗接代呢。”

  少東賴皮地說:“還有小叔叔呢,哪就排得上我?您還是先把小叔叔關進‘籠子’。”

  沅錦煌笑著,卻沒說話。

  沅冰河在一旁搭言,說:“我早就有家庭了”

  這話一出,把在場的人都說楞了,現場一下子安靜了下來。連沅錦煌都帶著幾分猜測看向沅冰河。

  只見沅冰河走到蘇珊身邊,拍著蘇珊的肩膀說:“這就是我老婆……”又指著婷婷說,“這是我女兒——都長這么大了”

  在場的眾人多數都不知情,剛才大家還納悶這對母女來自何方。這會兒聽沅冰河這么說,不由半信半疑,一齊仔細打量起蘇珊母女來。

  蘇珊被大家看得臉紅,她忙沖著大家搖手,說:“不是,不是,他逗大家玩兒呢。”又對沅錦煌說,“老先生您別聽他的,根本沒這么回事兒……”說到這兒,她回頭嗔了沅冰河一眼,說,“你別胡鬧,婷婷在這兒呢,當著孩子的面,你正經點兒。”

  沅冰河舉起手,示意投降,言語曖昧地說:“好,這個問題我們私下再討論。”

  蘇珊想再辯駁幾句,卻不知說什么好。這時婷婷卻不愿意了,她瞪著沅冰河,用嬌糯甜美的聲音說道:“討論什么啊,我可不想有個后爸”

  婷婷的話把蘇珊小美和小玲等人都逗笑,沅冰河大窘,其他人也都笑了起來。這時大家才明白,沅冰河剛才果然是在開玩笑。不過他為什么特地跟那母女開玩笑,人們不禁又有一番思量。

  蘇珊笑著拉著婷婷站起來,說:“婷婷,咱們不理他,咱們去聽余叔叔唱歌。”

  蘇珊拉著婷婷來到會場一角的鋼琴旁。此時余尊熙已經在鋼琴邊就坐,他本來就是今天的表演嘉賓,剛才已經領著大家唱過一曲《生日快樂》。

  余尊熙當然也聽到了剛才沅冰河的玩笑,雖然他也有幾分好奇,不過他已經慣于在人前掩飾自己。他笑著請蘇珊母女坐在離鋼琴最近的座位上,隨后開始彈琴唱歌。

  大家被余尊熙的歌聲吸引,暫時忘了剛才的鬧劇。只有一襲白色衣裙的丁露西,坐在宴會的一個角落里,仍舊默默打量著蘇珊:“她,是他的一個藏品嗎?”。.。

第一六七章會所里的人間喜劇  正巧金夫人在辦公室里閑坐,她讓秘書請了丁露西進來。

  二人以前雖然沒正式打過交道,但金夫人是認識丁小姐的。她知道,像丁露西這樣一位美麗又聰慧的名門千金,注定是要嫁一位門當戶對的社會精英的。

  丁露西也曾經遠遠地見過金夫人幾次。但這次是第一回近距離地接觸,她不由帶著幾分好奇,多打量了對方幾眼。

  只見金夫人是位中年婦人。五十多歲的年紀,保養得卻很好,看上去就像是只有三十來歲。從她的眉眼中,依稀可以想見她年青時的風采,一定是位綽約多姿的美人。聽說,她當年是某位神秘的大人物的情婦。后來她在那位大人物的資助下,開了家演藝公司。

  她從演藝公司起家,生意越做越多,越做越大。現在她自己也是一位富婆了。只是,她的青春都給了那個大人物,她后來沒有結婚,也沒有孩子……真是可惜,她掙那么多的錢,將來又留給誰用呢?

  她此時穿了一套做工考究的淺色職業裙裝,頭發梳得光光的,發髻高高的盤在頭頂上。她身上的首飾不多,但每一件都來自名家設計,不同凡響。

  “丁小姐,請坐——”金夫人并不在意丁露西有些放肆的目光。她邀丁露西一起到小茶幾旁的兩只沙發就坐。

  秘書給她們倒好茶后,便知趣地退了出去。

  金夫人邊示意丁露西喝茶,邊溫和有禮地說:“我聽人說,丁小姐剛從英國回來。丁小姐秀外而慧中,可算是S市名媛中的翹楚啊,難怪你父親這般寶貝你。”

  “您跟家父打交道多嗎?”丁露西問。

  金夫人聽此問話,楞了一下。因為丁露西的問話有些尖銳——金夫人是個高級的皮條客,上層社會的大佬們,如果想尋些開心,都會來找金夫人……這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丁露西的話,讓金夫人誤會她在探聽她父親的事情。

  丁露西意識到自己話語中的魯莽,她忙改口說:“我的意思是,您如果跟家父不是很熟悉,那我冒昧前來,您會不會覺得我有些唐突?”

  “啊,不會……”金夫人聽明白丁露西的意思,爽朗地笑了一下。她說,“我是個喜歡交朋友的人,只要丁小姐不覺得我老而乏味就好。”

  丁露西笑了笑,說:“怎么會呢,誰不知道金夫人是個有活力的人。我們這些年青人跟您相比,卻顯得有些死氣沉沉。”

  聽到丁露西這話,金夫人再次爽朗地笑了起來。

  兩人互相恭維結束,金夫人端起茶杯,慢慢品茶,其實她在靜等丁露西開口——她知道,丁露西今天來找她,一定是有什么事情。

  丁露西明白,論心眼,自己可玩不過這只老狐貍。于是她不再繞圈子,她開口直接問道:“金夫人,星煌集團的沅總經理,您很熟悉嗎?”

  金夫人遲疑了一下,輕輕地搖了搖頭。她說:“沅總是名人,我當然會認識,不過不能算熟悉。”

  丁露西聽她話語有所保留,微微皺皺眉頭,猶豫了一下。接著,她從提包里拿出一只首飾盒。她把首飾盒打開,放在茶幾上,推向金夫人一邊,說:“金夫人,我們是初次見面,這是只暖玉的鐲子,希望您別嫌棄。”

  金夫人看看盒子里的鐲子,又看看丁露西,有些詫異。她眼珠轉了轉,沉吟了一下,說:“丁小姐,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如果您是想知道沅總的喜好……其實,我想告訴您,您所有的一切,都很完美,完全符合沅太太的標準。但現在的問題是,沅總可能還不想有一位沅太太約束他。”

  “他的心里,是不是有別人了?”丁露西問。她的語氣,不是幽怨,而是有幾分不服氣。

  金夫人笑了。她明白,年青的女孩子,總是容易陷入這樣的誤區——當她自我感覺良好的時候,如果有一個人卻不以她為意,她反而容易起了好斗之心,想征服對方……

  金夫人語重心長地說:“丁小姐,年輕氣盛是好事,但是去爭一些無謂的東西,實在無益。尤其是感情的事,根本不是可以爭來的。”說完,她又試探著問,“你就沒有考慮過,沅家還有另外一個不錯的人選?”

  “沅少東嗎?”丁露西有些不屑一顧,說,“他是個游手好閑的紈绔子弟,都不在沅氏集團里……”

  “可他早晚會回去的。”金夫人很肯定地說,“他可是沅家唯一的男性繼承人,是沅老爺子的嫡孫。而且,他跟你年齡相當——年輕的男孩子,對感情還認真一些;像沅總那樣的‘大叔’們,可都是‘萬中過,片葉不沾身’的情場高手,你遠遠不是他的對手。”

  丁露西聽了金夫人的話,有些氣餒,半晌沉默不語。忽然,她又問:“金夫人,你是不是給他介紹過不少女人?”

  金夫人聽這話很不高興,她放下茶杯,抱攏雙肩,微抬著下巴說:“我沒做過那種事”又婉轉地解釋道,“只不過我手下年輕的女孩子多,那些成功人士喜歡來這里找朋友罷了。”

  丁露西卻根本不在乎金夫人的反應,她很直接地問:“你有沒有介紹過一些成熟的女人給他,比方說,三十歲以上的?”

  金夫人斜了丁露西一眼,冷冷地說:“我這里沒有三十歲以上的”

  丁露西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又因為自重身份,不想和皮條客久坐,于是她站起身,匆匆告辭離開了。

  金夫人看著她的背影,不屑地撇了撇嘴。隨后,她拿起丁露西留下的暖玉手鐲看了看。本來,她不想要丁露西的禮物,但是這個傲慢的千金小姐說話太無禮。所以說,不要白不要什么名門、高層,不就是那么回事,有什么了不起的?

  丁露西下了樓,穿過咖啡廳,離開了金夫人的會所。她不知道,當她從咖啡廳走過的時候,角落里有一個人,正用目光一路追隨著她的身影——那個人,正是妮娜。

  妮娜偷偷打量著丁露西的身形,丁露西腰腹部位很平坦,根本看不出懷孕的樣子來。而且她還留意到,丁露西穿著一雙四寸高的高跟鞋,更不像是有孕的婦人敢做的事情……

  妮娜有些疑惑。那天聽沅冰河話中的意思,好像是說AF有孩子了……難道不是那么回事?

  很快,丁露西儀態萬方地走遠了。妮娜則回過頭來,自憐自艾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她想,如果自己有了個孩子,他會怎么樣?恐怕,他一定會無情地讓她打掉?

  如果她像小說中寫的那樣,帶著孩子躲起來,等孩子生下來再出現——他會不會像小說中寫的那樣,幡然悔悟,看在孩子的面子上,接納了她?

  妮娜正在胡思亂想,隔座三個女人的說話聲,打擾了她。

  妮娜偏過頭看了一眼,只見其中有個年輕女孩正在哭泣。那女孩說:“我該怎么辦啊,我說過他,不讓他再去那家咖啡店;可他說同事們都去,他不好不跟著去。他也不可能跟同事們解釋,說旁邊花店里的老板是他的前女友,所以他要避諱。他說如果跟同事們說這種話,同事們肯定會笑話他的。我跟他鬧,他還說我是小肚雞腸……”

  妮娜聽著,不由很同情這個哭泣的女孩——顯然那是個在感情上受了傷的女孩。“咳,這個世界,做女人就是可憐啊……”妮娜感嘆著。但是她很快認出來,女孩旁邊的一個人,她是認識的,正是“狐貍精”辛奇。

  妮娜對辛奇沒有什么好感。雖然她自己也是情婦之流,但她自認為盜亦有道,別人不應該把她跟破壞人家家庭的“狐貍精”相提并論。

  妮娜認出了辛奇,不由好奇心大起,她想知道辛奇和那跟哭泣的女孩是什么關系?還想知道辛奇這個破壞人家家庭的小三兒,又怎么安慰遭遇男友劈腿的女朋友?

  于是妮娜帶著幾分好笑的感覺,假意低頭研究桌上的時尚雜志,專心偷聽起來。

  倪娜當然不知道,那個哭泣的女孩,就是辛奇的表妹楊小敏。而楊小敏口中那個他,自然就是年小濤。那么在座的第三女人是誰呢,恰恰是美容店的老板倪娜。

  倪娜一邊忙著吃東西,一邊對小敏解釋。她說:“不關孫小美的事是那個善于勾人的‘小寡婦’,她在勾搭小濤……”

  “不可能”小敏叫道,“她都多大歲數了,應該跟姐夫歲數差不多,小濤怎么可能看上她呢?”

  倪娜哂笑道:“小濤當然不會跟她談婚論嫁。但是她尚有幾分姿色;男人又都喜歡偷腥,主動送上門來的還能拒絕?你是年青的小姑娘,你不懂——像她這個年齡的女人,已經把男人的心思琢磨透了,她想勾引誰,簡直是易如反掌。”

  “不會的”小敏快崩潰了。她捂著胸口小聲叫道,“她為什么這么做,小她那么多歲的男人她也敢勾搭嗎?”

倪娜小心地看了辛奇一眼,沒敢說話。不過她的意思很明顯,蘇珊是沖著辛奇來的。蘇珊勾搭小濤,純粹是為了報復辛奇  小敏此時已經明白了——她成了辛奇和蘇珊斗爭的犧牲品于是她一把拉住辛奇,小聲叫道:“表姐,我該怎么辦?我不想讓小濤犯這種錯誤啊表姐你幫幫我,你讓姐夫出面管管他的前妻啊?”。.。

第一六八章女人的戰爭  辛奇氣得臉色鐵青,她一把推開了小敏,不停地撫著被小敏抓皺了的衣服,說:“你別胡鬧那是前妻,你姐夫管得到人家嗎?”

辛奇就想不明白了,同樣是表姐妹,怎么表妹的智商就這么低,而表姐的性格就這么粗俗?她們沒有一個能比得上自己尤其是小敏,虧她托生在楊秘書長的家里,如果自己有她這么好的出身,肯定混得比她風光  旁邊的妮娜聽到這里,已經把事情聽白了個七七八八。本書請訪問。她越聽越覺得好笑。她想,等會兒一定要把今天聽到的這個樂子,打電話告訴小姨苗蘭。

  這時忽然有手機響了,是倪娜的電話。倪娜接通后聽了兩句,表情馬上變得緊張和興奮起來。她對兩位表妹說:“小濤又去花店了,這會兒正跟那個‘小寡婦’在一起鬼混”

  聽到這句話,小敏頓時哭了起來。

  倪娜在一旁架火道:“走,我們去抓他們個現形,給他們點顏色看看”自從蘇珊大鬧她的美容店,從她那里要回了幾百塊錢,她一直毒氣不出,早就想找個機會大鬧一回花店了。

  小敏在倪娜的鼓動下,“騰”地站了起來。她說:“我要去找他,看他當著我的面還怎么說”

  辛奇的眼珠轉了轉,其實她很想看蘇珊出丑。所以她沒有阻攔,反而幸災樂禍地跟著表姐表妹去看熱鬧。

  年小濤此刻確實在花店里。他讓蘇珊教他學鋼琴,蘇珊借口忙著理帳,沒搭理他。他便跟小玲狂侃。

  他說:“我們公司里出個了笑話——前陣子,安總給新員工培訓,有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迷上安總了。她在公司的辦公系統上,給安總寫情書,被當做工作流程,轉發給了好多的人。有位中層領導簽的是,請安總直接批示……”

  他還沒講完,自己就先笑了起來。小玲也跟著笑了笑。不過她又擔心地看了看蘇珊——蘇珊的前夫就是讓新畢業的大學生搶走的,安立德不會也被人搶走?

  不過蘇珊似乎根本不在意,她在旁邊跟著笑了起來。花店里充滿了歡樂的氣息。

  就在這時,花店的玻璃門猛地被人推開了,三個女人雄糾糾氣昂昂地走了進來。她們強大的氣場把店中的人鎮了一下,不由一起扭過頭來看向她們。

  年小濤講笑話的笑容還掛在臉上未曾褪去,便很吃驚地發現,走在最前面的,竟然是自己的女朋友小敏。他心下也明白,自己總是來找前女友,小敏有些不高興。不過小美現在去了城郊的花藝學校,已經不在花店里了,所以他這會兒也不怕小敏來查崗。他笑著對小敏說:“小敏,你怎么來了?”

  小敏的嘴扁了兩扁,差點哭出來,她說:“你可以來這里玩,我就不可以來了嗎?”

  小濤明白了,小敏是來找麻煩的,他不由皺了皺眉頭說:“好,你玩兒,我還有同事在那邊,我先走了。”

  “你別走”小敏叫道,“你今天說個明白,到底是前女友重要,還是現任女友重要?”

  小濤聽這話很生氣,他說:“小敏,你在做什么?隔壁都是我的同事,給我點面子好不好?而且你看仔細了,這里哪有什么前女友?”

  曉敏確實沒看到孫小美,一時無話可答。

  倪娜到是“恩怨分明”,她拉了小敏一把,說:“小敏,你找錯人了,”她沖蘇珊努努嘴,說,“是那小寡婦,成天閑著沒事兒勾漢子……”

  倪娜話剛一出口,蘇珊的臉“刷”就白了。小玲把手中的抹布往柜臺上“啪”地一摔,隨后她雙手叉腰,瞪眼看著倪娜,擺出一副要掐架的陣勢。

  倪娜嚇得直往辛奇背后躲。她躲在辛奇背后,嘴里卻仍舊不干不凈的,她說:“說是不想結婚了,可身邊一會兒都沒少過男人,都男人都圍著她打轉轉……”

  辛奇低頭徑自冷笑了一下,又瞇著眼看向蘇珊,滿是嘲諷和挑戰之意。蘇珊已經從剛才的羞惱中冷靜了下來,她審慎地看著辛奇——她知道,這其實是她們兩個人的戰爭。

  蘇珊覺得有些好笑,她失掉了那段有關仇恨的記憶,所以根本無心征戰;可令她無奈的是,對手并不曾因為她的逃避,就對她手下留情。難道真就應了她那句話,這場恩怨,不死不休?

  蘇珊暗自冷笑一聲,她現在吃自己的、穿自己的,不虧欠任何人,所以她誰都不怕。而且她現在開店做生意,跟不同的顧客打交道,什么脾氣的人沒見過?一個小小的辛奇,早就不在她的眼里。

  辛奇看到了蘇珊眼中的譏誚和冷酷,不由先是有些膽寒。眼前這個女人確實變了,跟過去完全不同了。

  這時,在樓上自學功課的婷婷,聽到了樓下的動靜。她悄悄來到樓梯口,正好能俯視到樓下眾人,而樓下的人都沒有看到她。

  婷婷聽了一會兒,眼珠轉了兩轉,有了主意。她迅速跑到客廳的電話機旁,給陳實美打了個電話。她說:“爸爸,不好了,辛姨帶了兩個很歪、很橫的女人過來,要找媽麻煩呢……”

  陳實美接到電話,嚇了一跳。他本來正在公司主持一個會議,現在顧不上開會了,他讓肖龍他們幾個討論下季度的生產計劃,自己則開車直奔花店。

  當陳實美趕到花店的時候,店里并沒有如同他想像的那樣亂成一團。只見蘇珊和辛奇在休息區的折疊桌前,面對面地坐著。柜臺旁,倪娜和小玲冷冷地對峙著。至于小敏,已經讓小濤拉走了——小濤說,如果她保證不鬧,他介紹自己的同事給小敏認識。小敏剛一猶豫,就讓小濤拉走了。

  陳實美雖然沒看到她們打起來,不過他接到婷婷的電話,已經先入為主地認為辛奇不對。他過來拉了辛奇一把,說:“辛奇,你到這里來做什么?”

  辛奇看到陳實美,有幾分詫異,不由問:“你怎么會到這里來?”

  陳實美不能說是婷婷把他叫來的,他遲疑了一下,說:“婷婷住在這里,我過來看看她。”

  辛奇不屑地撇撇嘴,說:“總是拿孩子說事兒。”

  陳實美考慮到還是要給大家都留幾分面子,沒有辯解什么,只對辛奇說:“你沒事兒就走,快回家去。”

  辛奇聽出陳實美的語氣不善,而且根本沒有幫自己的意思,不由站起身來,充滿敵意地瞪著陳實美,說:“怎么沒事兒?我來就是問問她——為什么擠兌許子博,說他讓人打婷婷,是我出的主意?我有什么必要那么做?”

  陳實美十分無語,因為那件事情發生之后,他并沒有質問過辛奇,已經算是給她留了面子。他說:“沒人說是你想對付婷婷;許家那個小孩子的話,也當不得準兒……”

  “可是你知不知道,因為這事兒,許太太對我的意見很大”辛奇憤憤地說。

  陳實美無奈地揮揮手,事情弄到這種地步,他有什么辦法,婷婷至今都休學在家,難道是他愿意看到的?

  辛奇又說:“你既然也來了,干脆來個‘三頭對案’,大家徹底做個了斷——你問問她,要多少錢才肯罷休?我們給她錢,讓她回A鎮去”

  陳實美詫異于辛奇的話,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辛奇又說:“如果她不來省城,能有后來的這么多事情嗎?”

  蘇珊不由冷笑一聲,心說:“如果你不插足人家家庭,才沒有這些麻煩呢”不過,她非常滿意自己現在的生活,她不想跟這個變態又陰險的女人做不死不休的糾纏,所以她什么都沒說出口。

  辛奇卻得寸進尺,她看著蘇珊說:“只要你肯回A鎮去,不在我的眼皮底下出現——你們兩個,愿意怎么敘舊情都行,我都認了。”

  這回不等蘇珊說話,陳實美就不愿意了,他大叫一聲,說:“辛奇,你胡說什么,哪有什么敘舊情的事”

  蘇珊實在看不下去了,她緩緩站起身來,說:“二位,有什么事回自己家說去,行不?我的店小,容不下你們,我還怕你們會嚇到我的客人呢如果你們再不走,我就要報警了。”

  “走走走……”陳實美拉著辛奇就往外走。

  這時倪娜在一旁插言,說:“表妹夫,你就聽我表妹一句話,快把那不要臉的小寡婦攆回家去她成天在這里勾三搭四的。孩子還在這里跟著她呢,你就不怕她把孩子帶壞了?”

  陳實美一瞪倪娜:“表姐,你說誰呢誰是小寡婦啊?”

  倪娜自知說走了嘴,有些訕訕的,說:“在我們村里,離了婚的女的,也叫小寡婦,是男的就能逗弄她……”

  陳實美搖晃了一下辛奇,說:“你聽聽,你表姐嘴里說的什么話?莫非你天天就會聽你這村里來的表姐挑三窩四的?公司的事情不好好管,家里的事也不好好管,你看看你現在成什么樣子了,比村里的潑婦差多少?快給我家去”

  “我不走,我要你今天給我個說法,你的心究竟是在我這兒,還是在你前妻身上?”辛奇忽然耍了潑,“我清清白白的大閨女跟了你,你想始亂終棄啊?”

  陳實美的臉氣得一紅一白的,他顧不得眾人圍觀,索性把辛奇扛了起來。走出店門后,硬把辛奇塞到了車上,隨后拉著辛奇走了。。.。

  第一六九章受傷的男人們(上)

  倪娜覺察形勢不妙,她“吱溜”一下,鉆出圍觀的人群,迅速溜回自己的美容店去了。

  至于楊小敏,本來跟著小濤過來看熱鬧,這會則嚇得隱在了小濤的身后。

  小濤聽到陳實美說倪娜的那些話了,于是他也想明白了——為什么小敏跑這里來鬧,原來都是倪娜在這里挑撥的。他跟同事說了聲、告了個假,把小敏直接送回了家。

  他沒有進小敏家的家門。他站在楊家的門口,一臉嚴肅地對小敏說:“今天的事兒你應該看明白了?你的大表姐跟隔壁的花店有矛盾;至于你的二表姐,跟你表姐夫的前妻更是不可調和的利害沖突。如果你以后還要跟著她們兩個胡鬧,被她們利用,我可是不能再夾在你們當中,給你們當炮灰了——我們考慮分手。”

  “什么,你要分手?你究竟是跟前女友舊情未了,還是真地勾搭上了表姐夫的前妻?”小敏又驚又怒。

  小濤莫可奈何地搖了搖頭,說:“你怎么就這么不可理喻呢?我跟你解釋不清,你自己想明白了再找我如果你認為我是那么不可靠的人,你也沒必要再跟我交往;如果你信任我,就不該聽你那兩位表姐挑唆——她們是在利用你,你怎么就看不出來呢?真是的”

  小濤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

  剩下個楊小敏,哭哭啼啼地進了家門。楊母一看她這個樣子,忙問她發生了什么事。小敏把剛剛發生的事情給母親講了一遍。小敏的母親也不是多明白事理的人,她也被搞糊涂了——究竟是小濤行為不檢點,還是那兩位外甥女在利用自家的寶貝女兒起事呢?

  等到楊秘書長回來,小敏的母親忙把事情跟楊秘書長說了一遍。

  楊秘書長嘆了一口氣,說:“咱們這寶貝女兒啊,讓咱們嬌生壞了。小濤是個嘎小子,她拿不住他的。在外企工作的人,眼界開放、心眼活泛,散了就散了。我們給她找個老實本份的公務員,踏踏實實地過一輩子,就行了。”

  小敏當然舍不得跟小濤分手,她哭哭啼啼地把自己關進房里,傷心了一個晚上。她想給小濤打電話,跟他合好,又覺得自己很委屈。而且父母也表明了態度,禁止她再跟小濤來往。

  年小濤本以為,依著小敏那個柔弱的脾氣,早晚會來求和。那樣一來,自己就徹底把小敏收伏了,以后她再不敢隨便管自己的閑事。

  誰知道,小敏背后還有個楊秘書長,那人在官場打混多年,外號是“滑不溜手”。人們都說,楊秘書長的眼睫毛都是空的。小濤耍得這個小花槍,能瞞得了他去?他偏不讓女兒跟小濤低這個頭。而且他認為,年小濤這人,恐怕不是做女婿的最佳人選,還是需要進一步考驗。

  于是,年小濤和楊小敏的事,一下子就這么僵了下來。

  這可把年小濤給郁悶壞了。他其實還是很喜歡小敏的。他經過小美那樣大大列列、男孩子性格的大學生,也見慣了風風火火、精明強干的商界女強人。像小美這種柔弱的官家千金,讓他有種耳目一新的感覺。他習慣了小敏的在他身邊的存在,習慣陶醉于小敏對自己無條件的崇拜當中。如今突然跟小敏中斷了聯系,他再一次品嘗到了失戀的滋味。

  年小濤在郁悶惱恨之下,就要遷怒別人。因為安立德的關系,他不敢遷怒于小美和蘇珊,他只恨倪娜和辛奇。

  年小濤郁悶的同時,有個人比他更郁悶。那就是陳實美。

  陳實美就想不明白了,為什么自己遇到的女人,一個不如一個?

  蘇珊雖然賢惠,但脾氣實在糟糕,眼界也狹隘,整天就盯著怎么往娘家撈好處。他給她買了房,她讓娘家搬進去住;他供著她弟弟門市的貨,她弟弟經常故意拖欠貨款。

  而辛奇呢,本以為這是個有思想、有能力的女人,可以讓自己的事業如虎添翼。哪知道卻應了人們那句老話,“二老婆,兩條心”——她總是防他這防他那,自己跟蘇珊明明沒什么,她卻不依不饒,還要鬧得滿城風雨。

他真是沒法理解辛奇這個人,當初明知道自己有老婆,她也滿不在乎地貼了上來;現在他已經跟她結了婚,不過就是偶而跟前妻商量一下正事,她卻要猜疑他,是不是跟前妻舊情復燃了  陳實美痛苦地預感到——自己在A鎮已經成了笑話;恐怕過不了多久,在省城也要成笑話了。

  陳實美一個人坐在酒里,一杯接著一杯喝悶酒。

  蘇珊演完六點到七點的場,便要回家了。但是汪經理過來攔住她,說:“蘇珊姐,您給救下場,我這里實在轉不過來了。”

  “哦,怎么回事?”蘇珊問。

  汪經理說:“今晚按慣例,是‘爵士樂之夜’。可是那個爵士樂隊有事給絆住了。您能不能加演一場九點到十點的?時間也不是很晚,我派人送您回家。”

  蘇珊笑著說:“汪經理不必客氣,‘江湖救急’本是應該的。不過我從來沒演過那個時段的場,不知道能不能壓住場,就怕顧客不愿意呢。”

  “沒關系,如果您不行,我也不敢開這個口。”汪經理對蘇珊卻是很有信心的。

  于是蘇珊答應了,她給家里打了個電話,說好會晚些回去。

  蘇珊去后臺的化妝室里候場。兩個小時的等待有些無聊,她拿出手機,玩會兒游戲,發發短信。

  九點到了。蘇珊補了補妝,上臺去了。

  蘇珊從沒演過這么晚的場,現在才知道,酒在晚上的時候,還是很熱鬧的。不過最愛熱鬧的人都會去夜總會跳舞,或是去看更熱鬧的表演。這里的客人多是三五知己,不緊不慢地喝杯酒,談談心,聊聊天南海北的事兒,順便欣賞下演出。

  蘇珊看了看座上的客人,多數是外國人,于是她挑了首英文老歌,彈著鋼琴,淺吟低唱起來。

  酒的裝修有著很濃厚的懷舊氣氛,現在加上蘇珊這首英文老歌,一種“往日時光在杯酒中緩緩流淌”的感覺,油然而生……人們在不知不覺中,都被蘇珊看似隨意的演唱吸引住了。

  陳實美聽著歌聲,忽然有種想流淚的沖動——大學里的青蔥歲月,少年時的初戀情懷,曾經那么純真、那么美好。

曾經他以為,擁有了那個女孩,他就有了全世界  如今,他以為自己有了全世界,可是他沒有了青春,沒有了初戀,沒有了單純幸福的生活。

  蘇珊一曲結束,酒里的客人們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蘇珊站起來沖大家鞠躬致謝,隨后她又坐了回去,彈起一段爵士風格的鋼琴曲。隨性懶散的曲風,散發著低沉懷舊的情緒,濃濃地在酒里彌漫。忽然,曲風一轉,音樂變得明朗歡快起來,活潑俏皮的樣子,有如春陽下綠樹枝頭的跳躍的小鳥。

  當樂曲達到,蘇珊猛地一收,音樂結束。大家楞了一會兒,才回過味兒來,再次爆發出熱烈的掌聲,同時攙雜著叫好聲和口哨聲。

  蘇珊已經演奏了將近一小時,覺得有些勞累。她生怕熱情的觀眾不肯放過她。她向旁邊一瞥,汪經理給她打了個手勢,示意樂隊已經來了。蘇珊如釋重負,她站起來鞠躬致意,離開了鋼琴。

  這時,一位熱情的顧客從侍者手中拿過一杯酒,遞給了她。

  雖然沅冰河曾經囑咐過她,在酒里不要喝陌生人遞的飲料,但是有這么多人看著,她不好意思推辭。她只好說了聲“謝謝”,接過來一飲而盡。

  在眾人的掌聲中,蘇珊把酒杯遞給侍者,轉身離去。

  汪經理在后臺迎著她,說:“蘇珊姐,您看到了,您只在六點演出,真是明珠投暗。我真希望您演晚場,可是沅總他……”

  蘇珊笑笑說:“其實我也不太愿意演晚場,我家里還有孩子。”

  蘇珊跟汪經理隨意說了兩句,便收拾了自己的東西出來。她出了酒,沒有去酒店的正門,而是轉向了地下停車場。

  這里與酒里的熱鬧氛圍完全不同,昏暗的燈光下,只有一排排空空的汽車,場地上卻寂靜無人。蘇珊的高跟鞋踩在水泥地面上,咚咚的響,還有陣陣回聲,似乎后面有人跟著她一樣。

  蘇珊不由笑了一下——打小她就膽小,晚上走夜路,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還以為后面跟著人。那時候的她,總是緊緊拉著弟弟的手,拽著弟弟,能走多快就走多快。

  蘇珊正這么想著,忽然聽到身后有人叫她:“蘇珊——”

  蘇珊嚇了一跳,身子僵住了。她慢慢轉回身一看,后面真的有一個人只是逆著的燈光,她只能看出一個高大的人形,卻看不清他是誰。

  蘇珊嚇得的頭發都豎了起來,她慢慢向后移動著身子,想要伺機逃跑。

  那人說:“蘇珊,別怕,是我”

  這聲音有些耳熟。蘇珊向后一退,正靠在一輛汽車上。這時那人走近了,蘇珊看清了,那人竟然是陳實美。

  “天啊,你嚇死我了,怎么是你啊?”蘇珊低聲叫道。。.。

  第一七零章受傷的男人們(下)

  陳實美笑著走到蘇珊近前,說:“我還想問你這句話——怎么會是你啊?”又說,“我剛在酒里聽你唱歌,就覺得特別熟悉。請使用訪問本站。原來真的是你——你怎么會在這里呢,你花店里的生意,不是很興旺、很賺錢嗎,怎么還要到酒來賣唱?”

蘇珊聽他說自己是“賣唱的”,很不高興。她最近跟余尊熙學到了不少演出技巧,自認為雖然比不了明星,卻是個高檔次的票友。而且,人家安立德還說自己是藝術家呢  于是她爭辯道:“我不是為了錢——我只是想找個舞臺,我喜歡彈琴和唱歌……”可是她還沒說完就不想說了——因為她聞到陳實美身上,有醺死人的酒氣。跟一個喝醉酒的人有什么好爭辯的?

  經過少東撒酒瘋那一碼事,蘇珊開始對喝醉酒的男人心存戒備。不過讓她想不明白的是,以前跟安立德在一起喝酒的時候,怎么就沒想過安立德喝多了會怎樣?就好像安立德永遠不會喝醉似的。安立德給她感覺,就像岸邊的礁石一樣,可以永遠屹立不倒,永遠堅實可靠……

  不過蘇珊此時顧不上做更多的聯想,她只想趕快離開這里。她對陳實美說:“對不起,我先走了——今天實在太晚了,婷婷還在家等著我呢。”

  “等等,蘇珊”陳實美忽然伸出胳膊,攔住了蘇珊的去路。他遲疑了一下,問,“你是不是,還在恨我?”

  蘇珊推開了他,說:“你說什么啊,都過去那么久了,還有什么可恨的啊?以后我們各過各的,誰也別招惹誰。你看辛奇都誤會了,顯得大家多不好啊。”

  “可是蘇珊你知不知道,我真沒想過要離婚”陳實美忽然叫道。

  蘇珊被他的叫聲嚇了一跳。她下意識地停住了腳步,有些不知措地抬頭看了看四周——四周仍舊是空無一人,只有一排排空蕩蕩的汽車在場地上停著。

  陳實美停頓一會兒,冷靜了一下情緒,把聲音重新放低了,又說:“是你很奇怪,大鬧了一通,出去轉了一圈回來,就跟變了個人似的,還主動把婚離了……當時我還以為,你會死活鬧著都不離呢。”

  “我不離,你可愿意啊?”蘇珊覺得真是莫名其妙,自己把姿態擺得太高,還讓人覺得不對了也許因為周圍的環境太靜了,她不敢大聲嚷嚷,只小聲地嘀咕道,“辛奇也不愿意啊——她姨夫有那么大權勢,你惹得起她嗎?再說了,我才三十多歲,往后幸福的日子還長著呢。我可不想把自己后半輩子的幸福,給你們搭上。”

  “那么蘇珊,你能原諒我,我們還能再和好嗎?”

  “和好?”蘇珊一時沒弄明白他話中的含義,她結結巴巴地問,“和什么好,現在不是挺好的嗎?”

  “我是說——如果我跟辛奇離婚,我們倆能復婚嗎?”

  蘇珊吃驚得眼睛都瞪圓了——難道真就應了沅冰河的話,只要她肯低低頭,陳實美就會重新投向她的懷抱?現在是不是個機會,把陳實美勾搭過來,氣死辛奇,隨后再拋棄陳實美,讓他自嘗苦果?

  可是,那樣做有意思嗎?蘇珊看著陳實美,猶豫著,內心在不斷地掙扎。

  “蘇珊,剛才那首歌,就是你當年在迎新會上唱的那首。當時我就被你迷住了。本來,有個和我同屆的女生,我們關系一直很好,如果不是你出現,也許我就跟她……”

  蘇珊聽著直想笑——原來陳實美喜歡劈腿,還是習慣性的。她問:“那個人呢,你還記得她的什么?是不是她也有令你人難忘的東西,就像我的歌聲令你難忘一樣?”

  陳實美雖然醉著,卻聽出了蘇珊話語中的調侃意味。他有些不滿,說:“蘇珊,我跟她沒怎樣,你才是我的初戀而且,我結婚的對象是你,這還不能說明一切?”

  蘇珊沒讓陳實美的“初戀”打動,她在很沒良心地偷笑。并且在心里說:“你離婚的對象也是我,又能說明什么?”

  不過,她此刻真沒心情跟他胡攪蠻纏。她打著“哈哈”敷衍道:“好了好了,我知道了——從前不過是段美好的回憶,我們都記住就行了。此一時,彼一時,大家各自好好過日子。”說著,她轉身又要走。

  陳實美卻不肯罷休。他上前拉住她的胳膊,說:“蘇珊,你回來——我給你買房、買車,給你生活費。你好好照顧婷婷,不用去花店操勞,也不用來酒賣唱,你可以過得很舒適……”

  蘇珊等胳膊被陳實美抓住,開始有些慌了。她小心地掙扎著,拉扯著,想讓他放手。她哄他道:“你、你喝多了,忽然想起過去的事,才這么傷感;等你酒醒了,一切就都過去了。”

  “不對,蘇珊”陳實美說著,忽然猛地把蘇珊向旁邊一推,推到旁邊停著的一輛汽車旁;蘇珊站立不穩,向后靠在了汽車的車廂上。

  陳實美順勢欺身過來,用兩只緊緊抓住了蘇珊的肩膀,問,“蘇珊,你為什么這么冷漠無情?”

  兩人這個姿勢頗有些曖昧,讓蘇珊很害怕。她推擋著他,分辯道:“我、我只是比較理智,怎么能算冷漠無情?”

  “不對,自從你一個人出去旅游,在外面轉了一圈回來,你就變了……”陳實美說,“你說說,你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莫非,真就如同倪娜說的那樣,你勾搭上了別的男人?”

  蘇珊聽他誣蔑自己,非常生氣,她叫道:“你胡說什么啊我早看透你們男人了,根本不可靠——我才不想再跟你們男人有什么關系呢”

  “可是你變了,你變得跟過去完全不同了。離婚的時候,你不在乎我,也不在乎婷婷。婷婷私下里也跟我說,你不像從前的媽媽……你就像被別的靈魂附了體,雖然有著和蘇珊一模一樣的外貌,可你的脾氣、生活習慣,跟蘇珊一點兒都不一樣”

這回蘇珊真被嚇到了,她不想讓別人知道自己失憶的事情,不想讓別人把自己當怪物研究  蘇珊小聲嚷著:“你放開我——你再不放開,我就要喊人了”

  “你喊,你就喊,我不在乎……”忽然,陳實美把蘇珊緊緊摟在了懷里,“你是我的女人,誰敢說什么?”

  蘇珊怕極了,她對著他拳打腳踢,可他抱她抱得太緊,她使不出力氣。

  陳實美說:“連讓我抱一下都不行了,你心里真的有別的男人了?”說著,他猛地低頭向蘇珊臉上親了過去。

  “啊——”蘇珊尖聲驚叫著,慌忙躲避著、掙扎著。

  就在這時,陳實美突然悶叫了一聲,他的手松開了蘇珊,身子向旁邊倒去,隨后“咕咚”一聲,倒在了地上。

  蘇珊眼睜睜看著陳實美倒地,卻猶自驚魂未定。她急促地喘著氣,慢慢抬起頭來,把視線從陳實美身上挪開,向旁邊看去。只見旁邊不知何時又出現了一個人——剛才就是那個人,狠狠地給了陳實美一拳,把毫無防備的陳實美擊倒在地。

  那個用衣服包著臉,根本看不清是誰。蘇珊看著很害怕,可是驚慌之下,她的渾身發軟,不知該如何是好。

  這時那人把包著臉的衣服揭開了一點兒,沖著她說:“別怕,是我。”

  蘇珊這才看清,眼前的人竟然是沅冰河“小叔叔……”蘇珊帶著哭音喊道。

  “來,跟我走。”沅冰河過來攙扶著她。

  “你殺了他嗎?”蘇珊傻乎乎地問了一句。

  “沒有,只是打暈了。別怕,我會叫保安來處理……”沅冰河果然給保安打了個電話,告訴他們停車場有個人喝多了,暈倒在地上。隨后他對蘇珊說,“我們走——”

  蘇珊卻已經嚇得脫了力,邁開不步。沅冰河干脆把蘇珊打橫抱了起來,一直抱到了自己車上。

  蘇珊不停地流著淚。等沅冰河把她放到副駕位上用安全帶捆好,發動了車子駛出酒店,她還在掉眼淚。

  沅冰河真是佩服她的淚腺發達。他邊開車,邊開玩笑地問道:“怎么還在哭呢?是不是我剛才那一拳還是打輕了,應該再踢他兩腳的?”

  沅冰河話里充滿了調侃的意味,可是蘇珊沒有笑,她蜷縮在座位上,瑟瑟發抖,不停地抽泣著。

  沅冰河干脆把車靠路邊停了下來。他打開車內的燈,欺身過來,撫著她的頭發,小聲問:“他傷到你了嗎?”

  蘇珊小聲哭著回答:“沒、沒有……可、可是,他親在了我的臉上……”

  沅冰河聽了,差點笑出聲來。他拼命克制住自己,讓笑聲只在喉嚨里滾了兩下。隨后他裝模作樣地說:“親到哪了,讓我看看,我幫你擦干凈……”說著,他抽出一張紙巾,細心地替蘇珊擦了起來。又哄她道,“你看,沒事了,事情都過去了。”

  蘇珊從他手里拽過紙巾,自己擦了起來,連鼻涕帶眼淚的。她抽抽答答地說:“剛才、真像是一場惡夢……”

  沅冰河看她擦干凈了,伸手把她攬向自己的懷抱,同時說:“別怕,別怕——讓我抱你會兒,你就會忘了剛才的事情,晚上就不會做惡夢了。”

  蘇珊卻回手推開了他。她說:“可是、我晚上、也不想夢到你……”

  就聽“啪嗒”一聲,沅冰河覺得有什么東西掉到了地上——他想,那應該是自己的“面子”。

  沅冰河低聲怪叫道:“有什么東西碎了,你聽到了嗎?我想那是我的心啊”。.。

第一七一章表錯情,會錯意  “難怪你想自己開車,究竟都遇到過什么樣的陌生人啊?”沅冰河調侃她。

  蘇珊被沅冰河逗得有些惱了,她推了他一把,說:“不是,你別搗亂——我被嚇成這樣,你不說安慰我,還取笑我?”

  “好好好,讓我安慰你……”沅冰河回手關掉了車內的燈,他沖蘇珊張開懷抱,說:“來,到我的懷里來,我給你安慰。”

  蘇珊真惱了。她賭氣似的,蜷著身子,抱著肩,扭臉沖向窗外,不理沅冰河了。

  沅冰河卻“呵呵”地笑了起來。

  他討好地伸出雙手,從后面替蘇珊輕揉著肩膀,說:“好了好了,你覺得自己剛才很危險嗎?你也不想想,如果你不是和我約好了,到地下停車場來坐我的車,你會一個人跑到那么偏僻的地方去嗎?如果不是我讓保安不要打擾你跟你的前夫說話,讓你有機會勾引你的前夫,你能跟他嘀咕這么久嗎?真是的,我一直都在暗中保護著你呢如果讓你在我的地盤上遇到危險,我還有臉當這個總經理嗎?”

  蘇珊這才慢慢明白過來,原來沅冰河一直像看戲的一樣,看著自己和陳實美的熱鬧。她不由回過頭來,生氣地沖他叫道:“原來你把我當猴戲看啊?”

  沅冰河忙輕拍她的肩膀,笑著說:“是暗中保護,暗中保護啊。”

  蘇珊看著沅冰河,沉默了一會兒。隨后她悻悻地低下頭,說:“我知道你在嘲笑我。我確實很失敗。其實我也想過,像你說的那樣,勾引他,再踹了他,報復他們兩人無恥的人……可是我現在發現,我根本做不到我真地很難忍受他,他碰到我一點兒都讓我惡心,讓我怎么去勾引他?”

  “嗨——”沅冰河嘆了口氣,充滿愛憐地揉了揉她的頭發,心想這個女人,還真是很有意思。不過他卻故意問,“那我呢?我哪里得罪你了,作夢都不想見到我?”

  “這是兩碼事”蘇珊叫道,“剛我確實說錯話了,你們跟他,是兩種情況——你、彼德、少東、馬帥,偶爾開開玩笑,都不覺得怎么樣……”

  “什么,他們像我一樣跟你開玩笑嗎?”沅冰河敏感地捕捉到了什么。“比方說,他們也吻過你?”

  蘇珊的臉一下子紅了,小聲沖他喊道:“他們怎么會像你?只有你最過份你總是捉弄我——所以,如果夢到了你,肯定是惡夢”

  “那么你夢到過我嗎?夢里我也親你了嗎?”沅冰河戲謔著問道。他想,如果自己在她夢里出現過,是不是意味著她的心里已經有了自己?

  “你——”蘇珊氣結,一時回答不出來。

  沅冰河再次“呵呵”地笑了起來,他的聲音低沉而性感。其實他此刻還在想像著:“她已經離婚很長時間了,應該很久都沒有跟男人在一起過,難道她就不想那些事?看來‘金大叔’真是個很失敗的男人,十年的功夫,都沒讓她愛上男人的滋味。”

  沅冰河這么想著,伸手撫在她的頭發上,手指在她的發梢輕輕繞纏著。那一絲絲柔軟的發絲,像一圈圈的情絲,在他的心頭纏綿不休。他想:“如果她給我機會,讓我和她在一起,只需一次,我就會讓她愛上那滋味……”

  黑暗里,蘇珊看不到沅冰河發騷的表情,她只想讓他終止不軌的行為。于是她用雙手,把他的“狼爪”從自己頭發上拉了下來。

  沅冰河此時卻已經情難自抑。他的手從她頭發上下來了,卻把整個身子都靠了過來。他把嘴湊到她臉龐,小聲而曖昧地低語:“‘金大叔’親到你哪兒了?給我親一下,保證不會再夢到他——夢到我,總比夢到他要好?”說著,他的“狼吻”在她臉上偷香了一口。

  這回蘇珊真生氣了,她突然解開安全帶、打開車門,下車跑了。

  沅冰河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些過分了,忙跳下車去追。他一直在人行道上追出了好遠,才追上蘇珊。他拉住她的胳膊,斥道:“大晚上跑什么?想把警察招來啊”

  蘇珊跺著腳沖他叫道:“你很討厭你跟倪娜一樣討厭我只是離婚了,又沒有勾三搭四,為什么你們就不能尊重我?”說著她又想哭——她在想,這個世界果然是個男人的世界,女人只能附屬于男人存在。如果女人沒被某個男人貼上所屬標簽,處境就很危險,就會被別的男人覬覦,也沒有人保護。

  “妮娜?你認識妮娜?”

  沅冰河看著蘇珊委屈流淚的樣子很是心疼。關心之亂,竟然讓他聽錯了,誤把倪娜當成了妮娜,于是他心中十分不快。其實自那天發現妮娜偷聽后,他就對妮娜起了疑心,唯恐她在背后做些亂七八糟的事——或是跟他的敵人串通,或是威脅到其他“藏品”的存在……如果他不是還對妮娜的美色有幾分貪戀,他早就踹開她了。

  “倪娜罵我——她說我這種人,就是招蜂引蝶的‘小寡婦’,還說男人都喜歡逗弄我這種人”蘇珊氣鼓鼓地,憋著淚,偏著頭,不想再理沅冰河。

  沅冰河過來拍拍她的肩膀,好言勸說:“好了好了,我不跟你逗了,讓我快送你回花店——你不怕讓婷婷等著急了?”

  蘇珊看沅冰河服了軟,便不再跟他鬧別扭,主動回到了車上。

  一路上,二人默默無語。沅冰河把蘇珊送到花店門口,他說:“你自己進去,我還有點兒事要處理。”

  蘇珊下了車剛要走,卻忽然停住了腳步。她把身子探里,有些狐疑地問:“剛才在酒店,你打電話給我,說是有話要跟我說——你想說什么來著?”

  沅冰河好像這才想起什么來。他手扶著方向盤,向蘇珊這邊探過身子來,說:“哦,是這樣的——我想跟你商量一下,請你做我的太太……”

  還沒等沅冰河說完,蘇珊伸手揪住他的頭發,把他的頭狠狠地向方向盤上一摁——沅冰河那高挺的鼻子差點磕在方向盤上——隨后,蘇珊什么話都沒說,轉身徑自向花店走去。

  沅冰河揉著被她揪疼的頭發,瞪著眼,看著蘇珊離去的背影——他就不明白了,為什么自己跟這個女人,是這么無法溝通?他把身子探過副駕位置,從車門向蘇珊大叫道:“笨女人,我說的是真的——機會難得啊”

  蘇珊聽到他的叫聲,停住了腳步。她轉身回頭看著他,說:“你這個自命風流、處處留情的花心大蘿卜,去找你的‘十二金釵’,跟你的小模特一塊死去”說完,她氣沖沖地進了花店的門,回手“嘩啦”一聲,把卷簾門拉了下來。

  沅冰河在后面張張嘴,什么都沒再說出來——他已經被蘇珊的一句話堵住了嘴,再想說什么都說不出來了,只感到心頭郁悶莫名。

  他聽蘇珊提到“小模特”三個字,愈加肯定妮娜找過蘇珊他不知道,他有個小模特情人的事情,是少東告訴蘇珊她們的。

沅冰河冷笑一聲,心想這太可笑了——他沅冰河決定的事情,誰能更改?反正他現在的心意已決,一定要讓蘇珊當他的沅太太,蘇珊必須答應,別人也無法阻攔沅冰河驅車來到妮娜的住所。他一路在想,妮娜這個女人,是要給些教訓了。她現在真是太閑了,竟然連有關他和蘇珊的這個小秘密都探查到了,而且還敢在蘇珊面前胡說八道的。自己最近是不是太寵她了,她都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妮娜卻還不知道沅冰河對她起了嫌隙。她聽到門鈴響,透過門鏡,看到外面站的是沅冰河,頗有幾分意外之喜。她高高興興地開了門,把沅冰河迎進屋里來。

  只見沅冰河板著一張冰塊臉,表情冷得瘆人。但是沅冰河一向冰冷陰鷙,所以妮娜也沒有察覺到今天的氣氛有些不對。她嬌俏溫柔地說:“西蒙,今天過來怎么沒打電話,難道還要查我的崗啊?”

  沅冰河懶得理她,他淡淡地說:“睡覺,我今天很累。”

  妮娜這才發現沅冰河不像往日那般輕松。她不敢多言,伺候著他脫掉外衣,換上睡衣。

  兩人雙雙躺在床上,沅冰河顯然有些心事,翻來覆去,總是睡不著。忽然,他坐了起來,拿著手機去了書房。

  妮娜有著要命的好奇,她等沅冰河走后,悄悄起身,赤著腳,摸到書房門口偷聽。果然不出她所料,沅冰河又在給某人打“談情”的電話——她猜應該還是。

  沅冰河的聲音里,充滿了柔情。情意濃得似乎能滴出水來,跟他平時的作風判若兩人。只聽他說:“你別聽外人亂講,我對感情是很認真的,如果認定了你,我會一生一世對你好的……嗨,怎么辦哪,我現在已經容不下別人了,心里只有你……”。.。

第一七二章更加錯誤的時機妮娜站在書房門外,聽著沅冰河打電話,心中既驚詫又難過——人稱“冰河世紀”的沅冰河,終于對一個女人動了情,他心里已經容不下別人了  不一會兒,她聽到沅冰河果然回來了——他似乎因為打完了電話,訴過了衷情,變成一副很放松的樣子。他躺下后,很快就進入了夢鄉,發出陣陣的鼾聲。

  妮娜卻怎么都睡不著。她在猜想,究竟是不是人稱“小百合”的丁露西呢?

  她想到那位丁露西小姐,天生麗質、氣質高貴,同時有著不俗的家庭背景,算得上S市閨媛中的翹楚。如果沅冰河想娶位太太,是個人都會說,丁露西是最佳人選。

  她又想,老天真是不公平,其實自己的美貌,根本不輸那丁小姐半分。自己和丁小姐的差別,只在于人家有個好出身。可是就差在這一點兒上面,自己就沒有機會了,永遠不可能嫁給身邊這個優秀的男人。

  妮娜躺在床上,輾轉反側,郁悶難抒。她聽著沅冰河已經睡下,便悄悄起身,來到書房。

  她發現沅冰河的手機又落在了書房里。她悄悄拿起手機,翻動著通訊記錄——沅冰河剛剛撥出的電話,果然是打給AF的。

  妮娜帶著幾分妒嫉和恨意,再次撥通了AF這個號。

  “喂……”電話另一邊,傳來一聲睡意朦朧的女聲。

  就在這時,書房門口突然出現了一個高大的人影,竟然是沅冰河原來他根本就沒睡,他就等著妮娜來翻他的手機,他要抓妮娜一個現形。

  妮娜嚇壞了,她拿著手機,不知所措。她顫抖著聲音解釋:“西蒙,我不是故意的……”

  沅冰河緊走幾步,來妮娜近前。他一把搶過電話,同時順手給了妮娜一個耳光。

  這一巴掌打得真狠。妮娜“啊”的驚呼一聲,跌倒在地上,她的嘴角流出一線血絲。

  沅冰河想到的卻是,要趕緊把手機的話筒捂上——他可不想讓蘇珊聽到妮娜在叫。接著,沅冰河把手機舉到耳邊。

  就聽蘇珊在電話里,帶著幾分火氣說:“為什么你總是打半夜的騷擾電話?我跟你講,如果你說不出正經事來,下回我再看到你,還要給你一拳”

  沅冰河楞了一下,似乎沒想到“小狐貍”的脾氣能這么火爆。他頓了頓,忽然說:“我只想告訴你,我真地想娶你當老婆,你好好考慮一下”說完,他掛斷了電話。

電話那邊,蘇珊的睡意都跑了。她看看手機,心想真是莫名其妙——沅冰河你也太有閑了,就算戲弄我,也沒必要這樣做,大半夜的,打電話來說這種怪話  如果不是怕把睡在一旁的婷婷吵醒,她真要大吼幾聲,發泄一下怒氣。最后她只能用被子蒙上頭,把被子當成沅冰河,叼著被角狠咬了幾口,這才翻身繼續睡覺。

  妮娜被沅冰河的一巴掌打懵了雖然她也聽人說過,他的外號是“冰河世紀”,本質是一只惡魔;可是她跟他交往以來,他對她一直很溫柔、很熱情。她以為他只是在生意場上狠,對女人還是很溫柔、很紳士的。

  妮娜摸摸火辣辣的半邊臉,低頭看看手上,手上竟然沾了一點血漬——顯然,她的嘴角被沅冰河那一巴掌打破了。

  妮娜有些惱恨地抬起頭,可她看到的,卻是沅冰河陰冷的雙眸她再次被嚇到了。她向后挪了幾步,縮到墻角,把身子蜷起來,瑟瑟發抖。

  沅冰河也有些懊悔,他并不喜歡打女人,剛才那一巴掌,完全是下意識的,

  沅冰河緩緩走到妮娜跟前,蹲下身來看著她。妮娜的眼神里透著恐懼,她甚至忽視了,沅冰河剛才就當著她的面,對另一個女人求了婚……她只怕,他還會打她。

  沅冰河剛一伸出手,她就嚇得抱住了頭。

  沅冰河沒有再打她,而是捏住了她的下巴,讓她正視自己的目光。他問:“為什么要騷擾她?你見過她幾次面?”

  妮娜這才反應過來,慌忙搖頭,說:“沒,我沒見過她。我還不知道她是誰,我只是好奇,究竟誰得到了你的心……”

  “關你什么事?”沅冰河的聲音冷漠到了極致。

  妮娜有些絕望,她顫著聲音,說:“我愛上你了啊雖然一開始就明知道這是個交易,可我還是無可救藥地愛上了你,我怕你會離我而去……”

  沅冰河似乎根本沒有聽到妮娜的真情告白,他問:“你是不是查過這個電話,是不是曾經找過她的麻煩?”

  妮娜拼命地搖頭,說:“沒有,真的沒有”她的淚忽然洶涌而出。她不明白自己為什么要愛得這么卑微?自己已經將身心全部交付,可在他眼里,卻還不如一粒泥土。

  沅冰河審視著妮娜的表情,暗暗思量,蘇珊不可能對他撒謊,也沒有必要誣賴妮娜。

  沅冰河在思考的時候,表情變得更加陰鷙可怕。妮娜嚇壞了,她顧不上哀悼自己卑微的愛情。她向后躲閃著,說:“我以后再也不敢了,我不會動你的手機,也不打探AF是誰,我會老老實實地呆在我自己的世界里,等著你的出現……”

  她想到自己喝著茶,苦苦等著他的臨幸,又哭了。她說,“我都在等你,只有你來了,我才可以睡個好覺;如果你不來,我整夜都要失眠……”

  “別說沒用的”沅冰河聽著她的表白,沒有感動,只有嫌惡。他說,“千萬別跟我撒謊——她已經告訴我了,說你找過她,講過我的壞話。”

  “不可能”妮娜尖叫道,“一定是她不能容忍我的存在,故意誣陷我的對了,我看到那天她去找了金夫人,一定是金夫人告訴了她,有關我的存在……”

  “金夫人?她去找金夫人?”沅冰河覺得匪夷所思,蘇珊怎么可能認識金夫人?同時他捕捉到了另一個信息,他又問,“你不是說,你不知道她是誰嗎?怎么又看到她找金夫人了?”

  妮娜的面色白得沒了血色。她小心地說:“我猜的,AF,意思是AFLOWR,一朵清新雅致的小百合——那天,我看到你的‘百合花’去找金夫人了,她在會所樓上的辦公室里,跟金夫人談了有半個多小時。”

  這完全對不上啊沅冰河心中暗暗詫異。AF的意思是AFO,因為蘇珊是他的“小狐貍”……有一次,他趁蘇珊不注意,用她的手機給自己的手機撥了個電話,他便得到了她的號碼,當時他就把她存成了AF。

沅冰河開始回想,是哪個環節出了問題?忽然,他腦中閃過一個鏡頭——他第一次去花店,看到一個女人正對著蘇珊問東問西……對了,隔壁美容店的老板,辛奇的表姐,名字叫倪娜  沅冰河懊惱地拍了下腦袋,他竟然誤會了妮娜,還狠狠打了她一巴掌但是,他是不可能跟妮娜承認這個是誤會,反正妮娜也犯了錯,誰讓她竟敢私下動他的手機。

  不過沅冰河還是有了一些愧疚——其實妮娜挺乖巧、挺溫柔的,她那嬌柔的身子,也挺合他的心意。

  他沖妮娜伸出手,想安撫她一下;妮娜卻嚇得哆哆嗦嗦的,不敢靠近。

  沅冰河喜歡柔弱的女人,但妮娜這個樣子讓他心下不忍。他干脆把她拉到自己懷里,緊緊摟了起來。他拍拍她的后背,說:“你要記住,我的事情都容不得你打聽,包括我在追哪個女人。”

  妮娜含著淚,馴服得點著頭。

  看到妮娜這般馴服,沅冰河更是換上一副憐愛的表情。他輕輕揉著她的頭發。說:“對不起,我剛才很生氣,嚇到你了。”

  妮娜這時才覺到委屈,小心地哭出聲來。她把頭藏到了沅冰河的懷里,伸手緊緊抱住了他的腰。

  “噢,寶貝,別這樣……”沅冰河用手捧起她的臉,輕吻著她受傷的面頰,接著是她的嘴唇、她的脖頸,直吻得她火熱起來,發出一聲輕輕的喘息。

  雖然妮娜的臉上仍帶著淚痕,嘴角也紅腫了起來,不過她此時的姿態,已變成一種討好和yin,她期待著沅冰河的寵愛。因為她現在需要一場深刻的寵愛,好讓她忘了剛才受到的驚嚇。

  湊巧的是,沅冰河也希望用一場完美的寵愛,證明自己雖然是個花花公子,卻不是欺負女人的男人,他要找回自己做為“大男人”的尊嚴。

  既然兩人有這樣的默契,事情當然會進行得很順利,很和諧。最后,兩人從地上糾纏到了床上,共同在床上把這場寵愛推向了和結束。

  事畢,沅冰河從包里拿出一張支票,他在上面寫了個數字,遞給妮娜——他沒說什么,但兩人都明白,這是那一巴掌的補償。

  沅冰河因為一時動怒,失了妮娜,一連幾天,心里覺得別別扭扭的。

  他開始暗暗反省自己。

  他知道在自己的血液里面,流動著野性和張揚的因子。他喜歡感官上的刺激,從不約束自己感官上的需要——賽車,以及女人。同時他又是個事業成功的男人,他有資本給自己保留這兩樣嗜好。

  他自詡是個大男人,不可能跟女人一般見識。他對屬于自己的女人,從來都是溫柔地寵愛和憐惜著。

  這回可是怎么了,竟然伸手就打人?

  沅冰河沒有調整好自己的心態,便沒有去找蘇珊,問她考慮的結果。于是蘇珊更把他那天晚上的話當成了一句笑話,根本沒往心里去……。.。

第一七三章執迷不悟  她按響門玲,妮娜來給她開的門。她看到妮娜面色蒼白、嘴角紅腫、神情恍惚。

  而妮娜看到苗蘭,卻沒有說話。她把苗蘭讓進來,關上門,又坐到回沙發上,看著茶幾上已經冷掉的茶水發呆。

  苗蘭嚇壞了,她湊到妮娜旁邊坐下,問:“妮子,出什么事了?他打你了嗎?”

  “他,像一只惡魔,真的很恐怖……”妮娜沒頭沒尾地說了句。

  苗蘭倒吸了一口冷氣,她一掀妮娜的衣裳,問:“身上的傷在哪兒,厲害嗎,我帶你去醫院看看……”

  妮娜推開她的手,說:“他只打了我一巴掌,身上沒傷。”

  苗蘭這才松了一口氣。她說:“這回你看清他了,他沒你想得那么好,快離開他。”

  妮娜的臉上落下兩行清淚,說:“他對我不好,是因為他的愛已經給了別人。他對那個人很好,他這回是動了真情。”

  “傻妮子,花花公子哪里有真情?不過他有沒有真情,與你又有什么關系呢?你當初不是說,你只想要他的錢做資本,將來你要開創屬于自己的事業嗎?”

  “可我已經離不開他了啊”妮娜忽然哭倒在苗蘭的懷里,她說,“我的存在,我的每一次呼吸,都是為了他;我晚上等他出現,已經成了一種習慣……我已經深深地愛上他了啊”

  “傻妮子,你這根本不是愛,你這是一種依賴你習慣了讓他供養你,習慣了不用任何勞動和付出就擁有很多東西。”

  “不,他是個優秀的男人,他非常聰明,無所有能,我崇拜他”

  “你不是崇拜,你只是羨慕他。他所擁有的那些東西,名門出身和巨額財富,都是你所沒有的。你以為,你跟這個男人在一起,就可以擁有他所有的一切;可是你錯了,他的東西只屬于他自己,不屬于你——不管他愛不愛你,他的東西都不屬于你”

  妮娜把頭埋在苗蘭的懷里,低低抽泣著,不說話。

  苗蘭說:“看開些。這世上有許多女人,都傍著有錢的男人生活,但是沒有誰像你這樣,自以為是地動了感情,真地愛上了那個男人”

  妮娜說:“我在會所里認識了很多朋友,她們遇到的男人,都不如西蒙好——有的有家室,有的脾氣古怪……”

  苗蘭說:“咳,這有什么可比性?沅冰河本來就是個出色的男人,有幾個人比得上他事業成功?”又說,“瞧瞧你都結識些什么朋友啊。算了,哪天我介紹你認識些正經朋友。”

  說到這,苗蘭不知怎么想起蘇珊來了,她說:“你就說我那個同學蘇珊,當初大家都說她命好,嫁了個有錢的老公,不用工作、不用奮斗……誰承想,后來落到那步田地?不過我看她現在過得很好,開了個花店,還有花藝學校,生意挺興隆的。”

  說到這兒,苗蘭忽然來了精神,她覺得蘇珊就是自立自強的女人的典范。她說:“我送你去她那兒學點技術,將來你也可以回老家開個花店。”

  苗蘭打定主意,這天,她特地帶了妮娜來“花美美”花店參觀。

  妮娜一進花店,先就被花店里清新高雅的環境吸引住了。花店中擺放著幾排高低不等的花架,架上有一簇簇鮮花和干花,花凳上是一盆盆別致的盆景。屋角的白色三角鋼琴,更突顯出花店主人不凡的品味。妮娜駐足其中,留戀忘返,似乎已置身世外桃源。

  正巧蘇珊從蛋糕店那邊巡視一圈回來。她看到苗蘭來了,忙熱情招呼。

  苗蘭當然不敢告訴蘇珊,妮娜是某位大人物的地下情人。她只說妮娜是自己的外甥女,現在做模特。可模特這一行是吃青春飯的,早晚要轉行。所以帶她來轉轉,為以后轉行做準備。

  蘇珊信以為真。她耐心地給妮娜介紹了一下花店的運營流程。她告訴妮娜,小美的學校那邊,還會教給更全面的開店知識,只要經過短期的學習,立馬就可以開店。她大方地說:“你是苗蘭的外甥女,就是自己人了。你如果想去學,我告訴小美免你的學費;而且你以后開店的時候,我可以給你提供免費的技術……”

  妮娜邊聽,邊有些好奇地打量著蘇珊,從哪兒也看不出她是一個“棄婦”來。蘇珊的長相很年青,個性親切溫柔;雖不算漂亮出眾,但是五官諧調、身材勻稱,有一種平凡平實的美麗。

  正說著話,少東和小玲出去送花回來了。婷婷也跟了他們去玩兒,這時一起回來。

  婷婷進門就喊渴,讓蘇珊給她倒水喝;蘇珊忙拉著她,讓她管苗蘭叫阿姨,管妮娜叫姐姐。

  婷婷很乖巧稱呼苗蘭和妮娜;苗蘭和妮娜都稱贊婷婷長得漂亮。苗蘭說:“婷婷這頭發梳得真好看,你媽媽手真巧。”

  婷婷今天的頭發,是在頭頂盤了個高高的公主髻,既漂亮又清爽。發髻旁別了支蝴蝶結型帶波點的發卡,顯得很俏皮。

  苗蘭和妮娜對婷婷的這個發型都很感興趣,拉著婷婷研究了半天。

  蘇珊在旁邊竊笑了一下,沒說話。最后還是婷婷說出了真相:“這不我媽盤的,她可笨了……這是我少東哥哥給我盤的。”

  大家順著婷婷手指的方向一齊看向少東,不由暗暗驚詫——這個娃娃臉,穿著時尚的大男孩,竟然會做頭發苗蘭和妮娜甚至暗暗猜測:“難道他是發型師?”

  少東看大家都看他,并不尷尬。他雙手插在褲袋里,晃著肩膀,瀟灑地走到婷婷旁邊,問:“公主,你對自己的發型滿意嗎?”

  “當然。”婷婷笑著回答他。

  少東很得意,隨后他一扭頭,裝做剛看到妮娜一樣,驚艷道:“哇,美女——”又俏皮地問,“想不想嘗試一下甜美的小卷發,選一個與夏日氛圍契合的淺棕色?”

  妮娜被少東耍寶的樣子逗笑了。她摸了摸自己的長直發,這是應沅冰河的要求拉直的,其實她不是很喜歡。忽然,她想去改變一下發型,也算是對沅冰河的小小反抗。

  這天,當沅冰河再次來到妮娜住的地方,就看到全新形象的妮娜——淺棕色的小卷發甜美清新,額前一抹直劉海,純真得惹人憐愛。

  妮娜給沅冰河沏好了功夫茶,便拿起小噴壺,來到客廳的花架旁,擺弄新買來的兩盆盆景。

  沅冰河看那兩盆花清翠可愛,也忽然有了興趣。他端著茶盅,踱步過來,問:“這是什么花?”

  妮娜說:“這盆是米蘭,這盆是綠蘿……”

  妮娜覺得,米蘭的花朵,小似粟米、金黃溫暖,恰似她對沅冰河的愛——也許她永遠無法像“小百合”那樣吸引他的注意力,可花朵再小,也是一朵花啊。

  而選中那盆綠蘿,是因為蘇珊告訴她,綠蘿的意思是“守候幸福”——她希望自己的守候,能換來最終的幸福。

  沅冰河點點頭。雖然他隔三差五地去花店里打混,可是對于那些花花草草沒什么興趣,他也不樂意浪廢精力去記憶那些花草的名字。他滿意的是,妮娜給她自己找了點兒正經事做——桌上那瓶插花,也是她新學的手藝。

  妮娜發現自己的新改變得到了沅冰河認可,很有些成功的感覺。她開始經常往蘇珊的店里跑——其實她對開花店沒多少興趣,她現在更想學習一些插花和養護盆景的知識。

  因為她還記得,剛搬進新居的時候,沅冰河給她買了許多的鮮花和盆景。可惜的是,都讓她養死了。這回她要好好學一下技藝,把自己的家裝點得漂亮、溫馨,好留住沅冰河的心——哪怕他最終因為“政治聯姻”,不得不娶“小百合”為妻,她希望自己最后還是能夠在他的心中占據一個小小的角落。

  蘇珊看在苗蘭的面子上,每次都會熱情接待妮娜,耐心地教學。反正她也不虧,妮娜每回都要從她這兒買回去不少東西。

  因為苗蘭的關系,妮娜也管蘇珊叫小姨。她一口一個“小姨”地叫著,讓蘇珊有些不好意思——除了馬帥,還沒人管她叫姨呢。

  少東更是改不了的老毛病,只要妮娜來了,他都會圍著人家打轉轉。他冒充內行,把自己學來的“二道手”的知識,殷勤地教給人家。

  小玲看到了少東這么殷勤,不由又開始在背后“歪”想。這天她問少東:“少東哥,你是不是看上妮娜姐了?”

  少東忙搖頭,又帶著一臉神秘微笑,說:“我可不敢招惹她——她是有來歷的。”

  蘇珊在旁邊聽了,奇道:“她是苗蘭的外甥女,有什么來歷?”

  少東說:“難道你沒有發現,她聲稱自己是個小模特,收入不高;可她開的是名車,穿的是名牌,戴著名家設計的珠寶、噴著價值不菲的香水……你們說,她這些東西是怎么來的?”

  蘇珊和小玲一齊搖了搖頭。蘇珊忽然說:“演藝界掙得挺多的,余尊熙就很有錢啊。”

  少東揮揮手,說:“那怎么比余尊熙是什么檔次的,她是什么檔次的?你們有誰看過她演的電影,聽過她唱的歌,看過她做的?”

  “哦……”蘇珊和小玲一齊略有所悟地點了點頭。看來這個妮娜,恐怕從事著某種不太正當的行業。

  蘇珊首先想到的是,不能對婷婷產生不良影響——婷婷這個小孩子,早就認為女人應該學會怎么釣男人;可不能讓妮娜這個真會釣男人的女人,再教給婷婷什么歪門邪道。

  于是,等妮娜再來的時候,蘇珊借口自己技術水平有限,介紹了一個專門教闊太太們插花的花藝培訓班,把妮娜打發掉了。

  這樣一來,蘇珊在無意當中,避免了沅冰河和妮娜在花店里尷尬“會師”。只有少東在后悔自己多嘴——再想看美女,不容易了。

  這天,花店和蛋糕店里,像往常一樣井然有序地忙碌著。陳實美忽然來了。

  蘇珊已經從那天夜里的驚嚇中恢復過來,雖然現在對陳實美多了一分戒備和厭惡,不過還能若無其事地跟他說話。

  蘇珊覺得自己這樣的表現已經很大度了,陳實美應該為他自己那天的行為感到慚愧才是。

  可陳實美的反應卻很奇怪。他看上去有些不耐煩,板著一張臉,嚴肅得嚇人,好像蘇珊欠他的錢一樣。蘇珊跟他打招呼,他只點了點頭,沒有一絲笑模樣……。.。

  第一七四章無法避免的“戰爭”

  蘇珊以為是因為陳老太太的病,才讓陳實美這么煩惱,態度不似往日那么和善。

  蘇珊沒說別的,讓孩子去看望生病的奶奶是應該的。她上樓給婷婷收拾了幾件衣服,拎著包,領著婷婷下樓來,交給陳實美。她又囑咐婷婷,在奶奶面前別亂講話,省得讓老人心煩。

  婷婷倒是很乖巧。她跟奶奶的感情很深,聽說奶奶病了,兩條秀氣的小眉毛便皺在了一起。她急著想回A鎮去看奶奶,不過她這次記得跟蘇珊告辭,她說:“媽你別惦記我,我到家后會給你打電話來。你在店里也不要太辛苦了,累了的時候就別去酒唱歌了。”

  蘇珊看婷婷小小的人兒,竟然還知道囑咐自己,心下十分感動。她親了親婷婷,送她上車,目送陳實美帶著她遠去。

  之后的一整天,蘇珊一直在等婷婷給自己打電話來。

  可是從中午等到晚上七點,都沒有等來。

  蘇珊覺得不安,她給陳實美打了個電話。陳實美一看是她的電話,就掛斷了。等她再打,陳實美竟然關機了。

蘇珊這才覺查出事情的不對勁。她不安地預感到,陳實美說帶婷婷回A鎮是假,把婷婷從她身邊騙走才是真  她身邊現在只有少東和小玲,她便跟他們說了自己的懷疑。

  蘇珊說,她想不通“金大叔”為什么要這么做?陳實美當初不是說得好好的,他根本不會阻止她探望婷婷,就算婷婷想跟在她身邊都行。為什么,他的態度突然變了?

  少東和小玲也覺得匪夷所思,便猜想還有沒有其他可能。

  少東安慰蘇珊說:“也許是陳家的老太太病得厲害,‘金大叔’又忙又急,才沒空回你的電話。”

  蘇珊便給弟弟蘇洋打了個電話,托他明天一早去陳家看看。

  第二天上午,蘇洋回了電話,他說陳家的老太太根本沒生病,陳實美和婷婷也沒回A鎮。

蘇珊感到自己的預感是正確的,陳實美就是把婷婷騙走了  她再次給陳實美打電話。這回,陳實美接了電話,但他的態度出奇的冷漠。他說:“婷婷的事你就別管了,你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就行了。”

  “可你至少要告訴我,她現在在哪兒——即使撫養權在你手里,我做為生母,也應該有探視的權利?”蘇珊說。她又尖刻地提醒,“如果你把她交給辛奇,我可是不放心”

  “辛奇是她的繼母,也可以做她的監護人,有什么不放心的。”陳實美根本不以為然。

  “你別傻了,百分之四十的繼承權,換誰不眼紅?不要讓婷婷出了什么事,你才會后悔”蘇珊尖銳地說道。

  陳實美更是針鋒相對,他說:“你對百分之四十的繼承權記得到很清楚啊?你一直在想著那些錢,所以才這么熱衷拿回婷婷的撫養權”

  蘇珊差點給他氣瘋了,她說:“按我國的法律,婷婷對你的繼承權,是婷婷應得的權利,與她由誰撫養無關”她又賭氣說,“這樣,你把婷婷的撫養權給我,我們娘倆一分錢都不要你的,我有能力養活她”

  “休想,婷婷是我的女兒,我絕對不會讓她跟著你”說完,陳實美掛斷了電話。

  蘇珊對于陳實美的轉變,真是大吃一驚。她沒有婚變的記憶,她和他的婚姻究竟是什么樣的狀況,她真是一點兒都不清楚。

  從在A鎮的民政局見到“金大叔”起,“金大叔”對她一直很和氣。給她買衣服,送她車,還寬限她弟弟蘇洋的欠款。話里話外,各種場合,也都顧大家的面子。所以她都不覺得這人有多壞。

現在才知道,這個人,果然很壞  蘇珊冷靜了一下,給馮律師打了個電話。她說:“馮律師,就按我們事先組織好的材料,替我起訴,我要爭回婷婷的撫養權”

  很快,安立德和沅冰河也都知道了陳實美突然帶走婷婷的事情。他們都來安慰蘇珊。

  安立德說,以他的經驗,馮律師他們準備充分,一定能把婷婷的撫養權拿回來。

  沅冰河則說,他會暗中托關系,讓省高院的相關領導給A鎮地方法庭施加影響,讓案子盡快審結,讓婷婷早日回到蘇珊的身邊。

  蘇珊很感激他們,而且她相信這兩個聰明人的力量——他們有能力領導那么大的企業,一定有非凡的能力和智慧。

  可是她仍舊寢食難安。她不知道婷婷現在在哪兒,她沒有一點兒關于婷婷的消息。她最害怕的是,辛奇會使陰招,對婷婷下了黑手。

  蘇珊幾乎變成了妄想狂,黑夜里,她常常在尖叫著從惡夢中醒來。

  小玲安慰她:“蘇珊姐你別擔心,‘金大叔’是婷婷的親爸啊而且他一向都寵愛婷婷的。就算他有了‘小老鼠’,他也喜歡兒子;可‘小老鼠’還小,哪有婷婷嘴甜乖巧,會討他歡喜?”

  蘇珊嘆息道:“可常言不是說,‘有后媽就有后爸’嗎?我是防的是辛奇那只‘狐貍精’啊。”

  沅少東看不下去了,他說:“明的不行我們來暗的。你還記得我有幫生死兄弟?胸前紋青龍的那個,名字叫阿皮。他前幾年打架打死了人,判了十八年。后來湊巧立了個功,這才提前放了出來。我去找他……”

  蘇珊忙阻止道:“少東,這樣不好——你是沅家的嫡孫,不要總跟那幫人在一起混。染黑了,再漂白是很難的。如果被那些人纏上,你這輩子就完了。”

  少東說:“沒事的,我有分寸,而且他們也不是你想像的那種人。”

  少東出去找阿皮等人。阿皮等人果然有自己的辦法。他們悄悄跟蹤“金大叔”,發現他每隔一兩天,都要去城里的一處公寓看看。他們猜測,婷婷應該就被“金大叔”關在那所公寓里。

  這天,少東借了輛車來,他帶著蘇珊和阿皮一起出來,停在公寓外觀察。

  過了一會兒,樓里出了一個中年女人,胳膊上挎著菜籃子。阿皮告訴他們,這個女人是陳實美雇來的保姆,都是她在這里陪著婷婷。

  蘇珊說:“保姆這會兒出去了,我們借這個機會,進去找一下婷婷。”

  少東說:“干脆我們把婷婷帶走,省得你日夜惦記——雖然你知道她住在了這里,可她不在你身邊,你也不能安心啊。”

  蘇珊當然贊成。

  于是少東負責在外面車上把風,阿皮和蘇珊上了樓。他們來到三樓一戶住家門前。阿皮沖蘇珊點頭示意,說:“嫂子,就是這兒了。”

  阿皮一直管蘇珊叫“嫂子”。但蘇珊現在顧不上阿皮怎么稱呼自己,她開始敲門,沖里面喊:“婷婷,婷婷……”

  很快,就聽到里面有人在走動。腳步聲來到門前,隨后聽到里面有人問:“媽,是你嗎?”

  蘇珊激動得眼淚都流了出來,她快速回答:“是啊,你快開門,媽想看看你,媽想你想得都快發瘋了……”

  婷婷在里面也哭了,她說:“媽,我也想你。我想給你打電話,可是爸爸不讓。他還不讓我提你,他說你不是從前的媽媽了,他說你變了……”

  “你快門婷婷,有話跟媽媽當面說。”蘇珊不敢耽擱,她最怕的是陳實美這會兒湊巧趕過來。

  婷婷在里面試著擰了擰門鎖,怎么都打不開——看來保姆出去的時候,怕婷婷逃走,把門給反鎖住了。她說:“媽,我打不開,怎么辦哪。”

  蘇珊也不知道怎么辦,她看向阿皮。

  阿皮小聲說:“這門不是很難開。不過,如果撬門的話……”他畢竟在監獄里待了幾年,對法律也懂了一些,不像從前那么莽撞了。可是他還是義字當先,只見他一咬牙,說,“豁出去了,你等我去找個家伙來。”

  蘇珊忙攔住了他,說:“不必那么蠻干……”于是,她把自己的計劃悄悄跟他說了一下,又告訴了門里的婷婷。

  過了會兒,沅少東打來電話,通知他們,保姆買菜回來了。

  于是蘇珊和阿皮向樓上走,來到樓梯拐角處藏著。

  過了會兒,就聽樓梯上響起一陣不緊不慢的腳步聲。腳步聲越來越近,蘇珊和阿皮透過樓梯的縫隙,看到保姆拎著菜籃子,緩緩地走了上來。

  蘇珊和阿皮當做是來串門的客人,慢慢從樓梯上走下來。正好當保姆掏出鑰匙打開房門的時候,蘇珊和阿皮來到了門前。而早就貓在門后、做好準備的婷婷,猛地從屋里沖了出來。

  保姆被婷婷一下擠到了半邊,菜藍子都扔到了地上,黃瓜土豆滾得滿地都是。

  婷婷看都沒看保姆一眼,她叫著“媽”,一下子撲到了蘇珊懷里。蘇珊更是緊緊抱住了婷婷,再不松手。

  保姆這才反應過來是怎么回事——這家兩口子離婚了,為了爭孩子,當爹的把孩子藏了起來;這會兒,當找上門來了。

  保姆受陳實美之托,在這里照顧并看管著婷婷。她想攔,又不敢做得太過分——因為這是孩子的媽來找孩子,誰能說什么?更何況,還有一個滿臉橫肉的人,黑鐵塔似的站在旁邊。

  保姆只能看那娘倆哭得差不多了,好言勸說:“婷婷,你快回屋,說不定你爸一會兒就來看你了。”

  蘇珊便對婷婷說:“婷婷,如果你愿意留在這兒,我就留在這兒陪你;如果你想跟我走,我就帶你走。”。.。

第一七五章各顯身手  婷婷想了想,說:“我還是跟你走。”

  保姆在旁邊聽了忙說:“婷婷不行啊你爸讓我看著你,你跟別人走了,我怎么跟你爸交待啊?”她又一把拉住蘇珊說,“大姐,我可得罪不起陳總,求您別讓我為難啊。”

  蘇珊被保姆拉著胳膊糾纏不放,一時無法脫身。旁邊的阿皮看不下去了,他伸手在保姆面前一攔,兩眼惡狠狠地一瞪,嚇得保姆一下子就把手松開了。

  隨后阿皮對蘇珊說:“嫂子,你帶孩子先走。”

  蘇珊忙領著婷婷下了樓。

  阿皮擋在保姆的面前,看蘇珊帶孩子走遠了,才轉身下樓。保姆被阿皮嚇壞了,半天沒敢動地方。看著他們人都走得沒影兒了,這才反應過來,她掏出手機來,給陳實美撥通了電話。

  陳實美接到電話后,一下子就惱了。他叫肖龍找了幾個人來,帶著一群人,直接去花店要人。

  可他來到花店一看,卻只有小玲一個人在。他們在樓上樓下搜了一遍,連蛋糕店那邊的房間都看過了,也沒有找到蘇珊母女的影子。

  小玲好像早就知道他們會來,她一點兒都不害怕,也沒有阻攔,任由他們搜查。

  陳實美怒氣沖沖地問小玲:“婷婷她們娘倆呢?”

  小玲不咸不淡地說:“沒回來——蘇珊姐打電話說,她要帶著婷婷回娘家……”

  陳實美信以為真,又馬上帶著人往A鎮追趕。

  其實,蘇珊根本沒回A鎮。她帶著婷婷,暫時躲進了“星河公寓”里安立德的家。

  陳實美再想不到,蘇珊會住進星河公寓;而星河公寓里的住戶也沒人認識蘇珊和陳實美,所以蘇珊在這里住著很自由。她可以帶婷婷去樓下的綠上玩耍,也可以帶著婷婷在公寓的超市和俱樂部里閑逛。

  安立德干脆不去星煌酒店住了,他傍晚下班就過來。他給她們娘倆做晚飯,陪她們娘倆玩會兒,隨后便歇在十五屋的公寓里,給她們娘倆站崗。

  這天,安立德買了菜回來,和蘇珊去廚房里忙碌。婷婷自己閑得無聊,便在屋子里走來走去。她和蘇珊一樣,也喜歡房子周圍的玻璃幕墻,以及用玻璃幕墻圍成的那條走廊。

  安立德和蘇珊在廚房時做著飯,透過玻璃幕墻,看著婷婷在走廊上走著,不時好奇地東張西望,兩人不由會心的相視一笑……隨后,他們又各自低頭忙碌起來。

  不一會兒,飯做好了,安立德去擺餐具,蘇珊去叫婷婷洗手吃飯。

  蘇珊在樓下轉了一圈,沒看到婷婷的影子。她又上了二樓。蘇珊不由腹誹:“住大房子也不好——打掃衛生不方便,找個人也這么難”

  蘇珊口里喚著:“婷婷,吃飯了——”

  忽然聽到“砰”的一聲,蘇珊被嚇了一跳,以為婷婷把什么東西打碎了。

  聲音是從主臥室傳來的,蘇珊忙緊跑幾步來到主臥室。就見婷婷在屋子當中站著,并沒有什么事兒發生。她再向屋子四周看了看,也沒看到有什么東西被打爛。

  “婷婷,剛是什么響啊?”蘇珊問。

  “沒、沒什么……”婷婷的神色有些慌張。可她卻說,“沒事兒,去吃飯——”說完她徑自跑了出去,下了樓。

  蘇珊有些奇怪,她又在屋子各處轉了轉。忽然,她看到衣櫥的櫥門邊,掩著衣服的一角。

  蘇珊走過去拉開櫥門,里面沒有別的東西,還是那幾件睡衣。剛才被櫥門掩住的,正是一件男式長睡衣的一角。

  蘇珊沒有在意,以為婷婷剛才藏在這里玩兒了——她和安立德這兩個大人,還曾藏在里面玩兒過呢。她把順手睡衣整理了一下,關上櫥門,下樓去吃飯。

  安立德的廚藝一流,婷婷很喜歡吃他做的菜。今天的晚飯有牛排、土豆泥、青菜沙拉,還有甜湯。

  婷婷邊吃,邊有些好奇地打量安立德。她問:“叔叔,你怎么會做飯呢,你是廚師嗎?”

  安立德和蘇珊相視一笑。安立德說:“現在還不是,不過當廚師是我的人生理想——我打算將來開一家屬于自己的餐廳,當一名真正的廚師。”

  “那你現在是什么,廚師的助理嗎?”婷婷認定了安立德應該在飯店工作。

  蘇珊笑了,她摸了摸婷婷的頭,說:“叔叔是安氏公司的總裁,是個大老板。”

  婷婷楞住了。過了會兒,她又問蘇珊:“安氏公司,是什么地方,比爸爸的公司還要大嗎?”

  蘇珊猶豫了一下,她不是不明白,安氏公司當然要比陳實美那個公司大,可她要顧及到婷婷的面子——對于婷婷來說,父親永遠是最棒的……于是蘇珊笑著說:“這個我就不懂了。”

  婷婷又看向安立德,想得到安立德的解釋。

  安立德認真地回答道:“安氏再大,也是我父親的,不是我的。我是安氏公司區的總裁,再過幾年就會卸任——所以總裁這個職位,遠不如廚師實際些。”

  不知道婷婷有沒有聽懂,不過她沒再問什么,只專心吃飯。

  吃過飯,蘇珊收拾了餐具去廚房清洗。安立德帶著婷婷去樓頂的花園散步。

  婷婷也喜歡這個花園,喜歡木地板和木涼棚。此時正值盛夏,天氣炎熱,不過傍晚的木涼棚下卻有陣陣涼風,在這里乘涼很是愜意。

  安立德陪著婷婷坐在沙發上,把盛著飯后甜點的小盤子遞到她手中。

  婷婷接過小盤子一看,驚喜地叫道:“是果凍啊”

  “對,這是你的飯后甜點。”安立德說。

  婷婷用小勺舀起來嘗了一口,她很喜歡吃這個果凍。但她覺得不可思議,問:“叔叔,你真的是總裁嗎,為什么還會做這么好吃的東西呢?”

  安立德笑了,他慢慢解釋道:“當總裁不是我喜歡的職業,不過我是家族的一員,我要盡責任;而且,我需要工作來養活我自己。至于做好吃的東西,則是我的業余愛好。人們不是說,民以食為天嗎?吃,對一個人來說很重要——好吃的東西,可以給人一種幸福的感覺。”

  婷婷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她說:“我吃媽媽做的飯,就有一種幸福的感覺……可惜,媽媽變了,她不像從前那么會做飯了……”

  安立德并不知道“芙蓉蝦”那段小插曲,也難以體會婷婷復雜的心情。他摸摸婷婷的頭,說:“公主,你喜歡吃什么,我可以給你做——各國的飯菜我都有研究。”

  婷婷沒接言,而是問道:“叔叔,你認識我媽媽很多年了嗎?”

  安立德搖頭,說:“不,我去年秋天才認識她——在鳳凰山旅游的時候。”

  “哦……”婷婷似乎有些失望,她說,“我還以為,你是她在的時候認識的呢。”

  “她去過?”安立德很驚詫,他沒聽蘇珊說她去過。實際上他清楚記得,蘇珊說她從沒出過國——上次他邀請她暑假的時候,帶著婷婷跟他回度假,她表示出了極大的興趣——她說從沒出過國,對國外是什么樣子很好奇……

  “那是什么時候的事?”安立德問。

  “很早以前了?我聽說,她本來要留在進修學業,可是突然有了我,只好趕緊跟我爸結婚了……”婷婷說到這,低下了頭。她一手托著盤子,一手用叉子叉著果凍,眼中的淚泫然滴。她說,“是我耽誤了她……”

安立德從未聽蘇珊講過這些事情。他不知道蘇珊是“奉子成親”,為此還放棄了學業  停頓了一會兒,安立德安慰婷婷,說:“婷婷,你媽媽從沒跟我們提過這些事……不過我知道,對于她來說,你比這世界上的一切都重要。”他又拍拍婷婷的肩膀,說,“快吃。”

  就在這時,蘇珊上來叫他們,說少東小美小玲來了。

  安立德和蘇珊下樓,婷婷卻不想下去——她說樓頂上面涼快,她要在這里多玩會兒。

  于是,婷婷坐在柚木涼棚下,邊乘涼,邊吃著果凍。

  “婷婷——”

  忽然,婷婷聽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她抬頭看了看,沒看到人,不由有些納悶。

  “婷婷,我在這——”

  婷婷順著聲音的方向,抬頭一看,嚇了一跳,只見隔壁墻頭上趴著一個人。婷婷走近幾步,看清了,竟然是沅冰河她吃驚地問:“小叔叔,你爬到墻上去做什么啊?”

  “噓——別嚷……”沅冰河示意她低聲。隨后他告訴她,自己就在隔壁住。

  原來,星河公寓小區共有三棟樓,每棟樓有三個單元。湊巧的是,余尊熙、安立德和沅冰河都是買的C座的十六樓,分別居住一、二、三單元。余尊熙是安立德的東鄰,沅冰河是安立德的西鄰。

  說湊巧其實也不算湊巧,因為C座的位置最好,周圍綠化面積最大,風景自然最好。所以他們三個才會一起選中這里。

  此時婷婷看著沅冰河趴在墻上的樣子,很是可笑,她只一個勁地沖著他咯咯偷笑。如果她的年齡再大一些,明白沅冰河的地位超常,他會為一個大集團掌權的總經理爬墻頭,感到更加可笑。

  沅冰河對婷婷說:“你想不想來我家看看?”。.。

第一七六章婷婷的選擇  沅冰河爬上來騎坐在墻頭上,他把自己那邊的簡易梯子提起來,放到婷婷這邊。婷婷沿著梯子,幾步就爬到了墻頭上。隨后沅冰河又把梯子放回自己這邊,他們沿著梯子下到院子里。

  婷婷本就是個調皮的孩子,在A鎮鄉下住著的時候,成天和村里的孩子們上房爬樹。到城里近一年了,沒做過這類事情,今天有機會“重操舊業”,她興奮莫名。

  她高興得“咯咯”直笑,沅冰河忙又“噓”她,示意她別把蘇珊招來……婷婷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婷婷打量著沅冰河這邊的花園。這里位置處在樓邊,只有一邊的鄰居,所以只有一面高墻。西邊和南邊都是半人多高的玻璃墻,這座花園便顯得更加寬敞通透,也有更多清涼的微風。如果人站在玻璃墻邊,可以把樓外的風景看得更遠。

  婷婷在花園里到處看了看,又走到東面的玻璃墻邊,向外看風景。她注意到墻邊有個半圓形的小池子。

  沅冰河告訴她:“如果在這里面可以放上水,可以養魚的。可惜我工作太忙,一天到晚長住在酒店里,不在這里住,也沒時間打理它。”

  婷婷覺得這個小池子挺好玩兒的,她在池子邊上蹦來蹦去。

  沅冰河忽然問:“婷婷,你看到了嗎?你爸跟你媽,為了爭你,打起來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打算幫誰?”

  沅冰河的話,正好說中了婷婷的心事。她停住腳步,一時默默無語。過了會兒,她說:“我有辦法嗎,又沒有我說話的份兒。”

  “誰說的?你滿十周歲了,你有發言權了”沅冰河提醒道。

  婷婷顯然不明白這些事,她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沅冰河,問:“真的嗎?”

  沅冰河神秘地笑了,說:“當然,你有權選擇你自己的生活……”

  終于等到開庭的日子,蘇珊和陳實美各自帶著律師,來到A鎮的民事法庭。

  蘇珊這邊,除了馮律師外,小美和安立德也陪她一起回來了。他們要給蘇珊助陣,等著蘇珊把官司打贏。

  在法庭上,蘇珊的律師替蘇珊向法庭提出,要求變更蘇珊生女陳婷的撫養權。

  馮律師說:“依據我國《婚姻法》及其相關司法解釋,撫養權歸屬的基本原則是‘有利于子女健康成長’。我的委托人蘇珊要求變更撫養權,有充足的理由:第一,陳婷長期跟隨其生母蘇珊生活,繼續跟隨其母對她的成長有利;第二,我的委托人已經喪失生育能力,陳婷是她唯一的孩子……”

  這位法官是專門處理民事案件的,對這些小糾紛已經司空見慣。他聽了馮律師的陳述,臉上并沒什么表情,只用職業化的口氣說:“請原告律師出示相關證據。”

  馮律師把幾頁材料呈交法庭。她說:“這是街道居委會出具的證明,還有醫院的證明。醫院診斷表明,我的委托人小時候做過心臟方面的手術,當年生陳婷的時候,曾因心臟病突發引起過休克。另外,委托人還患有不育的病癥,只是這方面的診斷需要較長時間才能拿到,所以我們沒有醫院取得直接的證明。不過,我們在委托人的娘家找到一些材料——這是前幾年委托人在醫院治療不育癥的病歷,以前當時的主治醫生開具的處方。”

  蘇珊聽著馮律師講述自己的事情,忽然覺得有些可笑——什么心臟病和不育癥,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她竟然比自己還清楚呢為什么自己的人生會是這樣的,出現了長達十四年的一個斷層,弄得自己好像另外一個人一樣。

  這時,法官又對陳實美那一方進行提問。

  陳實美的律師當然要反駁。他說,他的委托人不同意變更陳婷的撫養權,他也有充分的理由。他說,蘇珊沒有固定工作和固定收入。而且她現在已經離開A鎮,在省城開店,不再是孩子從前生長的環境,她也很難保證給孩子一個安定的生活環境。

  說到這兒,陳實美插了一句:“她還在酒店的酒里賣唱,對孩子的影響很不好。”

  蘇珊很生氣,她瞪著眼反駁他說:“陳先生,請你注意措辭——我不是賣唱的,我是藝術家彈鋼琴和唱歌,是我的業余愛好。我并不是隨便在一個地方表演,那里是S市最頂級的酒,而且我只在六點到七點的日場演出。還有,目前實際上我已經辭去了那份工作……”

  眼看兩人要在法庭上起爭執,法官忙提醒二人注意維持法庭的秩序。

  接著馮律師又向法庭補充陳述了另一件事情——陳實美是如何從蘇珊那里,用欺騙的方法把陳婷帶走,并把陳婷非法軟禁在一座居民樓里,長達十多天。

  陳實美臉色陰沉,他看向蘇珊的眼神里,全是怨毒的情緒。

蘇珊暗暗不解,自己做錯什么了,他這樣怨恨自己?當初明明是他移情別戀,拋棄了發妻,是他有錯在先啊  而且是他把婷婷從自己這里騙走的,還藏起來不讓自己見。自己是被逼無奈,才跟會跟他對簿公堂,爭婷婷的撫養權。

  細想想,如果不是他做錯事,他們一家人,現在應該還幸福地生活在陳家村那處八間房的大院子里呢。說起來,蘇珊一直對那處大院子情有獨鐘——她怎么看怎么覺得,那處大院子比省城的頂級公寓還高級。

  中間暫時休庭的時候,蘇珊和馮律師來到休息室,小美和安立德正在這里等著她們。

  蘇珊點點頭,說:“但愿如此……”只是她又蹙起眉頭,說“不知道為什么,我的心里一直有些不安的感覺,總覺得有些不可預料的事情會發生。”

  安立德遞給她一瓶水,說:“沒事的,不要怕。這種案子,如果對方爭得厲害的話,法庭可能會給你們爭取調解,當場出判決的可能不太大——今天也許出不來結果了,你不要著急。”

  過了會兒,重新開庭,大家各就其位。

  法官問雙方還有什么要補充的,雙方都表示沒有。

  就在大家以為法官會提出調解時,法官卻忽然告訴大家:“現在本案出現了一個新的情況,陳婷小朋友向本庭提出她的訴訟請求。經合議,我們認為可以把她請求,并入本案一起考慮。”

  蘇珊和陳實美一下子就呆住了。

  這時門開了,婷婷從門外走了進來,一位女法警陪在她后面。

  陳實美看了會兒婷婷,又看向蘇珊,他的意思是在問蘇珊:“把孩子弄來做什么?”

  蘇珊沖陳實美搖搖頭——她根本不知道婷婷會出現,她一直以為婷婷由小玲陪著,住在安立德的公寓里呢。

  蘇珊和陳實美做完眼神的交流,又一起把問詢的目光投向婷婷。

  婷婷不敢回應陳實美和蘇珊的目光,她有些怯怯地走進屋,一直走到法官的辦公桌前站住。

  法官的口氣變得溫和了些,不過還是一副很嚴肅的態度。他問:“小朋友,請問你叫什么?”

  “陳婷。”婷婷小聲回答。

  “你的父親和母親是誰?”

  “他——陳實美,她——蘇珊。”陳婷小心地指著陳實美和蘇珊說。

  法官又問陳實美和蘇珊,這是不是他們的女兒陳婷。蘇珊忍不住問:“婷婷,誰把你帶來的?”

  法官制止了蘇珊的問話,他繼續問陳婷:“你今年多大了?”

  “已經過了十周歲生日了……”說到這兒,陳婷似乎才想起來,自己手中一直攥著一張紙,都快被她攥爛了。她忙把那張紙遞給了上去。

  法官看了看那張紙,他對大家解釋說,那是陳婷的戶口證明。他又問陳婷:“陳婷,根據我國法律的規定,你已經滿了十周歲,我們會參考你的意見。所以請你,你是想跟著爸爸生活,還是想跟著媽媽生活?”

  “婷婷——”陳實美和蘇珊一齊叫了一聲,他們的聲音里都充滿了殷切的期盼。

  婷婷被嚇了一跳,她怯怯地轉過身,看了看自己的爸爸和媽媽,隨后她低下頭,小聲說:“我誰都不會跟著……”

  陳實美和蘇珊都大吃了一驚。

  蘇珊叫道:“不,婷婷,為什么不跟著我?你知道我不再結婚了,我也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只有你,只有你……”話還沒說完,她的眼淚就落了下來。

  法官制止住蘇珊;馮律師拉了拉蘇珊的胳膊,示意她不要激動,否則會被當作擾亂法庭秩序,會被攆出去的。

  婷婷的淚也一滴滴地落了下來,她低著頭,小聲而清晰的說:“我不想、讓你們為了爭我、打得頭破血流……”說到了這兒,她抬頭看了看父母,又說,“有人告訴我,人的一生中,總會不停地失去很多東西,那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但是人自己要明白,哪些東西,是可以牢牢把握,不讓它失去的……”

  蘇珊真想大罵,這是哪個混蛋教你的?

  婷婷擦了擦淚,說:“我不能失去的,是爸爸媽愛。所以我為自己做主,另選了一個監護人,選了另一種生活方式……”說到這兒,她徑自跑到門邊,拉開門,向外招了招手。

  很快,一個人出現在門口,跟在婷婷身后走了進來。

  那個人五、六十歲的年紀,穿一身西服正裝,頭發有些花白,行動有些古板。

  陳實美不認得那人。蘇珊卻忽然記起了他是誰,她小聲地驚叫一聲:“福慶伯”。.。

第一七七章誰有錯  福慶伯聽到蘇珊叫自己,扭頭看了蘇珊一眼,恭敬地點了下頭,不過他沒有說話。本書請訪問。

  他直接走到法官面前,雙手把一份材料遞給法官,同時說:“法官先生,這是沅老先生親筆簽署的聲明——他聲明,他應陳婷小姐的要求,可以擔當陳婷小姐的監護人,并愿意盡好監護人的職責。同時,陳婷小姐從現在起,到參加工作、有獨立生活的經濟能力的這段期間,所有的生活和學習費用,他都愿意承擔……”

陳實美和蘇珊聽得都呆住了  過了會兒,蘇珊先醒悟過來,她不顧馮律師的阻攔,離開座位,來到婷婷的面前。

  她蹲下身子,拉著婷婷的胳膊,有些激動地問:“誰教給你這樣做的,是小叔叔嗎?他為什么要跟我們搗亂?你不能聽他的,不能聽一個外人的”

  婷婷搖著頭,說:“不是誰教我的,是我自己這么想的,是我自己去找的沅爺爺……”

  蘇珊搖晃著婷婷小小的身子,說:“你糊涂啊你親爸親媽都還在,他們又不是不疼你,你怎么可以去找外人?你讓外人怎么看我們,你這是分明是在打我們倆個人的臉啊”

  婷婷哭了,她說:“我不是……我是為你們好,我不想你們因為我鬧得不可開交我相信,如果沒有我,你們就算是離婚,也可以好合好散,不會成為仇人……為什么你們只顧自己的面子,你們考慮過我的感受嗎?我看著你們為了我,爭得跟仇人一樣,我心里就好受嗎?”

  蘇珊知道自己剛才的話,說得太急了。她忙又說:“對不起,我誤會你了。可你也不能跟著外人啊,你還有爺爺奶奶和姥爺姥姥呢”

  “在他們當中選擇,還不跟在你們當中選擇一樣嗎?”婷婷反問她。又說,“我不能選擇任何與你們有關系的一方啊”

  蘇珊拉著婷婷說:“婷婷,你應該選擇我——我只有你,我會好好對你,我會完全為了你的幸福考慮。”

  婷婷搖搖頭,說:“媽,我知道你愛我,你想讓我幸福。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也愛你,我也想讓你幸福……”

  說到這兒,婷婷說不下去了,她扭頭向福慶伯投去求助的目光。

  福慶伯過來勸蘇珊:“蘇女士,沅老先生已經為陳婷小姐安排好了的服務人員,有管家、保姆、司機、保鏢,還聘請了一位家庭教師……”

  “不,我不同意”蘇珊叫道。她又對著婷婷,幾乎是哀求地說道,“婷婷你不明白,我的幸福是和你在一起。沒有你在我身邊,我根本沒有幸福可言”蘇珊邊說,邊淚流不止。

  婷婷也是泣不成聲,她說:“媽,我沒有離開你,也沒有離開爸爸……我是自由的,我會去看你,也會去看爸爸。”

  說著,婷婷掙開了蘇珊。她向后退了幾步,隨后猛地轉身,加快腳步,向法庭外跑了出去。

  蘇珊起身就在后面追,卻被福慶伯攔了一下。

  陳實美這時才反應過來,他對法官叫道:“法官先生,婷婷目前的撫養權還屬于我——她現在應該跟我走。”

  可是法官已經無法控制眼前這混亂的局面,他無可奈何地揮了揮手,宣布休庭。

  蘇珊掙開福慶伯的阻攔,追到了法庭外面。但是婷婷已經走遠了。

  蘇珊只看到婷婷的一個背影,看到她在幾個保鏢的簇擁下,像個公主一樣,穿過樓廳,走出了大門。

  蘇珊一路追出樓廳,來到了樓外。就看到樓外門前的空地上,整齊地停了一排黑色轎車,當中一輛加長的轎車旁邊,還站著一個穿制服的人,像在迎候什么重要的大人物。

這時外面正下著雨,站在車旁的人看到婷婷出來了,忙撐起傘去迎接婷婷。當婷婷來到車旁后,他又忙著幫她打開車門——他們竟然都是跟著婷婷來的人,婷婷就是他們恭候的大人物  這樣大的排場,在小小的A鎮還從沒出現過,如果不是正巧趕上大雨,不知會引起多少人圍觀。

  蘇珊呆了一下。后來她眼看著婷婷要上車,忙又在后面大叫婷婷的名字。

  婷婷聽到了,她回頭看看蘇珊,大聲說:“媽,我會去看你的”隨后她徑自上了車,車輛很快開走了。

  蘇珊的感覺真是絕望極了。她一屁股在坐在了樓前的臺階上,對著車隊消失的方向,傷心地哭了起來。

  這時,一個人跟在她后面跑了過來。他蹲在蘇珊身邊,拍拍她的肩膀,說:“蘇珊……”

  蘇珊扭頭一看,是安立德。

  蘇珊對著安立德哭道:“彼德,我錯過機會了——去年,我可以為她做主,可是我沒有;現在,就差這么幾天,她過了十周歲的生日了,她有自己的選擇權了,我說話就不算了……”蘇珊越說越傷心,眼淚趕得上外面的瓢潑大雨。

  “蘇珊,是我對不起你,我是你的罪人……”安立德也很難過,他對著蘇珊懺悔道。剛才,婷婷的車隊突然在法庭外出現,安立德等人便知道,事情起了意料之外的變化。

  “不是你的錯——你提醒過我,是我當時沒想明白……”蘇珊傷心得不知怎么才好。她大聲地哭著,似乎要和嘩嘩的雨聲比一比高低,但她的哭聲還是比不過雨聲,最終都淹沒在嘩嘩的雨聲中。

  安立德被蘇珊哭得心亂如麻,他坐在臺階上,把蘇珊緊緊抱在懷里,除了陪著流淚,卻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還是馮律師比較明智,她跟了上來,對蘇珊說:“蘇珊你別傷心,法庭還在調解,沒有下判決呢。婷婷有直系親屬,由全無關系的人做監護人的可能不大,很可能最后還是會判決給你的。”

  蘇珊聽到這話,才慢慢止住了哭聲。這時小美過來攙扶她,她在小美和安立德的攙扶下,上車走了。

  陳實美遠遠地跟在后面,把剛才發生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他看著蘇珊撲在安立德懷里大哭的情景,心中暗想:“原來,她的情人是他……”陳實美心中頓時充滿了妒嫉和憤恨。

  自從那天醉酒,在地下停車場遇到蘇珊,他感覺到了蘇珊對他的抵觸,便猜測蘇珊可能真的有了別的男人。后來他聽說,上次蘇珊送婷婷回A鎮,同時帶回來幾個朋友,其中有一個竟然還是個外國人經過一番調查,他弄明白了,那個外國人是安氏公司的總裁,據說是去年蘇珊在鳳凰山旅游時認識的。那正是他跟蘇珊鬧離婚的關口。

  “怪不得她那么痛快地離了婚,孩子也可以不要,原來是有了外遇……”陳實美對蘇珊的怨毒情緒,真是無法言表。他甚至忘了,是他自己先背叛的婚姻。

于是,他用計把婷婷從蘇珊身邊騙走,又把婷婷偷偷藏起來,不讓婷婷跟蘇珊見面。他想,說什么都不會能自己的女兒跟一個洋鬼子叫爹  當蘇珊起訴要求變更婷婷的撫養權后,他在A鎮進行了很多“地下活動”,托盡了人情關系,想方設法不讓法庭把撫養權判給蘇珊。

  只是他怎么都沒料到,婷婷給自己另外找了一個監護人——“星煌集團”的董事長,沅錦煌。

  陳實美尚且不知蘇珊認識沅氏叔侄,她還曾帶婷婷去錦玉山莊參加過沅大少和沅大小姐的生日會。所以陳實美怎么都想不明白,婷婷怎么能找到沅錦煌,讓沅錦煌做她的監護人呢?

  離開法庭后,陳實美沒在A鎮逗留,他直接回了省城的家。

  辛奇看陳實美一臉晦氣,也不敢跟他打聽官司打得怎么樣。其實,對于婷婷的撫養權會歸誰,她已經不太在意。她現在全部的精力,都放在從實美集團內部培養自己的勢力、爭奪實美集團的領導權上。

  陳實美洗完澡后,穿著睡衣,鐵青著一張臉,在臥室里不停地踱著步。忽然,他停了下來,問辛奇:“你對星煌集團了解多少?”

  辛奇正坐在妝臺前,不停往臉上擦著晚霜。聽到陳實美的問話,她楞了一下。

  關于星煌集團,她忌諱的,是自己跟沅少東交往的那一段。她以為陳實美聽到了什么風聲。不過看陳實美的樣子不像,于是她繼續著手里擦晚霜的動作,淡淡地說:“我知道的不多,可能你也都聽說過。沅家的先人,解放前就是S市里有名的實業家。近幾十年來,沅錦煌創辦的‘星煌集團’更是成了全國知名的大企業。”

  陳實美點點頭,問:“你知道沅家都有些什么人嗎?”

  “沅錦煌的太太前些年已經過世了。他有兩個兒子。長子沅明亮曾經是星煌集團的總經理,是他的得力助手。可惜的是,許多年前,沅明亮夫婦因飛機失事,雙雙故去。現在的總經理是沅冰河,是沅錦煌的次子。沅冰河從小在國外長大,之前人們沒聽說過關于他的任何事情。所以,關于沅冰河,人們有些謠言,說他其實是沅錦煌私生子,不是沅老太太所生……”。.。

第一七八章拜訪豪門  他問:“沅錦煌的有孫子嗎?”

  “有,沅明亮生過一對雙胞胎。大的是女兒,名叫沅少華,現在是星華演藝公司的總經理,已經訂婚,對方也是名門之后;小的是兒子,名叫沅少東,是個典型的紈绔子弟——他從來不干正事,就喜歡跟社會上的小混混們在一起胡鬧……所以,雖然沅少東是沅家的嫡長孫,但是很多人根本不認識他,包括星煌集團內部的人。”

  “沅冰河有孩子嗎?聽說他有個綽號,叫‘美女收藏家’?”

  “他沒有孩子。他除了‘美女收藏家’之外,還有個綽號,叫‘冰河世紀’——因為他在公司內部專權霸道,在生意場上冷酷無情……還有,雖然他有‘一打’的情人,卻沒有孩子。對了,聽說曾經有個女人,偷偷地懷了孕,想用孩子來要脅他,被他把子摘除了。”

  陳實美的眉頭皺得越來越緊,他不由說道:“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家庭,婷婷怎么會跟這家人扯上關系?”

  “什么,扯上什么關系了?”辛奇對法庭上發生的事還不知情。

  “今天在法庭上,婷婷說,她不要我,也不要蘇珊……她選沅錦煌當她的監護人;而且沅錦煌竟然答應了。”

  “啪”的一聲,辛奇手中握著的半瓶眼霜掉到了地板上,眼霜流了出來,灑了一地。辛奇顧不上心疼自己那瓶高級眼霜,她扭過頭來追問陳實美:“你說什么,沅錦煌?你確定沒搞錯?”

  “我倒希望是搞錯了”陳實美長嘆一聲,說,“我的臉,都丟到省城來了……”

  辛奇在旁邊楞了一會兒,說:“聽說,沅錦煌雖然擔著董事長的職位,實際的事務卻都由沅冰河處理。他在錦玉山莊里,過著半隱居的生活。他已經很多年不見外客了,別人想巴結也巴結不上他……你的女兒,一個十歲的小姑娘,怎么能進到錦玉山莊,怎么能認識沅錦煌?”

  陳實美頹廢地倒在床上,無力地揮揮手——她問他,他還想找人問問呢。他懶得再跟她多說。

  在家歇了一夜后,陳實美于第二天一早,直奔錦玉山莊,求見沅錦煌。

  沅錦煌近幾年來,確實是不見外客了。生意上的事情,一律交給沅冰河去處理。但是陳實美比較特殊,他與沅錦煌新認識的一個“小麻煩”有關,沅錦煌不得不見。

  不過,管家福慶伯還是囑咐了陳實美,談話不能超過半個小時。

  陳實美既得罪不起沅家的人,也根本不想跟沅錦煌打交道。可是關系到婷婷,他只能硬著頭皮前去。

  陳實美來到書房,沅錦煌很客氣地接見了他。

  沅錦煌不等他發問,便對他說:“陳總,我知道你的來意。即使你不過來,我也會讓人請你過來,跟你說明一下。其實我已經老了,星煌集團里的事情,我都不大過問了,更何況是別人家的家務事。我真不想讓你們說,我這黃土埋到脖子的老東西,還要多管閑事。”

  陳實美忙說:“不敢,不敢。”他又說,“只是晚輩有幾分好奇,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得了您老人家的眼緣?”

  沅錦煌擺擺手,說:“我也不知道她是怎么進來的。那天,她在花園里找到了我,跟我說了一番話,就把我給說服了。她說,‘孩子應該是大人愛的結晶,如果大人不再相愛了,那么這顆結晶應該破碎嗎?’當時把我說得,眼淚直流……”

  沅錦煌說到這兒,語調悲苦;陳實美聽了,心里也感到很難過。

  沅錦煌又說:“她說,她愛你們,所以她不想讓你們為她打架,為了她的事情爭來爭去;她懇求我,讓她有個自由的身份,可以決定自己的生活……嗨,我有什么辦法呢,竟然讓一個孩子說服了。”說到這兒,沅錦煌無奈地長嘆一聲。

  陳實美說:“沅老先生,我很慚愧,我的家務事沒處理好……”

  沅錦煌說,“不,陳總你別太介意,我認為孩子這招‘釜底抽薪’用得妙啊,她成功地阻止了你們在法庭上爭得頭破血流——正因為她小小年紀,能想到這一招,我這老頭子也佩服她,所以才多管了這檔子閑事。陳總,你這孩子不一般啊,既善良,又聰明,又勇敢,是個可造之材啊。看到她,我總是想起少華小時候,也是這么一副有主意的樣子……”

  “可是,總不能由您做她的監護人?她有直系親屬在,由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人做她的監護人,這讓外人怎么看我啊?”陳實美吐露了自己的苦衷。

  “陳總,你想擰了——不是因為你們不好,她才不跟著你們;而因為你們太好,她愛你們,不想你們為她起爭端,她才選了外人。”沅錦煌說,“哦,對了——你別誤會我,我也不是想跟你搶這么優秀的孩子。其實我是這樣想的,目前先由著孩子的意思,讓她在我這住些日子。等過些時候,你們兩個大人冷靜一下,找到個折中的辦法,解決好撫養權的問題,再決定她的去留。”

  陳實美覺得沅錦煌的話有理,便說:“那豈不是太麻煩您了?”

  沅錦煌苦笑一下,說:“這個麻煩是我自找的,誰讓我被她說服了呢?我堂堂一位大集團的董事長,不能跟一個孩子都不守信用?”他又說,“其實麻煩也談不上,她也不小了,自己能照顧自己,而且平時還工作人員照料她。我很高興有她這么個小孩子住在山莊里,給山莊添了不少活力啊。”

  陳實美點了點頭,又問:“沅老先生,我有件事想不明白,婷婷怎么會來找您,她以前認識您嗎?”

  沅錦煌說:“上次我孫子孫女過生日的時候,她來過。不過我記不清了,她是哪邊請來的客人呢,是少東那邊,還是少華那邊?”他抱歉地笑了一下,說,“人老了,果真是糊涂了。”

  “那么婷婷現在在哪兒,我能見見她嗎?”

  “當然。她住在芙蓉樓,和我孫女少華住在一起。”沅錦煌說,“讓福慶帶你過去。”

  陳實美便起身告辭。

  沅錦煌忽然又笑道:“我再多說一句,你這女兒很了不起——這么小年紀,就能說服我這樣一個集團的董事長;將來長大了,怕是要做外交官?”

  陳實美尷尬地笑笑,沒說什么,他跟著福慶走了。

  福慶陪陳實美來到芙蓉樓,一位女管家迎了出來。福慶對女管家介紹了陳實美的身份,便離開了。

  女管家請陳實美到客廳里坐,說:“陳總請稍等一下,陳婷小姐在上課,我讓人去請她過來。”

  不一會兒,婷婷在一位保姆的陪同下走下樓來。

  只這幾天沒見過婷婷,陳實美就幾乎不敢認了——婷婷從穿著到氣質上,都有了很大的改變。她穿著雪白的雪紡裙,梳著兩只麻花辮。一舉一動,透著大家閨秀的穩重風范。

  “婷婷……”陳實美不由自主地叫了一聲,聲音里多少透著些責備。

  “爸爸。”婷婷含著笑,落落大方地來到陳實美跟前。她說,“爸爸,我知道你在責怪我。但是我真不想讓你跟媽媽為了我打仗……”

  “婷婷你在自以為是——你以為你做了這樣的決定,我和你媽媽就可以不互相抱怨、指責了嗎?”

  “爸爸,為什么要這樣呢,你們有各自的生活,好好過自己的日子就好了。你一定要讓我成為你們矛盾的焦點,一定要讓我自責,怪自己為什么會出現在這個世上嗎?”婷婷說到這,她的嘴角有些抖動,眼里又蓄滿了淚水。

  “你是我的女兒啊,你不在乎爸爸嗎?你讓外人怎么看爸爸,你選擇外人,都不選擇爸爸,爸爸的臉都丟盡了。”陳實美指責婷婷。

  婷婷的淚掉了下來,她哭著說:“我在乎爸爸,也在乎媽媽。我愛你們,所以選擇誰不跟著。我恨不得現在就已經二十歲,可以做主自己的生活。”

  “你跟著爸爸,爸爸什么都聽你的,你可以做主自己的生活。”

  “爸爸,你還不明白嗎?其實我以前都很傻,我一直在想方設法讓你們破鏡重圓,只是為了證明自己存在于這個世上的價值——我認為自己是你們愛的結晶,你們如果分開,會表明我的出生是個錯誤……現在我想通了,我是個獨立的人,我可以選擇自己的生活。”

  陳實美聽了婷婷這話很難過。他停了一下,說:“婷婷你不明白,離婚不全是我的錯,你不能用這種辦法來懲罰我。是你媽媽——她遇到了當年在認識的男朋友,是她變了心,背叛了我們的家庭……”

  婷婷似懂非懂,瞪著看著陳實美;陳實美卻無法把自己的推測,跟孩子講得太明白。

  女管家在一旁看不下去了,她提醒說:“陳婷小姐,你今天還有許多功課要做,我們可以回教室上課嗎?”

  婷婷這才醒過味來,她對陳實美說:“爸爸,再見了,我會去看你和媽。”說完,她在保姆的陪同下,上樓走了。

  陳實美想追過去,卻被女管家客氣地攔住了,她說:“陳總,請您放心,陳婷小姐在這里的待遇,與少華小姐小時候是一樣的——有一組八個工作人員照料她的學習和生活。您可以隨時來看她,她也可以隨時去看您。”

  陳實美明白,再呆下去也是無益,只得離開了。

  回家的路上,陳實美想到,應該給蘇珊打個電話——他要問她,婷婷是怎么跟沅家人扯上關系的。

  可是,蘇珊的電話卻關機了。陳實美心下氣憤不已。。.。

第一七九章她的電話已關機  沅錦煌有些不高興,他說:“冰河,我們這是在管人家的閑事——有意思嗎?”

  沅冰河安慰父親說:“父親,您別著急。將來等我和蘇珊結了婚,一切就名正言順了。”

  “你要娶那個女人?”沅錦煌有些不可置信。

  沅冰河淡漠地說:“對,我會娶她——因為讓我娶她,總勝過讓少東娶她。”

  “少東?”沅錦煌大吃一驚,問,“怎么可能?他們年齡差距這么大他喜歡的人,不是他那位同學嗎?”

  “我本來也不知道,一直以為他在追求小美。可是有次少東醉了酒,我在他枕下發現了一個荷包,里面有一綹女人的頭發……”沅冰河說到這里,不說了。

  “那個女人勾引了少東?”沅錦煌陰郁的雙眸里,閃出一絲冷酷的光。他沅錦煌確實是一只上了年紀的雄獅,但是并不代表他的牙齒和爪子不能再傷人。如果有人敢動他心愛的孫子,不管是誰,他絕不留情。

  “不不不,”沅冰河連忙解釋,“那個女人非常單純,她不會勾引任何人。而且我們都知道,少東不是沒見過世面的毛頭小子,如果是個輕浮的女人,不管她有多漂亮,也吸引不了少東。我猜,應該是少東在她身上,找到了久違的母愛,于是少東在感情上有些錯亂。”

  沅錦煌閉上眼,收斂起陰郁冷酷的目光。

  沅冰河繼續說:“您很難想像,少東對她的感情是這樣純潔,他把她當女神來膜拜。半年多了,他用心經營著蛋糕店,不出去找那幫狐朋狗友鬼混,也沒交女朋友……我們都以為他看上了小美,他在追求小美;原來,他是喜歡上了一個離了婚的婦人”

  沅錦煌有些頹廢地垂下頭,他喃喃自語:“怎么會這樣,怎么會這樣?”他又問,“他們到什么程度了?”

  “應該是什么都沒有發生。”

  “什么都沒有發生,那就趕緊設法讓少東離開那女人”

  “我知道——所以,我會娶那個女人”

  “不行,那樣的禍水不能進沅家的門你想讓少東因為她,跟你起嫌隙嗎?你也不能娶她”沅錦煌堅決反對。

  “不,如果我不娶他,少東不會死心——那個女人為了孩子,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婚;少東可能永遠不會向她求婚,但他會終生不娶,他會默默地守在她身旁,過一輩子。”

  沅錦煌聽了這些,簡直有些絕望。近半年,少華沒少給少東介紹名門淑媛,但是少東全都不屑一顧,一點兒想結婚的意思都沒有。

  沅冰河又說:“如果是個正常的女人,就算她是再婚的女人,只要能讓少東幸福,我們也可以忍了。可她不能生育了;少東,又是沅家的嫡長孫……”

  這句話正說中沅錦煌的要害——他掙扎著留一口氣活到現在,就是想看著長子的一對兒女成家立業。尤其是他的嫡長孫——如果能看沅少東為他傳宗接代,他死也瞑目了。

  沅錦煌捂著胸口,長長地喘了幾口氣。他心中的痛,沒有誰能了解。“孽緣啊,孽緣如果是我沅錦煌做錯了,只懲罰我一人就好了;為什么一個個都離我遠去,只剩下我,看到這些事發生?活受罪啊”

  “父親,請您放心。我會娶那個女人,徹底斷了少東的念想。少東,會回歸到正常的軌道上的。”

  “她不能生育,你娶她做什么用?”沅錦煌問。他又說,“我們沅家人丁稀薄,我還指望你給我添孫呢。”

  沅冰河冷笑了一聲,其實他并不太相信沅錦煌的話——如果他有了自己的孩子,勢必會威脅到集團里少華和少東的利益,那根本不是沅錦希望看到的。不過他沒有挑明,他半開玩笑地說:“我沒關系,我有一打的情人,如果我想生孩子,找誰不行?少東就不行了——他對她,像個孩子一樣的癡情。”

  沅錦煌嘆了口氣,沒有再說什么——他真的老了,很多事,不是他能左右的。他現在越來越相信命、相信天意,他只想多做些善事,讓老天多些善報給他沅家的子孫,尤其是要保佑他的寶貝孫子沅少東。

  沅冰河回到星煌的辦公室,他坐在電腦旁——游戲上,“桃花女”沒有上線;手機上,AF沒有消息。他曾經設想過,蘇珊一旦知道婷婷跟沅家扯上了關系,肯定會猜到是他在背后設計的。依她的火爆脾氣,一定會打電話來質問他,是不是他的主意;如果將來見了面,說不定還要對他拳腳相向。

  可是,蘇珊始終沒打來電話,這太不正常了。沅冰河心里開始有些不安。

  這天,雨下得很大,街上的積水已沒了腳面。不僅行人稀少,車輛都很少。

  可是安立德下班后,卻沒有回酒店。他匆匆驅車來到花店,一進門就問少東和小玲:“蘇珊打電話回來了嗎?”

  沅少東和小玲一齊搖搖頭。小玲說,她今天給蘇珊打了N遍電話,可就是打不通。

  那天,蘇珊離開法庭后,和安立德、小美、馮律師先回了他們下榻的濱河大酒店。后來弟弟蘇洋來接她回家。正好,蘇珊在這個時候,很想回自己的家中休息一下,緩解心中的傷痛。她讓安立德和小美陪著馮律師先回省城,她則隨蘇洋回了家。

  安立德等人回到省城后,給蘇珊打過電話,當時還能打通,蘇珊說在家住幾天就回省城。

  但是隔了一天后,安立德準時發送給蘇珊的問候短信沒得到回音……

  安立德開始著急了。他直接打電話過去,蘇珊的電話卻關機了。他又給小玲打電話,小玲說他們都沒有接到蘇珊的電話。后來少東和小玲給蘇珊的家里打電話,對方一聽他們是花店的,立馬就掛斷了。

  “明天,如果再接不到蘇珊姐的電話,我去A鎮找她。”少東堅定地說。

  安立德的眉毛緊緊皺在一起。他現在心里有多難過,只有他自己明白。正如蘇珊所說,去年秋天的時候,他們都沒有想明白……如果他那時就明白,自己心里有多在乎她,也許一切將會不同。

  不管是陳實美、沅冰河還是安立德他們,都想像不到,蘇珊已經兩天沒吃一口東西,正逐步瀕臨死亡的邊緣。

  那天,她隨蘇洋剛回到家,蘇爸爸便再次提起讓她結束生意、回A鎮來的事情。

  蘇珊反駁說,自己在省城的生意做得越來越好,不能說結束就結束。而且婷婷的事情還沒弄清楚呢。

  “我聽說,你還在酒里唱歌?”蘇爸爸的臉色很難看。

  “那只是業余愛好……”

  “啪”地一聲,蘇爸爸拍了下桌子,嚇了蘇珊一跳。她知道,爸爸已經很惱火了,但是她不明白爸爸究竟為什么這么生氣。

  蘇爸爸說:“我當初就不該教你彈琴你總是為了彈琴唱歌,把正事耽誤了。你忘了,當年你上高三了,卻突然報考了個藝術團,跟著人家跑到了省城。你不記得當初我找你回來,是怎么跟你說的?你不能走這條路,演藝圈不適合你”

  蘇珊有些發懵,她確實不記得那件事,看來那件事是她考場上昏倒之后發生的。她解釋說:“爸,我只是喜歡彈琴唱歌,我不會向演藝圈的。”

  “不行,以后你就好好在家里呆著,別再出去給我們蘇家丟人省城里的生意,干脆全交給那兩位小姑娘,你這次回來,不許再回省城了”

  “不行啊爸,婷婷還在省城,我要把她找回來……”

  蘇爸爸根本不理她,他說不過她,就干脆把她鎖在臥室里,關了起來。

  蘇珊開始的時候,又哭又鬧;可是蘇爸爸反鎖了上門,任她哭鬧就是不開門,也不讓家里其他人理她。

  蘇珊又試圖跳窗逃走,但是家里的窗戶上都安了防盜窗,她根本逃不出去。偏偏她的手機沒電了,身邊又沒充電器,她也不能打電話向安立德他們求救。

  蘇爸爸警告家里人,誰都不許幫蘇珊。蘇洋和曉娜都不敢靠前,蘇媽媽也不敢說話。

  蘇珊便開始跟爸爸賭氣,用絕食抗議,曉娜送進來的飯,她一口都不吃。哪知蘇爸爸好像鐵了心,就是不給她開門,不放她出去。

  僅僅一天沒吃東西,蘇珊的身體就不住了。體質上的虛弱,讓她的精神力量也開始減弱,她甚至感到有些絕望。

  本來,因為婷婷的事,她就已經心碎神傷;現在又莫名其妙地被爸爸霸道地鎖在了屋里,心中更是沒了盼想。她干脆躺床上,不吃也不喝,一心求死。

  “對不起,彼得……沒有婷婷,我就不想活了……我以為自己修復了自己的人生,不想還是功虧一簣。”

  這兩天,A鎮的雨就沒有停過。窗外屋檐上的雨水,像小小的溪流,從檐上流個不停。可是蘇珊的淚,卻漸漸流干了。

  她躺在枕上,意識有些模糊,腦袋里僅能想起的,是和安立德在樓頂花園看雨的情形。她的嘴角浮現出一絲微笑——他當時想說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就算她只有十八年的生活經驗,也知道他想說什么。她能感覺到,他握著她的手,根本沒有要放開的意思。

  那一刻,她離自己的王子那么近,只要她稍稍一點頭,他就會把她留在自己的“王宮”里。隨后他們就像童話里所有的結局一樣——王子和公主從此過上了幸福的生活。

  可是,現實中的幸福總是有時簡單、有時復雜。

  “彼得,我和你,隔了豈止是千山萬水。其實,想到你終有一天會離開,我的心已經碎了……”在絕望的時刻,蘇珊清楚地看到了自己的內心——她貪戀他每一次深情的注視和溫暖的擁抱,他給她做的“好吃的東西”,都含有幸福的味道……。.。

第一八零章春夢似無痕  忽然,蘇珊聽到樓下起了爭執的聲音。本書請訪問。那是蘇爸爸和蘇媽媽在爭吵。

  隨后便聽到樓梯上一陣腳步聲,又有人拉扯的聲音。

  接著在門外的小廳里,是蘇媽媽在哭嚷:“你們爺倆是一樣的倔脾氣——你把她關在房里不讓她走,她就不吃不喝……這樣會出人命的小珊已經夠可憐了,你還要逼她……”

  “我就是不讓她再回省城她在家一輩子,我養她一輩子;我死了,小洋養著她”

  “你不記得她小時候做手術的事了?我們拼盡了一切,就為了讓她能活下去……可你現在,卻要把她活活逼死嗎?”

  “我寧可她現在死在家里,也不讓她去省城里丟人”蘇爸爸固執起來,沒人攔得住。隨后又聽蘇爸爸說,“曉娜,把你媽拉到樓下去”

  這時就聽曉娜說:“媽,咱先下樓,回頭我們再慢慢勸爸……”腳步聲遠了,門外漸漸清靜了下來。

  蘇珊從小就知道,媽媽雖然脾氣火爆,常跟外人吵架;但是在家里,如果爸爸發起脾氣來,沒人敢說個“不”字,連媽媽都要乖乖地聽話。

  如果這種情形出在蘇珊小的時候,她早被嚇死了,有什么事敢不聽爸?但是現在她已經傷心欲絕——她還有什么值得在乎的?她被親生女兒嫌棄,她也沒機會做王子的女主角……

  蘇珊的腦袋里漸成一片空白,連安立德的影像也變得模糊,她慢慢閉上了眼睛。

  天逐漸全黑下來,雨卻越下越大。就在“嘩嘩”的雨聲中,蘇洋聽到一陣急促的門鈴聲。他些抱怨:“這么晚了,又下這么大的雨,誰會在這個時候來串門?”

  他從門廳里拿了把傘,冒雨來到院門口。一開門,卻嚇了一跳。眼前這個人,本來個子就高,手里打著把傘,顯得更高大了。

  “你是,安總?”蘇洋結結巴巴地說。

  “叫我彼得,我來找蘇珊……”來人果然是安立德。

  “她——”蘇洋欲言又止。

  “她怎么了?為什么還沒回省城,打電話又不通?”安立德緊張地抓住了蘇洋的胳膊。

  “她……”蘇洋猶豫了一下,最后還是低聲告訴了安立德,“她讓我爸關了起來,已經兩天沒吃飯了……”

  “哦,不”安立德很激動地收起傘,擠進門,向院里跑去,全不顧雨水打濕了他的衣服。

  蘇洋忙在后面跟了過去。

  蘇爸爸和蘇媽媽都在客廳中,他們看到蘇洋陪著安立德走了進來,也吃了一驚。

  可是還沒等大家開口,曉娜忽然從樓上跑下來,叫道:“不好了,我姐昏過去了”

  聽這話,大家全往樓上跑。安立德人高腿長,跑到了最前面。他順著曉娜手指的方向,幾步跑到蘇珊的房中。

  就看蘇珊無力地躺在床上,緊閉著雙眼。

  “蘇珊、蘇珊……”安立德來到近前,俯下身子,摸著蘇珊的臉,輕聲呼喊著蘇珊。可是蘇珊渾身軟綿綿的,沒有任何反應。

  安立德干脆抱起蘇珊,對蘇家人說:“快送醫院……”

  醫院中,蘇珊慢慢醒了過來。她意識到自己這是在一家醫院里。隨后又意識到,自己再次昏迷了。她不由想到,不知道這次從昏迷中醒來,生活有沒有出現斷層?

  她甚至有些惡作劇地想,這次醒來后,不會發現自己突然又回到十八歲了?

  “愿意從頭再來一遍嗎?”蘇珊暗暗問自己。很快,她有了答案——不愿意。因為她有了想要認識的人,想要記住的事情。她不想錯過那個看星星的夜晚,錯過那個看雨的夜晚。

  經過幾次半夢半醒的掙扎之后,她終于清醒地睜開眼來。

  “蘇珊……”有人在低聲喚她。

  蘇珊看清了眼前之人,但她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之人竟然是安立德。

  “彼得……”蘇珊張張嘴,她想問“你怎么在這”,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

  安立德卻知道她的意思,他告訴她:“我打不通你的電話,找來了。”說著,他把自己的吻印在了她的額頭,“這次,我不能像上回那樣,安心地坐在S市的酒店里等。”

  蘇珊的淚撲簌簌地滾落下來。她很想放縱自己一回,把自己心底的那個白日夢說出來。

  安立德握住她的手,把她的手在自己臉上貼了貼,又說:“你放心,我會帶你回省城,把婷婷要回來。”

  蘇珊臉上還帶著淚,嘴角卻露出一個淺淺的笑——他是她的騎士,總會在她最需要的時候出現,保護她到達目的地。

  安立德用手指輕輕揩去她臉上的淚滴。他端過水杯,扶起她,喂她喝了一些水。隨后又扶她輕輕躺下,他小聲對她說:“睡,睡醒了我們就回省城。”

  蘇珊聽話地閉上雙眼,安立德用手輕輕摩挲著她的面頰。蘇珊沒有躲避,她貪婪地感覺著他的愛撫,她想把他的心意了解得更清楚。

  忽然,她睜開眼,看著他說:“彼得,抱抱我好嗎?”

  “嗯。”安立德答應著,俯下身,抱住蘇珊的肩膀,把自己身子輕輕挨在蘇珊身旁。他把自己的臉在蘇珊臉上貼了貼。忽然,他用唇在蘇珊唇上親了一下。

  他抬起身,看著蘇珊的反應。只見蘇珊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片紅暈,眼睛里閃著醉人的光,有幾分羞澀,還有幾分難說的情意。

  于是他大膽起來,低下頭,在她唇上輕啄了幾下。因為抵不住她柔唇的誘惑,輕啄很快換成了輾轉地吸吮。

  忽然,蘇珊的身體輕輕顫抖起來——她剛剛蘇醒的身體,根本無法承受這樣猛烈的感情上的沖擊。

  安立德意識到了,他忙停止動作,抬起頭來。他愛憐摸摸她的頭發,說:“對不起,我唐突了,你現在需要好好休息。我們以后有的是時間……”

  “不,我們沒有以后”蘇珊忽然說。她眼里含著淚,說,“對不起,彼得。你終究會回美國,而我心里只有婷婷。你是王子,可我連灰姑娘都不是,我們的未來不會有任何交集。我不想將來,發現你突然消失的時候,心碎得活不下去”

  “傻瓜,誰說我會突然消失了?我會永遠在你的身邊。”安立德握著她的手急忙表白。

  “不,彼得,我始終會以婷婷為重,我可能會為了婷婷做改變,甚至會和婷婷的爸爸復婚……我不知道自己會做出什么事,我不能對不起你……”她的淚洶涌而出,哽咽地說不出話來。

  安立德傷感地看著蘇珊,他握著她的手,說:“傻瓜,你是我的睡美人——你喚醒了我的愛,可你的愛根本還沒有蘇醒……”

  安立德安撫了蘇珊好一會兒,但蘇珊激動的情緒無法調控。她雖不再說什么,可她渾身難受得要命,她的呼吸、和心跳急促,病情出現了變化。

  她喘著氣,斷斷續續地說道:“我真難受,可能會死掉……誰能幫我照顧婷婷啊……”

  安立德嚇壞了,他忙喚了醫生進來。

  醫生說蘇珊的情緒太激動了,他們給蘇珊打了一針安定,蘇珊這才昏昏睡去。

  于是,對蘇珊而言,剛才和安立德知心地交流,恰似一場夢,留在了蘇珊的心里,她不想再提起。

  安立德不想給蘇珊施加壓力,他也不再提。他只是暗中給秦威廉打了個電話,讓秦威廉加快布置。他要幫蘇珊把婷婷要回來。如果蘇珊沒有了后顧之憂,當然就可以放心地投入他的懷抱了。

  后來,不知安立德是怎么勸服了蘇爸爸,蘇爸爸竟然同意讓安立德帶蘇珊走。等蘇珊的身體稍稍恢復,安立德便在蘇珊的強烈要求下,帶她回了省城。

  他想把蘇珊送到醫院的VIP病房休養幾天。他說:“就是上次婷婷住的那個病房,我已經把那間病房長期包下來了。”

  蘇珊怪異地看了他一眼,說:“有在酒店長期包房的,沒聽說過在醫院里長期包房的。你是怎么想的啊?”

  安立德看她有力氣跟他開玩笑了,知道她恢復了不少,不由笑了一下,說:“不一定有病才住院的,有時只是為了體檢方便,或是做個療養。”又說,“VIP病房不容易排上號的,幸好我在醫院里有私人的股份。”

  蘇珊搖搖頭,說:“那種福我享不來——好好的,我可不想進醫院。”

  “那就回星河公寓,那里清靜,醫生說你需要靜養。你好好歇幾天,婷婷的事就交給我,我去跟沅老先生交涉。如果婷婷的監護權可以給別人,那我干脆要過來好了。以后,你可以和婷婷住在星河的公寓里,你去花店工作,婷婷去幸福小學上學,都很方便。”

  蘇珊同意讓安立德去找沅老先生交涉,卻不同意去星河公寓,她執意要回花店。安立德只得把蘇珊送回花店。安立德沒把蘇珊在家里發生的事情告訴大家,他只說蘇珊身體不適,所以推遲了幾天才回來。

  蘇珊還要輸液,暫時不能看店。沅少東在樓下看店,小玲在樓上照顧蘇珊。

  蘇珊無奈地嘆了口氣,對小玲說:“為什么每回都是你在照看我呢?”

  小玲笑了,俏皮地問:“要不換立德大哥過來?”

  “胡說”蘇珊面上一紅,窘迫地把臉扭向一邊。

  小玲看她尷尬,不再逗她,換了個話題。說:“蘇珊姐你知道嗎,你不在的這幾天,隔壁打熱鬧了。”。.。</p

第一八一章又見睡美人  蘇珊問:“哪家隔壁?”

  小玲說:“就是‘雞婆’家的美容店啊”

  “后來怎么樣了?”

  小玲說:“后來又有好多人投訴她們,說她們打著免費美容的幌子,騙顧客進店消費……喏,這幾天她們關門了,來找她們退錢的人都找不到影,聽說她們下半年的房租也沒交,可能已經卷著錢跑了。”

  “她不是‘狐貍精’的表姐嗎,能跑得了嗎?”

  “店又不是‘狐貍精’開的,別人找‘狐貍精’也沒用啊。就算是去找楊秘書長也沒用啊。”

  蘇珊點點頭,既同情那些花了錢的顧客,也同情倪娜。她說:“開店也不容易啊,小本經營,有點風波就承受不起。”

  說到這兒,小玲有些興奮地說:“蘇珊姐你是知道的,夏天本來是花店的淡季,現在多虧小美姐辦起了學校,我們這邊即使生意不如旺季,也不用著急了。”

  “你這邊的綠植租擺生意,也沒有受到季節的影響——你也是我們的功臣啊。”蘇珊稱贊小玲。

  小玲樂得合不攏嘴——現在她在她們小山村,也屬于高收入的人群了。

  “小玲,掙下的錢打算怎么用,有沒有給自己攢點嫁妝啊?”蘇珊打趣小玲。她知道,徐飛一直都住在小玲家里,幫著小玲爹媽在山上干活,已經是小玲爹媽默認的女婿了。上次去鳳凰山,他們曾在山上看到了徐飛。當時那位小小少年看到他們這群人,還有些靦腆呢。

  小玲黑燦燦的小臉上,微微有些泛紅,如果不是很熟悉她的人,還真看不出她害羞來。她說:“切,我現在大小也是一位老板了,那么著急嫁人做什么?說不定將來我這高中輟學的,會找個博士畢業的呢”

  蘇珊跟小玲閑聊了一會兒,便覺得精神不濟了。輸完液,拔了針,她索性倒在床上昏昏睡去。小玲自去下面的店里忙碌。

  過了會兒,有人打電話來要租擺幾盆高檔盆景,小玲和少東開車出去了。所以沅冰河來的時候,大家都不知道。

  沅冰河是過來打探消息的。一進店,聽店員說,蘇珊已經回來了,因為身體不舒服,在樓上休息。沅冰河便自己上了樓。

  此時正值夏季,天氣炎熱,臥室的門大開著,沅冰河便毫不客氣地進了蘇珊的臥室。

  一進門,就看蘇珊躺在床上,臉向著門口,明顯是已經睡著了。明明天氣很熱,她卻穿了一件長睡裙,腰腹部還搭了個小毛毯,看來身體確實是不舒服。

  沅冰河頓生憐愛之意。他悄悄來到床邊,坐在蘇珊身邊,端詳睡夢中的“小狐貍”——只見她面容明顯有些憔悴,睡夢中眉頭也是深鎖著的。

  “怎么會不舒服了呢?”沅冰河暗暗抱怨,“一定是你平時吃得太少,所以體質才這么差。”

  他看她睡得很實,索性趴在她身邊,更加仔細地端詳她,靜謐中,可以聽到她淺淺的呼吸聲。

  沅冰河并不知道,蘇珊因為前幾天蘇醒后,調養不當,神經官能有些失調。如果她要睡覺,一定要服鎮靜的藥。如果不服藥,就會渾身累得難受,也無法安眠。

  她剛才也吃了鎮定的藥,所以她現在睡得很沉,沅冰河趴在她旁邊看著她,她也沒有發覺。

  在沅冰河看來,蘇珊不是很突出的美女,不過長得很耐看。淡淡的眉毛,長長的睫毛,可愛的圓鼻子,小嘴巴,夢中無辜的表情像個純潔的孩子。只是那兩片讓他留戀的小嘴唇,現在沒有血色,不像往日那般鮮艷嬌嫩。

  “傻傻的愛做夢的小狐貍,你這會兒的夢中有什么呢?有沒有夢到我啊?”沅冰河在心中偷笑道。

  沅冰河猜想,興許是少東貢獻的面膜的功勞,蘇珊的肌膚保養得很好。她面部和頸部沒有什么皺紋,顯得比實際年齡要年輕些。而且沅冰河還注意到,越是往頸部以下看,她的肌膚就愈加細嫩白皙。

  沅冰河看了一會兒,忍不住抬手幫她把頸邊的亂發撥到腦后。忽然,他發現她睡袍領口的扣子又掙開了,胸前的風景一覽無余。

  “哇,這么雄厚的‘資本’,娶來做老婆也值了”沅冰河只覺得血往上涌,不由感嘆了一聲。

  他猶豫了一會兒,終于抵不住她胸前那片風景的誘惑。他慢慢抬起右手,伸出一根食指,試著插向那條深深的“溝壑”……

他在那條“溝壑”中小心地進出幾次,忽然,他的指腹就要貼到那誘人的柔軟他真想貼上去,試試手感,不過還是忍住了——如果他摸到她那里,她肯定會驚醒的,后果不敢想像,說不定會是一頓拳打腳踢  沅冰河急忙縮回手來,卻發現自己已經緊張得心跳加速、呼吸急促。

  他怕自己急促的呼吸聲太響,吵到蘇珊,便拼命地抑制著自己。最要命的是,他明白自己的身體已經有了突出的反應,他必須設法抑制那里的沖動……

  于是他趕緊仰面躺好,瞪眼看著天花板,想想工作計劃,想想財務報表。

  不如過了多久,沅冰河在默背枯燥報表的過程中,慢慢進入了夢鄉。

  過了會兒,沅冰河醒了過來。他醒來是因為感到自己肩膀處濕濕的,很不舒服……

剛醒來的他有些迷迷糊糊,不知自己身在何處。微微睜開眼一看,他看清身邊的女人是誰——這才明白,自己剛才躺在蘇珊身邊睡著了。再細一看,只見蘇珊的臉緊貼著他的肩膀,夢里流出的口水全沾到了他身上  “啊,你這個女人,真是惡心”沅冰河嫌惡地一把推開了蘇珊。

  蘇珊被他一推,驚醒了。她猛地抬起身來,瞪眼看向沅冰河。

  她迷糊了一會兒,忽然看清身邊之人是誰,不由嚇了一跳她忙向后一躲,哪知一下子躺空了。她向后一倒,直接摔到了地板上。

  這一摔,幾乎沒把蘇珊摔得背過氣去。

  這回把沅冰河也嚇了一跳。他急忙站起來,從床上直接跨過來,跳到地上。他蹲到蘇珊身旁,問:“怎么樣,摔到沒有?”

  蘇珊躺在地上,疼得直喘氣。她試圖爬起來,沅冰河說:“別亂動,先看看傷到哪沒有。”說著,他仔細幫她檢查,“抬抬胳膊,疼嗎?”

  蘇珊搖搖頭。

  “動動腿,疼嗎?”

  蘇珊又搖搖頭。最后她干脆不耐煩地告訴他:“是摔到右邊的屁股啦”

  “好好好,別亂動,我把你抱回床上去……”說著,沅冰河打橫抱起她,讓她側著身,用左半邊身子輕輕躺到床上。

  蘇珊躺好后,邊揉著右半邊的屁股,邊對沅冰河抱怨:“你這人,真會搗亂,你怎么會在這兒……”忽然,她想起了婷婷的事兒,又對沅冰河叫道,“婷婷的事兒,是不是你在背后搗亂?你這人,你想害死我啊”

  蘇珊說著,想起雨中看到婷婷上車離開的那一剎那,她的心都碎了……她幾乎又要哭出來,眼淚直在眼圈里打轉轉。

  “你怎么就不能好的方面想呢?”沅冰河根本不以為然。

  “哪里好了……”說到這兒,蘇珊的淚像斷了線的珍珠,撲簌簌地落了下來。

  “又哭了,怎么這么愛哭呢”沅冰河從床頭找到一塊枕巾,給蘇珊擦淚,順便給自己肩膀處擦了擦蘇珊的口水。

  “你,是非不分,里外不分我好不容易把婷婷找到了……我在法庭上理由充足,眼看我就勝訴了,你竟然在背后捅了我一刀……”蘇珊抽抽答答地哭訴道。

  “誰說的,我在幫你,懂不懂?”沅冰河早就有了說辭,他早想好怎么說服蘇珊了。他說,“你覺得自己很有把握,在法庭上一定能勝訴?可是據我了解,‘金大叔’在A鎮很有勢力。我讓省高院的朋友打聽過風聲,A鎮法庭的人都很偏向他那一方……試想,如果法庭真把婷婷判給他,不是很糟糕?”

  “不可能,我的理由很充分法庭的人要依法辦事啊,如果他們收了‘金大叔’的賄賂,敢偏向‘金大叔’——我連法庭的人一起告”蘇珊叫道,激動地一下子坐了起來——她不小碰到了剛才的傷處,又疼得“哎呦”叫了一聲。

  沅冰河忙按住她,示意她低聲。他讓她躺好,還幫她揉了幾下傷處。

  因為傷的地方特殊些,蘇珊著惱地打開了他的手——不過現在她的心思全在婷婷的事情上,并沒有太注意沅冰河有揩油的嫌疑。

  沅冰河很滿意剛才摸到的“手感”,不過他面上卻是一本正經。他說:“法理也不外乎人情——A鎮法庭的人,并不是因‘金大叔’有賄賂才幫他。他們是從當地的風土人情出發,再參照法律規定做判決的,根本沒有違法的地方,你告人家什么啊?”

  “我不信——依照法律,我最有權得到婷婷”蘇珊不服氣。

  沅冰河不屑地說:“你準是讓洋鬼子洗了腦了——否則你對自己家鄉的了解,怎么不如我一個外鄉人明白呢?小鎮上人們的思維模式,跟大都市的人不同,跟他們美國人更不一樣對于小鎮人而言,像‘金大叔’這樣一個有錢有地位的男人,掌握著自己孩子的撫養權,是理所應當的事情;你跟他爭撫養權,才是不盡情理的做法……”。.。</p

第一八二章熟人處處有當初,安立德騙她簽下一千萬借款的事,她懷疑過安立德,認為他是想掌控鳳凰山的開發;可是現在她對沅冰河卻是沒有半點兒懷疑,因為這事對他一點兒好處都沒有啊  沅冰河拍拍她的頭,說:“我說的,千真萬確”他又說,“你以后少聽洋鬼子忽悠你——他一個美國人,懂中國本土的事情怎么辦嗎?要想把婷婷的事情辦成功,你還是要依靠我,明白嗎?”

  蘇珊又被沅冰河催眠了,她竟然下意識地點點頭。

  沅冰河繼續游說道:“還有,你考慮過婷婷的感受嗎?她一直認為自己是你們愛的結晶;可現在看著你和‘金大叔’在法庭上,為了她反目成仇,她心里能好受嗎?她跟我說,她覺得自己這顆結晶都要碎裂了……”

  蘇珊聽沅冰河轉述婷婷的話,心里頓生傷感——她也不想讓婷婷為難啊。

  沅冰河說:“你既然愛她,就要從她的角度著想啊。我跟你說啊,你這孩子不簡單——選別人做監護人這個辦法,其實是她自己想出來的。后來我一聽,覺得這個計策真是妙,就幫她進到錦玉山莊,找到了少東的爺爺……當然了,我事先應該跟你商量的。我沒跟你商量,是我不對。可如果我事先跟你商量,你能讓她這么做嗎?”

  聽到這里,蘇珊已經把沅冰河的話信了九成。

  沅冰河看自己成功說服了“小狐貍”,得意非凡。他繼續說道:“你要考慮到實際情況,——‘金大叔’是不肯跟你妥協了;可如果等法庭來判決呢,結果怎么樣,真的很難說。現在呢,婷婷把‘星煌集團董事長’請了出來,A鎮法庭的人就算想偏向‘金大叔’,也要考慮一下輕重。還有,你跟我和少東是什么關系,‘金大叔’跟沅家又有什么關系?婷婷在沅家,跟在你身邊有什么差別?”

  蘇珊徹底被沅冰河說服了。

  其實她這次回來后,沅少東也是這么勸她的——以蘇珊和沅家的親密關系,婷婷的監護權在沅家,對蘇珊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沅冰河拉著蘇珊,像老夫老妻一樣,靠在床頭上說著話。他親昵地拉起她的手,邊揉搓著,邊帶著一絲詭秘的笑,問道:“你想不想看看婷婷?”

  蘇珊瞪眼看看沅冰河,根本沒意識到沅冰河的動作有些曖昧,她只拼命點頭,說:“想,想”

  其實醫生囑咐過,蘇珊現在神經官能方面有些失調,最好是完全靜養,不要做些讓自己情緒激動的事情。安立德怕自己一時沖動影響到她,克制住自己的感情不來花店看她;少東更是安撫她,說過兩天等她體質恢復了,才帶她去錦玉山莊看望婷婷。

  可她現在在沅冰河的yin下,卻是一刻都不想等了。

  沅冰河并不知道她在A鎮病得不輕,更不知道她病體未愈。他自己這會兒有空,又有這個心情,就想帶她出去玩會兒。他笑著伸出手,揉了揉她的頭發,說:“乖,換衣裳,等會兒我們出去跟婷婷吃飯。”說著他從臥室出去,下樓到車上去等她。

  蘇珊忙起來洗臉、化妝。她特意給自己打了厚些的粉底,用了鮮艷的腮紅,好遮蓋自己的病顏。她換好衣服,下樓來給店員留了句話,直接坐上沅冰河的車走了。

  沅冰河帶著蘇珊來到一家高級會所,他特意讓她挽著自己的胳膊。正好,蘇珊這會兒走路輕飄飄的,兩條腿直打晃,很愿意挽著他。

  他們從大廳里經過的時候,不時有熟人跟沅冰河打聲招呼。即使不熟的人,因為沅冰河是本城的名人,也都側眼看看他們。

  蘇珊根本不知道,眾人都在猜測他們的關系——這還是沅冰河第一次,這么親密地帶著一個女人,在公眾場合露面。

  沅冰河對蘇珊說:“剛我跟婷婷的管家通了電話,婷婷正跟家庭教師上課,還沒有下課。我們在這里等她會兒——這里有個名家設計的珠寶展,我們過去看看。”

  蘇珊的體力還沒恢復,哪里走得動?她說:“我不想去看什么珠寶展,我想找個地方坐一下。”

  沅冰河有些不高興,說:“我帶著女人過來,明知道這里有珠寶展,卻不領她去看——別人會怎么看我,我還要不要面子?”

  蘇珊覺得真麻煩,說:“為什么每回跟你出來,都要考慮一下面子的問題?”又說,“你把婷婷叫花店去,要么我去錦玉山莊看她——其實我還想拜訪一下沅老先生,不知道婷婷是不是給他添了很多麻煩?”

  沅冰河不同意,他還想帶著蘇珊在會所里多招搖一會兒呢,怎么容許她這就離開?他說:“那就去咖啡廳坐會兒。”兩人相攜來到咖啡廳。

  蘇珊以為,自己在這種高級場所,誰都不認識。哪知剛一進門,她就看到了一個熟人。她看到那人后,便拉著沅冰河走過去,跟那人打招呼:“妮娜,你在這里啊?”

妮娜已經吃驚地看到,沅冰河親密地挽著一個女人走了進來接著她便更加吃驚地發現——那個女人竟然是蘇珊  吃驚之余,妮娜有些緊張地站了起來。她看看蘇珊身后的沅冰河,正想打聲招呼;可她接收到的,卻是沅冰河冰冷寒寂的眼神……她趕緊住了嘴。

  沅冰河看到妮娜也有些吃驚——他那天已經想明白了,蘇珊口中罵的是倪娜,不是妮娜。可今天這是怎么回事兒,蘇珊真認識妮娜?

  當然了,妮娜對他來說,只是一個玩具,他根本不會在乎妮娜會怎么想。但是他怕蘇珊知道妮娜的事,會對他有看法。因為他今天來這里,還想找機會辦個正事——他想很嚴肅地向蘇珊求婚他不能像上次那樣,不分場合,隨口一句,然后被她當成玩笑,還被她揪掉好幾根頭發。

  蘇珊還不知情,她笑著對沅冰河介紹說:“小叔叔,妮娜是我同學的外甥女;妮娜,這位是星煌酒店的沅總。”

  妮娜沒打招呼,因為她聽到蘇珊那聲“小叔叔”,如聞晴天霹靂,她吃驚得瞪大了眼睛——AF難道是她?

  妮娜的臉色開始發白,她猛然想起電話里那個的聲音,跟蘇珊的聲音很像。可她怎么都無法想像,蘇珊會是AF?AF不應該是丁家的小百合嗎?

  沅冰河看到妮娜的表情,便知道——她猜到蘇珊就是他的AF了。他心中作警,妮娜這女人是不能再留了,回頭要趕緊把她打發掉。

  他想,這樣一來也正好——收了蘇珊,攆走妮娜,他的藏品仍舊是“十二金釵”。

  當然了,他不會告訴蘇珊自己還有別的女人,因為“小狐貍”這個傻女人,要的是童話一樣純真的感情。他現在想明白了,這種“感情”,只有自己能給她——讓她住在童話般的城堡里,不與外界接觸,不受任何風雨侵蝕,不讓她知道自己有別的女人,當然等同于純真。

  如果哪個不知趣的女人敢來跟他的“小狐貍”挑釁,哼哼,不等“小狐貍”吃醋,自己就會出手,狠“扁”那不知趣的女人。那樣,“小狐貍”更加以為自己對她是一片深情……

  “哇,偶爾吃吃醋,肯定會讓她更愛我?”沅冰河幻想著,他認定,自己和“小狐貍”婚后的生活就像童話故事一樣夢幻和精彩。

  既然已經打定主意,要把妮娜從收藏品的清單中剔除掉,沅冰河便不再以妮娜為意。于是他根本沒理妮娜,只拉著蘇珊說:“你不是累了嗎,我們快找個安靜的地方坐會兒。”他的意思很明顯,他和蘇珊不希望被別人打擾到。

  于是,沅冰河撇下呆呆發楞的妮娜,拉著蘇珊去了角落里一個安靜的位置。

  蘇珊覺得,沅冰河都沒等妮娜開口說話,真是不禮貌。她有些不情愿地被沅冰河拖了過去,又被他摁到了座位上。

  “喂,我看到熟人了,跟她說幾句話都不行?”蘇珊小聲抱怨著。又說,“你不是愛美女嗎,那就是一位美女”

  “我的眼里只有你,沒有她”沅冰河冷冰冰地摞了句話,語氣雖冷,言辭里卻充滿了戲謔之意。

  蘇珊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現在跟沅冰河已經很熟了,她習慣了他冷冰冰的態度后面藏著的冷幽默。

  叫了咖啡之后,沅冰河又對侍者吩咐了幾句。過了會兒,來了幾名工作人員,每人手里捧著一只首飾盒。

  沅冰河讓他們把首飾盒打開,全部放在小桌上。蘇珊有些詫異地問:“這是做什么?”

  沅冰河說:“你懶得過去看,我讓他們把展覽搬到這里來——這是其中最頂級的幾件作品,你看看最欣賞哪件。”

  “哇,你真牛”蘇珊半是譏誚、半是夸獎地說道。隨后她不再客氣,依次捧起一件件首飾盒,仔細欣賞起來。

  也許是因為在原始社會時期,女人負責采集水果和種子的緣故,那些漂亮精致的小東西,對女人總是有著難以抵制的誘惑力。女人們就像園丁鳥一樣,喜歡收集閃亮迷人的小東西,即使不是為了把它們佩戴在身上,她們也想把它們納為己有;即使明知不能納為己有,她們也要盡情欣賞它們的美麗。

  蘇珊是個真正的女人,那些金銀、珍珠的和鉆石組合成的小東西,馬上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她的眼里散發著迷醉的光茫,捧著一只只盒子,看著里面的手鏈、耳墜、手鏈、項鏈,留戀不己。。.。</p

第一八三章接近真相  不過他的本意卻不是嘲笑。在他看來,女人就應該這樣——穿最漂亮的衣服,戴最閃亮的首飾,打扮得像只花孔雀一樣,出現在各種高尚的交際場合……女人在向別人展示自己的同時,是在宣告,她身后有位了不起的男人。

  沅冰河端著咖啡杯,怡然自得地坐在一旁——“小狐貍”欣賞首飾,他欣賞他的“小狐貍”。他在幻想著,將來他會給她布置一座像童話一樣的城堡,買許許多多金的、鉆的小東西,讓她的眼睛里天天放著這樣閃亮的光。

  這時,蘇珊舉起一只首飾盒,放在自己脖頸處,沖沅冰河比對著,問道:“這條項鏈怎么樣?鉆石和藍寶石鑲成的四葉草,四葉草代表幸運……”

  沅冰河嘴里剛喝到一口咖啡,他把咖啡匆忙咽下后,點頭附和道:“這件不錯,很配你……”隨后他扭頭對旁邊的工作人說,“就要這件。”

  工作人員馬上遞上一張單子,沅冰河簽上字,表示他買下了。

  蘇珊覺得不對,忙攔住他,問:“你想做什么?”

  沅冰河從蘇珊手中接過首飾盒,從里面取出項鏈,說:“買來送你啊——過來,我親自為你戴上……”

  “我沒有說要”蘇珊忙向后躲。

  “莫非你嫌一件太少了,還想再來一件?”沅冰河故意逗她。

  “沒有,我一件都不要”蘇珊叫道。她對工作人員說,“快拿回去,不是展覽嗎,只看不買不行啊?”

  沅冰河則對工作人員說:“行了,你們快走——仔細這女人覺得件件都好,把我的錢都掏光了。”

  幾名工作人員捧著剩余的首飾盒走了。蘇珊瞪著沅冰河,有十二分的不滿。她惱道:“誰讓你買了,你快退回去”

  沅冰河嬉皮笑臉地說:“是我想給你買——婷婷的事,我事先瞞了你,是我不對;這是我向你賠罪的,你不收下,我心里會不安的……”

  “不要,快退回去”蘇珊氣得把頭扭向一邊。

  于是,蘇珊跟沅冰河鬧起了別扭。沅冰河卻有十分的耐性,他涎著一張臉,跟蘇珊不停地賠著小心。

  就在這時,忽聽旁邊“咣當”一聲響。他們扭著一看,嚇了一跳,卻見一個人倒在了地上。再細一看,竟然是妮娜。

  蘇珊顧不上跟沅冰河鬧別扭了,她忙跑到妮娜身邊,蹲了下來。只見妮娜躺在地上,兩眼緊閉,已經暈了過去。

  蘇珊嚇壞了,忙叫侍者叫救護車,又找自己的手機,給苗蘭打電話。

  救護車很快趕到了,蘇珊對沅冰河說:“我要送妮娜去醫院;你給婷婷打個電話,讓她去花店等我,我有事情要跟她解釋……”

  說著,蘇珊跟著救護車去了醫院。

  沅冰河在后面摞著四葉草的項鏈,氣得直跺腳。他沒想到妮娜是這么有心機的女人,竟然會在這個時候暈倒,來破壞他和蘇珊的約會他不明白,為什么他和蘇珊之間的事情,總是進行得不順利呢?每每在關鍵時刻,就會讓什么事情給攪了。

  妮娜被送到醫院后,很快蘇醒了過來。這時苗蘭也趕來了。醫生診斷是低血糖,并沒有什么大礙。

  蘇珊看妮娜沒什么事,便跟苗蘭做辭,回了花店。

  苗蘭把妮娜送回家。她給妮娜做了點吃的,妮娜吃得卻不多。她躺在床上,一個勁兒的發呆。

  苗蘭說:“妮子,你這是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莫非,他又欺負你了?”

  妮娜聽苗蘭提起沅冰河,眼中的淚泫然欲滴。她說:“我知道他愛上誰了,我一直都是個傻瓜,早就該猜到……”

  說著,她下床走到衣櫥邊,從底層的抽屜里翻出一件圍裙。她記得上面有字,但是當時并沒有留心過,現在忽然記了起來。她取出圍裙一看,上面的字果然是“花美美花店”

  “可笑,真是太可笑了”妮娜臉上帶著淚,嘴里卻“呵呵”地笑著,讓人以為她神經錯亂了。

  苗蘭被她嚇得不知如何是好。

  她把圍裙扔給苗蘭,說:“他讓我,穿上這件圍裙取悅他……原來,我一直都是那個人的替身。”

  苗蘭展開圍裙一看,驚叫道:“花美美的花店,蘇珊的花店”

  “就是她,你的好同學……你還當她是棄婦、同情她的遭遇嗎?是她征服了‘冰河世紀’,是她得到了他的心”

  “不可能”苗蘭叫道。

  “不可能?剛才我親眼得見——在咖啡廳里,他給她買了珠寶展上最值錢的一條項鏈……當時的場景真是可笑,有誰看到過‘冰河世紀’一臉諂媚的表情?”

  “不不不,這其中肯定是有什么誤會。”

  “誤會?小姨你還沒聽說最新的傳聞嗎?人們說他已經親口承認,他自己早就有了家庭,還跟那女人生了孩子。我先前想不通會是誰,也以為那只是他跟大家開的一句玩笑……今天全明白了對了,怪不得陳實美要跟她離婚——原來,孩子是別人的”

  “不對不對”苗蘭說,“蘇珊當年的事情,我最清楚了。本來,蘇珊在美國的學業很優秀,打算繼續在美國進修讀研究生。但是當中的假期回國后,她跟陳實美訂婚同居了。后來發現有了孩子,她只好放棄了學業,跟陳實美結了婚。那時候,蘇珊根本沒機會結識沅冰河……所以孩子肯定是陳實美的。”

  妮娜也覺得自己的聯想有些沒邊了。不過她現在可以肯定,AF是蘇珊。她不再說別的,回到床上悄悄垂淚。

  苗蘭皺著眉頭看著妮娜,看了一會兒,她說:“妮子,你不能再這樣下去了,你該離開他了。”

  妮娜苦笑一下,說:“不用我說離開——他很快就會通知我,讓我離開。”

  苗蘭便勸妮娜:“妮子你真糊涂他是個花花公子,就算他現在玩兒夠了,想結婚了,他的本性卻不可能變,他還是會跟很多女人糾纏不清的……”

  苗蘭的本意是不讓妮娜對沅冰河這么癡情,但妮娜卻從另一個角度考慮問題。她說:“對,即使結婚,他也會保留下他的‘藏品’……但是他不會保留我,因為他發現蘇珊認識我”說到這兒,妮娜又哭了起來,她說,“這就是命啊——我想在他的世界里占據一個角落,悄悄地存在著,都不行……”

  苗蘭聽出來了,妮娜在抱怨她,因為是她介紹妮娜跟蘇珊認識的。

  苗蘭心里很煩,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八竿子打不著的人,都能聚到一起苗蘭有些不耐煩地說:“我了解蘇珊這個人,她脾氣耿介,絕對不會和沅冰河在一起不清不楚的,你肯定是誤會了什么”

  “是嗎?那你就等瞧,他們會結婚的”妮娜不屑地說。隨后她躺下,不再理苗蘭。她現在只上愁一件事,怎么才能繼續留在沅冰河的世界里呢?雖然蘇珊認識她,卻似乎還不清楚她跟沅冰河的關系。如果她跟沅冰河苦苦哀求,是不是能打動他,允許她留下來?

  另外,妮娜還有些憤憤不平——蘇珊明明就是一個人老珠黃的棄婦,怎么可能打敗正值青春美貌的她,以及出身名門的“小百合”,成了沅冰河的“心頭肉”?

她不能認輸,她要想方設法留住沅冰河  如果蘇珊真知道妮娜對她的妒嫉,肯定會哭笑不得——她都沒有跟“狐貍精”爭奪過“金大叔”,怎么可能跟妮娜那群“十二金釵”去爭奪“小叔叔”?

  蘇珊當然不知道,她現在心里只惦記著婷婷,其他事情都不會多留意。

  蘇珊回到花店時,看到婷婷正在花店里等她,頓時歡喜得不知說什么才好。她進門抱住婷婷,眼淚一下子落了下來。

  婷婷也流下了眼淚。可乖巧的婷婷卻知道幫蘇珊擦眼淚。

  婷婷邊幫蘇珊擦著淚,邊有些不安地說:“媽,你會不會也生氣了——像爸爸一樣,以為我故意跟你們作對?我只是不想讓你們因為我打架……其實我最近已經想通了,你們不想在一起了沒關系,我能接受你們分手;但是請你們不要因為爭我,弄得跟仇人一樣。我希望,以后每年我的生日,我們三個可以快樂地聚在一起度過……”

  蘇珊哽咽得說不出話,只有連連點頭。

  隨后蘇珊拉著婷婷去樓上臥室里說話。蘇珊說:“婷婷,我要跟你解釋一件事情……”她斟酌著詞句,說,“上次你在安叔叔家里,是不是看到衣櫥里,有男式和女式的睡衣掛在一起,便誤以為媽媽跟安叔叔住在一起了?我要告訴你,我跟安叔叔只是普通的朋友。那幾件睡衣,是上次有個安叔叔不喜歡的阿姨來了,安叔叔用來騙她的……如果你仔細留意一下,你會發現,那幾件睡衣全是新的,根本沒人穿過。”

  婷婷看著蘇珊,沒有說話。

  蘇珊看婷婷沒什么反應,覺得挺失敗。她嘆了口氣,低下頭說:“我真笨,為什么要跟你個小孩子說這些話……”

  “‘狼眼叔叔’是你在美國認識的那個人”婷婷忽然開口。。.。</p

第一八四章談判很重要  “不對,他應該就是咱家照片上的那個人雖然上次回姥姥家,我沒找到那張照片,沒辦法比對了,不過我有印象的我小時候看到那個人的照片,就管那個人叫‘狼眼叔叔’……你都不記得了嗎?”

蘇珊楞了,她也曾翻過那些老相冊、老照片,并沒發現自己有在美國的照片啊  蘇珊驚疑之下,覺得萬幸現在面對的是婷婷——她畢竟是個孩子;如果是個大人,也許就要露餡了。蘇珊掩飾著自己,說,“婷婷你說得是哪張照片啊,我記不起來了,你說說看。”

  “你怎么會忘了呢,你跟我講過很多遍——當年你去美國留學,當地有個華僑富商特別熱情。每逢假期,他都會請你和你的同學去他家做客。他對你的印象尤其好,還想讓你嫁給他的兒子……你總是跟我念叨,‘如果當年在美國嫁了人,現在會是什么樣的生活?’我還記得,照片背后有字,他們家叫做‘安氏莊園’”

蘇珊徹底呆住了。她沒想到,自己和安立德早就相識——當年安鴻遠給兒子選定的東方女孩,竟然是自己原來,自己曾經跟心目中的王子那么接近,差點兒就嫁給了他  不過,即使是差點兒,也是差了十萬八千里——安立德當時正迷戀著瑞貝卡,無論如何都不會跟自己結婚;即使勉強結婚,恐怕他們也不會幸福。

  她又想到,安立德似乎也沒認出自己,這說明他當時心里確實只有瑞貝卡,自己在他心中,是一點印象都沒有的。

  “媽,人們不是都想重生,把走錯的路糾正過來嗎?如果當年不是突然有了我,你也許會留在美國,嫁給‘狼眼叔叔’,而不是嫁給爸爸……”

  蘇珊吃驚得眼睛都瞪圓了。她還不知道,自己竟然還是未婚先孕,奉子成婚她結結巴巴地問:“婷婷,這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是誰告訴你的?”

  “你告訴我的啊每回你跟爸爸生了氣,就會把當年的事情講一遍。你說,當年你們大學同學聚會的時候,你喝多了酒,爸爸趁機占了你的便宜,結果有了我,所以你只好嫁給了他。”

  蘇珊聽著,臉都嚇白了——“金大叔”是那么齷齪的人,竟然用是那種卑鄙的手段得到了她她結結巴巴地說:“不、不會,你記錯了?”

  “我怎么會記錯?”婷婷很自信地說。她又說,“當然啦,爸爸從來不承認當時是他的錯。他說你們當時已經訂了婚,在一起是兩廂情愿的。而且有我那次,也不是同學會那回的事兒……”婷婷繼續說道。

  “別說了,別說了”蘇珊恨不得把婷婷的嘴捂起來——這孩子怎么比她還明白呢?不過她總算松了一口氣——她當年跟“金大叔”,挺多算是年青人“熱血沸騰、情不自禁”,并沒有太狗血的情節。

  “媽,現在既然有這個機會,你就跟重生一樣,重新選擇一次——沒有我,沒有爸爸,只有‘狼眼叔叔’。”

  蘇珊看著婷婷,楞了一會兒。隨后她認真地對婷婷說:“不,婷婷。我根本不知道安叔叔就是照片里的‘狼眼叔叔’;而且,他好像也不記得我。當時的婚事,只是他父親安老先生的意思,他從來就沒喜歡過我。”

  “可他現在很喜歡你,是個人就能看出來啊”婷婷叫道。

  “不”蘇珊這回真把婷婷的嘴捂上了。

  但她很快又松開了。她有些不知所措,兩只手絞在一起。絞了半天,她才說:“婷婷,我當時跟你爸,一定是相愛的,你是愛的結晶。所以我從來就沒有后悔生下你,我也不認為自己走錯了什么路……我現在,只想跟你在一起;我希望,你能選擇我做你的監護人。我不會嫁給安叔叔,我誰都不會嫁的”

  “媽,你誤會了。我不選擇你和爸爸,并不是因為你要嫁給‘狼眼叔叔’或是別人。這是兩碼事。我只是希望,你和爸爸都能幸福。那樣,我也能覺得幸福。”

  “可我的幸福,是和你在一起生活。”蘇珊的眼淚又流了下來。

  “媽,你怎么比我還沒出息……”婷婷再次幫蘇珊抹著眼淚。

  “婷婷,你不要犯傻。我已經領教過了,如果監護權不在我手里,我根本幫不了你。你的監護權,說什么都不能落到別人手里。”

  “我知道,所以我要自己掌握。”婷婷冷靜地說。

  蘇珊真是無奈,她竟然有這么一個早熟、又有心機的女兒。

  蘇珊想盡了一切辦法挽留婷婷,少東和小玲也過來幫忙,可婷婷還是執意要回錦玉山莊。她坐上她的專車,在保姆和保鏢的護衛下,離開了花店。

  送走婷婷,蘇珊無力地躺回到床上,默默地流淚。少東和小玲在一旁寬慰她。少東說:“婷婷住在我家,跟在你這里沒有什么區別——你想看她了,我隨時帶你去,就算你也搬到我家去住都行。”

  蘇珊搖頭,她當然不能搬到錦玉山莊去住。

  小玲則問:“蘇珊姐,你剛才跟小叔叔出去,有沒有問他,這次婷婷的事,是不是他在背后搗亂?”

  蘇珊說:“他說,是婷婷自己想的辦法。不過確實是他幫婷婷見到了沅老先生。”

  “小叔叔怎么想的啊,他為什么要這么做啊?”小玲叫道,又問,“少東哥,你能解釋一下小叔叔為什么要這么做嗎?”

  少東在一旁皺起了眉頭,他心里的滋味可是不好受。近些日子,他感覺到了一波又一波的暗潮洶涌。

  安立德冒著大雨,連夜去A鎮找蘇珊,其心意可見一斑。而沅冰河呢,則索性把婷婷送到了錦玉山莊。

  看來,這兩人已經有了很明顯的動作。

  尤其是沅冰河——從前,少東一直以為沅冰河只是想順便占蘇珊點兒便宜,不會動什么占有的念頭;但現在看來,沅冰河對蘇珊,似乎有了什么打算。

  少東不了解安立德,但他了解自己的叔叔——如果“冰河世紀”想達成什么目的,一定會無所不用其極,不達目的不罷休。

  少東又反觀自己,自己是被“星煌集團”拋棄的敗家子,根本不具備跟沅冰河對抗的實力——他用什么來保護蘇珊呢?

  少東不敢跟蘇珊說出自己的擔憂。他只是說,自己找過爺爺了;爺爺說,他并不真的想要婷婷的監護權,只是暫時讓孩子住在山莊里,給陳實美和蘇珊一個緩沖期,不要把矛盾加劇。等陳實美和蘇珊冷靜下來,商量好孩子的事情,再安排婷婷的去向。

  “不過,爺爺真地很喜歡婷婷。山莊里太寂寞了,如今有個孩子住在山莊里,他還挺高興呢。”少東說。

  隔天,蘇珊在少東的陪同下,去了趟錦玉山莊。沅錦煌的意思,確實如同少東所言,他只是暫時收留婷婷,他希望陳實美和蘇珊能妥善解決婷婷的事情。

  蘇珊又到婷婷住的地方看了一圈。她看到婷婷過著公主一樣的生活,身邊圍著若干的工作人員,有管家、保姆還有家庭教師。女管家告訴蘇珊,婷婷上學期落下的功課,基本都補上了。再開學的時候,婷婷完全可以跟級走,不用退級。

  蘇珊一直擔心著婷婷的學習,現在聽女管家這么說,放心了不少。

  從錦玉山莊回來,蘇珊把事情前后思量了一下。她覺得問題的關鍵,其實還是在陳實美那里。如果能說服陳實美,把婷婷的撫養權讓給自己,事情就可以迎刃而解。

  可蘇珊至今都沒搞明白的是——自從地下停車場的事情之后,陳實美對她的態度突然改變了……這其中發生了什么事情嗎?

  于是,蘇珊給陳實美打了個電話,約他談一下婷婷的事情。

  陳實美態度雖然仍舊冰冷,卻答應了蘇珊的要求,他約到她去上次他們去的那個街心花園見面。

  “這個地方很好,很清靜,談事情沒人打擾。而且這里是個開放的環境,我們在這里談話,不至于讓別人誤會我們舊情復燃了。”到了地方,陳實美譏誚地說道。

  蘇珊聽這話,心里別別扭扭的。她看出來了,陳實美對她的態度,仍舊充滿了敵意和怨毒。

  她真是想不通,明明犯錯的人是他,可看他那意思,卻像她欠了他什么似的。

  蘇珊考慮到,還是要以婷婷的事情為重,于是她什么都沒說。

  兩人到上次坐過的那張長椅上坐下后,蘇珊直奔主題。她說:“我知道你工作很忙,咱們就別繞圈了,好好討論一下婷婷的事情。如果依了她,把她的監護權給了一個外人,我們做父母的,面子上總是不好看……”

  陳實美冷笑了一聲,說:“我還有面子可言嗎?在A鎮,我被你搞得顏面盡失;現在在省城,我被你們娘倆合起來搞得沒臉見人”

  蘇珊聽陳實美語氣不善,忙止住了剛才的話。

  她現在因為做生意,也跟安立德學了些談判的技巧。安立德告訴她,如果想和對方達成目的,必須找到共同的利益基礎,才容易說服對方。

  她剛才的話,就是想先跟陳實美建立共同的利益基礎。但是看陳實美的意思,他的敵意很重。看來,這場談判,她要更有耐心才行。。.。</p

第一八五章前夫前婦憶當年  蘇珊迅速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忽略掉陳實美極不友善的態度,理智而慎重地重新開言。本書請訪問。

  她說:“我在網上寫博客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對。后來我想通了——我侵害了你的名譽權,你卻沒有追究我的過錯,其實我很感激你的……”

  “真奇怪明明是我背叛了我們的婚姻,你反而向我道歉——你為什么這么大度?你的腦袋沒問題?”陳實美根本不領蘇珊的情,他冷嘲熱諷地回道。

  蘇珊頓了一下,從手袋抽出早已準備好的小手絹,低下頭假裝拭淚,開始使用她的下一招。她說:“我不大度行嗎?我弟弟的生意指望著你;我媽為給我出一口氣,被抓進了看守所——我不向你妥協,還能有什么辦法?”

  聽到這兒,陳實美長長地“吁”出了一口氣——當時的情況,他也沒料到,老丈母娘那么一鬧,反讓他搶占了先機。

  蘇珊繼續說道:“至于婷婷,難道我不想得到她的撫養權嗎?是她給我打電話,嫌棄我是個窮人,她要跟著你當公主……我這才不得不把她讓給了你。如果不是因為我后來發現,辛奇這個人陰險狠毒,婷婷在她身邊太不安全,我是不會和你爭她的”

  陳實美斜了她一眼,對她的說辭不置可否。

  蘇珊說到這里,假意哭泣,她深吸了一口氣,幽幽嘆道:“你在停車場說的那是什么話?你怎么會覺得離婚那時候我沒反過、沒鬧過呢?我可是都準備好去鳳凰山自殺了難道非要我當時死了,才能表明自己的心意,你才能覺得滿意?”

  蘇珊這招“以退為進”,是沅冰河教給她的——沅冰河告訴她,女人的“示弱”,其實是一種進攻。說起來,蘇珊最近交往的,都是些高端人材。尤其是安立德和沅冰河,本是商界的精英、談判桌上的高手。蘇珊跟他們,可是沒少學東西。

  可惜,蘇珊的“以退為進”,對陳實美沒起多大作用。

  只聽他冷“哼”了一聲,說:“少來這套你別騙我了,我早就調查清楚了——你去鳳凰山,是因為你知道那個美國人要去鳳凰山”

  “亂講我知道?我從哪兒知道?”

  “你當時住在星煌酒店,湊巧遇到了他們父子——因為鳳凰縣不對外國人開放,他們要在酒店里等很長的時間才能辦好旅行證……于是,你有機會先他們一步到達鳳凰山。”

蘇珊吃驚地聽著陳實美的話,半晌沒言聲。隨后她真想哭了,但又覺得哭笑不得——她的人生,不是“杯具”也不是“洗具”,它就是一場鬧劇而且她的事情,別人永遠比她自己明白  其實她也曾猜疑過,自己為什么要跑到那么一個偏僻的小山村去旅游?現在看來,真有可能真是因為發現安立德要去那里,原來那個蘇珊才提前一步趕到了那里……可惜,她沒有了那段記憶,很多謎底再無從知曉。

不過蘇珊現在,頭腦還算清明——她知道,說什么也不能承認陳實美說的是真的  于是她故作委屈地說:“不對,如果不是前天婷婷跟我說起老照片的事情,我還沒想到彼得父子可能就是我在美國時遇到的那家人。而且直到現在,我都沒問過彼得,他是不是我在美國遇到的那家人”

  “嗬嗬,你沒有想到?”陳實美冷笑了兩聲,好像聽到了什么最好笑的笑話。他說,“這十來年,你就從來沒有忘記過他你不記得了,有次我們倆個打架,我把你在美國照的照片全撕爛了,你傷心得躲在屋里,一天沒吃飯。后來還是我給你買了這輛小車,才把你哄高興了……”

  蘇珊挫敗地低下頭,不敢再說什么了。因為陳實美不是婷婷,如果她現在的言語稍有不當,他就會發現——現在的她,確實不是從前的那個蘇珊,他就更不會把婷婷讓給她了。

  幸好,陳實美不再跟蘇珊爭執。他默默回想著過去,臉上的表情很是悲苦。

  忽然他說:“我當時真是糊涂,我以為自己在大學里追了你三年多,我們的感情是深厚的……那個假期你從美國回來,我聽喬西說,姓安的那家華僑富商相中了你,要讓你做他們家的媳婦;而你,對那個叫彼得的中美混血兒,也很是著迷。我聽信了她的挑唆,心里十分不安。所以拉著你訂了婚;后來,又趁那次同學聚會,我們喝多了酒,就和你……”

  說到這兒,陳實美有種往事不堪回首的樣子,他低下了頭,又沉痛地說:“如果我們沒有同居,你不會突然懷上婷婷,不會丟掉去美國繼續深造的機會——就像你經常說的,生活也許是兩個樣子……你總是讓我感覺,好像我虧欠了你什么。”

  蘇珊靜默著,努力思考著得到的這些信息。忽然,她意識到有些地方不對。她說:“你的意思是,我們當時在一起,不是因為我們相愛,而是被那個叫喬西的人挑唆的?”

  “她就是在故意挑唆因為她的成績不如你,那個研究生的名額本來是你的。后來你去不成了,才換成了她。我聽說,她畢業后留在美國上班,現在已經得到了綠卡。”

  “可她又不是半仙,她怎么知道我后來會因為有了婷婷,就去不成美國了?”蘇珊質疑道。

  “她雖然不是半仙,可她了解我的脾氣。如果我覺得,再讓你回美國,可能會失去你,我肯定要千方百計地留住你。你不記得了?假期那一個多月,我可是花了大力氣的——我們幾乎都在一起……”說到這,陳實美的聲音變得有些忸怩,同時臉色微微泛紅。也許是想起當年蜜月期的柔情蜜意,他周身的氣息不再那么陰冷,而是帶有幾分曖昧的溫情。

  “哦——靠”蘇珊深吸了一口冷氣,眼睛瞪得溜圓——她縱然很缺乏“人生”經驗,也多少聽明白了他話中的意思。她很難想象,自己當初跟“金魚眼大叔”鶼鰈情深的樣子。她臉上有些發燒,一時張不開嘴。

  過了會兒,蘇珊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還是要努力修復“目標客戶”的感情基礎,好讓談判繼續進行下去……于是她給自己不停地打著氣,結結巴巴地開口道:“那個,如果我們不相愛,或者我很討厭你,有一次就應該夠了?不可能,一個多月,都在一起……還結婚生孩子。”

  陳實美聽到這兒,好像才想明白這個關節。他忽然抬起頭看向蘇珊,目光變得柔和——似乎他很想驗證,當年他們確實是相愛的。

  蘇珊被“金大叔”看得發窘。她低下頭,有些窘迫地說:“我的意思是,喬西也許有自己的小算盤,不過她的挑唆不是主要原因。”她又說,“我不知道你當時是不是有誤會,其實不管怎么樣,我都不會嫁給彼得——他當時正在熱戀中,對方是個美國女孩,名叫瑞貝卡……后來,他們結了婚。”

  這些話,陳實美都聽進去了。他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嘆道:“聽說他現在已經離了婚,你有機會了。”

  “切人家一位風度翩翩的外國大公司老板,娶我做什么,教他學中文啊?”蘇珊不屑地說道。又說,“我只當彼得是普通的朋友。”

  “可他這朋友,當得太過熱情了?幫你打離婚的官司,幫你成立公司,還給你買價值一億的公寓……”

  蘇珊吃驚地看著陳實美,問:“你、你怎么知道那么多事情?”

  陳實美哂笑道:“你能查到我把婷婷藏在哪兒,我就不能查一查你跟安總裁的關系?”

  “可是許多事情不是你想得那樣……”

  蘇珊開始苦口婆心地解釋——她當時只是覺得彼得是法律學的博士,才跟他咨詢了一些問題。鳳凰山投資公司的事情另有內情,跟他們離婚的事沒有任何關系,那件事就別提了……至于彼得那所公寓,她只是為了躲陳實美,才帶著婷婷在那里住過幾天,其他時候根本沒住過。而且那所公寓,彼得是給他妹妹小玲買的,跟她沒關系……

  蘇珊正解釋著,忽然覺得自己很委屈,她說:“不對啊,明明是你出軌在先;怎么現在卻搞得,好像是我行為不端一樣?”

  陳實美的嘴角,似笑非笑地牽動了一下——他覺得蘇珊還是跟從前一樣傻。

  蘇珊覺察出事情不對,干脆打住,另起了個話題。她說:“喂,咱們是不是把話題扯遠了?咱們還是繼續討論有關婷婷的撫養權的問題——當時如果不是你突然把婷婷從我這里騙走,又藏起來不讓我見面,我怎么會跟你對薄公堂呢?”

  “我不能讓婷婷管那個美國人叫爹”陳實美的話擲地有聲——他可算是說出了他的心聲。

  蘇珊楞了一下,她眨眨眼,反駁道:“我也不能讓婷婷管‘狐貍精’叫媽”

  陳實美斜了蘇珊一眼,問:“那你說怎么辦?”

蘇珊一聽這話,心中暗喜:“有門兒了”話說,她可是給他做了這老半天的思想工作的啊  蘇珊忙把自己事先想好的說辭,講了出來:“不是我說怎么辦,而是我想通了——我覺得,確實應該考慮一下婷婷的感受,我們真沒必要因為爭撫養權打破頭……”

  可沒等蘇珊說完,陳實美打斷了她的話,他說:“婷婷最希望的,是我們復婚——你做得到嗎?”。.。</p

第一八六章誰是舊情人  她沒想到,陳實美竟然會將她一軍,就像當初在貴族小學里,她當著婷婷的面,將他的軍一樣。

  她訕訕地笑著,說:“我有什么負擔,你有負擔才是你以為離次婚跟上趟廁所一樣方便啊?再說了,你現在是考慮了婷婷的感受;將來呢,你要不要考慮龍樹的感受?”

  “那些事情你就不必考慮了,我去處理。我爭取把龍樹要過來,由你來撫養。他年紀還小,如果是你養大的他,他自然會當你是親生的母親。”

  蘇珊不可置信地看著他,問:“你這次沒喝多,你當真這樣想的?”

  陳實美的臉紅了一下,他還清楚地記得,那天夜里自己喝多了,抱著蘇珊不放,卻不知被誰給打昏了。

  蘇珊快速思索了一下,她賭他根本斗不過辛奇……于是她反將一軍,說:“你如果真是這么想的,現在我陪你去找辛奇——請她高抬貴手,放過我們一家人”

  陳實美卻否定道:“現在不行,有些事我要安排一下。如果你真有和我復合的心,就先帶著婷婷回A鎮老家,半年后我自然會和你復婚。”

  “嗬,你在騙小孩子啊?”蘇珊哂道,“我是原配夫人,不是地下情人,你不必使用拖延戰略”旋即她又反擊道,“如果你有誠意,現在把孩子的撫養權讓給我,將來我們復合了,孩子自然還是我們兩個人的,怎么樣?”

  陳實美被蘇珊這句話擠兌得有些惱了,他悻悻地說:“說到底,你根本就沒有誠意罷了。”

  蘇珊正想再說什么,兩個人的手機忽然同時響了。他們各自起身,走到一旁接電話。有意思的是,兩人聽了一會兒電話,同時答應著,說:“好,我稍后就到……”

  陳實美和蘇珊掛斷電話后,不由對視了一眼——多年的夫妻還真是有默契,回電話的語氣都一模一樣。

  蘇珊看陳實美應了電話,知道今天是談不出結果了。其實她本來也沒打算一下便把事情談明白。

  不過今天也不算沒收獲,她明白陳實美對她態度的轉變,原來是他發現“舊情敵”安立德出現了,他喝了“老陳醋”……按說不應該啊,他現在的老婆是辛奇,又不是她蘇珊。

  蘇珊暗暗感慨,人們都說“女人心,海底針”,看來男人的心思也不好猜啊。

  蘇珊嘆了口氣,半開玩笑地對陳實美說:“你工作這么忙,今天好不容易等到你有空,把你約了出來。可是你看我們都說了些什么啊?過去的陳芝麻爛谷子,什么小人挑撥、無端猜疑,又賭著氣要離婚、要復婚的。咱們就不能說些實際的,對現在的事情有建設性的意見?”

  “在說別的之前,你先說說那天在停車場,是誰打的我?”陳實美一邊向包里塞手機,一邊說道。

  蘇珊也正向自己手袋里塞著手機。她聽陳實美這句話,忍不住笑了,說:“我算明白了,你就是個小心眼的男人”她又譏誚地說道,“那天你喝多了跟我撒酒瘋,有人仗義出手救了我,你卻記恨上人家了?”

  陳實美臉上有幾分掛不住,他習慣性地把皮包向胳膊下一夾,準備離開——他嘴里“哼”了一聲,說:“救你?十年的夫妻了,我能把你怎么樣,還用別人救嗎?”又嘟囔道,“保不齊那人就是安總裁——我恍惚記得,那人個子挺高的……”

  蘇珊“咯咯”地笑出了聲——她把手袋拎了起來,也準備離開——說:“我保證他不是彼得不過,為了保護他,我不會告訴你他是誰的。”

  陳實美哂道:“原來還不止一個情人”

  蘇珊審慎地看著陳實美,她算看明白了——眼前這個男人,他自己花心出軌就可以;可是做為他的女人呢,要么默許了他的一夫多妻制,要么死了干凈,就是不能再有別的男人。

  想到這里,蘇珊有些憤憤不平。但她不能把氣氛搞僵,剛才好不容易跟他緩和了關系的。

  于是她很認真地說:“說句實話,我從前跟你吵架時,也許曾故意把彼得搬出來氣你;但是我跟彼得,確實不是舊情人的關系。”

  說到這兒,她看到陳實美面上的表情有些舒展。可她不想讓他那么好過,于是她話鋒一轉,又說,“不過呢,我這次來省城,確實遇到了一個算得上是舊情人的男人……”

  陳實美聽到這后半句話,面色一下子又白了。

  蘇珊卻像開玩笑一樣,繼續笑道:“如果你想知道他是誰,可要好好讓人查一下,那不是很容易就能查出來的哦”蘇珊意下所指,當然是余尊熙。她賭陳實美不容易查出余尊熙的事情來;即使查出來,那事也跟個笑話一樣,不能當真。

  “我沒那興趣”陳實美悻悻地說。

  兩人邊說,邊一起走到路邊,各自上了自己的車。

  蘇珊開車直接向星煌酒店方向駛去。忽然,她從后視鏡里發現,陳實美的車竟然一直跟著她。

  她覺得好笑,因為他的樣子就像是在跟蹤她。不過她聽到他接電話了,知道他這會確實有很重要的事情,不可能有閑情跟蹤她。

  蘇珊把車開到酒店后,先去停車,她在這里有個固定的停車位,

  陳實美緊跟在她后面。眼看她直接去了酒店的貴賓停車場,他正想罵她傻蛋,說她去錯了地方——卻吃驚地發現,她去了最好的一個位置,把車停了下來,一位保安還很殷勤地幫她指引著位置。

  陳實美當然不知道,自從蘇珊學會開車之后,沅冰河就把自己的停車位讓給了她。因為沅冰河對自己這位徒弟的技術水平,非常了解——他必須給她找個出入方便的地方,才不至于讓自己的酒店經常因為客人的車輛被剮蹭發生糾紛。

  于是,每當蘇珊來酒演出的時候,她那輛幾萬塊錢的小車,就會停在一群價值幾百萬的豪車當中,從而引來不少人的側目。

  蘇珊是從鄉下來的,她對貴賓停車場的意義毫不知情,更不清楚自己的座駕跟別人的差距——反正她在這里停車挺便當,而且自己的小車開著也挺舒服,這就足夠了。

  陳實美就沒這個待遇了。他在驚詫之余,把鑰匙和小費給了門童,讓人家幫他去泊車,自己則緊走幾步進了大堂。

  蘇珊隨后也進了大堂,她正好看到辛奇走過來,迎向了陳實美。

  辛奇也看到了跟在陳實美后面進來的蘇珊。她楞了一下,冷笑道:“喲,怎么這么巧啊?”

  陳實美順著辛奇的視線,回頭看了一眼,看到辛奇說的是蘇珊。他回過頭來,淡淡地對辛奇說:“你別多想,純屬巧合。”

  “可我看你們,還真是有緣呢——不管走到哪兒,都能遇到一起”辛奇不無諷刺地說道。

  “行了,別說沒用的了……不是說客人已經到了嗎,快走。”陳實美拉著辛奇走了。

  蘇珊聽到陳實美和辛奇的對話了,可她懶得理他們,她也是有正事要辦的。她是來酒店的酒結算工錢的。剛才的電話,就是汪經理打給她的。

  酒經理的辦公室,汪經理正等著蘇珊。他把開好的薪水條給了她,提醒她再去沅冰河那里簽個字,隨后便可以去財務室把工錢結了。他好心告訴她,沅冰河此時正好在辦公室。同時他說:“蘇珊姐,酒里很多顧客都點名想看你的演出呢,如果你以后不來了,那就太可惜了。”

  蘇珊說:“我也喜歡這里的演出環境,可是我最近有些家務事,不得不處理一下。我希望以后還有機會回來。”

  之后,蘇珊去找沅冰河。她還是第一次來沅冰河的辦公室。

  門口的秘書是認得蘇珊的——當初奉命去把蘇珊的花店買空的,就是他。他對蘇珊的印象,可謂深刻得很。

  他看到來人是蘇珊,先向里面打了個電話,隨后他親自帶她進去;等蘇珊進去后,又體貼給他們關上了門。

  沅冰河正忙著低頭看文件,他知道是蘇珊進來了,卻是頭都沒抬一下。他帶著幾分斥責的口氣說:“你以為我很閑啊?打電話都半天了,這才過來。”

  “你什么時候打電話了,剛才是汪經理打的電話。”蘇珊分辯道。

  “我不簽字,你領得到錢?當然是因為我剛才有空,才叫他給你打的電話。”

  蘇珊被他繞糊涂了,不過根本她不想把他的話想明白了。她說:“反正你這會兒也正好在這兒,快給我簽了。”說著,她拿著薪水條,湊到他近前。

  “這會兒沒空,改天再簽”沅冰河冷冷地說。

  蘇珊詫異地看著他,問:“你這會兒不是在這呢嗎,怎么沒空?”

  “沒看我在算報表?你那點兒小錢,跟我這報表上的收益,能相比嗎?”

  “不就是簽個字的事嗎,能占你多大功夫?有你說這幾句廢話的功夫,早就給我簽了”蘇珊不滿地叫道。

  “跟你說廢話,和給你簽字,是兩碼事——我看報表看得很不爽,現在不想把錢往外支”他有些氣憤地說。

  蘇珊卻笑了,她嬉皮笑臉地說:“你給我簽字,等會兒我領到錢,我請你吃飯。”

  沅冰河一聽這話,抬起了頭。他看向蘇珊,眼里藏著笑意,問:“真的?”。.。</p

第一八七章爭風吃醋,大打出手  沅冰河聽說蘇珊請他吃飯,一下子來了精神。本書請訪問。他問:“真請我吃飯?”

  蘇珊笑著,沖他很肯定地點點頭。

  沅冰河一把從蘇珊手中拽過薪水條,看了看,說:“你把條子放這兒,我先把錢給你,回頭我去替你支錢。”

  “你不看都幾點了,財務已經下班了,誰讓你這么晚來的?”沅冰河又開始抱怨蘇珊來晚了……說著,他拿出自己的皮夾子,點了幾張鈔票出來,遞給蘇珊。

  蘇珊卻有些遲疑,她說:“你還是簽了字,我明天再去找財務支錢?”

  沅冰河把錢往蘇珊手里一塞,賭氣說:“可我想讓你這會兒請客”又說,“等明天?你以為我可以隨叫隨到啊,請我吃飯是要排隊的”

  蘇珊只得接過錢。她說:“好。我們去哪兒吃?”

  “總要找個跟我身份相符的地方,你可別想買幾包子就打發了我,像打發小玲一樣。”沅冰河提了要求。

  蘇珊不記得什么時候給小玲買過包子了……她回道:“那也要在我經濟能力可承受的范圍之內啊?”她又俏皮地說,“要不,超支的部分由你拿?”

  沅冰河想了一下,故作認真地說:“那去羅曼小居——在那里我還可以賒帳。”

  蘇珊被他的冷幽默逗笑了。沅冰河也是一臉笑意。

  兩人出了辦公室,直奔向羅曼小居而去。他們從電梯出來,來到羅曼小居的外廳——這么巧,蘇珊又遇到了陳實美和辛奇。

  只見辛奇挽著陳實美,跟兩位外國人走在一起——原來,他們是要招待兩位國外來的客戶。

  蘇珊看陳實美與辛奇神態親昵,想到陳實美下午哄她的那些話,說什么讓她帶著婷婷回A鎮老家,半年后就與她復婚……“哼,還真是哄傻子呢”蘇珊心想。

  隨后,蘇珊下意識地,伸手挽上了沅冰河的胳膊……

  沅冰河正詫異于蘇珊的親切主動,隨后他也看到了陳實美夫婦,便明白了蘇珊的心思。他帶著一絲壞笑,把嘴湊到蘇珊耳邊,問:“想刺激一下你的前夫?”

  蘇珊這才覺到不好意思,忙把手從沅冰河的胳膊上撤回來。

  沅冰河卻干脆牽起她的手,和她十指相扣,像一對情人一樣,從陳實美等人身邊大搖大擺地走了過去。

陳實美和辛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星煌集團的總經理,竟然和蘇珊在星煌酒店里出雙入對  接下來這頓飯,陳實美和辛奇吃得很辛苦。他們既要周到地招待客人,還忍不住時常走神,觀察一下在旁邊不遠處吃飯的沅冰河和蘇珊……

  沅冰河和蘇珊兩人邊吃著飯,邊小聲而親昵地交談。

  沅冰河記得上次跟蘇珊單獨吃飯,正趕上蘇珊被婷婷打擊了,情緒低落。這次卻看她興致很高,吃得很高興。

  “你讓洋鬼子訓練出來了,這么喜歡吃西餐,西餐的餐具也用得挺熟練嘛。”沅冰河想到,蘇珊曾和安立德來這里吃過飯,當時還被沅少東惡作劇地潑了一身酒水……便忍不住打趣蘇珊。

  蘇珊臉紅了一下。她以為,每個人都知道她在美國留學的那段歷史,都把安立德當成了她的舊情人……于是她分辯道:“才不是,我當年在美國留過學,所以會吃西餐”

  “哦,你在美國留過學?”其實,沅冰河并不知道她那段經歷。他很隨意地問道,“那是什么時候的事情?”

  蘇珊算了算年份,告訴了沅冰河。

  沅冰河停住了手中的刀叉,有些詫異地說:“真是巧啊那年我剛取得碩士學位……因為從小一直生活在歐洲,沒去過美洲,便約了幾個朋友在美國東海岸做徒步旅行。”他又故意說,“怎么當時沒有遇到你啊?”

  蘇珊哂道:“美國東海岸長著呢就算是在S市,能那么巧遇到一起?”

  沅冰河笑了。忽然,他好像記起了什么,說:“不對,我記得當時確實遇到了幾個從中國來的大學生,好像是國內哪個大學的交流生……其中有個女生,她叫什么來著,我記不清了。”

  蘇珊吃驚地看著他,不知道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不過她真不喜歡這樣的感覺——似乎每個人都知道她那段過去,可是她自己卻沒有任何印象……于是她忙轉移話題,問:“你從小在歐洲長大啊,歐洲哪個國家啊,好玩嗎?”

  “嗯,還好……”沅冰河吞吞吐吐的,似乎他也不太愿意回憶那段過去。

  沅冰河換了個話題。他說羅曼小居的魚子醬不錯,隨后他用餐刀挑起了一點兒魚子醬,涂在小面包片上,用小匙喂到蘇珊面前,說:“來,張嘴——”

  蘇珊猶疑地看了看,還是張開嘴,把小面包和魚子醬一口吃到了嘴里。

  沅冰河像喂過小狗一樣,伸手在蘇珊頭摸了一下,說:“這才乖你要多吃點兒——長胖些,抱著才舒服。”

  “額……”蘇珊并不太喜歡吃魚子醬,再聽到他這曖昧的話,差點把吃到嘴里的東西再吐出來。她忙端起旁邊的酒杯,喝了口香檳,又端起水杯,猛吞兩口水,這才把食物徹底送了下去。

  沅冰河并沒有嘲笑她的窘態,反而拿起了餐巾,體貼地幫她擦了擦嘴角……

  蘇珊趕緊把他手中的餐巾拽了過來。她假裝擦嘴,擋住臉,磨著牙,小聲地警告沅冰河:“你過分了啊”

  沅冰河無聲地笑了。說:“你不是想借我打擊你的前夫嗎?”

  “前夫不是夫我有必要打擊他嗎?”蘇珊不肯承認,自己確實有這個卑劣的想法。

  “是嗎?”沅冰河當然不信。

  他們同時向旁邊看去,正好看到陳實美和辛奇投向他們的吃驚目光。

  “嗯?”沅冰河得意地向蘇珊挑挑眉毛;蘇珊則十分慚愧地低下了頭。

蘇珊不得不承認,自己是個虛榮的女人。她現在就是想借沅冰河打擊陳實美。誰讓他妄圖享受“齊人之福”,還胡亂推測自己和安立德的關系?現在就讓他看一看,自己可不一定是跟安立德有什么關系,自己身邊優秀的男人多得是  還有辛奇那女人,誰稀罕跟你爭“金大叔”?自己身邊有大名鼎鼎的“美女收藏家”陪伴——像沅冰河這種臭屁的人,如果不是美女,如果入不了他的法眼,他能有耐心陪著你?

  沅冰河坐在一旁,把蘇珊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他的嘴角浮上一絲邪魅的笑容——不管是哪個女人,想利用他沅冰河,都是要付出代價的……

  忽然,他端起酒杯,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他用餐巾擦了擦嘴,向前探著身子,曖昧地問:“你想不想,讓他徹底對你死了心?”

  “你是什么意思?”

  “他還惦記著你呢他想用孩子的撫養權來控制你,讓你做他的‘鄉下太太’——他旁邊那女人,是他的‘城里太太’……”

蘇珊瞪著圓圓的眼睛看著沅冰河——沅冰河果然太厲害了,他竟然猜對了陳實美的心思  沅冰河沖蘇珊擠了下眼睛,說:“來,讓我們氣死他……”

說著他站了起來,身子向前欺,兩只胳膊把蘇珊牢牢固定在座位上。隨后他俯身向下,沖著她紅潤潤、油光光的小嘴深吻了下去蘇珊先是驚呆了,她不可思議地瞪著眼——這次可不同于上次上次是在他的車里,只有他們兩個人,沒有外人看到;而這次,不僅是個公眾場合,同時還是他自己的餐廳——他自己的下屬都在圍觀,還有她的前夫、以及昔日的情敵  蘇珊反應過來后,使勁推他,嘴里“唔唔”地叫著,試圖勸他趕緊放開。

  可沅冰河卻是越吻越上癮——他想她的吻已經想了很長時間了……她的唇瓣是那么柔嫩,又因為剛吃了好幾種食物,口里有種酸甜咸香各種味道。他終于明白什么叫“秀色可餐”,他忍不住微閉上眼睛,只想用舌頭去探尋、去體會,她口中各種復雜的滋味……

  蘇珊嚇壞了,慌亂之中,她用手推擋著、捶打著他。他們當中隔的那張餐桌,被擠得“嗒嗒”做響,餐具也被他們拂到了地上。可是他抱住了她的頭,他的力氣太大,她怎么都掙脫不出來。

  蘇珊急得,眼淚頓時掉了下來。

  忽然,蘇珊眼前一亮,身上的壓力消失了。原來,是有人把沅冰河一把拉開,把蘇珊拯救了出來。

蘇珊淚眼婆娑地向旁邊一看,這人竟然是陳實美  只見陳實美扯開沅冰河后,還不解氣,他又揮拳沖沅冰河的臉上打了過去。

  沅冰河沒有提防,面頰上挨了一下,他向后幾步,倒在后面的餐桌上,把桌上餐具都碰到了地上。

  大廳里的人聽到“稀里嘩啦”一陣響,不由驚呼了一聲,齊向這邊看過來。

  沅冰河穩住身形后,揉了揉自己的面頰。他看清眼前之人是陳實美,不由冷笑了一下,揮拳打了回去。他一拳打在陳實美的肚子上,隨后抓住陳實美的肩膀向旁邊一拽,把陳實美摔在另一張餐桌上。

  餐桌倒了,餐具碎了一地,陳實美摔倒在地上,一時動彈不得。

  這時就聽女人們在尖叫,男人們都站起來圍觀。侍者們忙了跑過來——可打架的是他們的大老板,他們不知道該不該上去拉架。

  沅冰河揉著自己的面頰,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對一旁的侍者說:“叫保安來……”隨后他回頭看向蘇珊——。.。</p

第一八八章“三巨頭”會面  辛奇把手包往妝臺上一放,抱著肩,沖陳實美冷“哼”一聲,說:“你可真夠爺們,連沅家的人都敢打?”

  “為什么不敢?”陳實美斜了辛奇一眼,他雖有些心虛,偏偏嘴還很硬。

  “你竟然為了她跟別人打架”辛奇叫道——其實她最不滿的,是陳實美為了前妻出手,并不是很在乎他打的是誰。

  陳實美爭辯道:“你當時也在場,你應該看到了——是他在欺負蘇珊,蘇珊根本不想讓他親……”說起來他就火大,沅冰河竟然敢在大庭廣眾之下調戲良家婦女,而且那女人,還是他陳實美的前妻他說,“換成別的女人,我也會出手,不僅因為她是婷婷的媽”

  聽陳實美提到婷婷,辛奇的氣小了很多——因為照陳實美的說法,他出手,是看在婷婷的面子上,而不是為了蘇珊爭風吃醋。辛奇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可婷婷現在還在沅家呢,怎么辦?”

  陳實美也沉默了。方才他自己在家中,已經想了半天。現在,他認為自己理出了一條清晰的線索。他認為事情的原因是這樣的——蘇珊去酒唱歌,所以認識了沅冰河;沅冰河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他貪圖蘇珊的美色,想占有蘇珊。正是為了得到蘇珊,沅冰河才使了某種辦法,把婷婷弄到沅家控制了起來,從而想控制蘇珊……

  想到這兒,陳實美不由暗暗埋怨蘇珊:“你看看,誰讓你去那種地方唱歌的?招惹了不該招惹的人,還給婷婷帶來了麻煩……”他想,自己現在有充足的理由跟蘇珊交涉,婷婷跟在她身邊,才是不安全的。她應該把婷婷的撫養權讓給自己。

  于是陳實美拿出手機來,給蘇珊撥電話。奇怪的是,蘇珊的手機雖然通了,卻沒有人接。他又給花店的座機打電話,是小玲接的。小玲告訴陳實美,蘇珊還沒回來,她也等得很著急。

  陳實美有些坐不住了,因為他看到沅冰河去追蘇珊了,不知道追上沒有?會不會沅冰河當時追上蘇珊后,就把蘇珊拉到酒店的某個客房里,直接就……

想到這兒,陳實美狠狠拍了一下床板——與其便宜了那個花花公子,還不如成全了蘇珊和她的老情人安立德呢  但他理智地分析了一下,覺得又不太可能——星煌酒店是沅冰河自家的,如果他敢在自己的酒店做那種事,誰還敢去住他的酒店啊?

  可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沅冰河未必不敢沅冰河是出了名膽大妄為,不按常理出牌……而且他剛才不就在羅曼小居里,在大庭廣眾之下,甚至是當著自己這前夫的面,強吻了蘇珊?

陳實美想到,蘇珊此刻可能就在酒店的某個房間內,面對著沅冰河的侵害,無助地哭泣著……他都快瘋了  于是他一把甩掉睡衣,開始穿衣服。辛奇問:“這么晚了,你還去哪兒?”

  “我去找肖龍商量事情……”他說。

  其實,陳實美是回到了星煌酒店。不過他沒有找沅冰河,而是來到前臺,找住在1909房的客人安立德。

  前臺打了電話過去,安立德恰好在房里。安立德此時剛從外地出差回來,正在用晚飯。他聽宋玉民說,是陳實美來訪,雖然有些詫異,不過他還是決定見一見陳實美。

  陳實美來到1909房,管家宋玉民開的房門,彬彬有禮地請他到客廳坐。

  安立德從內室迎出來,熱情地跟陳實美打著招呼。

  陳實美先是打量了一下安立德——安立德個子很高,寬肩膀,身材結實,雙腿修長。雖然是中外混血,但是他的高鼻和深目,帶有典型的西方人特征。不過,他風度翩翩、舉止文雅,又有幾分東方儒者的氣質。

  “這樣的男人,確實很容易博得女人的好感……”陳實美不由暗中嘀咕道。

  安立德看到陳實美,首先想到的,卻是蘇珊給人家起的“金魚眼大叔”的綽號……安立德含著笑,說:“陳先生,請坐——”

  陳實美坐下后,看了看正在倒茶的宋玉民,他說:“安總,我有話想和您私下談,希望您允許。”

  安立德習慣性地聳聳肩膀,說:“當然可以。”

  宋玉民知趣地退出客廳,客廳里只剩下陳實美和安立德。

  陳實美說:“開門見山地,我知道你和蘇珊的關系,你們的關系非同一般……”

  安立德笑了一下,打斷陳實美的話,反問:“您以為我們是什么關系呢?”

  陳實美哂道:“十多年的舊情人了,還能是什么關系?”

  “十多年?”安立德有些詫異,他說,“不不不,我們去年才認識當然了,我對她確實很有好感,她是個很單純、很善良的女人,對感情很認真。不過,她現在心里只有婷婷,再容不下別人——實際上,她已經拒絕了我。”

  陳實美有些詫異,他問:“她怎么可能拒絕你呢?你可一直都是我和她婚姻中的陰影。每回我和她鬧了矛盾,她都會說,‘早知道這樣,當年就嫁給彼得了……’”

  安立德擺擺手,說:“不可能,我們確實是去年才認識的。她口中的彼得,應該是同名的另一個人?你看彼得這個名字,和蘇珊這個名字一樣,其實是很普通的,我認識不下十個蘇珊呢。”

  陳實美搖搖頭,說:“我見過你的照片——曾經我把她在美國拍的照片都撕了,不過我知道她還保留了一張,應該是藏在她的娘家——那是張有很多人的合影,背景是安氏莊園……”

  安立德不可思議地瞪圓了眼睛,蘇珊從沒跟他說過這些甚至,她說自己從沒出過國……

  陳實美看著安立德困惑的表情,不由相信了蘇珊的話——她和安立德,確實不是老情人的關系。不過他沒空深入了解他們的真實關系,他現在迫切需要一位“盟友”。于是,他快速地跟安立德說了晚飯時在羅曼小居發生的事,以及他對蘇珊和沅冰河關系的猜測……

  他說:“我和蘇珊已經離了婚,她喜歡哪個男人應該是不關我的事了。但是我要考慮到我的女兒婷婷——如果蘇珊做出太沒臉的事情,我怕會對婷婷的將來產生不好的影響……”

  安立德根本沒細聽陳實美分析什么原因和結果,他只是聽明白了一件事——蘇珊剛才被沅冰河當眾調戲,羞憤之下跑掉,現在不知去向。

  安立德的臉色一下變得陰沉起來。他拿出手機,先給蘇珊撥了電話,沒人接;又給小玲打電話,小玲說蘇珊還沒回來,少東正打算出去找。

  “你讓他到星煌酒店來,蘇珊是從這里跑掉的……”安立德意下所指,是想讓少東問問他叔叔,都做了什么事但是蘇珊發生的事情,他一時沒辦法對小玲講出口。

  這時,陳實美在一旁提議,沅冰河是最后見到蘇珊的人,他們現在是不是應該去找他問一下。

  安立德想了想,接受了這個提議,他們一起去找沅冰河。

  沅冰河正在辦公室,看到安立德和陳實美走在一起,在詫異之余,還覺得有些好笑。不過他還是把他們請進了自己的辦公室。

  陳實美看到沅冰河嘴角已經腫了起來,正是被他剛才那一拳打的,心中十分解氣。但他顧不上說別的,他開門見山地對沅冰河說:“我們來找蘇珊……”

  “她不在這里——為什么不去花店找?”沅冰河奇怪地問。

  “她沒回花店。你當時追她出去,你應該是最后看到她的那個人。”陳實美尖銳地指出來。

  沅冰河皺皺眉頭,一張冰塊臉冷氣嗖嗖的,他冷冷地說:“我沒追上她。”

  這時,陳實美在沅冰河的辦公桌上發現一樣東西,那是一只女用的手包。他一把把包抓到手中,對安立德叫道:“這是蘇珊的包”。.。</p

第一章各有滋味  陳實美說著,把手包打開,翻看里面的東西。本書請訪問。他找到了蘇珊的手機,拿出來和安立德一起翻看。

  手機上有六七個未接電話,有陳實美打的,有小玲和少東打的,還有安立德剛剛撥的那一個。

  沅冰河在一旁不屑地看著他們,解釋說:“她把包丟在了羅曼小居,工作人員剛把包送過來。”

  安立德皺著眉頭問:“她沒帶手機、沒帶錢,這么晚了,能去哪兒?”

  沅冰河思索了一下,說:“會不會去了小美的學校?”說著,他拿出手機找到小美的電話。但是他猶豫了一下,沒撥出去。他對安立德說,“還是你撥吧——她現在正生著我的氣,看到是我找她,就算在那里,也會說沒在。”

  安立德便拿出自己的手機,給小美撥了出去。

  陳實美則在一旁吃驚地看著這二人——這二人對蘇珊和她周圍的朋友竟然這么熟悉這是從什么時候開始?

  陳實美有些吃味地想到:難怪蘇珊對自己不再留戀,她身邊有這兩個超級富豪包圍著,還想自己做什么?不過他又覺得不對,安立德說蘇珊已經拒絕了他,而從剛才發生的事情看,蘇珊對沅冰河也沒什么好感……

  安立德放下電話,搖搖頭。他告訴他們,小美和馬帥都沒有看到蘇珊。

  陳實美再次將懷疑的目光投向沅冰河,他說:“我懷疑蘇珊根本沒出酒店,就在酒店的某個房間之內。”

  沅冰河聽明白了陳實美的意思,他冷笑了一聲,說:“陳總,你懷疑我綁架了你的前妻?太可笑了,我是要娶蘇珊當老婆的,不是玩兒一次就扔,能做那種事?”

  陳實美和安立德吃驚地看著沅冰河,陳實美更是脫口問道:“你要娶她?”

  沅冰河用憐憫地目光瞥了一眼安立德和陳實美。隨后他回辦公桌前,習慣性地點著一支煙,深吸了一口。緩緩吐出一口煙霧后,他用一副吊兒郎當地口吻說:“我和她不是第一次接吻,剛才如果不是因為當著前夫的面,她有些不好意思,她不會拒絕我的……陳總,你剛才真有些自作多情、多管閑事了。你為了前妻跟我大打出手,就不怕你現任的老婆吃醋嗎?”

  陳實美和安立德更吃驚了同時,他們因為聽說蘇珊和沅冰河不是第一次接吻,更是各有滋味涌上心頭。

  安立德在想,蘇珊明明是愛自己的,可她拒絕了自己,卻答應了沅冰河,莫非是因為婷婷在沅家的緣故?于是他深恨自己的動作有些慢了。

陳實美則在想,蘇珊曾是自己的女人,她的一切都是自己的,現在卻給了另一個男人——他終于失去了她,失去了自己的初戀  兩個人的不甘不愿,全都寫在了臉上。沅冰河看得一清二楚,心下十分得意。

這時,辦公室的門忽然被推開了,一個人闖了進來,來人正是沅少東。他看到沅冰河就問:“小叔叔,究竟出什么事了,蘇珊姐怎么還沒回花店?”話沒說完,他看到沅冰河臉上帶著傷痕,隨后又看到了屋里的另外兩個人,陳實美和安立德  詫異之下,沅少東更加緊張不安,他在猜測可能發生了什么事情。

  沅冰河走到旁邊一臺電腦旁,把當時的監控錄像調了出來——因為沅冰河有著極端的權力欲,他辦公室里有臺電腦是與監控相連的,全國各連鎖酒店的監控,他都能隨時觀看。

  大家從屏幕上清楚地看到,蘇珊慌慌張張地出了酒店的大門,隨后不見了蹤影。

  沅冰河向大家一攤手,說:“你們看到了,她確實出了酒店。至于后來去了哪里,我可不知道。”

  陳實美和安立德交換了一眼色——他們覺得沅冰河的鎮定有些不同尋常,不由心下有些疑惑。

  安立德說:“她沒有錢、沒有手機,應該走不遠,我們出去找一下吧。”說完,他拉著陳實美走了。

  少東則遲疑了一下,問:“小叔叔,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沅冰河冷冰冰地回答:“不管發生了什么事,尤其是我跟蘇珊之間的事,都跟你無關。”

  少東楞了一下。隨后他意味深長地說:“你等著,我先把蘇珊姐找到再說”說完他也走了,順手拿走了蘇珊的手袋。

  估計眾人都走遠了,沅冰河才匆匆出了辦公室。他走出酒店大樓,先到貴賓停車場轉了一圈——蘇珊那輛紅色小車還停在原地,她并沒有開車走。

  沅冰河有些惱了,暗罵:“傻蛋,跑什么啊”

  原來,當時他真沒有追上蘇珊。當他氣喘吁吁地追到一樓時,蘇珊已經不見了蹤影。他一直以為蘇珊回花店了。等到工作人員送了她的手袋去,他才意識到她身上沒帶著錢,也沒帶著手機……

  后來安立德和陳實美找來,他才明白,蘇珊似乎是失蹤了。

  但是他不想在那兩個人面前表現出驚慌。他要讓他們誤以為,自己和蘇珊的關系比他們親密。隨后他會偷偷地找到蘇珊。在他在強吻蘇珊之前,就已經有了打算——他有十足的把握,這次強吻了她,還能讓她高高興興地管自己叫“小叔叔”……

  沅冰河認為,自己在找人方面很有經驗,少東和婷婷都是他找到的,他應該可以先眾人一步找到蘇珊——“等會兒讓我找到你,一定要讓你成為我的老婆”沅冰河暗暗發狠道。

  可是,事情超出了沅冰河的估計。蘇珊離開酒店后,如同一根針掉進了大海,根本無跡可尋。

  “啊,你這只可惡的小狐貍……”沅冰河立在街頭,撓著自己的腦袋,頭發都揪下來好幾根,卻仍舊無計可施。

  他立在街邊,看著兩邊大樓上投下的霓彩,還有街上不停駛過的車流,忽然想起那個童話——“小狐貍”被人間繁華迷惑,來到熱鬧的城鎮,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不知為何,此時他有一種深刻的孤獨感,還有一種想哭的沖動:“啊,你這只小狐貍,狐貍當中沒有像你這么笨的”

  另一邊,安立德和陳實美都覺得,沅冰河的鎮定有些不正常,便打定主意暗中蹤著他。可當他們看到沅冰河漫無目的地走在大街上,他們確信——沅冰河沒把蘇珊藏起來,他根本不知道蘇珊在哪里。

在有些失望、對蘇珊更加擔心之余,他們還有一點兒對沅冰河的鄙視——沅冰河剛才在說謊,他和蘇珊的關系,根本不像他說的那么親密  最后,安立德和陳實美分頭按自己的想法去尋找——陳實美去車站轉了一圈,安立德則去星河公寓看了看——但他們跟沅冰河一樣,都是無功而返。

  第二天,當大家打算報警的時候,小玲卻傳來消息。她說蘇珊打電話來了,但是蘇珊近期不打算回來。

  安立德得知蘇珊沒事,才算放了心。可是放了心,并不等于就放得下——他有些抱怨,以往蘇珊有什么困難的時候,都會找他。為什么這次沒找他呢?

  于是安立德上班的時候都在走神。他慢慢回想著事情發生的經過,揣測著蘇珊的想法——她為什么要躲起來,她又能躲到哪兒去呢?

忽然,他想起陳實美的話,他說自己和蘇珊是十多年的老情人……可是安立德自己了解自己——他對感情有種近乎宗教似的虔誠,他唯一的女人就是瑞貝卡,他從來就沒有情人  安立德以手撫額,如果不是對感情這么虔誠,瑞貝卡的背叛也不會讓他對婚姻和感情這么絕望吧?

  他又開始思索,十多年前,他認識一個叫蘇珊的中國女孩嗎?

  猛地,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但是他覺得這太過巧合,不可思議,可除此之外,他找不到別的可能。

  安立德在辦公室里枯坐著,幾乎是在熬時間——他在等,等美國那邊天亮,他的老父親差不多該起床去吃早飯了……

  終于,安立德撥通了越洋電話,他對管家說,他要找父親說句話。

  安鴻遠接了電話。安立德開口就問:“爹地,您記不記得,十多年前,我們接待過一批從中國去的交流生?”

  “你是在打聽蘇珊嗎?”安鴻遠問。

  安立德楞柱了,過了會兒,他才問:“真的是她?您當時在鳳凰山就認出她來了吧”

  安鴻遠嘆了口氣說:“不全是。當時在鳳凰山,我覺得她很眼熟,但是一時想不起來是誰。后來回到美國,我在院子里散步,忽然看到她們當年種下的那棵櫻桃樹,就想了起來。后來我一翻照片,果然是她。”

  “我竟然沒有認出來”安立德有些激動。

  “這有什么奇怪的,十多年前的事了,她不是也沒有認出我們來嘛大概因為當時我很中意她做我的兒媳婦,所以才對她印象深刻些;而你對她,似乎從沒正眼看過一次,當然就沒印象了。”

  “不是的,爹地,我覺得有些不對。我們家接待過很多從中國去的留學生,當然記不過那么人來。可她應該對我們有印象的。但她竟然沒認出我們,或者說,她就像是從來沒見過我們,對了,她說自己從沒出過國……我覺得,她似乎有什么問題”安立德有些激動,他不知道該怎么表述自己這種奇怪的感覺。。.。

第一九零章眾里尋她  安鴻遠在電話一端沉默了片刻,忽然說:“兒子,你別誤會,這次我派你去中國,確實是工作需要,沒有再次搓和你倆的意思……其實我一直后悔,當年對你的婚事太專斷了,以致于你后來過于偏激。本書請訪問。至于蘇珊那孩子,她遇人不淑,已經離婚了,境遇很是可憐。如果你能照顧她,就照顧一下她吧,千萬別遷怒于她。”

  安立德楞住了,隨后才反應過來,父親誤會了他的意思。他說:“哦,爹地,您誤會了,我只是覺得她有些奇怪,沒有別的意思。”

  安鴻遠說:“她的表現根本不奇怪你不記得了嗎?當年我魯莽地提出,讓你娶她,弄得你們兩個都很尷尬。尤其是你,還想讓管家把她從咱家轟出去……她很有可能,覺得你很討厭她,害怕讓你知道她是誰,才不敢跟你相認的。”

  “哦不,我怎么可能做過那種事?”安立德深深自責、暗暗追悔。

  現在想起來,蘇珊那時什么錯事都沒做,只是因為父親想讓她嫁給他,他就很討厭她,正眼都不肯看她一回。

  還記得那天,他跟父親因為瑞貝卡又爭吵了起來。一時沖動,他竟然對管家說,去把蘇珊從莊園里轟出去……后來,他跟父親說“她不走我走”隨后他索性搬出了家,去跟瑞貝卡同居。

  安立德正在追憶著往事,忽然聽安鴻遠又說:“兒子,我聽說,公司里有個剛畢業的女大學生,對你很鐘情,情書被公司的辦公系統當做工作流程轉發,連美國總部的人都收到了呢如果你自己覺得合適的話,我就不參與意見了。”

  安立德嚇了一跳,忙說:“爹地,那件事我自己會處理好的,您不用惦記……”隨后他匆忙掛斷了電話。

  安立德從父親那里得到證實,蘇珊果然是當年父親為自己選中的那個女孩。他的心里真是百味雜陳。當年,那個他看都不想多看一眼的女孩,現在卻讓他魂牽夢縈。

  難道就因為自己當年無禮的態度,才讓她不敢與自己相認,也不敢接受自己的感情?

  安立德真是有太多的問題想問蘇珊,有太多的衷曲想跟蘇珊傾訴……但是要命的是,他不知道她這會兒在哪兒。

  她究竟躲會在什么地方呢?

  這天,安立德下班后,郁悶地翻看著自己的手機,手機上沒有蘇珊的新信息。他已經養成習慣了,都要跟蘇珊聯系一下,哪怕只是發句問候語,也覺得這一天沒有虛度。

  現在一連幾天沒有蘇珊的消息,他覺得自己心里空空的,像是少了什么一樣。

  他開著車從公司出來,想著今天下班早,此時就返回酒店,實在無聊。他猶豫了一下,決定去超市買點兒菜,去星河公寓那里,給自己做頓晚飯。

  安立德拎著菜來到C座十六樓的公寓——蘇珊曾帶著婷婷在這里藏了幾天。

  那時,他就像個居家的男人,準時下班,買菜回來做飯。家庭式的溫馨氣息感動著他,蘇珊賢妻良母的小女人氣質打動了他,他想跟蘇珊結婚的念頭越來越強烈……只是沒料到,后來又發生這許多的波折。

  安立德不由反省自己,明知蘇珊的拒絕有些口是心非,為什么自己就退縮了?自己是不是應該更勇敢一些?

  為什么沅冰河就那么膽大妄為,竟然敢在自己經營的酒店里,不管蘇珊愿不愿意,就當眾強吻她?安立德真是越想越惱,如果讓沅冰河搶先一步、抱得美人歸,自己的痛悔,恐怕比瑞貝卡離開自己時更甚吧?

  安立德一個人默默地做飯、吃飯。他總是覺得,蘇珊和婷婷的笑語似乎還在耳邊……吃完飯,他端了杯餐后酒,去樓頂的小花園乘涼。

  來到花園里,安立德對蘇珊的思念更甚。他清楚地記得,蘇珊說她喜歡這個小花園,她曾打算從花店搬幾盆盆景過來,給花園添幾分點綴。還有那個柚木涼棚,他和她曾在那里一起看雨。當時,漫天的雨幕隔開了他們和整個世界,似乎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沙沙的雨聲里,他們可以聽到彼此的心跳……

  安立德獨自坐在柚木涼棚下,傷感地回憶著過去。忽然,他聽到東面隔壁的花園里,傳來幾聲狗叫。

  他下意識地向那個方面抬頭看了看——這邊和花園和隔壁的花園,由一堵兩米多的高墻阻斷著,他看不到那邊的景像。

  接著,忽然又聽到一個女人的聲音,說:“豆豆,你別沖我亂叫……我只是想看看,又不是想跳下去……我知道,從十六樓跳下去,會很疼很疼的……雖然說這么跳下去,什么煩惱都沒了……”

安立德的心不由一陣狂跳——這個聲音,分明是蘇珊啊  但他又懷疑自己是否因為思念過甚,以致出現了幻聽?難道蘇珊這些天里,真就住在星河公寓?不過,她為什么沒來自己這邊住,反而去了隔壁?

安立德猛地記起來,他曾聽人說,沅冰河在星河也有房……于是他不由開始懷疑,沅冰河在街上亂逛是在欺騙他們,他果然“綁架”了蘇珊,把蘇珊“金屋藏嬌”了安立德的心在抽搐——蘇珊為了孩子,要么向“金大叔”投降,要么向沅冰河投降……她為什么就不考慮一下她自己的真感情——她愛的人,明明是他安立德啊  正當安立德心中糾結錯亂之時,他再次聽隔壁“汪汪”的狗叫。他的心開始不安,因為剛聽蘇珊話中的意思,她正站在樓頂向下看……

安立德不知道隔壁的花園是怎么一個布置,更不知道蘇珊此時的動作是不是有危險……他打量著隔在兩個院子當中的高墻,有些猶豫——他在美國長大,在那個文化環境下,如果未經主人允許,擅自走進別人家的地界,主人是可以開槍的  可是那一聲聲的狗叫,就像在催促他,催得他心亂。

終于,安立德把自己從小所受的道德教育拋到了一邊。他顧不得繞到樓下,再上樓去隔壁的公寓叫門——他決定冒險,他要跳過墻過去看一看——去他的權,就算主人真有槍他也不怕  安立德先在自家花園里找了一下工具,只有露天擺放的那張木制圓桌可以利用。他把襯衫脫了,扔在沙發上,光著膀子行動起來。他把圓桌移到了高墻邊,踩著椅子上到圓桌上。隨后他扶著墻壁,在圓桌上立了起來。

  這一次,他的身高有了優勢——那一米多高的圓桌,再加上他一米九的身高,讓他可以從墻上探出少半個身子來。于是,隔壁花園的風光,在他眼下一覽無余——

  只見東面的玻璃墻邊,一個女人正扶著墻,眺望著外面的風景。她的身材纖細,穿著一件長至膝蓋的白色T恤,頭發在腦后隨意地挽了個發髻,幾縷碎發貼在她的脖頸上。

  還有一只狗,正蹲坐在她的腳邊。

  果然是蘇珊安立德不由笑了,他總算找到她了欣喜之下,他雙手在墻上一搭,猛地向上一躥,一抬腿,騎到了墻頭上。

  這時,那只狗聽到了后面的動靜,它回轉身來,一下子就看到了安立德——這可是重要情況,竟然有人要跳墻過來于是,它沖著安立德狂呔起來。

“豆豆,你又亂叫……”蘇珊被豆豆的叫聲吸引了注意力,她本想訓斥它,卻忽然順著它的視線,看到了墻頭上的人  蘇珊先是嚇了一跳,隨后反應過來,隔壁住的是安立德。于是她驚喜地發現,眼前之人正是安立德此時在蘇珊的眼中,安立德真像個勇猛威武的騎士——雖然這位騎士現在騎的不是馬,是墻頭;而且他還光著膀子,說是像牛仔更合恰當一些。

  “彼得……”蘇珊激動地叫了一聲。但她的小聲音,卻豆豆報警的吠聲淹沒了。她忙攬住了豆豆,拍拍它的大腦袋,說,“豆豆別亂叫,他是朋友……”

  可豆豆許是因為平時生活太平淡了,這回好不容易逮到個異常情況,很值得它表現一回……所以它不肯放棄,不僅嘴里叫個不停,還索性跑到了墻根下,立起身來,用兩只前爪不停地撓著墻。

  安立德看著豆豆,無奈地笑了笑。他對蘇珊說:“你把它弄走,我要從這里跳下去”

  “哦,哦。”蘇珊過來攏住了豆豆,向后退了幾步。

  安立德趁這機會,縱身一跳,從墻上跳了下來。

  豆豆看那人跳了下來,更興奮了。它在蘇珊懷里一陣亂掙亂叫。蘇珊被它帶著,一屁股坐到地上,又向后來了個倒仰。她那件肥大的T恤一下子褪到了腰上,粉色小底褲和纖細的蠻腰都露了出來。

  “啊……”安立德倒吸一口氣。因為他正好看了個滿眼,連蘇珊圓圓的肚臍眼都看到了他本想走過去拉蘇珊一把,卻又帶著幾分窘迫止住了腳步。

  蘇珊意識到自己跑光了,忙一“咕嚕”爬了起來,扭動身子,讓衣襟滑落到膝蓋處——她因為手里不敢放開豆豆,動作很是尷尬可笑……。.。

第一九一章彼得之情不自禁  他一邊走,一邊盯著豆豆,很傻氣地對豆豆說:“嗨,豆豆,你應該認識我啊……”

  當安立德走近時,蘇珊總算是整理好了自己的儀表。她嘴里不停安慰著豆豆,為的是讓它趕快安靜下來的,同時也是在掩飾自己的窘態。

后來她感覺到安立德走近了,才抬起頭來,想打聲招呼……可一句話還沒說出口,卻突然發現——安立德現在這形象,太有視覺沖擊力了  只見他身上只穿著一條休閑長褲——不知是這種衣服的版型就是這樣,還是剛才經過劇烈運動的緣故,現在的褲腰很低,已經低到了胯上而他上身又什么都沒穿,他就這么直接坦露著雪白精壯的腰腹,在她身邊晃來晃去……真是晃得她一陣陣頭發暈、心發慌。

  蘇珊感覺自己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的臉上。她不敢再看安立德,下意識地俯身攬著豆豆,不停地給豆豆撓著脖子里的長毛。

  豆豆感到很舒適,它不亂鬧亂叫了,半蹲半臥著,微閉了眼睛,盡情享受身旁這位美女給它的愛撫。

  安立德看豆豆似乎是認出了自己,他也蹲下身來,試探著去撫摸豆豆。同時他問蘇珊:“豆豆不是跟它的主人回家了嗎,怎么會跟你在一起?”

  蘇珊遲疑了一下,說:“這就是它主人的家——余尊熙就住在這里……”

  原來,那天蘇珊從羅曼小居出來,羞憤難當,她覺得自己再沒臉見人了她下意識地跑出酒店后,便沿著人行道一直向前走。也不知走了多久,直到走得累了,她才坐到路邊的一處石凳上休息。

  此時天已經黑了,她卻忽然發現,自己沒帶手袋出來。沒有錢、沒有卡、沒有手機,她一個弱女子,在大都市的茫茫人海里,根本無法生存。

  她看了看周圍的環境,幸好她在S市生活了半年多,對這附近的地形還算熟悉。可她雖然認識路,卻根本想回花店,因為她不知道怎么去面對小玲和少東。

  她已經暗中把沅冰河那個混蛋罵了一千遍——這么熟悉的人,沒人的時候戲弄她一下,她也忍了;誰承想,他在大庭廣眾之下也敢……

最氣人的是,他竟然當眾跟“金大叔”動了起來試想“金大叔”會怎么看自己,說不定更不肯把婷婷的撫養權讓給自己了  蘇珊覺得自己真沒臉活下去了,不僅沒辦法面對小玲他們,也沒辦法面對婷婷。最無法面對的人,其實是安立德——如果安立德知道了這件事,會怎么看自己?他會不會以為,自己是個輕浮的女子,一直都在勾三搭四的?

  蘇珊想到安立德,眼淚又落了下來。她一邊哭著,一邊繼續向前走。不知不覺中,她竟然走到了星河公寓。

  她知道自己沒有IC卡,根本進不了安立德的家。其實她現在也不想看到安立德,她哪里有臉去見他?不過,她現在真地很想離安立德近一些……

  蘇珊站在鐵欄桿外,向里面看了會兒。隨后她用手抹掉了眼淚,來到大門前,對保安說:“我來找余尊熙,我們約好的……”

  保安很負責,把電話打了進去,余尊熙正好在家。

  這并不是巧合——前些天余尊熙給蘇珊打過電話,邀她參加他的演唱會。同時他還告訴她,最近自己為了準備開演唱會,幾乎推掉了所有的活動。近幾天的晚上,他基本都會在家。所以他邀請蘇珊,有空的時候一定去他家做客。

  余尊熙聽說是蘇珊來訪,很高興,他讓保安放蘇珊進來。于是,蘇珊便很順利地來到余尊熙的家。

  余尊熙目前還是單身,他自己住在這里。陪伴他的,只有他的愛犬豆豆。

  余尊熙是個職業演員,他很善于觀察人的表情。所以當蘇珊一進來的時候,他便發現蘇珊有些不對勁——她的鞋子上都是土,她的衣服上有凌亂的褶子,她的頭發有些散亂。尤其是她的眼睫毛,打著綹,眼圈兒發紅,分明是剛剛哭過的樣子。

  不過他沒說什么,只請她坐到沙發上,隨后開了一瓶飲料遞給她。他自己則坐在一旁,帶著幾分研究的目光,不停地打量她。

  蘇珊沒注意余尊熙的表情,她已經渴極了,端起飲料一飲而盡。

  這時余尊熙忽然問:“你吃飯了嗎?”

  蘇珊楞了一下——她回想剛才,應該算是吃到了一半吧?于是她點點頭。可又覺得肚子里有些餓,于是又搖頭。

  余尊熙說:“我給你叫外賣吧。”說著他要打電話。

  蘇珊忙攔住他,說:“不必那么麻煩——你不是喜歡吃零食,有什么東西隨便給我吃點就行了。”

  余尊熙說:“我為了保持體形,家里從來不敢放零食。現在家里除了低糖飲料,什么都沒有。”

  “那就算了,我其實也不太餓。”蘇珊推辭道。

  余尊熙看著蘇珊,忽然說道:“師姐,你跟我還客氣?”

  蘇珊本來沒在意,她停頓了一下,才意識到——余尊熙在管她叫“師姐”

  想當年,他們在歌劇院的時候,院領導指派一位姓文的聲樂老師帶他們,不僅教他們練聲,也負責照管他們的生活。

  蘇珊和余尊熙都算是文老師的學生,自然是以師姐弟相稱。

  蘇珊看著余尊熙,她的嘴唇因為激動有些顫抖,她問:“你,你認出我來了?”

  余尊熙沖她綻出一個燦爛而迷人的笑容,他回答:“當然了,那天看到婷婷就想起來了——你女兒跟你小時候的樣子很像。”

  蘇珊的淚一下子流了出來,她有些委屈地說:“‘魚皮’,這回你相信了吧,你那首歌,我真不是故意的”

  余尊熙湊到蘇珊身邊坐下,拉著她的手,溫言說道:“師姐,對不起,我們數次見面,還曾在小鎮上同室相處那么久……我竟然都沒認出你來”

  蘇珊聽他跟她道歉,心里覺得更加難過。她“哇”地一聲哭了出來,發泄著內心地苦楚,連同剛才受到的委屈。

  余尊熙把她輕輕抱在懷里,讓她靠在自己肩膀上,由著她發泄不良的情緒。

  蘇珊哭了好一會兒,才離開余尊熙的懷抱。她坐在沙發上,從茶幾上抽出紙巾擦淚,又抽抽答答地說:“‘魚皮’,能不能、讓我、在你這里躲幾天?”

  “當然可以,你愿意長期住我這里都行啊。”余尊熙爽快地回答。

  余尊熙并沒有打聽蘇珊究竟遇到了什么事情,他只叫她安心地住下來。他給蘇珊叫了外賣,吃過晚飯后,又安頓她去客房休息,并把自己的棉T恤借給她當睡袍……

  蘇珊根本沒法把自己遇到的事情跟余尊熙說出口,她正樂得余尊熙根本不打聽。她只怕小玲惦記自己,才在第二天給小玲打了個電話……

  此時,安立德終于放下了一顆心。他牽著蘇珊的手,和她一起站在玻璃墻邊,邊欣賞著樓外的風光,邊聽她講述這幾天發生的故事。

  安立德暗暗打量著蘇珊,他看出來了,蘇珊穿的是一件男式的長T恤,想來應該是余尊熙的。雖然他知道蘇珊并沒有被沅冰河“金屋藏嬌”,這讓他心里好受多了;但蘇珊躲在了余尊熙這里,卻不去找他,還是讓他心里有了醋意。

  他不由開口說:“每次你不見了,必定是跟這位明星在一起……看來,如果你再不見了,我們直接去找他就行了。”

  蘇珊聽出他的醋意,不由嘀咕道:“我沒有不見,我在這里有正事——我在跟他排練,我要參加他的演唱會……”

  安立德卻不聽她解釋,他拉起她的手,說:“那天從星煌酒店出來,為什么不去找我呢?笨女人,到現在還記不住我的電話嗎?”

  蘇珊的臉發紅,她低下頭,不敢正視安立德,小聲說:“你都知道了……我已經沒臉見人了,當時想死的心都有了……”

  “傻瓜,那又不是你的錯”安立德說著,忽然一把抱住了她。

  蘇珊被安立德緊緊抱住,她的手都沒地方放,因為眼前就是安立德長著結實肌肉的胸膛——她還是第一次,這么近距離地面對一個男人精赤的胸膛。

  安立德看出了她的羞澀,卻偏偏把她的頭直接按在了自己的胸膛上。

  蘇珊覺得自己的面頰像火燒一樣,而安立德的身上卻有一股沁人心脾的清涼。她慢慢適應了他的身體,摒著呼吸,把自己的小臉兒實實在在地貼了上去。隨后她長吁了一口氣,雙手不自覺地伸出去,環住了安立德的腰。

  安立德感覺到了她的擁抱,心里一下子踏實了下來。他的雙手也攬上了她的腰肢。

  過了會兒,安立德忽然抱起了她,走到了涼棚下的長沙發上。他抱著她坐下來,讓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他和她深情地互相對視著,臉和臉慢慢貼近。終于,他們的唇輕輕觸在了一起,從淺淺的啄,到緩緩地舔舐,到輾轉的吸吮,唇與齒交流。

  蘇珊品嘗到一種巧克力般的甜蜜滋味,電流迅速傳遍全身上下每個細胞。她覺得自己像風浪中的小舟搖擺不定,只有緊緊抱住安立德,才能讓自己不會在風浪中傾覆。

  安立德也覺得心旌搖曳、情難自抑,他的手在蘇珊身上開始游移。但他只是在摸索,他還不敢太唐突,不敢直接觸及太敏感的地方。

  他不得不改變策略,先是深吻她……。.。

第一九二章表白  蘇珊覺得自己的神智已經開始混亂了。本書請訪問。

  他出現得太突然,他進展得太迅速、太直接。她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回應——她想說“不”,因為自己還沒想好去愛他,她還有太多牽絆……但他的愛太霸道,不容許她拒絕。

  忽然,蘇珊感到自己的腳趾被人舔了一下她嚇了一哆嗦,安立德也停止了自己的動作。

  他們一齊向旁邊看去,原來是豆豆——不知何時它悄悄湊了過來,忽然伸出舌頭,在蘇珊光光的小腳上舔了一下……好像它很不滿這兩個人只顧自己親熱,卻忘了它這只明星狗。

  雖然是只狗,蘇珊也羞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把腳往回縮,把臉埋在了安立德懷里。

  安立德假作威嚴,嗔豆豆道:“嗨,這是我的女人,你到一邊去。”

  豆豆才不聽他的話,它徑自跳上了沙發,擠到他倆身邊。隨后它蜷著身子,挨著他們坐下,半張著嘴,伸著長長的舌頭,一個勁兒地沖他們喘氣。

  蘇珊被豆豆臊壞了,她掙扎著,想從安立德的腿上下來。安立德卻抱著她不放,他央求道:“哦不,蘇珊——這幾天沒有你的消息,我夢里都是抱著你的……”

  蘇珊更害臊了,她堅持要從安立德腿上下來,自己坐到沙發上。

  安立德只得依了她,讓她坐到沙發上,卻沒有放開她,仍舊擁著她香軟的身子。他看著豆豆,忽然記起來,這是在別人家里于是他問了一個,早就該問的問題:“那位明星,他這會兒在不在家?”

  蘇珊搖頭,說:“他去公司了,晚上才能回來。”

  安立德把跟湊蘇珊耳邊,輕吻她的耳廓,低聲說:“那你去我那邊吧,我給你做晚飯。”

  蘇珊說:“不用了,我還是住在他這里吧。其實他不是外人,他是我的師弟,就像我的親弟弟一樣。”

  “哦,不……”安立德輕在她的耳廓上輕咬了一下,說了句英文。

  蘇珊沒聽懂,扭過頭來,有些迷茫看著他。

  安立德只得直白地說:“我想要你,就是現在,還是去我那邊方便……”說著,他把手從她寬大的領口向內探了進去。

  蘇珊被他的動作嚇壞了,她連忙一把推開他,站了起來。

  安立德趕緊解釋:“蘇珊,我很愛你,我想和你在一起……我知道你是愛我的……”

  “不行”蘇珊干脆地拒絕道。隨后她像一只受驚的野兔,猛地跑開了。

  豆豆很機靈,它輕巧地從沙發上跳下來,緊緊跟在蘇珊身后。

  跟豆豆相比,安立德就遲鈍多了。等他站起來想追上蘇珊,蘇珊已經帶著豆豆跑進了閣樓,隨后把門插上了。

  安立德有些尷尬地站在門外,撓著頭說:“哦,蘇珊——別這樣,開門。”

  敲了半天門,喊了半天,里面卻全無動靜。安立德猜想,也許她已經下了樓,跑到臥室去了吧?

  安立德無奈地打量著防盜窗和防盜門——顯然余尊熙早就考慮過,花園里那道圍墻根本起不了什么做用,所以閣樓這里才是最重要的防線。

  安立德這才意識到,自己以前疏忽了樓頂的安全問題。他考慮,明天要找工人來——要么在圍墻上拉上電網,要么也學余尊熙,給通向房間的閣樓安上防盜門和防盜窗。

  安立德的心中半是忐忑,半是無奈。他回頭打量了一下高墻——他只有從那里翻回自己家,隨后再下樓、再上樓,來找蘇珊。

  幸好,余尊熙這邊的布置跟他家那邊是一樣的,也有一張木制的大圓桌。安立德故技重施,把圓桌搬到墻邊,上了圓桌,再翻墻回家。

而蘇珊確實是被安立德嚇到了。她是第一次直面一個男人的欲求。而且那個討厭的安立德,竟然說得那么明確,他這會兒就想跟她上床即使安立德是她一直暗中愛慕的男人,但他提出這樣的要求,還是讓她覺得難堪、別扭她喜歡和他在一起看星星、看雨,喜歡那種默默無言中流淌的情意。但是面對他的欲求,她感到窘迫——她覺得那樣的他,跟沅冰河沒什么區別  哦,她簡直不想再理他了。“對,以后干脆不理他了……”蘇珊這么想著,直接跑回了臥室。她覺得自己臉上發燙,又跑到洗手間,用冷水沖了半天,可是對著鏡子照照,臉上的紅暈還是沒褪下去。

  忽然,座機電話響了,蘇珊跑出去接電話。

  竟然是安立德打來的。只聽他說:“蘇珊,我剛才從墻上跳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崴到了腳……我通過保安部查到了這個電話——我想請你幫我去買藥。”

  蘇珊頓時忘了剛才還發誓不再理他,忙問:“傷得厲害嗎,很疼嗎?”

  安立德說:“我想充西部硬漢,可是真的很疼。”他的回答里雖帶著三分俏皮,不過可以從他的聲音聽出來,他在忍耐。

  “你等著我,我這就過去。”蘇珊說:“不是買藥就可以了,我還是陪你去醫院檢查一下,看看骨頭有沒有事……”蘇珊想,安立德雖然不算胖,可他那么大的個子,從墻上跳到地上,如果崴到腳,恐怕輕不了。

  蘇珊慌忙換上衣服。她考慮到安立德那樣一個大男人,自己可弄不動他,于是她從大廳里叫了個保安幫忙。

  安立德好像傷得確實不輕。蘇珊看到他時,只見他疼得呲牙咧嘴的。蘇珊果斷地決定,陪他去醫院徹底檢查一下。

  在蘇珊和保安幫助下,安立德下了樓。他不能開車,保安為他們叫了輛出租,直接送到了醫院。

  最后的結果還算萬幸,通過拍片檢查,表明他的骨頭沒事兒,只是軟組織挫傷。不過醫生還是他建議臥床休息兩天,并給他開了內用和外敷的藥。

  蘇珊又陪他回到星河公寓的十五樓,他自己住的地方。她扶著他走進臥室,讓他躺在床上好好休息。

  安立德躺下后,像小狗一樣可憐巴巴地看著她,說:“怎么辦,這兩天我不能去上班了,只能臥床休息。我獨自一人來到中國,也沒有人照顧我……”

  蘇珊明白他的意思,他是在趁機扮可憐、博同情,目的就是想讓她陪著他。于是她故意說:“我是不是應該送你回星煌酒店——你在酒店里,不是還有個貼身管家嗎?要不就叫小玲來吧,她可是你嫡親的堂妹,照顧你正應該啊。”

  安立德被蘇珊點破了心思,有些發窘,他求饒道:“哦不蘇珊,別拋棄我,別把我一個人扔在這里不管。”

  蘇珊笑道:“我懷疑,你崴腳是不是故意的?”

  安立德連忙叫屈,說:“這種事還有故意的?你不看看我有多疼,腳踝都腫成面包了。”

  蘇珊笑了,說:“應該說‘腫成饅頭了’,不是腫成面包了。”

  “可我是吃面包的啊。”安立德故作認真地說。隨后他又央求蘇珊,“我覺得剛在醫院涂的藥好像不管用了,你再幫我涂一些。還有,剛拿回來內服的藥,你給我倒杯水,我趕緊吃了吧?”

  蘇珊拿他沒辦法,只得按他的指示,一樣一樣伺候他。

  安立德則始終用他充滿溫情和乞憐的眼神,追隨著她的一舉一動。

  蘇珊有些不耐煩了,說:“你不用看了,明天我過來,繼續伺候你。”

  安立德委屈地說:“可我現在疼得很,你今晚不留下來陪我嗎?”

  蘇珊斜了他一眼,罵了句:“無聊”

  安立德嘆了口氣,說:“蘇珊,你生我氣了是嗎?你怪我剛才太唐突了是嗎?哦,你不明白,現在是我的心在疼啊……”

  蘇珊糾正說:“你現在是腳疼,心哪里會疼?”

  “哦,蘇珊——”安立德無奈地叫了一聲。停了一下,他才認真地說道,“蘇珊我能理解,你是位母親,在你的心里,婷婷永遠都是排在首位的。如果在我和婷婷之間選擇,你會毫不猶豫地選擇她。可是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我反而會因為你的選擇,更加敬重你、愛慕你。我可以等,等到你能接受我的那一天。”

  蘇珊低下頭,聽他的誠懇表白,她的心頭慌亂,手都有些微微地顫抖。冷靜了好半天,她才說:“你等我做什么?我和你,差距太大了——你有錢、有地位,年青英俊;我人老珠黃,不能生育,還帶著個孩子……”

  “不,那些都是外在的東西,根本不重要;我只看到,我和你有著一樣的靈魂”安立德說,“你沒感覺到嗎,我和你其實是一樣的人,都渴望有一份純真如童話的感情,遇到一個可以托付終生、廝守一世的人。你知道嗎,自從我離了婚,我對感情的事已經絕望,這幾年我一直獨身,身邊沒有任何女人,連個普通的女伴都沒找過……直到遇見你,我忽然有了愛的感覺,就像我的靈魂突然蘇醒了一樣。蘇珊,讓我們相愛吧,我們兩在一起,會好好保護對方的感情不受傷害……換句話說,我和你在一起,才有安全感。”

  蘇珊第一次聽說,男人也需要安全感,半信半疑地看向安立德。

  安立德又說:“你要相信我,我會安排好一切,婷婷會回到你身邊的。她是個早熟的小孩,會理解我們為什么相愛。退一步說,如果她現在不能接受你再婚,那我就等——等她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家庭和生活,不需要你照顧了,我們再談婚論嫁。你記得我說過吧,為了一瓶好酒,值得付出耐心;為了你,我會更有耐心的。”。.。

第一九三章失憶了嗎  “彼得——”終于,她撲到了安立德的懷里,眼淚撲簌簌落了下來。

  安立德擁著她,撫摸著她的頭發,低頭吻去她臉上的淚水。他說:“Baby,我嘗到了你眼淚的味道,咸咸的、澀澀的——相信我,我記住了這味道,以后不會讓你再流淚……”

  蘇珊窩在安立德的懷里,心情慢慢平靜下來。安立德就像是她的一劑良藥,總能快速治療她的一切傷痛。

  就在剛才,在見到他之前,她還因為羅曼小居的事情羞憤、為婷婷撫養權的問題苦惱、為家人不理解她留在省城而痛苦……她甚至幻想,如果從十六樓跳下去,是能得到徹底的解脫?

  現在,她已經完全忘了那些事。或者說,現在她覺得那些事根本不算什么,她都可以坦然地去面對,去尋找解決的辦法。

  另一邊,安立德雖然佳人在抱,這次卻不敢唐突。他只輕輕擁著她,感受著她的香軟,就已經心滿意足。最后他微閉了眼睛,心想,如果夜里可這樣擁著她入眠,該有多么幸福。

  可惜的是,蘇珊忽然起身,離開了他的懷抱——因為她注意到時間已經不早,余尊熙應該已經回家了……于是,她跟他告辭。

  安立德無奈地答應了。不過他說:“一個晚安吻,總該有吧?”

  蘇珊遲疑了一下。最后她還是俯下身來,在他溫潤性感的唇上迅速地親了一下,隨后看都不敢看他一眼,便起身向外跑——

  安立德都沒反應過來,只來得及在她身后喊了一聲:“蘇珊,我愛你”

  蘇珊聽到了,她的心跳驀地加速。剛剛跑到門口的她,凝滯住了身形,她回頭沖安立德笑了一笑,便匆匆離開了。

  安立德在她身后,被她臨去時的含羞一笑,迷醉了。“哦,天哪”他一個人躺在床上,自己傻笑起來。

  這個夜晚對安立德來說,真的很難熬。腳上的痛還在其次,要命的是,只要一閉上眼,他就會回想起剛才和她在隔壁花園里的情景——她柔軟的身子、嬌嫩的雙唇,還有她被豆豆拱到地上后,露出的粉色小褲褲以及纖細的腰肢……

  “哦,那只可惡的狗”安立德暗暗咒罵。他感覺那只狗比他色,總在趁機占蘇珊的便宜。

  怎么才能讓蘇珊搬到自己這邊來,怎么才能解決自己孤枕難眠的問題呢?安立德被這些難題困擾著,久久不能成眠。

  當蘇珊回到余尊熙的家時,余尊熙果然已經回來了,他發現她不在家,有些坐立難安,正想打個電話問問花店,是不是她已經回去了。

  看到蘇珊回來了,余尊熙總算是松了一口氣。他問:“你出去了?”

  蘇珊沒想對余尊熙隱瞞。她告訴他,隔壁住的是一位朋友,崴到了腳,她陪那位朋友去醫院了。

  余尊熙聽了她的解釋,沒再說什么。后來,他自己上樓彈琴去了。

  蘇珊去露臺看了看豆豆,豆豆很乖,自己臥在露臺上的小毛毯上打著瞌睡。蘇珊回到客廳,這時她聽到了余尊熙琴聲。她聽出來了,他彈得是他那首《世上沒有傷心的人》,只是曲調有些凝滯,明顯帶著幾分深沉的傷感。

  蘇珊悄悄上了樓,來到琴房。她發現余尊熙根本沒有開燈,他是在黑暗中摸索著彈奏,難怪剛才聽到樂曲有些凝滯。

  余尊熙留意到蘇珊進來了,但他沒說話,繼續彈奏。

  蘇珊沒過去打擾他,她倚立在門邊,默默地聽著。

  過了會兒,余尊熙停了下來。忽然他說道:“這首曲子,自從我母親離開后,我再沒彈過。因為給她老人家辦后事的時候,我的腦海里,總是回響這首歌的旋律——‘當她離開,不說再見,我才知道——這世上沒有傷心的人,沒有人比我更傷心……’”

  蘇珊被他的話語打動,心生傷感。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當時我們從金家村回省城,你冒著大雪往回趕,是想回去看老人家吧?我當時不知道,還總是跟你搗亂,真是對不起。”

  余尊熙說:“我沒認出你來,又不習慣跟外人說自己的事,所以什么都沒跟你講。”又說,“你當時已經認出我來了吧,可是你為什么不說呢?”

  “你是大明星了,我們只不過是小時候在一起演出……我不知道該不該說。”蘇珊有些遲疑地說道。其實她最忌諱的,是余尊熙曾對外宣揚,她是他的初戀。

  “是我的錯,是我忘得太徹底了,我連你的姓都記錯了,還有你的名字。”

  “這不怪你,上高中以后我改名了,我嫌棄原來的名字不好聽。”

  兩人在黑暗中,有一句沒一句的聊著天。

  忽然,余尊熙說:“我成名十年了,得到了很多東西,鮮花、掌聲,名譽、財富。可是也有很多東西,在不知不覺中失去了,包括過去的一些記憶……我像是失憶了一樣,我不記得過去的朋友,還有那些單純的感情。”

  “我、我也失憶了”蘇珊有些沖動地說,“我跟你相反,我把成年以后的事情都忘記了,只記得小時候……”

  蘇珊就要把自己的怪異經歷坦白出來了——可惜的是,余尊熙并沒有把她的話當真。他說:“那樣多好,你會過得快樂些。”

  “是啊,這樣也不錯。”蘇珊話到嘴邊,終于沒有勇氣,把自己的感覺說出口。

  過了會兒,余尊熙又感嘆說:“其實,人長大以后,會失去很多東西,年長的親人,也會一個個離開。這兩年,我的父親、母親,先后都去了。雖然那是人之常情,可如果你沒經歷過,可能不會懂那種感覺。你會突然發現,人生來時的路已經封閉,你不可能回頭,你只有一條去路……這種感覺,想起來很可怕。”

  蘇珊忙安慰他,說:“‘魚皮’你別傷感,有失去,就有得到。你還會增加很多親人,你會有太太,有兒女;你的兒子還會給你生孫子。”

  “是嗎?”黑暗中,余尊熙不由低聲笑了一下。

  “是的,你會當上五代同堂的老太爺”蘇珊夸張地說。

  余尊熙沒再說話。黑暗中,他忽然長嘆了一聲。隨后他站了起來,向門口走去。

  就當蘇珊以為他會走過去的時候,他卻在她身旁停了下來。忽然,他伸手抱住了她,緊緊把她摟在了懷里。

  蘇珊嚇了一跳,伸著胳膊,不知所措。

  余尊熙低下頭,伏在她耳邊說:“師姐,你也是我的親人啊。我不想失去你……如果你突然離開,不說再見,我會是世上最傷心的人。”

  說完,他松開蘇珊,轉身走了。

  剩下蘇珊一個人留在黑暗里,傻傻地發呆。

  沅少東終于聽說了那天在羅曼小居發生的事情。在氣憤之余,他并沒沖動,卻是很理智地分析了一番。他想,沅冰河雖然有“美女收藏家”的花名,可他本性卻是個嚴謹的人,對自己的工作尤其認真。

  沅少東清楚記得,那次自己在羅曼小居,指使侍者給蘇珊身上潑酒水,曾引起沅冰河極大的憤慨——因為沅冰河認為他的行為影響了酒店的聲譽,這才毫不留情地把他趕出酒店。

  還有,沅冰河不管在什么場合,都會佩戴星煌酒店的銘牌。可想而知,他對自己的酒店,珍重到什么地步。

  所以,如果事情發生在其他地方,沅少東還可以理解。可那是星煌酒店的羅曼小居啊,沅冰河怎么可能在自己的地盤,干調戲良家婦女的事?

  但是沅少東既然知道了,就不能不做出任何反應。最后,他還是找了一趟沅冰河。他說:“小叔叔,你是長輩,我不能跟你動手;可是我要提醒你,你過分了”

  沅冰河則冷冰冰地回答:“少東,我也提醒過你——我和蘇珊的事情,沒有你插手的余地,你根本不了解事情的內幕是什么。”

  少東嚴肅地看著沅冰河,說:“不管怎么樣,你以后在我們花店,就是不受歡迎的人;而我,會保護蘇珊姐的。”

  沅冰河不屑地冷笑了一下,說:“你等著瞧,我以后在花店,是最受大家崇拜的人。而蘇珊,也會把我當成最可信賴的人”

  少東不可置信地看著沅冰河,他覺得沅冰河根本就是在吹牛。少東相信,依著蘇珊那火爆的小脾氣,恐怕以后沅冰河一進花店的門,就會被她用笤帚打出去。

  少東警告完沅冰河,回到花店。小美和馬帥得到消息,也從郊區的學校趕了過來。他們和小玲一起分析,蘇珊現在可能在哪兒。

  小玲說:“會不會小叔叔把蘇珊綁架了、藏起來了?他可是美女收藏家啊”

  大家都斜了小玲一眼,意思是小玲說得太離譜了縱然蘇珊確實有幾分姿色,卻不是傾國傾城的絕色美女,根本不值得沅冰河那樣做。

  小美嘲笑道:“小玲,最近你電影看多了吧?”

  少東則告訴大家說:“最近幾天我一直讓阿皮他們暗中盯著小叔叔,這些天他根本沒離開酒店。而酒店里的哥們兒告訴我,酒店里根本沒有地方可以藏人。”

  大家一時沒話說了。

  最后還是馬帥,提了個比較實際的建議,他說:“大家都想想,蘇珊姐在省城還有什么熟人。她身上沒帶錢,住店可能不大,應該是去了某個熟人那里吧?”

  小美說:“蘇珊姐除了我們幾個,還認識秦威廉、馮律師、苗蘭,可這些人我們都找過了,沒有消息。”

  這時少東忽然想起一個人來,說:“還有歌迷會的小彤——蘇珊姐跟她關系一直不錯。”

  說到這兒,小玲忽然叫道:“我知道蘇珊去哪兒了——她一定在余尊熙的家里”。.。

  第一九四章“全聚德”

  但是話音未落,一個電話打過來,證實了小玲的猜測。

  電話是少東在星華公司的一個朋友打來的。他說余尊熙要在S市開演唱會了,問少東訂幾張票。他還說:“你們花店的那位大姐和余尊熙有對唱的表演,不知道她能領到幾張友情贈票?這次演唱會的票很緊張,沅大少你要體諒我,說個準數吧,最好不要浪費了……”

  沒等他說完,沅少東就激動了,他問:“你說蘇珊姐和余尊熙有對唱的表演?”

  “是啊,剛我還看她跟著余尊熙來彩排了呢。”那人說。

  沅少東興奮得差點跳起來。他放下電話對小玲說:“小玲,你是神仙啊”

  過了會兒,他們來到星河公寓。正巧趕上余尊熙陪著蘇珊去看望安立德,于是他們不僅找到了蘇珊,還找到了在家里養傷的安立德。

  十五樓的客廳里,安立德正坐在沙發上,跟余尊熙和蘇珊說話,他的那只傷腳搭在前面的小凳子上。

  大家看到安立德受了傷,都顧不上蘇珊了,一齊問安立德:“立德大哥,你這是腫么了?”

  安立德笑道:“可不就是‘腫’么了,不小心崴到了腳,腳踝腫了。”

  于是大家又七嘴八舌地打聽,是怎么崴到的,嚴重嗎?

  小玲又說,昨天聽“小沾糕”說,他們安總最近幾天病了,都沒去上班,自己正惦記“立德大哥”呢。

  大家正說得熱鬧,余尊熙卻在旁邊涼涼地插了一句:“樓頂花園的圍墻是不是太高了?”

  大家都知道,雖然這會兒安立德在十五樓里養傷,但十六樓也是他買下來的。大家覺的余尊熙話里有話,便齊刷刷地看向安立德。

  在大家充滿疑問的注視下,安立德覺得這輩子都沒這么窘過,恨不得地上有條縫可以讓他鉆進去。

  蘇珊也是大窘。其實她并沒有告訴余尊熙,安立德曾跳墻過去看她。但是很顯然,余尊熙自己猜到了——花園里的圓桌被搬動了,搬到了圍墻邊,余尊熙就算是傻子也能猜到發生過什么事兒。

  少東忍不住問道:“安總,你跳墻時崴到的腳?”

  安立德忙否認,說:“沒有沒有,我是下樓時不小心崴到的。”他又分辯道,“我哪能做那種事?我在美國的文化環境下長大,很注重個人。在美國,普通住家不像中國,有高大的圍墻阻攔,但是仍舊沒有人敢逾越一步——因為家家都有槍,如果有人敢不經主人允許闖入,主人可以開槍的。”

  安立德急急忙忙的解釋,與他平日里儒雅穩重的作風大不相同,反而讓大家更加加深了懷疑。

  還好余尊熙開口了,他說:“你們別亂猜。我的意思是,如果把圍墻弄低一點,樓頂花園會更敞亮些。”

  安立德忙點頭,表示贊同,同時偷偷吁了一口氣。

  但是還沒等他把這口氣喘完,余尊熙又說了一句:“反正這么高的墻也擋不住人,還不如弄低些,別擋住風。”

安立德的臉都紅了。大家卻已經了悟在胸——恐怕安立德的腳,就是跳墻時弄傷的  小玲和小美對視一眼,吐了吐舌頭,很沒良心地竊笑起來。

  蘇珊看形勢不妙,忙打岔道:“不知道西鄰是誰,如果三家都商量好了,同時把圍墻弄低些,就好了。”

  蘇珊話題轉移得不成功,大家仍舊在竊笑。

  余尊熙卻有些詫異地向旁邊看了一眼少東,說:“你們不知道西鄰是誰嗎?”

  大家停止嬉笑,看向余尊熙,一齊搖頭。

  余尊熙卻看著少東,說:“我這套房,是托沅大小姐買的。她曾告訴我,這棟樓三單元的頂樓,沒有向外賣,沅家自己留了下來。”

  于是大家又把目光轉向少東。

  少東一拍腦袋,“噢”了一聲,說:“原來是我們家啊”他解釋道,“小叔叔是說過,他留了一套房,說等我結婚的時候送給我……原來是這套房啊,我都沒問過他,因為我也沒打算結婚啊。”

  大家覺得這真是太湊巧了,三戶鄰居竟然都是熟人。

  蘇珊沉默了一會兒,恍惚明白婷婷是怎么跟沅冰河聯系上的。雖然想起來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沅冰河和安立德是一樣的人,安立德可以做的事情,沅冰河更有可能做了。

  蘇珊對馬帥說:“馬帥,你跟我來一下……”

  蘇珊跟安立德要了十六樓的鑰匙,叫著馬帥來到十六樓。他們來到樓頂的花園里。蘇珊讓馬帥把圓桌搬到西面的圍墻邊。

  馬帥是學校藍球隊的主力,與那兩位“大叔”相比,身手自然是更加敏捷。他跳上圓桌,隨后一扒墻頭,縱身上了圍墻。

  他向下面看了看,回過頭來告訴蘇珊,墻那邊的下面放著一只梯子。

  蘇珊嘟囔道:“怪不得小玲說,她明明把婷婷反鎖在這里了,可婷婷忽然給她打電話來,說自己到了錦玉山莊呢……”

  馬帥坐在墻頭,看著蘇珊,忽然笑了,說:“蘇阿姨,我們這兩位大老板,為你都學會了爬墻——你確實是有魅力啊”

  蘇珊臉紅了,她嗔道:“什么啊,別胡說我現在可煩著,你別惹我——你這小孩子也學壞了……”

  既然已經被大家找到,蘇珊怎么好意思繼續躲在余尊熙的家里。而且她想明白了,她的事業根基在花店,不管怎樣,她都不應該離開花店。

  蘇珊決定,要返回花店去。反正安立德的腳傷已經養得差不多了,明天他也該回公司上班了。

  眼看天色不早,大家決定在安立德家聚餐、吃晚飯。雖然安立德因為腳傷不能親自為大家下廚,多少有些遺憾;不過幸好還有蘇珊、小玲和馬帥這三個小學徒。

  于是大家都來到十六樓,蘇珊幾個在廚房里忙碌,安立德、余尊熙和小美坐在客廳里看電視。

  蘇珊他們邊干活,邊說笑話。馬帥說:“我們現在正好是一著名餐館的名字,‘全聚德’——全聚在立德大哥家里吃飯。”這句話把大家都逗樂了。連在客廳里那三個聽到,都跟著笑了起來。

  忽然小玲從廚房里跑出來,問安立德:“立德大哥,你聽說了沒有?跟我們隔壁美容店打架的那位顧客,是你公司的職員呢她本來是經常去我們那里喝下午茶的,后來覺得順便在旁邊做做美容也挺方便,于是辦了張年卡。哪知道,‘雞婆’的東西有問題,她用了之后臉上起皰。她找‘雞婆’退錢,‘雞婆’不退,雙方就鬧起來了。”

  “哦?這事我沒聽說過。”安立德說。

  “后來這事鬧大了,好多顧客都來找‘雞婆’退錢,‘雞婆’的店開不下去,卷著錢跑了。她現在房租也欠著,雇員的薪水也沒給齊。”小玲說。

  “怪不得我上次去,看到旁邊的店好像關門了。”安立德說。

  “是啊,她跑了,她店里的東西就讓大家搬空了。”小玲說。

  小美在一旁感嘆說:“開個小店也不容易——我們這個小花店,也是幾經生死考驗了,多虧有很多朋友幫忙照顧著。”

  安立德也點頭,他說:“生意場上的事情,變化最多。即使是大公司,同樣會面臨很多考驗……”他正說著,忽然一抬頭,發現小玲正看著他竊竊發笑。

  安立德有些奇怪,問:“小玲你笑什么,我講錯什么了?”

  小玲說:“我就是想知道,安總裁關于那位女大學生發送的辦公流程,是怎么批示的。”

  在場的人,除了余尊熙不明就里,其他人可都知道這個笑話。全都含著笑看向安立德。連馬帥在廚房里都站不住了,他拎著廚刀跑到門口,笑嘻嘻地來聽安立德的回答。

  蘇珊也聽到了,雖然不好意思跑出來聽,而且知道如果自己好奇,大可以在私下審他……可耳朵還是伸了老長。

  安立德大窘,他咳了一下,假做不經意地說:“這有什么,當錯誤流程刪掉就是了。”

  于是大家都善意地哄笑了起來。

  小玲看余尊熙如墜五里云中的樣子,便跑到余尊熙身旁,掩著嘴,把這個笑話悄悄告訴了他。余尊熙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也笑了起來。

  安立德無奈地叫著小玲:“小玲,你是我堂妹,怎么親疏不分?”

  小玲吐吐舌頭,說:“我是余大哥忠實的粉絲。”

  小美諷刺她說:“你什么都不是,你就是個大嘴巴。”

  說著話,晚飯熟了。馬帥攙著安立德來餐桌旁就坐。余尊熙看到蘇珊和朋友們這么親近、熱鬧,心生羨慕。他也來到餐桌旁,破例吃了回晚飯。

  飯后,少東等人高高興興地簇擁著蘇珊回花店。

剛來到花店前,他們有些吃驚地發現,花店門前停著一輛車,而那輛車看上去有些眼熟。沅少東更是一眼認了出來,那是沅冰河的車大家都停下了腳步,一齊看向那輛車;這時,那輛車的車門打開,一個人走了下來——果然是沅冰河  大家帶著一些戒備的心理看向他,尤其是蘇珊,根本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蘇珊下意識地,用手緊緊抓著小美的胳膊。。.。

  第一九五章沅冰河是“英雄”

  大家用極不友善的目光看著沅冰河,沅冰河卻神態自若。本書請訪問。他瀟灑地倚在車門旁,逐個掃視眾人。

  忽然,他轉過身去,用手敲了敲車頂棚,對車里面說:“出來吧,小公主”

  于是,就眾人的注視中,另一側的車門打開了,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車里跳了出來。她繞過車子,直沖蘇珊跑過去,一下子撲到蘇珊的懷里,嘴里叫道:“媽——”

  蘇珊又驚又喜,竟然是婷婷,沅冰河竟然把婷婷給她送過來了蘇珊一把抱住婷婷,激動得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沅冰河跟著婷婷,走到蘇珊面前,酷酷地對蘇珊說:“你不感激我嗎?多虧我運籌帷幄、苦心經營,讓陳總主動放棄了婷婷的撫養權——現在,她要跟著你生活了”

  “什么,這是真的嗎?”蘇珊瞪著眼睛問沅冰河。

  不僅蘇珊驚詫不已,其他人也覺得不可置信——婷婷的事,就這樣解決了,這可能嗎?

  這世上有一種人,前一分鐘可以讓你恨得咬牙切齒,后一分鐘就可以讓你佩服得五體投地——沅冰河就是這樣的人,他就有這樣的本事。

  他把婷婷給蘇珊送了回來,并告訴蘇珊,“金大叔”今天去錦玉山莊跟沅錦煌表了態,他愿意把孩子的撫養權讓給蘇珊……本來,應該要等法院的調解書下來,再把婷婷送過來。但是他知道蘇珊迫切的心情,提前把婷婷送過來了。

  “我和婷婷早就來了,一直在車里等著你們,都沒有吃晚飯呢”沅冰河說。

  “哦,我去給你們做飯。”蘇珊忙應道。

  “只有晚飯哪行?我們要為婷婷開個歡迎會,好好熱鬧一下”沅冰河說。他又吩咐少東,“少東,去旁邊超市里買些酒菜來。”

  少東和馬帥兩個小伙子,去超市買了兩瓶白酒和三箱啤酒,并買來許多零食和下酒菜。蘇珊和小玲下廚炒了幾樣熱菜。之后大家聚在花店二樓的客廳里,邊吃邊喝,慶祝蘇珊母女團聚。

  雖然大家對沅冰河仍有芥蒂,但他把婷婷送了回來,大家不得不客氣地對待他。

  沅冰河根本不把眾人猜忌的眼光當回事兒,他厚著臉皮,洋洋自得地坐在桌邊大吃大喝——他自認為,歡迎婷婷的這頓聚餐,同時也是他的慶功宴。他笑嘻嘻地問婷婷:“婷婷,你終于回家了,高興吧?”

  婷婷并不知道在羅曼小居發生的事情,別人也不會把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跟她一個小孩子講。于是她也笑嘻嘻的,對沅冰河說:“小叔叔,謝謝你幫助我。回頭還要請你再次幫我謝過沅爺爺,多謝他收留我。”

  沅冰河得到婷婷的表揚,很是得意。隨后他才沖蘇珊說:“你呢,我為你廢了多大的心力,到現在連句感激的話都沒聽到呢。”

  蘇珊心想,我不踹你就不錯了,還感激?但是當著孩子,她不能表現失常。于是她不咸不淡地說:“當然,所有幫過我的朋友們,我都感激。”

  沅冰河顯然不滿意她這個說法,他站起來拉她的手,示意到臥室里詳談。他說:“你到這邊來,我有話要跟你說清楚。”

  大家一下子緊張起來,都停下筷子,看向他們倆。

  沅冰河有些挑戰地看著蘇珊,意思是你怕我了?

  蘇珊脖子一梗,意思是誰怕誰——在她自己的地盤上,他還敢怎么樣?她跟沅冰河走進臥室,關上門。

  為了防止外面的人偷聽,沅冰河和蘇珊向里面走了兩步,來到床邊坐下。

  沅冰河低聲說:“在客廳里,當著婷婷的面,有些話不方便講……”于是他跟蘇珊解釋,當時在羅曼小居,是他靈機一動,想到用“欺負蘇珊”的辦法刺激“金大叔”,讓“金大叔”誤以為自己借婷婷要挾蘇珊。

  他說:“事出緊急,我沒有時間跟你商量。再說了,如果我跟你商量,你能同意嗎?”

  蘇珊遲疑了一下,如果他事先跟她商量,她確實不會同意用這種辦法。

  沅冰河說:“我看出來了,他對你還有些舊情,他一定不甘心讓你在我的要挾下乖乖就范,并且他的孩子最后還要落在我們沅家的名下……你看,我猜對了,經過這么一鬧,撫養權的事,居然很快就解決了。”

  蘇珊細細思量,沅冰河說得真有些道理——本來事情已經陷入了僵局,卻忽然就解決了,應該與那天的事情有些關系。

  “你說我容易嗎,羅曼小居可是我自家的地盤,我為了幫你,連自己的高大形象都毀了——你說以后我的下屬會怎么看我,客人們會怎么看這個酒店?”沅冰河委屈地訴道。

  蘇珊這些天始終想不明白的,就是這點兒——沅冰河怎么敢在自己地盤上,當著自己下屬的面,做這種丟臉的事?于是她把沅冰河的話信了七八分。

  沅冰河見蘇珊聽進去了,便假意嗔道:“你說你當時跑什么呢?又消失了好幾天不見蹤影,讓人怪擔心的。”

  蘇珊默默無語,當時的場面還不算丟人嗎,她覺得自己沒臉活在這世上了。幸好,安立德已經很好的“安慰”了她。

  “以后你要記住了,你必須相信我,相信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你好”沅冰河苦口婆心地囑咐道。

  蘇珊苦笑了一下,她覺得這個人的智力水平太高了,自己根本跟不上他的思維。在他面前,自己就是個傻蛋對于這樣的人,還是敬而遠之的好,哪還敢有什么“以后”?

  沅冰河看出了她眼中的疏離,很是不悅。他激動地叫道:“你還不相信我?你知道我為什么在生意場上無往不利?這世上的人都不是傻子,凡事必須出奇兵、有奇招,才能克敵制勝。你想想,我為你出了多大的力——如果不是我鼓動婷婷來個釜底抽薪,這會兒法庭已經把婷婷判給‘金大叔’了;如果不是我在羅曼小居急中生智,擠兌得‘金大叔’讓步,就算等到婷婷開學,你們也談不攏”

  蘇珊不得不承認,自己和“金大叔”的談判,確實不可能很快得到結果。

  沅冰河又說:“不管這過程你能不能理解,現在婷婷在你這兒了,你踏實了吧?”

  蘇珊承認,不管這過程是不是種折磨,結局確實是她想要的。

  “走吧,出去跟他們吃東西,別讓他們以為我倆又接上吻了……”沅冰河隨意地調侃道——雖然是調侃,但他說話時的表情和語氣卻是一本正經,很容易讓人誤解他在說正事。

  蘇珊卻是已經很了解他了,不由氣得一翻白眼,沒說話,轉身推門先走了出去。沅冰河在后面偷笑著,跟了出去。

  外面的人們確實很好奇,蘇珊和沅冰河在屋里談了些什么。可是小玲和少東貼在門口聽了半天,什么都沒聽到。

  等他們出來,人們注意到,蘇珊雖板著一張臉,卻沒有生氣的表情;沅冰河則是一副洋洋得意的表情,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

  吃過夜霄,眾人散去。沅冰河喝了不少酒,不能開車,干脆歇在了少東那邊。

  沅冰河和沅少東來到他們的住處。沅少東帶著譏誚的語氣,問:“小叔叔,你是不是跟蘇珊姐說,這一切都是你的計策,是你事先設計好的……她就真相信你的話了?”

  沅冰河反問:“少東,依你怎么理解,難道我不是在幫她,難道我會害她?”

  少東故意發出一聲感慨,說:“小叔叔,你太聰明了沒有人能看透你究竟是怎么想的。”

  “那我告訴你,我會娶她做沅太太”沅冰河帶著濃濃的醉意,得意地告訴少東。

  少東楞住了,過了會兒他忽然說:“不行你不能娶她,想也不要想”

  沅冰河撇撇嘴,問:

  少東剛想說,沅冰河卻一下子攔了他,說:“別——少東,你那些話最好別說出來,不要讓大家以后見面尷尬。”

  少東的臉都憋紅了,他說:“你不讓我說,我也要說——蘇珊姐對我來說,是個很重要的親人,我會保護她而你,是個花花公子,根本不適合她,她也不會喜歡你”

  沅冰河吁了一口氣,還好少東沒說出他也喜歡蘇珊。

  沅冰河一屁股坐到沙發上,習慣性的摸出一支煙,點了起來。他夾著煙,瞇著一雙醉眼,對少東說:“你懂什么?我告訴你一個秘密吧——我和蘇珊,很多年前就認識了”

  “很多年前,怎么可能?”少東暗暗驚詫。

  沅少東根本不相信沅冰河的話,可沅冰河卻很認真,他吸著煙,對沅少東緩緩道來。

  “十年前,我剛剛研究生畢業,在美國紐約找到了一份工作。正式開始工作前,我和幾個朋友在美國東海岸做徒步旅行。就在旅行快結束的時候,有一天,我們在海邊遇到了蘇珊和她的同學們。因為大家都是中國人,年紀又相近,覺得很親近,便聚到一起,在海邊點了篝火野餐。我們一直玩兒到了很晚,才去一家海濱旅館住下。可能因為喝多了酒,我和她情不自禁,睡到了一起……”。.。

第一九六章沅冰河醉話當年  “不可能”少東失聲叫道。他不相信沅冰河的話,因為他太了解蘇珊的脾氣了——已經有一個十歲女兒的她,提到男女之事仍會舊害羞得如同小姑娘一樣,怎么可能突然變得豪放起來,跟一個只有一面之緣的男人發生一夜?

  “是真的”沅冰河煞有其事地說,“當時,我們彼此的感覺都非常棒,決定以后要更深一步地交往。我把自己要去的公司地址都告訴了她,希望她以后可以去找我……可惜的是,天還沒亮,我就接到你爺爺打來的電話,他說他病倒了,要我立刻回國。我沒來得及跟她說再見,便匆匆離開了旅館,打了輛車,直接去飛機場乘飛機回了國——從那之后,我們再沒有見過面。”

  少東整個人都呆住了。他反應了半天,終于發現沅冰河故事里的邏輯錯誤,他說道:“不可能,這絕對不可能——試想一下,如果你們是這種關系,蘇珊姐面對你,怎么可能毫無感覺?”他甚至想說,蘇珊被沅冰河親了一下,都羞憤得想死,哪像跟沅冰河有過一夜的情人?

  沅冰河抬手向后梳了梳自己的頭發,故作深沉地感慨道:“十年了,我們已經忘了彼此……如果不是那天偶爾提起美國來,我還想不到呢。”

  “我呸——”沅少東這回忍不住了,他不顧眼前之人是自己的長輩,狠狠地向地上啐了一口,表示自己的氣憤。

  “你呸什么,我說的都是事實”沅冰河拿眼瞪他。

  少東不無諷刺地說:“小叔叔,你不能用你自己的心思去揣測別人——你是什么人,這十年來,你泡過的女人,沒有八百、也有一千了吧?而蘇珊姐呢,自從十年前回國結婚后,一直在家里當一名本份的家庭主婦,身邊只有‘金大叔’一個男人……你記不住自己的一夜風流,大有可能;可如果蘇珊姐是你故事中的女主角,她不可能對你毫無印象——你既然連工作的地方都告訴她了,難道當時就沒有告訴她,你叫沅冰河,或者叫西蒙?她十年后再看到你,能像什么事情都沒發生過一樣,跟你裝糊涂?”

  少東的分析,句句在理,說得沅冰河也猶豫了起來。因為非常糟糕的是,他確實不記得自己當時是跟哪個女孩上的床了……但是在他的印象中,那群留學生里,好像真是有個叫蘇珊的,他們圍著篝火野餐時,她的同學們還讓她唱歌來著。

  沅冰河找不到理由辯駁少東,便斥責少東說:“你胡說什么啊,什么叫‘沒有八百、也有一千’?那是‘沒有一千、也有八百’……呸,我讓你小子繞糊涂了我整天工作有多忙,你不知道嗎?我成天長在酒店里,哪有多少機會去泡妞”又說,“怪不得蘇珊對我印象一直不好,原來都是你這壞小子,在背后說我的壞話喂,壞小子,如果要比較誰是花花公子,你比我更像吧?”

  少東被他說中自己做過的壞事,頓時心虛了。他忙掩飾道:“什么啊,那些話我能對她們三個純情的小姑娘說出口嗎?再說了,我和你是叔侄,如果她們知道你風流成性,對我肯定也不會有好印象的。”

  沅冰河聽他這么說,便不再追究。他沉默了一會兒,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他說:“你知道嗎,自從我那天發現我十年前就曾遇到過蘇珊,我有了個懷疑——”

  “你懷疑什么?”少東好奇地問。

  “我覺得,婷婷有可能是我的女兒。”沅冰河說。

  聽到沅冰河的驚人之語,沅少東的眼都瞪圓了。回過味兒來之后,他有些抓狂地大叫:“這又從何談起?完全是天方夜譚嘛”

  沅冰河分辯道:“你看,我們都知道婷婷的生日是哪天,而且我們也聽說過蘇珊是什么時候嫁給‘金大叔’的,這時間明明對不上嘛現在推算起來,蘇珊懷上婷婷,應該是還沒回國的時候……還有,你仔細想想——你有沒有發現,婷婷其實長得蠻像我的。”

  “哪里像?我怎么沒看出來?婷婷長得最像蘇珊姐”少東忍不住又大叫起來。忽然他意識到,這里房子的隔音效果不太好,忙又捂住了嘴。

  沅冰河也下意識地向隔壁看了看。

  過了會兒,沅少東像看精神病人一樣,充滿同情地看著沅冰河,隨后他低聲說:“小叔叔,你不缺女人啊,不可能因為一個女人患了妄想癥吧,連這種事都能幻想出來‘未婚同居’這種事你沒聽說過?難道你那‘十二金釵’都是娶進門的大小老婆?難怪人們說‘聰明一世,糊涂一時’,你這種無所不能的聰明人,竟然也有犯這種迷糊的時候”

  此時沅冰河酒意上頭,確實有些頭腦不清。不過他卻很不服氣,他說:“你沒大沒小的,跟長輩怎么說話呢?我不是妄想癥,我只是想盡一下男人的責任,懂不懂?”

  沅少東聽了,不顧形象地“嘎嘎”大笑起來。為了不吵到隔壁的蘇珊母女,他壓低了聲音,有些像夜梟的叫聲,笑得十分難聽。他笑了會兒,對沅冰河說:“你——著名的‘美女收藏家’,想盡做男人的責任,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吧?”

  沅冰河被少東難聽的聲音笑聲惱到,揮著拳頭恐嚇他。

  少東嚇得抱住頭,不過還是“吃吃”地笑個不停。忽然,他想起了什么。他跑進自己的臥室,不一會兒又跑了出來,手里拿著一張照片。

  少東把照片遞給沅冰河,不屑地說:“你才不是蘇珊姐的舊情人,我知道蘇珊姐在美國的情人是誰——如果婷婷的生父不是‘金大叔’,肯定就是他”

  “誰,能是誰?”沅冰河有些緊張地接過照片。

  那張照片正是蘇珊和她的同學們,與安氏父子在安氏莊園的合影。照片中,安立德的樣子雖然顯得比現在年青,不過熟悉他的人,還是一眼就能認出是他。

  沅冰河看了一會兒,眼里的目光變得有些陰郁。不過很快地,他意識到了什么。他很不屑地把照片還給沅少東,說:“如果婷婷是她和洋鬼子生的,多少會有西方人的特征吧?可是很明顯,婷婷是個典型的東方小孩,一點兒外國血統都沒有”

  沅氏叔侄誰都說不服誰,各懷著不同的心思,回自己房間睡覺。

沅冰河來到自己的房間,走到東面的墻邊站住。他想到,一墻之外就是“小狐貍”母女,不由心生幾分溫暖——那有可能就他的妻女啊  他用食指在自己嘴唇上點了一下,按了一個吻在墻上,隨后醉醺醺地笑道:“小狐貍,親過你,就不想親別人了。可是想親到你,要花費很大的代價。沒關系,我會找個機會再親你一回,讓你還是什么都說不出來……這游戲,真是太好玩兒了”

  蘇珊和婷婷洗過澡也睡下了。婷婷睡著后,蘇珊還沒睡著。她坐在婷婷身邊,不錯眼珠地看著婷婷,總是懷疑自己在夢中。她擰了自己的胳膊一把,感覺到了疼,知道不是夢,傻傻地笑了。

  有婷婷睡在她身邊,她覺得幸福而充實。

  忽然,她想到應該對陳實美說一聲“謝謝”,謝謝他的寬容大度,把婷婷讓給了自己。

  她不敢打電話,因為她覺得此時夜已深,“金大叔”說不定已經睡了。而且他肯定是和“狐貍精”睡在一起的,直接打電話的話,說不定又要引起不必要的誤會。

  于是她給“金大叔”發了個短信,告訴他自己感激他,她保證會照顧好婷婷,而且不會破壞婷婷和他的父女之情。

  過了會兒,她竟然收到了“金大叔”的回信。他說:“這是我的誠心,請你好自為之。”

  蘇珊拿著手機,看著短信思量了一會兒。她想起在街心公園里,自己曾對陳實美說:“如果你有誠心,現在把孩子的撫養權讓給我,將來我們復合了,孩子自然還是我們兩個人的。”

  難道說,陳實美真打算跟自己復婚嗎?他現在把婷婷給她,是把自己在公園說的那句頑話當真了嗎?

“不要啊”蘇珊偷偷哀鳴一聲,自己對“金大叔”,真的很沒愛啊  不過蘇珊向來會給自己開后門——“金大叔”怎么會舍得“狐貍精”和“小老鼠”啊,如果舍得,當初就不會跟她離婚了。所以“金大叔”的話,沒有必要當真。

  正在這時,她的手機閃爍,又有一條短信來了。打開一看,是安立德必有的問候短信。

  蘇珊不由想起這幾天陪安立德養傷的情景。

  安立德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拉著她,讓她陪他躺在床上看電視。豆豆因為主人不在家,天天都跟著蘇珊一起過來,而它最喜歡的,卻是跳到床上跟他們兩個搗亂。

  于是安立德總是用他那只沒受傷的腳,悄悄把豆豆趕下床去,同時他會扔給豆豆一塊狗咬膠,讓它乖乖地臥在地板上自己玩兒。

  蘇珊很快就發現了安立德的這個小動作,她用手捏著他的大鼻子,說:“你壞蛋,敢欺負豆豆”

  安立德則委屈地說:“我好可憐——在你心目中,排在婷婷后面我認了;可現在還要排在一只狗后面,而且那只狗竟然還是別人家的”。.。

第一九七章純凈的一首歌  少東小玲小美馬帥婷婷他們都來觀看演唱會,甚至仍舊跛著腳走路的安立德、日理萬機的沅冰河也都來了。可他們這群人,除了小玲是余尊熙的忠實粉絲,其余主要是為蘇珊助陣的。

  蘇珊的演出,安排在“余尊熙謝師”的那個環節。這次,余尊熙把歌劇院的文老師請了來,文老師正是當年帶著余尊熙和蘇珊的那位聲樂老師。

  蘇珊攙著文老師走上臺,余尊熙給文老師獻了花,表示自己的謝師之意。

  隨后余尊熙和蘇珊,在文老師的鋼琴伴奏下,重現了當年合唱的那段歌劇曲目。

  臺底下,有些好事的人們自然要聯想起來:“莫非這個女人就是余尊熙的初戀?”于是,娛樂記者們早早把問題準備好,打算在演唱會結束后的第一時間,向余尊熙證實這段緋聞。

  還有小玲,她得意地對身邊的小美說:“你看我猜對了吧,我說蘇珊姐和余尊熙是天生一對嘛果然,蘇珊姐是余尊熙的初戀,她是他一直念念不忘的‘豆豆姐’啊可是蘇珊姐怎么不告訴我們呢?不行,等會兒散了場,我要好好審審她……”

  小玲這個大嘴巴,很快就把余尊熙和蘇珊那點兒往事,擴散到了周圍其他人耳朵里。大家聽了,真是各懷心思。

  安立德還算比較理智、大度,他想,誰沒有點兒過去呢?只不過,上次蘇珊逃家,躲到了余尊熙家里,卻沒去找他,讓他比較吃醋就是了。可他現在跟蘇珊已經互明心跡,旁的那些小事,都是浮云了。

  沅冰河則不屑地冷笑了一下。他剛才聽余尊熙介紹了——文老師是余尊熙的啟蒙老師;余尊熙跟文老師學藝的時候,不過十來歲。可笑,十來歲的年紀,毛都沒長齊呢,能做什么?不過他算是弄明白蘇珊跟余尊熙的關系了,原來是師姐弟啊,怪不得把人家沒發行的新歌都騙到手了。

  沅少東則在想,這些人都怎么回事啊,個個很早就認識蘇珊了——余尊熙是蘇珊十來歲的初戀、安立德是蘇珊留學時的房東、小叔叔號稱自己跟蘇珊有過一夜、還有“金大叔”——當然了,“金大叔”是蘇珊的前夫……合著就欺負他沅少東年紀小,無論如何也跟蘇珊攀不上關系嗎?

沅少東不服氣,他回想自己從前有哪種可能跟蘇珊相識?最后他不得不承認,各種可能都沒有  唱完了歌劇,人們鑒證了余尊熙實力歌手的實力。余尊熙又親自彈起鋼琴,和蘇珊對唱了一曲《回憶》。

  “遇到你是巧合嗎,還是前生早有的約定……”深情的對唱,像一對情人在互訴著衷曲,純凈的合聲有如天籟之音,在人們心中掀起一波又一波的漣漪。臺下的觀眾跟著音樂的節奏,緩緩揮舞著熒光棒,沉浸在歌曲的意境中,如醉如癡。

  在歌曲當中,余尊熙插入了一段說唱,他說:“如果你累,我說你聽;如果你忙,我可以等。最怕你關機,最怕我撥打的用戶不在服務區……”

  安立德的中文很好,他聽懂了歌詞,于是心有戚戚然地,望向舞臺上的蘇珊——只要她的心是向著他的,他可以努力、可以忍耐,他可以等她的愛徹底蘇醒過來。

  S市的演唱會順利結束,余尊熙即將轉戰下一座大城市,開始另一場演唱會。下一場沒有“謝師”這個環節,蘇珊也就不是嘉賓了,她并沒有跟隨。

  其實即使余尊熙邀請,她也不會跟去,因為現在婷婷回來了,她要在家里專心做個好母親。

  這天早晨,蘇珊起來,先把花店收拾了一下。等店員們來了,把店交給店員,她提了個菜籃子出去買菜。

  從幸福小區向北,穿過一個街區,有個小菜市場。那里的菜品新鮮又便宜,還有各種小吃和廉價的日用品。如果趕上早市,還能遇到擺地攤的,他們賣應時的花草魚蟲,以及難辨真假的古董。

  這個小菜市遠離繁華的商業中心,遠離一切現代與奢華的生活。它透著一股世俗化與平民化的風格,它像這座大都市的后院,又或者是這座大都市的另一張面孔。

  蘇珊喜歡這個地方,因為這里空氣中散發的生活氣息,和自己家鄉小鎮差不多,讓她覺得親切。

  同時她留意到——在這里賣東西的,有城郊的農民和從天南地北來大城市討生活的人;但是買東西的,多是土生土長的S市的人。于是蘇珊有了另一條理由,讓自己喜歡這里——她認為,能找到這樣一個以購買實惠的生活用品的地方,才表明自己融入了當地的生活,才能證明自己在S市站住腳了。

  其實,只有蘇珊會有這種反邏輯。如果換成一個思想上進的人,一定認為能拿著金卡去金元商城那種地方買東西,才能表明自己擠進了當地的上流社會,才證明自己在一座大都市里站穩了腳根。

  可蘇珊總覺得,那些用金卡才能進的商城,就像云端里漂著的宮殿,偶爾去看看稀罕還行,真指望著它們過日子,它們會像云彩一樣無情的破碎掉。

  而且蘇珊也從沒幻想過,如果她成了安太太,或者沅太太,那些云彩里的宮殿就是屬于她的。

  沒辦法,她的際遇,她開花店、做小買賣的生活,讓她變得淺薄而庸俗。她總是想抓住一切能讓她踏實、讓她覺得現實的東西。而那些東西,已讓她對未來缺少了想像力,包括對安立德的愛情……

  蘇珊為了省汽油錢,沒有開車。當她從菜市上走回來的時候,太陽已經升得老高。她拎著一籃子的東西,又熱又累,覺得胸口發悶,有些喘不上氣來。

  可是還沒等她來得及抱怨一句天氣,忽然看到花店門前的空地上,站著許多人。蘇珊暗暗嘀咕,莫非是來找隔壁的美容店吵架的?可是隔壁已經搬空了,倪娜也跑沒影兒了,來這兒還有什么用啊?

  蘇珊又注意到,人群都是十大、二幾的孩子,而且女孩多,男孩少,大家手里好像還拿著小旗什么的。于是她又猜,興許是組團出去旅游的吧?

  蘇珊懶得看熱鬧,她徑直向花店走去。可就在她剛要進門的時候,那群人忽然沖著她圍了過來,一下子把她擠到了臺階上。人群中有人立馬把橫幅展開了,又一齊沖著她亂嚷嚷。

  蘇珊嚇壞了,她忙指著隔壁說:“那才是美容店,我這兒是開花店的,別找我投訴”

  這時,忽然有個領頭的人吹響了哨子,把人們混亂的叫聲組織得整齊了。這回蘇珊聽明白了,也看清了橫幅上的字。他們說的是同一個內容:“豆豆姐,乃就嫁了吧”

  蘇珊一時沒反應上來是怎么回事兒,她沖那領頭的說:“你們亂嚷什么啊,你們找錯地方了”

  那領頭的舉著一張報紙,對蘇珊說:“余尊熙已經承認了,你就是他的初戀情人豆豆。他對你一直念念不忘……”那人很激動地展開報紙,把報紙上的一行小字給蘇珊看,根本不考慮蘇珊有沒有那么好的視力,隔著三五米看清報紙上的一行小字那人說,“余尊熙說,你對他來說,永遠都是純凈的一首歌”

  蘇珊看不清報紙上的字,不過她看到了余尊熙的大照片。余尊熙在報紙上,笑得那么燦爛,好像天空中閃亮的太陽。蘇珊這會兒本來就很熱,余尊熙那陽光般的笑容,更讓她覺得刺目、難受。

  她的頭開始發暈,隨后她的身子晃了幾晃,終于眼前一黑,徹底昏倒過去。

  眼看著蘇珊“撲通”栽倒在臺階上,手里的菜籃子也掉到了地上,雞蛋和西紅柿滾了一地,還有剛買的一塊白豆腐,也碎裂在地上。

剛圍過來的那群人嚇傻了,他們到底是群孩子,一下子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們圍追過許多明星,卻從沒遇到過這種情形,被圍追的人暈死過去了  領頭的先就害怕了,轉身就想跑。其他的人也跟著向后退。

  花店和蛋糕店的店員沖了出來,他們叫著“蘇珊姐”,卻一時不知怎么辦——偏偏今天有個大客戶,少東和小玲去城郊拉盆景去了,都不在店里,店里的事情一時無人做主。

  而婷婷吃過早飯就去了超市那邊,找超市小老板的孩子玩兒去了。她聽到動靜,跑了回來。

  婷婷沖入人群,看到昏倒的蘇珊,哭著上前叫了幾聲“媽”,蘇珊卻沒有動靜。婷婷嚇壞了,她拿起地上的雞蛋和西紅柿和爛豆腐就沖著人群扔,嘴里叫著:“你們給我媽償命,你們給我媽償命”

  幸虧超市小老板跟在婷婷后面跑了過來,他說:“還是快打120吧……”說著他拿出手機撥了電話。

  蘇珊再次住進了醫院。

  其實,自從她上次絕食昏迷,就沒有好好休養過。起先是惦記著婷婷,后來又打著精神要參加余尊熙的演唱會。再后來,婷婷回來了,她又提著一口氣,一心要把婷婷照顧好——她認為,不能讓婷婷覺得失望,她這里雖然沒有八個工作人員伺候著,也可以讓婷婷像公主一樣生活。

  這口氣終于提不起來了——剛才被余尊熙的歌迷一圍攻,她心下一急,她的精神和身體,徹底崩潰了。。.。

第一九八章兒女情長  可是蘇珊醒過來之后,卻不同意住院,她認為自己回花店休息也是一樣的。這讓少東和小美差點兒跟她急了。

  后來經眾人勸說,她同意住院。不過她卻不讓小美和小玲陪護。

  她說,婷婷是我的命根子,花店也是我的命根子。花店的事業雖小,卻讓我活得有尊嚴,讓我能自食其力,還能養活自己的孩子……她告訴小美和小玲:“你們把咱們的花店經營好,我就能踏踏實實地在這里養病。”

  小美他們只得答應她,都回去忙各自的工作,只有婷婷留下來陪她。蘇珊覺得,花店里很忙,他們再照顧婷婷就顧不過來了,還不如把婷婷留在自己身邊。而且她曾和婷婷在這里住過,知道VIP病房的環境不錯。

  隨后的幾天里,得知消息的人們,陸續來看過蘇珊。苗蘭、沅冰河,甚至陳實美都來過了,可有些奇怪的是,一直沒看到安立德的身影。

  雖然蘇珊知道,自己能住到VIP病房里,必定是安立德安排的;可她看不到他的人影,總是有些不安。

  她的手機已經在醫生的建議下,被封存了起來。她不能與外界聯系,所以她也不能發個信息,跟安立德交流一下。沒有跟安立德的短信互通,讓蘇珊覺得自己心里像是空了一塊。她偶爾會猜想,安立德在做什么呢,莫非因為“豆豆姐”的事件,對自己起了嫌隙?

  開始的兩天,有婷婷陪伴身邊,蘇珊還不覺得怎么寂寞。她看婷婷像個小大人一樣,在病床邊陪伴著自己,不由感慨萬千——她覺得自己為婷婷付出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說:“人們都說‘養兒防老’,我現在算是有體會了——這會兒我使喚著誰都不踏實,就是使喚著我自己的孩子踏實。”她又跟婷婷開玩笑,說,“婷婷,我還沒老呢,就指上你了?”

  婷婷聽了媽表揚,自然很高興。她邊復習著功課,邊看著媽媽輸液。來查房的醫生和護士,也都夸婷婷懂事。

  于是蘇珊把安立德暫且放到了一邊。她悄悄感嘆著,幸好她還有婷婷,這個小小的人兒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永遠都不會背離她。

  可是兩天之后,蘇洋來了。

  蘇珊本是打定主意,不管自己在外面多苦多難,都不告訴家里人。是陳實美看不下去,給蘇洋打了電話。蘇洋這才奉了二老之命,來看姐姐。

  蘇洋一看蘇珊這情景,先是抱怨姐姐什么都不跟家里說;隨后就要把婷婷接走,讓蘇珊可以在醫院里安心養病。

  蘇珊權衡了一下,婷婷離開學還有二十多天,她想到了那時候,也許自己的病就該養好了吧。于是她答應了。

  等婷婷走后,蘇珊的心徹底空了。她一個人在VIP病房里,從里間走到外間,來回踱步,真正體會到什么叫做“百無聊賴”。這時她記起安立德說過的話,婷婷總有一天會長大的,會有自己的生活……蘇珊想,等婷婷長大了,自己對她的關愛,對她來說不僅沒有益處,反是一種拖累了吧?

  這天,蘇珊吃過晚飯,連電視都懶得看,干脆躺下睡了。忽然,病房的門開了。

  VIP病房也是病房,畢竟不是賓館,它的私密性沒有那么好。它的里外間有玻璃隔斷,上面有窗簾。如果里間需要封閉的空間時,才會把窗簾拉上。蘇珊并沒拉上窗簾,所以她躺在床上,清楚地看到從外面進來的人是誰——是安立德。

  蘇珊心內一陣狂喜。不過她還在記恨他前些天沒來看自己,所以故意不起身相迎。

  安立德手里提著一籃水果。他先把東西放在外間的茶幾上,才走到里間來。他來到蘇珊床邊,俯身看向她,只見她眼睛亮晶晶的,看來精神很好,于是他放了心。

  他沖她笑道:“這么早就躺下了?外面的天還大亮著呢。”

  蘇珊撅著嘴說:“不睡覺干什么?不是讓靜養嗎,那就躺著睡覺吧。”

  安立德看出來了,他的“睡美人”有些怨氣。于是他伸手來拉她的手,說:“剛吃了飯就睡覺,仔細積了食。走,跟我去樓頂花園散散步。”

  安立德拉著蘇珊的手,在樓頂花園的涼棚下緩緩散步。這里正是散步的好去處。一天的暑熱從腳底向上蒸,而頭頂卻是涼爽的風,讓人覺得舒適、愜意。

  走了一會兒,安立德怕蘇珊累了,和她去一處長椅上坐。

  蘇珊打量著周圍的風景;安立德卻用溫柔的目光,癡癡地看著她——這個小女人,是他喜愛的人,十年前他沒正面看過她一眼,十年后卻想一刻不停地看著她……人生的緣份,就是這么奇妙。

  忽然,蘇珊說:“過年那會兒,婷婷在這兒住院的時候,我就傻了——怎么沒問問你,住這里要花多少錢?你說現在我住這兒,要花多少錢,我能負擔得起嗎?”

  安立德笑道:“恐怕你負擔不起——再加上你欠我的一千萬,這輩子你都還不清了怎么辦,好像只有把自己賣給我吧?”

  蘇珊惱了,回過身來,不由分說,抬起小拳頭在他身上捶了好幾下。

  安立德動都沒動一下,把蘇珊的敲打全部“笑納”了。他想,中國人有些話總結得真是妙,“打是親、罵是愛”,此刻她的拳頭捶在他身上,只覺半邊身子都麻酥酥的,心里也是癢癢的。

  安立德看到蘇珊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才說:“別打了,仔細累到自己。”說著,抬手幫她擦擦額頭的汗,并幫她把散落下來的頭發向后抿了抿。

  蘇珊羞得臉通紅,似乎更熱了。她說:“樓頂太熱,還是回屋里舒服。”

  蘇珊回屋仍躺回到病床上。安立德洗了一串葡萄來。他把葡萄放在床頭柜的水晶盤上,自己則坐在床邊,一手摘著葡萄粒喂給她;另一只手伸著,等著接她吐出來的籽和皮。

  蘇珊看著他,俏皮地笑了一下,把籽和皮吐到他手中。他沒什么都沒說,只會對著她傻笑。蘇珊摘了一粒葡萄,喂到他嘴中,他的笑容更甜蜜了。

  蘇珊被他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她轉移話題,說:“其實我喜歡吃櫻桃,大洋彼岸有櫻桃嗎?”

  安立德說:“有啊,你們當年在我們家種的那棵櫻桃,現在已經能結果了……”忽然,他意識到什么,問,“蘇珊,你是不是怪我當年態度不好,才不告訴我,其實你早就認識我?”

  蘇珊忙說:“不是不是過了太久了,我忘得一干二凈了如果不是婷婷提醒我,我再也想不起來的……”她又試探著問,“彼得,不會這么湊巧吧?”

  安立德說:“真是太巧了,如果不是打電話問我父親,我也不敢相信,竟然真的是你你知道嗎,家父還記得你呢,他說你是他最中意的兒媳。”說到這兒,他用灰綠色的雙眸,飽含情意地看著蘇珊說,“蘇珊,對不起,那時候我確實……現在我才發現……”

  蘇珊不想讓他再回憶那段不愉快的婚姻,她忙說:“有位名人說,愛情就是在正確的時間和地點遇到正確的人——我們那時,時間和地點都不太正確。”

  安立德聽到她這句話,心中頓起千種柔情。他去洗手間洗過手,又特意擰了把熱毛巾來,幫蘇珊仔細地擦了臉和手。隨后他放下毛巾,也脫鞋上了床,依偎在蘇珊身邊。

  病床有些小,而安立德的個子很大,兩人只能緊緊擠在一起,才不會掉下去。

  蘇珊躺在他的胳膊上,偎在他懷里,調皮地玩著他衣服上的扣子。透過他半敞的襯衫,她正好觀察到他的胸膛。那天在余尊熙家的樓頂花園,她太緊張了,沒敢仔細看他坦露的胸膛。這回她看清了,原來在他的胸口周圍,長有許多細細的淺色絨毛。

  蘇珊好奇地伸出一根手指,在那些細毛上輕輕觸摸,霎時一種奇異的感覺,像電流一樣,迅速傳遍她的全身……忽然,她感到他的身子動了一下,她急忙把手指縮了回來,含到嘴里,偷笑著,像是剛剛做了壞事的孩子。

  不知道安立德是不是察覺到了她的小動作,他稍稍向下低頭,在她額頭上親了一下。

  蘇珊臉紅了,她偷偷抬起頭,看向安立德灰綠色的雙眸。她現在能讀懂他眼中的情意了,即使他不是一雙黑色的眼睛。但她卻說:“西方人都長得極丑,多毛,還很臭……只有你,興許是有一半東方血液的緣故,算是勉強能看得下去。”

  安立德有些發窘,他說:“哦,蘇珊,你真讓我慚愧——其實家母是位電視明星,也是出名的大美人,人們都說我長得像她……你嫌棄我有西方人的相貌,讓我記起小時候,面對父母分離時的感覺——我當時覺得,自己的出生仿佛是個錯誤。”

  安立德說的是實話。安鴻遠離婚后,覺得自己當初娶一位西方人做太太,是個錯誤,所以他禁止兒子跟前妻見面。同時,他很注重對兒子在東方文化方面的教育,不想讓兒子受太方西方文化的影響。于是曾經有一度,安立德對自己混血兒的身份很是介意。

  “對不起,對不起。”蘇珊聽到安立德的話,馬上想起婷婷也說過類似的話。她忙跟安立德道歉,并說,“人生不能選擇的一件事,就是誰做自己的父母。可是英雄不問出身,每個人是獨立的人。彼得,我喜歡你,開始是因為你長得像我小時候讀的童話里的王子;后來是因為你的靈魂——你很真誠,讓我很踏實,很有安全感……”

  安立德盯著蘇珊看了一會兒,把她緊緊攬在懷里,輕聲說:“蘇珊,我怕自己沒有你想的那么好……可是,我真的愛你。”。.。

第一九九章不速之客  蘇珊聽到安立德說那句“我愛你”,心中霎時產生了一種,從未體驗過的幸福感和滿足感。本書請訪問。而且這種感覺還在不斷地從她的心房中溢出,直達她身體的各個角落——它們似乎要滲透全身每個一個毛孔,傳達給每一根汗毛知道。

  蘇珊的嘴角向上彎著,臉上都是甜蜜的笑。她微微閉上雙眼,頭緊貼在安立德的懷里,隨后她伸出一只手,悄悄撫上安立德的胸膛。他的胸膛是那么寬闊、那么平坦,就像寬廣的平原——她相信,自己今生有了這片“平原”,一定可以得到最好的安歇。

  安立德不時低頭親親蘇珊的頭。他邊親她,邊低訴著衷情。他說,其實自己一直惦記著她……

  他告訴蘇珊,那天她暈倒之后發生的事情——超市小老板打了120的電話,而婷婷卻從菜籃子里找到了蘇珊的手機,撥通了他的電話——他是和120的急救車同時趕到的。

  蘇珊聽到這里,抬起頭,向上看了他一眼,問:“是婷婷給你打的電話?”

  “嗯。”安立德說,“這些天我一直在想,婷婷在關鍵的時候給我打電話,是不是表明她對我的認可?也許,我們不用等很久,就可以跟她說我們的事情……”

  蘇珊沒有說話,她也在揣摸著婷婷的意思。

  安立德不想讓她在養病的時候多費精神,便止這個話題不再往下談,開始說起別的。

  他說,這些天他雖然沒過來,卻一直跟醫生保持著聯系。醫生強調說,蘇珊需要靜養;他想起在A鎮醫院,她剛醒過來,他就跟她情不自禁,影響了她的病情……于是他克制著自己的思念和沖動,不來看她,也不跟她聯系。

  “那這會兒怎么來了?”蘇珊問。

  “醫生告訴我,有益的情感,有助于病人康復。醫生說,愛情是一種有益的情感。”

  “討厭”蘇珊在胸膛上輕輕捶了一下。但她承認,他來了,她的心就踏實了。

  東方女人這種淺嗔薄怨似地,安立德還是第一次接觸。陶醉之下,他摟著她大笑,低沉的笑聲在他的胸腔內發出陣陣回聲。

  “你小聲些,仔細讓值班的護士聽到”蘇珊警告他。

  安立德慢慢止住笑聲,不過他不肯閑著,他向上托了她一把,讓她可以和他面對面地看著。

  慢慢地,兩人的臉越貼越近,他們能聽到對方有些激動的呼吸,能聞到對方身上散發出來的誘惑氣息。隨后,兩個人在情不自禁中,唇與唇輕輕地摩擦在了一起。

  蘇珊的學習能力是超強的,她忍不住學著安立德的樣子,在安立德唇瓣上輕吮了一下——因為她喜歡他那樣輕吮自己的唇——隨即便聽到一聲低低的、壓抑著的呻吟,那是安立德從喉嚨深處發出來……

  蘇珊和安立德兩個人,在意亂情迷之中,吻得昏天黑地……忽然,他們聽到了一聲門響,兩人嚇了一跳,忙停止了動作,安立德更是很謹慎地,在黑暗中摸索著下了床。

  這時,病房的門被推開了一半。奇怪的是,卻沒有人跟著走進來。蘇珊和安立德不由懷疑,門是不是被風吹開的?

  安立德正想走過去關門,就聽門口有人說:“蘇阿姨,您睡下了嗎,怎么不開燈啊?”

  是個女人的聲音,但是聽上去有些陌生,肯定不是小玲或者小美。安立德和蘇珊莫名其妙地緊張起來。蘇珊干脆推了安立德一把,指指洗手間,示意他躲到里面去。

安立德不及細想,趿上鞋,閃身藏進了洗手間。等他藏起來之后,又有些后悔——躲什么呢,又不是  看到安立德藏好了,蘇珊才說話:“誰啊,請等一下,等我穿好衣服……”她邊說,邊迅速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剛才在不知不覺中,她的病號服被安立德揉搓得不成樣子。

  蘇珊扭開床頭燈,趿上拖鞋,走到隔斷旁,把里外間的燈都打開之后,才走到病房門口。

  蘇珊開門一看,來人竟然是妮娜只見妮娜手里拎著一只果籃,顯然是特意來探病的。

  蘇珊雖然有些詫異,不過她還是笑著,把東西接過來,把妮娜請進了屋。她請妮娜到外間的沙發上坐,并給她倒了一杯水,客套道:“妮娜,你怎么來了?”

  妮娜先是向里屋掃了一眼,才坐到長沙發上,說:“蘇阿姨,您自己在這兒啊,沒有人陪著您嗎?”

  蘇珊在另一張沙發上坐了下來,說:“這里有護士,不用家人陪護。再說了,我這病沒什么了不起,就是讓靜養幾天。”她又熱情地說,“你來的正好,我自己在這兒還挺悶的,陪我說說話吧。”

  蘇珊這么說,大有欲蓋彌彰的嫌疑,好像想掩蓋自己這兒確實沒旁人在。幸好妮娜并不知情,也沒有看出什么不對勁。

  妮娜告訴蘇珊,她是從小姨苗蘭那兒聽說了蘇珊的病,又打聽得蘇珊住在這里。

  蘇珊和妮娜沒有什么共同話題,她們兩人可以談論的,也就是苗蘭。于是蘇珊便隨意地跟妮娜打聽了一下“苗蘭最近做什么呢,忙不忙啊?”又提起苗蘭家的小兒子,暑假后該上幾年級了。

  妮娜一一回答了。但是她好像有些心不在焉,總是向里間窺視著。這讓蘇珊心里一個勁兒地打鼓,蘇珊甚至懷疑,妮娜不是故意來逮安立德的吧?

  忽然,妮娜對蘇珊開口,說:“蘇阿姨,我想跟你說件事兒,不知道在這兒說話方不方便?”

  妮娜這么一問,蘇珊心里更打鼓了——似乎妮娜知道里屋藏著人一樣難道說,自己剛才起床遲了,讓妮娜起了疑心么?蘇珊結結巴巴地反問:“怎、怎么講的,這、這里有什么不方的便嗎?”

  妮娜小聲說:“我聽說,VIP病房有二十四小時監控,錄像和聲音都能傳出去……”

  這可把蘇珊嚇了一跳難道說,她剛才跟安立德玩兒的那些“貓膩”,現在都已經傳了出去,供世人觀賞了嗎?

  蘇珊真恨不得這會就把安立德從洗手間里揪出來,讓他想辦法阻止監控錄像外傳——如果錄像上了網,那才熱鬧呢,一個是知名外企的總裁,一個是余尊熙心目中純得像首歌的“豆豆姐”……

  蘇珊的冷汗都下來了。妮娜卻沒有察覺,她說:“蘇阿姨,要不我們換個地方談?”

  “好,好……”接著她又高聲說了句,“不過,等會兒我要去護士站問問,我這屋里有監控嗎?”她這句話是說給安立德聽的,讓他想辦法阻止錄像外傳。

  蘇珊和妮娜出了病房,也找不到什么更僻靜的地方,蘇珊便帶著妮娜去了樓頂花園。這里只有三兩個人在散步,因為樓高,晚風也很清涼——在這兒談心還真是不錯。

  “蘇阿姨,您住的這個環境真好,VIP病房不是普通人能住進來的吧?我聽說,不管你多有錢、還是多有權,如果沒有預約,根本住不進來……”妮娜說。

  說著話,她們找了個安靜的角落,在長椅上坐了下來。

  她們現在坐的,正是蘇珊剛才和安立德坐過的地方。蘇珊坐下去的時候,正好聽到妮娜在講關于VIP病房的話——蘇珊臉上微微有些發燒,生恐妮娜提起安立德的名字。

  靜了一會兒,妮娜幽幽地說:“蘇阿姨,他對您可真好。”

  蘇珊聽這話臊得,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她嘴里胡亂應著:“什么啊,不是的……”

  妮娜又問:“你們訂下結婚的日子了嗎?”

  “哪兒啊,根本還不是……”蘇珊慌亂之中,不知如何應對。忽然她想到,妮娜此番過來好像有什么事,于是忙轉換話題,說,“妮娜,你剛想說什么來著,有什么事啊?”

  妮娜垂下頭,一只手撫上自己的小腹,停了一會兒,才說:“我想讓你幫我,保住肚子里的孩子……”

  蘇珊就覺得自己的腦袋里,“轟”的那么一聲響,整個人都呆住了她不僅因為妮娜的驚人之語——妮娜一個未婚的年青姑娘,肚子里忽然有了孩子同時,她不敢深想妮娜的話里的意思——她剛才總是在暗示安立德,難道她的孩子跟安立德有關系?

  緩了好半天,蘇珊才問:“你是說……孩子?可是這種事,我怎么幫你?”又說,“你為什么不去找苗蘭,她是你小姨啊”

  妮娜苦笑一下,說:“找我小姨沒用,她保護不了我。那個人的勢力太大了我聽說,曾經有個女人有了他的孩子,不想打掉,他連她的子/宮都摘除了……”

“啊?”蘇珊驚詫,她不敢想像安立德會是這樣的人  “還有個女人,想反抗他,被他賣到國外當女奴了……”妮娜繼續說。

  “不可能”蘇珊驚叫道。在她的想像中,安立德的面容變得猙獰起來,他手執皮鞭,綠眼睛發出像狼一樣狠毒的光,從洗手間里走了出來……

  “今天他通知我,明天去醫院做體檢……他雖沒有明說,可他的意思我明白,他要趕我走了。但是在趕我走之前,他要確保,我沒懷著他的孩子,沒偷走他的種……他不想給自己找麻煩。”妮娜解釋說。

  “這么狠毒的人……”蘇珊喃喃自語。她想,等會兒回去之后,她要把安立德從洗手間里揪出來,揪著他的頭發,狠狠教訓他一頓可是忽然,蘇珊想到了什么,她問妮娜,“你跟他,究竟是什么關系?”。.。

第二零零章一場鬧劇  蘇珊要確定一下,妮娜是否安立德的情婦。本書請訪問。她問妮娜:“你跟他,究竟是什么關系?”

  “還能是什么關系,你沒聽說過他有‘十二金釵’嗎?”妮娜冷笑著說。

  “十二金釵?”蘇珊最近腦筋遲鈍,一時沒反應過來。心說這名字怎么這么熟,除了大觀園,還在哪兒聽說過?忽然她想起來了,少東說過,小叔叔有“十二金釵”難道安立德也有“十二金釵”嗎?蘇珊忙搖搖頭,不可能那么湊巧……她又問妮娜,“你說的‘他’,是小叔叔?哦,也就是沅冰河?”

  妮娜怪異地看了蘇珊一眼,問:“不是他還能有誰?你們都快結婚了,你還叫他叔叔?”

  “不不不……”蘇珊慌忙搖頭。同時在想像中,她趕緊安撫安立德——剛才錯打了他……在她的想像中,她看到安立德灰綠色的雙眸中,滿是委屈的淚水,真是好不可憐。

蘇珊在想像中安撫過了安立德,這才思考,妮娜為什么會誤會自己?她記起羅曼小居的事情,恍然大悟。她對妮娜說:“妮娜,你誤會了你是聽說了羅曼小居發生的事吧?我跟你說實話,你可別說出去——那天我們是在做戲,想刺激婷婷的爸爸,讓他把婷婷的撫養權讓給我……我跟小叔叔,純粹是朋友關系,沒任何緋聞”她心說,比跟余尊熙還清白呢  妮娜聽到這話,卻忽然笑了起來。她笑得有些古怪,蘇珊覺得怪瘆人的。

  妮娜說:“蘇阿姨,你就別騙我了。我知道你們關系有多好,我也知道他對你有多好。沒有他,你女兒能進到錦玉山莊,找沅老爺子做監護人?沒有他,你能住進這么高級的病房休養?”

  蘇珊一時語結,不知道從哪兒開始解釋,想搬出安立德來,又覺得不好意思——他們兩人因為顧忌到婷婷的感受,還沒有把關系公開。

  妮娜繼續說道:“你知不知道,去年冬天的時候,我爺爺因為感冒引發肺炎,七十多歲的老人家,只能躺在醫院樓道的臨時病床上打點滴。當時我們哪里想像得到,這世上還有VIP病房這種地方?你一個人住著里外間的套房,病房裝修得跟星級賓館似的……”

  妮娜邊說邊在想像,如果自己成了沅冰河的“心頭肉”,以后爺爺再犯病,就可以讓爺爺到省城來,住蘇珊住的這間VIP病房……她這么想像著,便覺得自己為了親人而飽嘗委屈,是個很偉大的人,就算使用某些手段去算計別人,也是可以得到原諒的。

蘇珊當然不知妮娜在想什么,但她聽妮娜講老人家在樓道里輸液的事情,起了很大的同情心。同時她還有些的負疚感,好像自己占了別人的東西一樣……但她很快又覺到不對——自己住的病房,是安立德安排的,跟沅冰河沒關系,跟妮娜更沒關系啊  就聽妮娜在感嘆:“這個世界,就是這么不公平,我也想不通是什么原因。你三十多了吧?還是離過婚的,卻成了他的‘心頭肉’,別人問一下都不行;而我,二十剛出頭的年紀,青春貌美、癡心相對,卻是說打就打、說罵就罵,不喜歡了,一句話就打發了……”

  蘇珊看著妮娜,一方面想申辯自己跟沅冰河的清白;另一方面,她很庸俗的,是個周身遍布八卦因子的女人——她很好奇,給有錢人當情婦的生活,是什么樣的啊?

  曾經,她和小美小玲,聽少東講沅冰河如何舍得給女人花錢;之后,她們三個女人,大大地感喟了一番,把自己在網絡上的簽名都換成了“求包……”

  所以這會兒,蘇珊很沒良心地,想多聽妮娜講些內幕。

  哪知妮娜卻不講了,她轉而對蘇珊說:“蘇阿姨,你想過沒有,你畢竟不能生育了;可他這樣一個有錢有地位的男人,能不想要一個有自己血脈的孩子,來繼承自己的事業?”

  “啊?”蘇珊聽了一楞。此時她腦中想到的,還是安立德——陳實美為了生個兒子,能做出拋棄發妻的事情;安立德雖然在西方文化下長大,也許不太在乎那些事,可也不一定不在乎吧?

  妮娜看蘇珊心有所感,以為說動了蘇珊,她又以極富蠱惑的聲音說道:“蘇阿姨,我是這樣想的,我這個孩子生出來,就送給你——你有他的親骨肉,也可以給你們的感情加一道保險……”

  “不行不行”蘇珊連忙搖頭——這孩子又不是安立德的,真抱回家去,安立德不跟她急了?

  妮娜忙說:“蘇阿姨,你別誤會,我生下這個孩子之后就會消失,我不會影響你們的家庭生活。我只是不想做流產,一來,它也是條性命啊;二來,這是我第一次懷孕——人們不是說,第一次懷孕,最好是生下來,不要做掉;如果做掉它,會影響以后生育的”說著,妮娜忽然跪倒在蘇珊面前,“蘇阿姨,求您救救我吧……”

  蘇珊嚇得跳了起來,她離開座位,拉住妮娜,說:“妮娜,你別這樣,你快起來起來好說話……”蘇珊把妮拉了起來,說,“你沒聽明白我的意思嗎,我跟小叔叔,真不是你說的那種關系。”

  妮娜看著蘇珊,一副絕望的表情,說:“蘇阿姨,你是信不過我嗎?我不是辛奇那樣的‘小三兒’,我不會打擾別人的家庭的——你應該聽說過他的外號,他是‘美女收藏家’,像我這樣的女人,他起碼有十二個”

  蘇珊暗暗叫苦,管你是“小三兒”,還是“小十三兒”,跟我都沒關系啊蘇珊說:“妮娜你聽我說,我跟你說的是實話。不過,我可以幫你去跟小叔叔求求情,看看能不能留下這孩子……”

  蘇珊的話還沒說完,妮娜突然轉身,向樓頂邊上的矮墻跑過去。

  蘇珊嚇壞了,緊追幾步,終于在妮娜剛跑到矮墻邊上時,伸出胳膊攔腰抱住了妮娜。蘇珊氣喘吁吁地說:“你別沖動你、你懷著孩子,要小心吶;我、我身體不好,我可受不住你這樣”

  妮娜一把鼻涕一把淚地說:“你都不幫我,我不知道還能找誰,救下我的孩子……我還不如跟它一起死掉干凈”

  蘇珊說:“我幫你、我幫你……”蘇珊心想,再不幫就要出人命了那可是一身兩命啊,自己可擔不起那么大的責任。

  蘇珊看妮娜要跳樓,頓時心軟了。更何況妮娜提到孩子,蘇珊就會聯想起婷婷來。蘇珊是個平凡又善良的女人,遇到事情總喜歡以己推人——她自己愛婷婷愛得深切,便覺得天下的女人都是一樣的。她甚至忘了去年在鳳凰山,自己因為沒有當母親的記憶,對婷婷也是冷漠的。

  幸好蘇珊的愛人是安立德,不是沅冰河,因為單純的蘇珊根本不知道,妮娜這是打的好主意。妮娜要把孩子生下來,只不過是她計劃中的第一步;之后,她會借著這個孩子,再慢慢參透到蘇珊和沅冰河的家庭生活中去。當然,也許事情不會太順利,但是她認為,只要有這個孩子留下來,她總能找到機會的,因為她畢竟是孩子的親生母親啊。

  妮娜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抓住蘇珊就不松手了。她說:“蘇阿姨,明天他就讓我去體檢了,我可不能去。我今晚就要找地方躲起來,我躲到你郊區的學校去吧?他怎么都想不到我會在那兒的。”

  “哦,好吧。”蘇珊無奈地答應了。不過蘇珊又說,“可你也說過,他很厲害的,如果他真找到你了,怎么辦?”

  “你幫我說話啊你說你要這個孩子,你自己不能生了,可是你想養一個有他血脈的孩子,他一定會被感動的。”妮娜教給蘇珊。

  “啊?”蘇珊倒吸一口冷氣,眼睛都瞪圓了。心說,幸好沒在病房里說話,躲到樓頂花園上來了。如果這些話被安立德聽到,自己還解釋得清嗎?

  妮娜又說:“蘇阿姨,以后我不能再管您叫阿姨了——等孩子生下來之后,你就是孩子的母親了——我該管您叫姐姐……”

  “嗯嗯,好好。”蘇珊心想,明明我只有十八、九歲,比你小好幾歲呢,叫姐姐已經把我叫老了。

  好不容易,蘇珊才把妮娜打發走。她出了一身的透汗,人都快虛脫了。她腳底下打晃,一步三搖,扶著墻慢慢走回了病房。

  蘇珊回到病房里,隨手關上門,卻透過隔斷看到里間,安立德正悠閑地躺在床上看電視。

  蘇珊嘆了口氣,心說,真是讓人頭大——明明不是自己家男人惹的麻煩,竟然也能找上自己不過反過來想,如果真是自己家的男人惹麻煩了,是不是頭更大?

  她這么想著,看到安立德那么自在,不由想試探一下安立德——他離婚那么久了,真沒找過女朋友嗎?如果突然有女人找上門,她該怎么應付啊?

  于是蘇珊走進時間來時,故意沉著臉、撅著嘴,沒說話,先是一屁股坐到了床邊。

  安立德卻根本沒有多想。他看她坐過來,便伸手拉她,想讓她接著回到床上,跟他繼續剛才的“游戲”。

  蘇珊推開他的手,陰沉著聲音,說:“剛來的那個女人,她說她懷孕了——孩子是你的”

  安立德一下子就坐了起來。他皺著眉毛,嚴肅地盯著蘇珊,問,“她是誰,從哪兒來的?”

  蘇珊結結巴巴地說:“她、她說認識你;你、你不認識她嗎?”。.。

第二零一章多管閑事  安立德使勁盯著蘇珊看。本書請訪問。看了一會兒,他問:“你說的是真的,還是你在逗我?”

  蘇珊真是很沒出息,她從沒看到過安立德這么嚴肅的表情,心里先就沒了底氣。終于,在安立德強大氣勢的壓迫下,她低下頭,忸怩地承認:“我逗你玩兒呢……”

  安立德扳正她的肩膀,讓她正視自己,說:“為什么要逗我,想試探我嗎?”

  蘇珊被他一眼看穿了心思,更忸怩了。她小聲說:“不是,其實我剛才是誤會了,以為她說的是你。”

  安立德看她的糗樣,不忍再逗她,他輕笑了一下,恢復了往日的溫柔。他摸著她的頭,說:“我不怕你試探呢。因為在我身上,根本不可能發生那種事……”

  “噢。”蘇珊應道。

  “你要相信我,在你之前,我只有瑞貝卡一個女人。我沒有交過女朋友,更不可能亂搞。”

  “噢。”蘇珊繼續應著,還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

  “來,我告訴你為什么。”安立德猶豫了一下,決定還是應該跟蘇珊說一下當年發生過的事情。他說,“我和瑞貝卡離婚不久,就聽說她的情夫被檢測出患有艾滋病……”

  “天哪”蘇珊不由低聲驚叫了一句。

  “是啊,我不知道別人能否理解我當時的那種感覺——羞恥、憤怒、恐懼……我當時幾乎崩潰了,于是開始酗酒。”安立德的雙手下意識地比劃著,努力想讓蘇珊理解他的情感。

  蘇珊拉住他的手,示意他,自己完全可以理解他的感受。

  “半年后,我的檢測結果正常,可以徹底排除風險,但是我卻要進戒酒中心去戒酒……”安立德自嘲道。

  蘇珊充滿同情地看著安立德,她終于明白了,安立德的潔身自好,根本不像沅冰河說的‘有毛病’,而是因為他那場“恐艾”的經歷,讓他刻骨銘心。

  安立德說:“蘇珊你發現了吧,其實我并不是你想像中那個完美的王子,我有很多缺點,還有不光彩的過去……”忽然他又想起什么,又連忙解釋說,“蘇珊,我確保自己沒有事的,那件事已經過去了五六年了,我肯定自己是沒有病的,你不會嫌棄我吧?”

  蘇珊搖搖頭,她用自己的小手,把安立德的大手緊緊包住,說:“在我的心目中,你就是完美的王子。”

  安立德激動地抱住蘇珊,說:“蘇珊,即使我以前不完美,為了你,我也要變得完美起來”。

  奇怪的是,蘇珊沒有被安立德的表白感動,卻是傷感低下了頭。她說:“我相信你沒病,但是我卻可能有病。”

  安立德聽了,忙用手捧起她的臉,緊張地端詳她,問:“你覺得哪里不舒服了?”

  蘇珊張了張嘴,到底不敢把自己失掉十四年青春的事情說出口。最后她含混說道:“醫生說我吃安眠花藥吃多了,記憶力出了問題……”

  安立德沒把蘇珊的話當真,他安慰她說:“以后聽醫生的話,不要用安眠藥來輔助睡眠……”忽然,他把嘴送到蘇珊耳邊,壞壞地說,“讓我陪你睡吧,我有辦法給你催眠。”

  “討厭,討厭”蘇珊臉紅了,從他的懷里掙扎出來,并用拳頭不停地打在他身上。最后,干脆攆著他回酒店了。

  很快,蘇珊恢復了健康,她準備出院了。在出院的頭一天,沅冰河忽然來了。

  那天安立德聽蘇珊講了妮娜的事,他提醒蘇珊,不能只聽那女人一面之辭……他說:“我去提醒一下沅總吧?”

  蘇珊阻攔道:“不好不好,你們都是大男人,還是不要傳這種閑話的好。等我有機會見了他,我親自跟他講。”

  安立德不愿意讓蘇珊為這些無聊的事情浪費精神,他寬慰蘇珊:“別著急,孩子在那女人肚子里,跑不了。”

  于是,蘇珊暫且把妮娜的事情放到了一邊。這會兒她看到了沅冰河,自然地想起了妮娜。她想把妮娜的事情,跟沅冰河提上一提。可幾次話到嘴邊,就是說不出口。不僅因為事情涉及與桃色,更因為她根本無法把妮娜形容的那個陰險毒辣的形象,跟沅冰河聯系到一起。

  蘇珊認為,沅冰河雖然有些臭脾氣,瞧不起人,還喜歡捉弄人,可他卻不是十分的壞人。他的冰冷也只是一種假相,是他想拉開自己與別人距離的一張面具。假如你真正了解他,便不會怕他的冰冷——比方說,她現在就不怕他了。

  蘇珊看著志得意滿、神采飛揚的沅冰河,有些泄氣。于是她自我安慰道:“再等等吧,反正孩子在妮娜肚子里,一時半會兒又生不出來……”

  忽聽沅冰河說:“小狐貍,你前夫的生意遇到危險了,你不去救他?”

  蘇珊一楞,問:“你說‘金大叔’嗎?他出什么事了?”

  沅冰河說:“我剛剛參加了一個高層會議,會議上強調,國家要對高爾夫球場、馬場這些娛樂項目的建設進行嚴格限制。”

  “他是生產化工原料的,不搞土地開發啊?”蘇珊沒聽懂沅冰河話中的意思。

  “哇,他新做的投資項目你還不知道嗎?他要在S市的市郊建個馬場,成立一個馬術俱樂部,打造一個S市富人圈里最奢華的交際場所”沅冰河故作驚訝地問蘇珊,其實他當然知道——陳實美做什么投資,根本不會跟蘇珊商量。他又說,“他們占的那片地方,你應該知道在哪兒,就是‘綠鄉苗圃’原來的種植基地。”

  “‘綠鄉苗圃’因為周圍土地租金上漲,這才搬到了鳳凰山上。難道說,‘綠鄉’的地,讓人用來建馬場了?”

  “對啊,正好讓你抓住了商機,把‘綠鄉’引到了鳳凰山——看你迷迷糊糊的,機會卻抓得不錯”說話的時候,沅冰河和蘇珊并排坐在長沙發上,兩人離得很近。于是沅冰河說到這兒,忍不住像逗小孩子一樣,伸手在蘇珊小臉上擰了一把。

  蘇珊一把打掉他的手,邊揉著自己的面頰,邊說:“別搗亂我想知道馬場是怎么回事兒。”

  沅冰河把手縮回來,從桌上的水晶盤里拿了個蘋果,也不削皮,直接咬了起來。其實他想吸支煙,但這里是病房,不準吸煙,他只好吃東西。他邊吃邊說:“建馬場是個不錯的主意,S市這么大一個大都市,周邊還真缺少一個像樣的馬術俱樂部。可惜的是,由于國家對土地的調控政策,這個項目要叫停了。”

  “那你的意思是,他這個馬場建不成了?可那有什么關系,不讓建就不建唄。”

  “傻瓜,他有前期投資啊如果錢已經投了進去,卻不讓建了,成本一時又收不回來,資金鏈出現斷裂,隨后‘砰’的一聲,就全完了”沅冰河邊吃邊比劃著,順便給蘇珊普及一下資本的常識。他說:“你說,是不是煩?”

  蘇珊雖然聽了個半懂不懂,但她聽出來了,確實是個煩。于是她有些焦急地問:“那要怎么辦?”

  “哇,你對他的錢這么關心啊?”沅冰河捧著啃了一半的蘋果,看向蘇珊,故意驚嘆道。

  “去你的”蘇珊看他那臉表情,就恨不得給他兩拳。她說,“我不指著他的錢過日子,可婷婷有百分之四十的繼承權,我不能眼看著他把婷婷的錢全給敗光了”

  “你真這么在乎婷婷的利益,當初就該把家門看嚴一些,不要讓別人鉆了空子——如果沒有‘小老鼠’,婷婷得到的,就是百分之百。”

  沅冰河確實是不愛笑的人,他這會兒本意是在嘲笑蘇珊,卻不會像沅少東那樣哈哈大笑,他只會撇撇嘴,這么冷嘲。

  別人看到沅冰河這副模樣,很容易把他的話當成訓斥,只有一言不發、低頭認錯的份兒。可蘇珊太了解他了,所以她立馬暴躁地反駁道:“我有辦法嗎?你們男人都花心,根本不懂什么叫愛、什么叫忠誠……”

  說到這兒,她差點兒把妮娜的事兒搬出來,羞一羞沅冰河。不過她明白,當務之急,還是要問他,有沒有辦法避免“金大叔”的財產受損失,從而保住婷婷的應得利益。

  沅冰河看把她逗急了,忙安撫她說:“別急別急,你的‘神經病’剛治好了,別再犯了——來,吃口蘋果……”說著,他把自己咬得只剩果核的蘋果,遞給蘇珊。

  “去你的,誰是神經病啊?我只是神經官能有些失調,主要還是老毛病,電解質紊亂。”

  “行了,我都聽說了,一年之內紊亂了三回——還不該好好治治?”沅冰河其實是真心疼她,可他嘴里就是說不出好聽的話來。他說,“我帶你去希臘度假吧?找個美麗安靜的小島住下來,吹吹海風,曬曬太陽,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我保證,住上一個月,你什么毛病都沒有了。”

  “你才有毛病呢快,跟我說正事,怎么能避免‘金大叔’因為資金鏈斷裂導致破產?”。.。

第二零二章誰有一雙慧眼  沅冰河卻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他說:“這事你去問‘金大叔’啊——如果他還沒投資,就別往里面投了。”隨后,他又半真半假地說,“我剛參加的這個會議,級別比較高,應該算是內幕消息,別人還不知道。你這會兒去提醒‘金大叔’,‘金大叔’一定會感激你的。”

  蘇珊是個急脾氣,聽沅冰河這么一說,當時就坐不住了。可她現在手里沒手機,沅冰河當然不知道陳實美的電話。蘇珊干脆起身,向外攆沅冰河,說:“你走吧,我要換衣服,親自出去跑一趟……”

  沅冰河任憑蘇珊推他,就是坐著不動,他說:“你這個傻蛋——我開著車呢,送你一段路多好?”

  蘇珊覺得有道理,便跑到里間去換衣服。她把隔斷的窗簾都拉上了,還是有些不放心,干脆躲到洗手間里換得衣服。

  沅冰河把蘇珊載到“實美集團”附近,就不管她了——他也怕陳實美看到他,起什么疑心……他看著她下車,又囑咐她道:“拿好手袋,有打車的零錢嗎?別再東跑西跑,把自己跑丟了,讓賣唱的撿了去”

  蘇珊知道,他意思所指,是上次她逃跑后,躲到余尊熙家那回事兒。可她懶得跟他斗嘴,白了他一眼,徑自下車走了。

  蘇珊來到實美集團,前臺的工作人員是新進的員工,并不認識她,一個勁兒地盤問她:“女士,您有沒有預約?”

  蘇珊很不耐煩,她索性告訴工作人員,她是陳實美的前妻,這次過來有很重要的事情。

  雖然是前妻,工作人員也不敢怠慢,忙打電話到陳總的辦公室。

  可巧,陳實美正在辦公室,他叫工作人員放蘇珊進來。蘇珊按工作人員指的方向,乘電梯上樓。七轉八轉,差點兒迷失了方向,后來又問了一個人,又走了一段路,這才看到了董事長辦公室的牌子。

  蘇珊敲敲門,陳實美在里面應了一聲:“進來吧——”

  蘇珊推門進來,先對陳實美抱怨了一通:“我這次過來,就想跟你說一句話——你說你下樓一趟多好,干嘛還這么大的架子,非讓我跑上來找你?”

  陳實美笑著對她:“既然來了,就進來坐會兒吧。你出院了嗎?”說著,他從辦公桌后面站起來迎她,讓她坐到沙發上,又去飲水機那里給她倒水。

  “明天出院……”蘇珊回答,又說,“可是你這里好難找,我差點兒迷了路呢”

  “是嗎?”陳實美隨意應了聲。可是忽然,他楞住了。陳實美忘了自己正在給蘇珊倒水,水從水杯里溢了出來,燙到了他的手。他這才驚醒過來,抖了一下手,把熱水甩掉……

  陳實美把杯子端到蘇珊面前的茶幾上,打量著蘇珊,問:“我的辦公室,你以前經常來啊,怎么這次會迷路?”

  蘇珊楞了一下,忙掩飾道:“畢竟有一年沒來了嘛”又趕緊轉移話題,說,“我這次來有個很重要的事情……”于是她把剛剛從沅冰河那里聽到消息,告訴了陳實美。

  陳實美聽過之后,眉毛立馬皺到了一起,他果然還不知道馬場要被叫停的消息。他思量了一下,顧不得蘇珊還在這兒,便忙慌慌地給辛奇打電話,叫她趕緊過來商量對策。

  不一會兒,辛奇急匆匆地來到陳實美辦公室。她一眼看到蘇珊,吃驚得把細長的眼睛都瞪圓了。但是馬場的事情太大,而且她要和陳實美討論生意上的正事,來表明自己比蘇珊有優越感。于是她先問陳實美,消息是從哪兒聽說的。

  陳實美用下巴沖蘇珊指了下。

  辛奇不可置信地看向蘇珊,對陳實美說:“她怎么會知道?”

  蘇珊吞吞吐吐地說,是沅冰河告訴她的——沅冰河剛開完一個高層會議,國家要限制馬場、高爾夫球場這些娛樂占地的開發。

  辛奇不屑地說“哼”了一聲,說:“如果你不懂,就不要瞎嚷,特地跑這來擾亂軍心——國家對馬場和高爾夫球場的建設,早就有限制,并不是這會兒才開始的。”她又轉而對陳實美說,“實美,這些問題我們不是早就考慮過,風險也都評估過,有什么可擔心的?”

  陳實美擔憂地說:“打一開始,我就覺得這個項目不妥——土地使用資格和項目建設資格一直都沒有批下來,去問上面的意思,回答卻是含糊不清。可你和肖龍他們,卻認定這是個賺錢的大項目,一定要參與。”

  “土地使用資格和項目建設資格都沒問題”辛奇不耐煩地打斷了陳實美的話。她又說,“我們的合伙人是金夫人哪,你明白金夫人是什么樣的人嗎?她的關系網四通八達,手眼都通著天呢退一步說,就算是國家叫停,別人的都建不成了,她的這個項目,還是可以建下去的……”

  蘇珊在旁邊聽著他們說話,半懂不懂,只聽明白了一件事——“金大叔”不是自己在投資建馬場,是和一個叫“金夫人”的一起投資的。

  蘇珊隱約聽到“金夫人”這個響亮的名字,可記不起來是從哪兒聽說的了。不過她看辛奇把“金夫人”三個字叫得那么響亮,便覺得“金夫人”應該是個大人物,所以辛奇對投資馬場的事情才這么有把握。

  蘇珊開始察覺到,自己此行,可能是多此一舉……不過,她還是相信沅冰河多些。她認為,沅冰河說不行的事,應該就是不行,只恨自己沒能耐說服陳實美罷了。

  就聽陳實美說:“辛奇,利益大的事情風險也大,我們還是投資一些保險的行業吧?”

  “不行我們已經跟金夫人簽好合同了,錢也已經投出去了一部分,怎么能因為別人來說了一句話,說停就停了?”辛奇很生氣,狠狠斜了蘇珊一眼。

  陳實美不想讓辛奇跟蘇珊起這些無謂的爭執,他說:“不是因為蘇珊告訴我們這個消息,我才想停了它;而是我一直就覺得這個事情不妥。”

  辛奇說:“可是你想想,化工廠的建設被國家控制得更嚴而且我們每年要交多少污染治理費,還要投入多少錢在廢料處理和污水處理上面?你難道沒聽說,像我們這類中小型化工廠,隨時都可能被國家叫停?我們不提前考慮轉產怎么行?可是馬場呢,只要建設起來,它就是綠色無污染的企業,就可以長期經營下去。還有我們的俱樂部,會成為S市上層名流的交際中心,那會給我們帶來多大的人脈資源——將來我們再想投資什么,很容易就可以找到渠道。到那時,哪里還要像這次一樣?你不想想,我是跑壞了多少雙鞋,磨破多少層嘴皮,搭上了多少臉面,才結識到金夫人這樣的能人……”

  辛奇像連珠炮一樣,說了這一大長串的話。陳實美被辛奇說得猶豫了起來。

  蘇珊什么都不懂,也插不進話去,只有在一旁只有老實坐著。

  辛奇又對陳實美說:“就算你想停止投資,也要容個功夫吧?不如這樣,等會兒我們約金夫人吃晚飯,把你剛聽到的這個消息,告訴給她,探探她的口風?”

  陳實美點頭,覺得這個主意不錯,應該聽聽金夫人怎么說。

  蘇珊看他們兩口子一會兒還有事,不好再打擾,便跟陳實美告辭。

  陳實美很有禮貌地送蘇珊出去;辛奇則在后面,帶著幾分諷刺的意味對蘇珊說道:“你何不去問問你們沅總,國家對房價打壓得這么厲害,他是不是要放棄對房地產的投資了?”辛奇特地把“沅總”二字說得有些曖昧,暗指著蘇珊與沅冰河關系不明。

  對于國家對房價的調控政策,蘇珊只在電視新聞上聽過一耳朵。至于那些政策與房地產商的關系,蘇珊根本不明白。她只覺得,辛奇是在妒嫉自己,因為自己認識沅冰河這樣的高端人物……于是當著陳實美的面,蘇珊故作大度,不跟辛奇計較,理都沒理辛奇一下。

蘇珊出了實美集團的辦公大樓,回頭望了望實美集團的牌子,無奈地嘆了口氣——她心想,那兩口子想瞎折騰,自己可攔不住,天知道將來實美集團會變成什么樣子?看來,婷婷以后的日子,還是要靠自己打算嘍  想到婷婷以后恐怕是指不上陳實美那百分之四十的財產了,蘇珊更想早日回到花店去工作。她甚至盤算著,以后是繼續去星煌酒店的酒吧里唱歌,還是跟著余尊熙去演出?她想找份兼職來補貼家用,給婷婷攢下更多的錢。

  蘇珊回到醫院,接受了最后一次理療。主治醫生詢問了她最近睡眠質量如何,蘇珊說很好,她沒有用藥物輔助,晚上也能睡個好覺。

  醫生又綜合了其他各項檢查結果,告訴蘇珊,再觀察一個晚上,明天可以出院。

  蘇珊很高興。晚飯后她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出院。

  收拾完東西后,她躺在床上,開著電視靜靜等著。她在等安立德,她想聽聽安立德怎么說——他也是商界的精英,不知他認為“金大叔”的投資是否正確?

  安立德幾乎晚上都來陪她。可今天等了很久,也沒見到他來。蘇珊有些郁郁不歡。不過她猜他可能工作忙,也許是去外地出差了,也沒太放在心上。。.。

  蘇珊看著店里熟悉的一切,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我可算回來了,在醫院都悶死了……”在住院的這些日子里,她愈發明白花店對自己的重要意義,只有回到這里,她才會覺得心安。

  蘇珊回到花店,回到了自己喜愛的環境,也拿回了自己的手機。她打開手機后,首先收到的,是安立德的一條短信——只有短短的一句話:“蘇珊,我有急事,回美國了,勿念。”

  蘇珊看著這句話,皺眉思量了一會兒。心想怪不得昨天沒等到他,原來他有急事回美國了……她給他回了一句話,說:“彼得,我出院了,一切均好,勿念。”

  花店里的日子,跟過去一樣,忙碌而充實。蘇珊仍舊做店長,打理花店和蛋糕店的生意;小玲和少東負責跑外;小美和馬帥在花藝學校里。

  店里生意很好,顧客人來人往的。可蘇珊還是覺得有些冷清。她想,興許是因為婷婷不在身邊,又或許是因為很久沒接到安立德的短信了?

  后來的某一天,蘇珊去打掃店門外的空地,她看到隔壁緊閉的卷簾門和卷簾窗,忽然醒悟過來——隔壁的美容店關門了,東鄰空蕩蕩的,可不就顯得冷清了?

  蘇珊對小玲和少東說:“以前‘雞婆’在這兒的時候,總是跟我們找麻煩,很討厭。可現在東半邊空了,又讓人覺得冷清。而且咱們旁邊閑著一個鋪面,顯得這一排鋪面都像生意不好似的,也不好看。”

  少東說:“要不我們把那邊也租下來吧,擴大一下經營?”

  蘇珊卻說:“不好吧,房租太貴了,反正我們現在的鋪面也夠用的,何必再租一處?”

  少東卻是不差錢的,他特意跑出去打聽了一下。卻打聽到消息說,那邊的鋪面已經租出去了。少東回來跟蘇珊和小玲學說:“咱們未來的新鄰居,是個出手闊綽的主兒,一下子付了三年的房租,還沒跟房東還價……”

  “哇,是什么樣的人,做什么買賣的啊?”蘇珊和小玲好奇地問。又說,“希望是個好相處的鄰居。”

  “聽說是賣服裝和飾品的。”少東說。

  蘇珊和小玲一聽,立馬興奮了起來。女孩子沒有不愛漂亮的服飾的,她們盼望著,隔壁的小店開業以后,可以時不時地過去逛上一逛。

  可惜,過了好些日子,隔壁一點兒動靜都沒有。既沒有工人來裝修,也不見老板來看房。難道說,這位新鄰居交了房租,卻又不打算開業了?

  這天,蘇珊第N次忍不住跑到隔壁,透過破了一條縫的卷簾窗向內張望,看看里面有什么動靜。

  忽然,一個人在她背后拍了一巴掌,喝道:“看什么呢?”

  蘇珊被嚇了一跳,回頭一看,原來是沅冰河。她不高興地回了他一拳,打在他的胳膊上,說:“你又嚇我?”

  “我逮到你偷窺”沅冰河本意是跟她開玩笑,但他冷著一張臉,怎么看怎么像在訓人。

  蘇珊才不把他的冰塊臉當回事兒。她說:“我就想看看,這家店什么時候開起來……”隨后又想,跟他解釋這么多做什么?隨后她不說,徑自轉身,向花店里走,說,“不理你,我去做飯了。”

  自從蘇珊立志當個好母親,不僅不再排斥廚房,反而是一日三餐爭著下廚。可惜的是,她雖然態度積極,做出來的東西卻讓大家不敢恭維。少東總是取笑她,說:“蘇珊姐,我一直想不明白,你究竟是在用我們試驗菜,還是用菜來試驗我們?”

  此時,沅冰河邊跟在她后面上樓,也邊取笑她:“可惜啊,我從來沒見過那位傳說中的‘郭大爺’……他什么再來一次,可以讓你再次遠離廚房啊?”

  蘇珊回頭瞪了他一眼,抬起一條腿比試著,想把沅冰河踹下樓去。沅冰河忙向后一跳,往回跳下幾個臺階,避開她的飛腿。

  蘇珊就是比試一下,并不真想踹他。看他知道怕了,她得意地一笑,緊幾步跑上樓,換上圍裙去廚房準備晚飯。

  沅冰河可不是安立德,他才不會像個婦人一樣下廚房。但他喜歡站在廚房門口,看蘇珊穿著圍裙忙碌的樣子。

  他和她很隨意地聊著天,問她剛才去隔壁看什么。

  蘇珊一邊擇著菜,一邊告訴他,聽說隔壁要開家服飾店,可是過了這么久,都沒有看到有人來。她說:“少東還說要租下那邊,把咖啡店擴大些呢。后來一打聽,原來那邊早被人租下了,而且租金一下就繳了三年的。”

  沅冰河哂道:“你們太缺乏想像力了,不是賣花,就是賣蛋糕,說來說去,都是些小生意。你們就不能把眼光放遠點兒,做點兒大事業?”

  “大事業,我們還能做什么大事業?”蘇珊一邊擇著菜,一邊自嘲地回應道。

  沅冰河笑道:“你這傻蛋,大事業就在你自己手中啊——其實,你只要專心做好鳳凰山的事情,就可以狠賺一筆,比你開一輩子花店賺得都多”

  蘇珊停住手中擇菜的動作,回想了一下秦威廉給她看的財務報表——鳳凰山的前景是不錯,現在也有了一定的回報,但是先期投資太大,一時難收回成本。而且照現在的贏利速度,也看不出可以大賺一筆的勢頭來。

  于是蘇珊搖了搖頭,說:“那里啊,能不賠錢就不錯了,還能狠賺一筆?”

  “那是因為你們的思路不對”沅冰河說,“你聽我的——那片山林很大,風景幽美,如果蓋上渡假別墅,開發成旅游區,會吸引很多人去那里置業和旅游。還有周圍幾處山村的改造,國家在這方面是有扶持政策的……那是多大的工程量,一定可以大賺一筆”

  蘇珊一聽,卻連忙反對——安氏父子回國投資的目的,就是要阻止鳳凰山蓋渡假村,變成鬧哄哄的旅游區。而且她也答應過安立德,要幫他守護鳳凰山的安寧。于是她說:“不好,不好鳳凰山是屬于金家村村民的,他們不喜歡做這些開發、改造什么的。我只是給他們投資,在開發項目上,從來都很尊重他們的意見。”

  沅冰河卻說:“你怎么知道他們不愿意做這些深度的開發和改造呢?要我說,是你那點兒投資太少了,所以他們才不敢想。這樣吧,我給你投資三個億,把鳳凰山和周圍的山村徹底開發出來,不僅當下就有可觀的經濟效益,將來做為旅游區,也有不錯的長期回報。”

  蘇珊說:“不行,他們肯定不愿意的不信你去問小玲——山上有他們村的祖墳,根本不許外人動的”

  沅冰河說:“傻蛋,你可以給他們做工作啊——我們除了開發鳳凰山外,還可幫金家村整體規劃一下,蓋起整齊劃一的別墅式住宅。再加上配套的醫療和教育設施,把周圍幾個小山村都并過來,金家村會成為一個熱鬧發達的小城鎮……你說這世上的人們,有誰不喜歡文明發達的生活,反而迷戀荒蠻落后的生活方式?”

  蘇珊說不過沅冰河,悻悻地說:“那么熱鬧有什么好?大城市里亂哄哄的,煩死人了”

  沅冰河卻追問她:“如果你們不喜歡大城市,你和小玲為什么還要到S市來?”

  蘇珊沒話說了。開始,她是為了逃避家里人逼她嫁給“郭大爺”;后來,知道安立德在這里立足,她只想離心目中的王子近一些。至于現在是為什么,她也說不清了。

  蘇珊低頭嘆了口氣,引用了一位名人的名言,說:“我忘了當時為什么要來省城了——路已經走得太遠,我忘了當時為什么要出發。”

  沅冰河笑了,說:“你還記得我給你講的那個故事吧——小狐貍被紅塵里的熱鬧吸引,來到城鎮上,便忘了回家的路……你啊,就是一只迷了路的小狐貍”

  蘇珊抬頭瞪了他一眼,說:“‘狐貍精’是罵人的話,辛奇那種女人才是‘狐貍精’——不許說我像狐貍”

  沅冰河不屑地說:“她才配不上狐貍這么優雅高貴的動物……”忽然他又想什么,問,“你那天去阻止‘金大叔’往馬場里扔錢,成功了嗎?”

  蘇珊低下頭,手里繼續擇著菜,悻悻地說:“他們說我是無知的家庭婦女,根本不聽我的勸。”

  沅冰河便連聲嘆道:“完了完了完了,‘金大叔’要面臨資金鏈斷裂的危機了”

  蘇珊抬頭看看沅冰河,問:“馬場的事,真被叫停了?”

  沅冰河點頭:“嗯,就這幾天的事兒了。”

  蘇珊無奈地小聲叫道,說:“他們兩口子瞎折騰,誰攔得住啊”又感嘆道,“婷婷是指不上他爸了,所以我更要拼命掙錢了……”

  沅冰河思量著說:“現在就看‘金大叔’有沒有聽你的警告,給自己留一手……其實說起來,這事兒主要怪那敗家的娘們兒——她鼓動著‘金大叔’往馬場里投錢,完全是在為她自己在打算,是在算計‘金大叔’的財產”。.。

  沅冰河說:“你真笨,辛奇這么熱衷于投資馬場,是因為她這么一倒手,就可以把‘金大叔’的財產,變成他們夫妻的共同財產。這樣一來,等到婷婷繼承的時候,‘金大叔’的財產會先被辛奇分走一半,隨后婷婷才能拿剩下的百分之四十。換言之,婷婷只能拿到百分之二十”

  “這個陰險的女人”蘇珊咬牙切齒地說。

  “不過這次他們很有可能被套住了,‘金大叔’甚至有面臨破產的危險——你是不是覺得很解氣呢?”沅冰河討好地問她。

  蘇珊卻說:“哪里解氣?如果將來‘金大叔’的百分之二十,比他現在的百分之四十還要多,我還可以認為婷婷跟著他們賺了一筆;如果這次他們被套住,‘金大叔’的事業出現危機,婷婷將來就算拿百分之四十,恐怕也沒幾個錢了你當我真傻啊,我有什么好高興的,難道我看著他們敗家,我就很高興?”

  蘇珊說完,繼續擇菜、洗菜。把爛菜葉子當成“狐貍精”的臉,狠狠地撕下來,扔到垃圾桶里,罵了句:“這敗家的娘們兒”

  沅冰河在后面看著她,覺得好笑。忽然,他說:“嗨,小狐貍——我真當你是傻瓜”

  蘇珊正在水池邊洗菜,沒言聲。忽然她回過身來,把自己手上沾的水彈向了沅冰河。

  沅冰河躲閃不及,被她彈了他一頭一臉的水,眼也被迷住了。“啊,討厭的小狐貍……”他怪叫著,一手捂著眼,一手摸索著找東西擦臉。

  蘇珊看他那窘樣,“咯咯”地笑了起來。她怕他把廚房里的碗碟碰到地上,忙說:“別亂動,我給你拿毛巾……”說著,她從架上拿起一塊干凈的毛巾,塞到沅冰河的手里。

  沅冰河閉著眼,感到手上多了一條毛巾,同時還感到蘇珊的小手,在自己手背上一蹭而過——她的手剛剛沾過水,有些清涼,有些濕滑,就像一條在水中游過的魚……

  沅冰河忽然覺得,自己的心,本來是一汪安靜的春水,現在被她這條小魚游過,一下子都攪亂了。

  沅冰河擦過了臉和頭發,他拿著毛巾,癡癡地站在廚房門口,看著在廚房忙碌的蘇珊。

  蘇珊帶著長圍裙,在砧板上切菜。她刀工不好,曾受過幾次小傷,所以切菜時格外小心。那種過分拿捏的笨拙,像動物園里的熊貓,憨態可掬。

  廚房的空間有些狹小,光線也不太好。不過東西收拾得很整潔,鍋碗瓢盆擦得锃亮,井然有序地擺放在架子上。爐灶上的一鍋玉米糊糊,散發出濃濃的甜香。

  這種居家的溫馨氣息,深深地感動了沅冰河。他想,原來這個小女人,在廚房里更可愛啊。

  忽然,他又想到朋友張老板說,如果穿著圍裙,在廚房里“辦事兒”,感覺一定挺不錯……那么,如果在“小狐貍”忙著做飯的時候,跟她搗搗亂,分散她的注意力,感覺一定也挺不錯的。

  沅冰河這么想著,不由笑出聲來。

  蘇珊正專注地切菜,被他的笑聲嚇了一跳,菜刀又差點兒滑到手上——她的一雙手啊,那可是鋼琴天才的一雙手,怎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被菜刀傷到呢?

  她很不滿,停下刀,回頭白了沅冰河一眼,說:“我是沒你們家大廚的技術好——不過,如果等會兒吃飯的時候,你們不想吃到炒人肉,就別在這里搗亂了”

  沅冰河笑著說:“小狐貍,我決定了——你以后的人生由我來安排”

  “什么意思?”蘇珊不解地問。

  “你以后的人生由我來安排,先從鳳凰山的事情開始”沅冰河清楚地告訴她。

  蘇珊楞了一下,隨后她把廚刀往砧板上一放,嚴肅地說:“小叔叔,我嚴重警告你,鳳凰山的事情,你別插手。”

  “你懂什么,這么大好的商機,怎么能錯過去呢?”沅冰河不屑地回應她。

  “不行鳳凰山是我和小玲家在開發,你別跟我們搗亂——如果你插手了鳳凰山的事,你就把我和小玲都得罪了”蘇珊拿起廚刀,沖著沅冰河比劃著,威脅道。

  沅冰河笑而不語。他才不會聽一個女人指手畫腳。不久,他便派人去鳳凰山考察,并與金縣長取得了聯系。

  蘇珊等人還不知情,她正忙著別的事情——婷婷就要開學了,她叫上小美,通過居委會大媽幫忙,給婷婷辦好了在幸福區小學上學的事情。

  開學的時候,蘇洋把婷婷送了回來。同時帶來的,還有法院的調解書。調解書上說,陳實美與蘇珊達成和解,女兒陳婷的撫養權變更給蘇珊,陳實美將一次性支付一百萬元的撫養費。

  “一百萬,如果當初有這一百萬,就不會借彼得的一千萬……”蘇珊掂著調解書,思緒卻飄出去了老遠——安立德回美國十來天了,沒打電話回來,也沒發短信來,這與他平時一天一問候的風格相比,有些太過反常。

蘇珊多少感到不安,她給安立德發了兩條短信,都沒有回音。她干脆把電話打過去,他的電話竟然關機了  蘇珊吃驚地看著手中的電話,不敢相信。安立德從來沒有這樣過,他的電話從來沒有關過機——就像他的心,永遠都向她敞開著。

  蘇珊第一個想起來的,是找秦威廉打聽一下。巧的是,她剛打通秦威廉的電話,秦威廉卻告訴她,他正來花店的路上。

  秦威廉送來了一個信封。他說:“這是彼得從美國寄來的。”

  蘇珊忐忑不安地接過信封,低頭看了看,上面有英文和中文。蘇珊讀著信封的寄信地址,她不敢想像,它會來自那么遙遠的一個地方。

  她拿起茶幾上的水果刀,割開封得嚴嚴實實的封口。里面有幾頁紙,共三份材料,分別裝訂得整整齊齊的。

  其中一份是蘇珊簽過的全權授權書,一份是蘇珊借安立德一千萬的借款合同。還有一張紙,是一份聲明,聲明解除安立德和蘇珊的授權關系,以及他們之間的債務關系。

  蘇珊拿著這三張紙,楞了半天。隨后她問秦威廉:“彼得這是什么意思?”

  秦威廉接過這三份材料,看了看,說:“你不再是他的委托人,他沒有權利幫你處理你的各項事務。還有,他借你的那一千萬塊錢,不會要求償還,等于是白送給你了。”

  蘇珊的心開始往下沉——安立德事先沒打電話來做任何解釋,就寄了這么個信封來,這意味著什么?

  “彼得還在美國?”蘇珊問。

  “應該是……”秦威廉吞吞吐吐地說,“我聽說,彼得可能會辭去安氏公司中國區總裁的職務。目前安氏公司中國區的副總裁暫時代理了彼得的總裁職責。也許,美國總部會很快再派一位總裁過來。”

蘇珊不可置信地看著秦威廉,她想說這不可能,因為安立德說過,他會永遠在她身邊,永遠都不會離開  秦威廉回避著蘇珊的眼神,說:“我給彼得打過電話,沒打通。”其實他也很不自在——他名義上雖是安立德在中國的私人顧問,卻一向自詡為安立德的摯友,沒想到這次,安立德竟然一聲不吭地,跟他斷了聯系。

  晚上,蘇珊躺在床上,只要一閉上眼,似乎就回到在醫院養病的那些日子。

  那時,安立德幾乎傍晚都要過來陪她。他知道蘇珊不愿意把關系得太快,他并不在意。他喜歡躺在床上,從后面擁著她,給她輕輕背誦情詩。

  “WhenIWakeUpEachMorning/AndSee誘NexttoMe/IKnowthatMyDayWillBeAllRight……”他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有如大提琴上的琴弦撥響,直顫到人的心里去。

  “你的聲音真好聽……”蘇珊在懷里,輕輕感嘆。忽然她翻過身來,面對著他,俏皮地說,“你唱歌也好聽吧?唱首歌給我聽”

  安立德無奈地笑笑。他想了想,唱起一首英文歌。可能他很久沒唱過這首歌了,詞忘了,調也不太對。接不上的地方,他就隨便哼兩句糊弄過去。

  蘇珊被他逗笑了。她知道他為難,攔住他,不讓他唱了。又問:“你剛念的那首詩,是什么意思?”

  “醒來見到你,我心便安然……”安立德給蘇珊翻譯著。其實,他是在對她訴著衷情。

  這天晚上,蘇珊失眠了。但她跟安立德保證過,不再服用安眠藥片來輔助睡眠。

  就在對安立德的默默思念中,蘇珊睡著了。夢中,她似乎聽到他在說:“醒來見到你,我心便安然。”于是她也對他說:“彼得,我希望明天一早醒來,就能看到你在我身邊……”

  第二天,蘇珊給小美打了個電話,問她要年小濤的手機號。

  小濤接了她的電話,同意見她一面。但有些奇怪的是,他約她晚上八點以后,去他住的地方見面,而且讓她一個人來,不能帶其他人來。。.。

第二零五章前妻  到了約定的時間,蘇珊按小濤提供的地址,一個人開車來到小濤的住處——這是一座新蓋成的公寓樓,位于市區的邊緣。

  小濤一個人住在這里,他開了門,請蘇珊進來。

  蘇珊打量著小濤的家,寬敞的兩居室,沒有怎么裝修,好像新搬進來的樣子。

  小濤看蘇珊在打量房子,便告訴蘇珊——這是他新買的房子,貸了一點兒款,五年后就能還清。其實,這本來是他打算和小敏結婚用的,誰知因為倪娜那“雞婆”挑撥,他和小敏的感情擱淺了。

  年小濤請蘇珊到沙發上坐下。他對著蘇珊,猶豫了一會兒,說:“蘇珊姐,我知道你的來意。說真的,全公司,恐怕沒有人比我更清楚那天發生的事了。可是——”

  “小濤,請你告訴我,究竟發生了什么事?彼得為什么突然回美國,而且至今還不回來?”蘇珊開門見山地問。

  “讓我怎么說呢?安總沒告訴你,而我的上司卻警告過我,這件事,是公司的高度機密”

  “最高機密?”蘇珊停頓了一下,說,“不,小濤,你一定是覺得這事非常有必要告訴我,否則你不會同意跟我見面,讓我過來……”蘇珊殷切地懇求他。

  “是,我覺得應該讓你知道。因為小玲告訴過我,你是安總的女朋友。而且我能從偏遠的外地,調來S市的總部,其實是安總提拔的我,他對我有知遇之恩。雖然我以前討厭他的工作作風,但現在卻不得不佩服他的遠見卓識……”

  年小濤滔滔不絕地說著,蘇珊并沒有著急去打斷他,因為她明白,他只是想把各種理由都找出來,找個可以讓他背叛上司命令的借口。

  終于,年小濤下定決心,把那天突然發生的事,講了出來。

  他說:“那天,一天外國女人來到公司,她要找公司里一個名叫小妍的女職員——對了,小妍就是在辦公系統上給安總寫情書的,那位新畢業的女大學生。說來湊巧,我正好和小妍在一個辦公室,而且那天辦公室里只有我和小妍兩個人在。

  所以那外國女人來了,一看屋里只有一個年輕女孩,便直接沖小妍去了。她問了句你是誰誰嗎,隨后就跟小妍扭打了起來。

  我一看事情不對,忙跑過去拉架,又沖外面喊保安。正在糾纏著的時候,保安沒來,安總卻忽然來了。他過去拉住那個女人,那個女人掙扎不過,順勢在安總的手上咬了一口……”

  “那個女人是誰?”蘇珊聽著小濤的敘述,心下惴惴不安,她隱約猜到,那女人肯定有些來歷。

  年小濤嘆了一口氣,說:“當時我們都不知道,過后才聽說,那女人是安總的前妻,名叫瑞貝卡。”

  蘇珊心里“咯噔”一下,身子晃了兩晃——前妻果然是夢魘,難怪辛奇這么討厭自己……蘇珊想到這兒,忍不住苦笑了一下。

  蘇珊暗暗揣測著,莫非他遇到了前妻,舊情復燃了?是啊,他是曾那么深沉、熱烈地愛過那個女人……蘇珊又想,男人們即使不是因為喜歡念舊,只因為他們天生那種的占有欲,對前妻、前女朋友什么的,也會有種別樣的感情吧?就像“金大叔”,明明已經出軌、離婚了,對自己還是若即若離的態度。

  蘇珊沉默了一會兒,又問小濤:“他當時回美國,與他的前妻有關吧?可是很奇怪,就算他倆想復合什么的,有必要把總裁的職位都拋掉嗎?我聽說,他要辭職,美國總部會給你們派一位新總裁過來,是嗎?”

  年小濤扭頭看向蘇珊,有些詫異地問:“蘇珊姐,安總沒跟你講過他前妻的事嗎?”

  蘇珊搖了搖頭。她問:“她很漂亮嗎?”

  年小濤點點頭,說:“應該算很漂亮吧。可是,她現在就像一個魔鬼——她得了艾滋病啊”

  蘇珊驚住了。

  年小濤憤憤不平地說:“誰想到啊會遇上這種事啊?我好好地在公司上著班,看到女同事有麻煩,仗義出手相助——哪知道,卻遇了艾滋病的威脅”他又說,“真要是被傳染了,我說得清嘛?我一向潔身自好,從不亂搞……”說到這兒,他忽然想起少東領他們去夜總會泡妞的事兒,不由驚出一身冷汗——當時真沒有想過,夜總會的那些女人,可能都有病啊想想自已才二十來歲,大好的年華和前程,哪能因那些女人賠了進去?

  蘇珊卻顧不上年小濤在想什么,她只是忽然意識到一件事她驚叫道:“你說什么,有傳染的危險?網上不是說,那種病只有輸血或者那個什么的時候才會傳染嗎?”

  年小濤點頭說:“是啊,是啊。我當時只是拉了她一把,應該沒多大事兒。小妍本來只是被她推了一下,但是她脾氣大,她竟然伸手反撓了那女人一把,還撓出了血絲不過醫生說,小妍應該也不會有事兒。可是小妍還是很害怕,她不停地哭,她說自己還沒戀愛過呢其實,我們都很害怕,我們決定要在半年內做三次最徹底的檢測……”

  蘇珊看小濤還只是不停地談自己,她尖聲打斷他的話,問:“那么彼得呢?你剛才不是說,彼得被她咬到了嗎?”

  “是啊,安總面臨的風險最大。”小濤垂頭喪氣地說。

  “不——彼得一定沒事兒你們都不會有事兒”蘇珊叫道,緊張之下,她的聲音都變了。

  小濤長嘆一聲,無精打采地低下頭,說:“公司給了我和小妍一筆錢,讓我們暫時不要去上班,對外就說歇年假了。我們就這樣在家等著檢測……這日子,真難熬啊”

“一定不會有事,一定不會有事,網上說,這種病不是那么容易傳染的……”蘇珊不停地給自己打著氣,但是她的手在微微顫抖。說不害怕、不擔心,那是不可能的,她甚至都不敢深想這個事情的嚴重后果  她有些悲憤地說:“那個變態的女人,她是故意的,對不對?”

  小濤說:“是啊,那女人肯定是知道自己活不長了,也不想讓別人好活。她肯定聽說了小妍給安總寫情書的事情,以為小妍跟安總有什么曖昧關系,這才千里迢迢從美國跑過來,就是想拉著別人陪她一起死”他又說,“蘇珊姐,幸好你跟安總的關系一直都很低調,沒有幾個人知道,否則就她找到你們花店里去了”

  蘇珊卻顧不上自己是否曾面臨死亡威脅,她只想弄明白安立德此時究竟怎么樣了。她問:“那么說,彼得現在和你們一樣,呆在家里,等著做檢測?而且就是因為這個,他回了美國,甚至不得不辭去總裁的職務?”

  小濤沉吟了一下,他說:“蘇珊姐,具體怎么回事兒我不清楚,不過我現在有些想法……”

  “什么想法?”

  小濤說:“蘇珊姐,你今天來得正好,我這些憋悶在家里,特別想找個人說說,可是跟別人又不敢說。”

  “你跟我說,我肯定不出去亂講。”蘇珊信誓旦旦地保證著。

  于是,年小濤慢慢道來:“當聽說那個瘋女人有那種病之后,開始的幾天,我完全崩潰了,只顧計算日子,什么時候去做檢測。可是最近幾天,我緩過點兒勁來,而且琢磨過點味兒來……蘇珊姐你想啊,那個瘋女人她傳染給別人絕癥,是屬于故意殺人啊可是安總,也許是考慮到對公司的影響,也許是顧及到前妻的情份,當時他就帶著她匆匆回美國了——從某種程度上說,他等于在掩護殺人犯逃跑啊”

  蘇珊看著小濤,努力理解著他話中的意思。她問:“你是說,彼得現在已經犯了包庇罪?”

  “是啊不過我覺得,安總主要是在為公司考慮——”小濤說:“這個事情,因為發生在公司里,就變得復雜了。安氏公司在經濟危機中,被打擊得很嚴重,安總來了這一年后,業績才剛剛有了起色。如果在這個時候爆出這個事件,對公司的形象肯定會產生影響;對內部的員工來說,也會有些沖擊。

  幸好當時在場的人并不多,只有安總、我、小妍和那個女人。安總制住那個女人后,就把她從后門悄悄弄走了。所以知情的人,除了公司高層外,就只有我和小妍。

  但是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早晚人們都會知道。

還有,人心隔肚皮——我是公司的老人了,對公司的感情很深,我是不會因為這個事情起訴、要挾公司的;但是小妍呢,我最近聽她話里話外的意思,似乎想告瑞貝卡和安氏公司呢  所以安總辭職,不僅是因為要自動接受隔離、檢測,也是被形勢逼迫的啊”

  夜已經深了,蘇珊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從小濤那里告辭的。她開車駛在大街上,腦袋里空蕩蕩,什么都懶得想。她只是下意識地把著方向盤,慢慢地向家的方向行駛……。.。

第二零六章大叔請退散  她記起沅冰河曾訓斥她:“你這個笨女人,開車時專心點”又記起安立德曾溫言叮囑:“蘇珊,你有婷婷啊,為了孩子,你要多保重自己……”

  不知不覺中,蘇珊的淚一滴一滴地流了下來。她不知道安立德正經歷著什么,是對“世紀絕癥”的恐懼害怕,還是事業上的意外挫折?這讓她的心一陣一陣的抽搐,她的淚也越落越多,最后把視線都模糊了。她索性把車停到了路邊,趴在方向盤上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

  她想到,自己和他終于互明心跡,終于大膽地開始相戀……他們還商量好了,等婷婷再長一兩歲,他們再商量婚嫁的事情,因為他們的婚事,一定要得到婷婷的同意。

  可是現在,未來一下子又變得渺茫了。

  蘇珊邊哭邊想,她根本不是為自己難過,她只為安立德傷心。他自小父母離婚,性格內向,心思深沉。大學時那次真摯熱烈的愛情,換來的卻是愛人的背叛。歷經坎坷后,他終于遇到了和他一樣對感情認真執著的她。是她打開了他的心門,他們都從對方那里得到了愛的安慰。可是沒想到,如今卻要經歷這樣的波折。

  “如果他真被瑞貝卡傳染了,怎么辦?”蘇珊恨不得此時就飛到安立德的身邊——不管他有沒有病,就算要冒著被傳染的危險,她也要陪伴在他身邊。

  可是轉念一想,她有婷婷,她是一位母親,她不能輕率行事。

  終于,倍感無助的蘇珊,從陣陣嗚咽,變成了嚎啕痛哭。

  蘇珊正哭得昏天黑地,忽然聽到有人敲她的車窗。蘇珊嚇了一跳——這深更半夜里,本來喧嘩的城市街道,冷清得跟深山老林一樣,能不讓人害怕?

  蘇珊當然有安全常識,她不敢開窗,而是去擰車鑰匙,打算發動車子,趕緊離開這里。

  這時,外面的人又“咚咚”地敲了敲車窗,并向里面叫道:“蘇珊姐,是我——我來接你了。”

  蘇珊聽聲音很耳熟,她擦擦眼淚,看清外面的人,竟然是沅少東。

  蘇珊開了車門鎖,少東打開副駕那邊的車門,坐了進來。

  蘇珊問:“少東,你怎么來了?”

  少東說:“你看都幾點了,已經是夜里十一點了你總是不回家,小玲和婷婷都等著急了。我打了輛出租,一路找了過來,幸好沒走多遠,看到你的車停在路邊……”

  聽少東提起小玲和婷婷,蘇珊的淚又下來了。

  少東一看她哭了,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情,忙打開車內燈,扳著她的肩膀看。又緊張地問:“發生什么事了?”

  蘇珊忽然一把抱住少東,說:“少東,我該怎么辦?彼得遇到了麻煩,他滯留在美國不能回來……”她記得年小濤叮囑過,現在還不能把事情的原委告訴外人,只好忍住不說。她抽泣道,“你別問為什么,這事現在還不能對外人講……我只是不知道怎么辦……”

  少東默默地抱著蘇珊,沒有說話。

  這些日子,他已經看得越來越明白——蘇珊喜歡上了安立德。因為只要提到安立德,她的眼睛就會發出炯炯的光,她的面頰上會飛起一抹好看的紅暈。誰都能看出來,她戀愛了她是這樣一個純凈的女子,她不會遮掩自己的感情,她就像林間一脈清澈的小溪,讓人可以一眼看到底。

  少東明白,自己那段難以啟齒的感情,以后再沒機會跟她說出來了。

  他有些后悔。因為他曾經以為,不說出來也沒關系,反正她為了婷婷,是不會再婚了,自己只要在旁邊陪著她,也就等于跟她永遠在一起了。

  可是那些大叔們,全都比他臉皮厚,一個一個追求起她來,比惡狼爭食還狠。

  不對,大叔們可比惡狼的手段高端,他們互相打壓的時候,都是些殺人不見血的招式。他們還不停地在她面前展現魅力,給她施加壓力。他們的這些雄性的競爭行為,經常讓她被“臺風尾”掃到,時不時地受點兒小傷,煩惱一回,哭泣一回。

  這一次,不知又遇到了什么事,她又哭了。

  少東摩挲著蘇珊纖細的后背,暗想,究竟要等到什么時候,這個小女人可以不再流淚?就像剛開始的那些日子,大叔們還沒有出現,他和她們三個,過著世外桃源般快活的日子。

  他真想對那些大叔們喊停,請他們都退散掉——前些日子,她已經讓他們擠兌得神經官能失調了,難道還想把她真擠兌成神經病不成?

  可是此時,他真恨自己的力量太弱小了,他沒有辦法跟那些大叔們抗衡。他現在只有抱著她,默默地安慰她。

  回到花店以后,蘇珊不敢跟眾人說實話。她只是說,安立德因為工作關系,暫時不能回國。

  小玲插言問道:“我聽‘小粘糕’說,在安氏公司里,立德大哥和他的異母弟安立功,明爭暗斗的事情很多。立德大哥來中國之前,他弟弟已經在中國區籌劃了許多年——銷售、行政、財務三部門的負責人,都是他弟弟的人。可是立德大哥來了不到一年,就把這三個部門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你們說,這次立德大哥辭職,是不是他弟弟在搗鬼啊?”

  蘇珊敷衍道:“也許吧。”

  少東看出蘇珊心事重重,邊給小玲使眼色,邊則在旁邊打岔,說:“小玲,安總的異母弟,也是你堂兄啊。可我聽你這話,怎么好像有偏有向呢?”

  小玲訕訕地說:“我不是只認識立德大哥嘛?別的堂哥又沒到我們家去過,跟陌生人差不多。”

  于是,大家不再談論安立德的事情。

  蘇珊沉默了幾天,但在她的心里,卻是焦躁不安。她想像著,安立德此刻正飽受著嚴重的煎熬。這讓她吃不下、睡不著。

  她衡量再三,給秦威廉打了個電話,她說:“威廉,我想去美國看看彼得。”

  秦威廉楞了一下,說:“那要辦簽證吧?”又說,“要不,我陪你一起去?”

  “好。”蘇珊想到,在那人生地不熟的異國他鄉,自己英文水平又不高,而且說不定中途還要轉機,還真是挺困難的。她又說,“我記得,彼得在美領館里,有一個叫特里的朋友。我們找那個叫特里的人,應該可以快些把簽證辦下來。”

  秦威廉說:“我知道特里那個人。護照、簽證和機票那些瑣事,你就別管了,我會去安排。”

  于是蘇珊整日等著,等秦威廉把行程安排好。可是就在這時,安立德突然打來了電話。

  蘇珊聽到手機響,下意識的拿起手機,看著上面閃爍的名字,她不敢相信是他的電話,她甚至不敢去接。

  好不容易鼓足勇氣,她接通電話:“嗨……”

“蘇珊……”是安立德的聲音,蘇珊聽出來了  “彼得……”蘇珊激動得幾乎哭了起來。“你怎么回事,都不給我打個電話,我找你都快找瘋了”她帶著深深的抱怨,對他傾訴著。她終于體會到,大家找她找不到、打電話也不通時,是種什么心情。難怪那天安立德會冒著大雨,開車跑到A鎮去找她。

  “蘇珊對不起,事情太突然,我不知道如何是好。”安立德有些遲疑地說道。

  “你不用說了,小濤都已經告訴我了……”蘇珊說,“我能理解你承受的壓力。”

  聽蘇珊說已經了解了事情的經過,安立德松了一口氣,說:“是啊,這真是一種沉重的壓力——等待檢測,一次又一次的檢測,起碼要半年后,才能確定自己沒事兒,才能徹底釋放壓力……”

  “彼得,我確信你沒事”蘇珊堅定地說。

  “嗯,這次應該好很多,只是被咬了一下,當時也讓醫生在傷口周圍做了阻斷治療,風險已經降到很小了。”安立德說,“蘇珊你知道,我不是第一次承受這種壓力,會挺過來的。”

  “這次肯定沒事,彼得你不要害怕。”蘇珊溫柔地安慰他,其實她同時也是在安慰自己。

  安立德說:“我不怕……”猶豫了一下,他又說,“蘇珊,我已做了最壞的打算——如果我會死掉,請你和小玲去求金村長,在鳳凰山上給我留塊地方,把我埋在那里。那樣,我可以離你近些,因為我說過,我不會離開你回美國,一去不返……”

  “彼得”蘇珊的淚一下子洶涌而出,她斥他道,“你不許胡說八道,明明沒有事,干嘛這么胡思亂想?你等著,我這就去美國,把你押回來,好好看著你”

  “不要來美國,千萬不要”安立德急切地說。

  蘇珊問。

  安立德停頓了一會兒,說:“蘇珊,我想送瑞貝卡最后一程,她的日子不多了……”

  蘇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安立德說:“對不起蘇珊,在瑞貝卡最后的日子里,我想陪伴著她。”

  蘇珊反應了好半天,生氣地叫道:“難怪辛奇那么討厭我,前妻果然就是蒸不熟、打不爛的銅豌豆——不管她對得起你們,還是對不起你們,你們男人就是喜歡藕斷絲連、不能忘懷”

第二零七章這不是綁架  安立德一聽蘇珊生氣了,忙說:“不是的,蘇珊,我不是那意思我不是對她不能忘懷,我只想對得起自己那段感情……”他又補充道,“蘇珊,我明白自己的心——我現在愛的人是你,將來也只有你”

  蘇珊聽他深情款款地表白,多少息了些怒氣,她悻悻地問:“那你就不怕她再咬你一回?”

  這回蘇珊沒話說了。

  安立德聽蘇珊不語,很是不安。他繼續解釋道:“蘇珊,你不要生氣……反正這段時間內,我也能不回中國——我怎么都要等徹底排除危險后再回去,因為我愛你、愛婷婷,我不能給你們帶去一絲危險……”

  蘇珊想了想,才說:“彼得,我對你的愛,其實不比對婷婷的少。我常常在二選一的時候,選擇婷婷而放棄你,是因為她還小,她需要母親。而你,是個成年人,你會照顧好自己。但是,如果你需要照顧,我肯定會在你的身邊……”說著說著,她流下淚來。

  其實,她也曾想過最壞的結果,如果他不幸被感染了,她會把他帶回中國來,在他身邊好好照顧他——她在網上查過,這種病有十年的潛伏期,沒發病期間,一切都和正常人一樣。而且人們都說,如果存活的時間長一些,就有機會等到先進技術的出現,徹底治愈這種疾病。

  當然,她會很仔細,不讓自己被傳染。不是因為她太惜命,只是因為她還有婷婷。

  安立德聽著蘇珊的真情告白,感動得有些哽咽。他平靜了半天,才說:“蘇珊,我是一座被你攻陷的城市,我的整個人、整顆心,都是你的俘虜。總有一天,我會飛奔到你的腳下,接受你的保護……”

  蘇珊放下電話后,眼淚還沒有停下來。她想去洗手間洗把臉,一出門,卻看到少東默默地站在門外。

  “少東,你都聽到了些什么?”蘇珊緊張地問,又囑咐他,“千萬別說出去好嗎?”

  少東沒有回答,他轉頭跑下樓去。過了一會兒,他又跑了回來。他把一張照片,遞到了蘇珊的手中。

  蘇珊拿過照片一看,知道這就是婷婷說的那張照片。她不明白怎么會到了少東的手里,但是她看著照片有幾分親切,因為這是她和安立德年青時的合影……那個時候,他們的心里都沒有彼此;如今,他們卻是生死都不能分離。

  蘇珊因為安立德的事情,消沉了一段時間。

  后來蘇珊接到秦威廉的電話,知道安立德的檢測結果為陰性,基本排除感染的可能,便放了心。

  可是又秦威廉告訴她,安立德近期不打算回中國,而且他還說,不想直接給蘇珊打電話,因為只要聽到蘇珊的聲音,他就會忍不住想回中國,想飛到蘇珊的身邊。

  蘇珊知道,安立德是在陪伴病危的瑞貝卡。這讓她多少有些吃醋,便索性不再想他,隨便他怎么樣吧。

  蘇珊的情緒剛剛復原,忽然秦威廉又來找她,不過這次不是因為安立德,而是為了鳳凰山的事情。

  這時蘇珊才知道,沅冰河真去鳳凰山搗亂了,而且事情已經演變得有些不可收拾——沅冰河和鳳凰縣簽了議向書,他要投資新農村的改造,還有鳳凰山旅游區的開發。

  “你問過彼得嗎,他怎么說,是否有什么辦法阻止小叔叔跟我們搗亂?”蘇珊問。

  秦威廉嘆了口氣,說:“我聯系不上彼得——打電話不通,我給他發了封電子郵件,也不見回信。”

  蘇珊和秦威廉聯系不上安立德,只得自己想辦法。

  蘇珊問秦威廉:“金村長怎么看這件事?”她想,如果金村長也同意在鳳凰山搞渡假村,她根本沒辦法幫安立德保住鳳凰山。

  秦威廉說:“金村長和小玲爹這些老一輩的村民,當然不愿意蓋渡假村;但是村里的年輕一輩卻跟老一輩人的想法相反——他們盼著在鳳凰山上蓋上渡假村,盼著自己的鄉村可以變得像大城市一樣繁華。”

  “金村長應該可以左右局勢吧?”蘇珊問。

  “恐怕不能。一方面,縣里的壓力很大,縣領導很重視‘星煌集團’三億元的投資;另一方面,村里的年青一代新的開發計劃……對了,我還聽說,因為新、老兩輩人的意見不一致,也許下次村長換屆,金山巖就要落選了。”

  “啊?真是越來越麻煩了”蘇珊很是煩惱。

  送走秦威廉,蘇珊把小玲叫來,把事情跟小玲講了講。

  小玲此時也從她爹那里得到了消息。她說:“我爹說,鳳凰山上有我們老金家的祖墳,動不得我爹還說,現在村里的年青人們,都掉錢眼里了,根本不在乎祖墳什么的,只要能掙到錢就好。”

  小玲又叫沅少東:“少東哥,你快過來——你叔叔這人怎么這么差勁啊,我們在鳳凰山的開發搞得好好的,他竟然要橫插一杠子,還要在山上蓋渡假村,連我們村的祖墳都要給刨了……”

  沅少東還不知道這些事,他有些摸不著頭腦。

  蘇珊跟他解釋了一下鳳凰山的事情,又說:“我們的花店跟‘綠鄉苗圃’簽了長期供貨合同。如果把‘綠鄉’的人從鳳凰山上趕走,‘綠鄉’經營不下去了,也會影響我們這個小花店的供貨,花店也會面臨危機。”

  沅少東意識到,這串連鎖反應,還真不容小覷。他說:“我給小叔叔打個電話,問問他。”

  蘇珊和小玲一齊點頭——“釜底抽薪”是最好的策略,如果能說服沅冰河撤回投資,不就萬事大吉了?

  沅少東打通了電話,剛把意思說明白,沅冰河就把他堵回來了。他對少東說:“有你什么事?投資鳳凰縣是董事會的決定,你雖然是董事之一,可從來不去開會,現在再投反對票也來不及了。再說了,鳳凰山投資公司的法人是蘇珊,關于鳳凰山投資的事情,你讓蘇珊來跟我說吧。”

  沅少東悻悻地放下電話,他看了蘇珊和小玲一眼,面上有些慚愧——自己雖然是沅錦煌的嫡孫,可是集團里的事情他一點兒都插不上手。他說:“蘇珊姐,小叔叔請你去他的辦公室談。”

  “好,我去”蘇珊說,隨后她給沅冰河打電話,問他什么時候有空。

  沅冰河裝模作樣地說:“你跟我的秘書約時間吧。”

  蘇珊惱了,她說:“如果你的秘書說沒空呢,如果他把我排到明年呢?等金村長下臺了,渡假村都蓋好了,我再找你還有什么用?”

  沅冰河說:“那沒辦法,我很忙的。”說著他掛斷了電話。

  蘇珊吃驚地看著手機,說:“他怎么變成這樣了?”又對少東和小玲說,“他竟然說沒時間那他以后還來咱們這里住嗎?再來了看我們不給他好看”

蘇珊想著要給沅冰河好看,忽然,她眼前一亮,她想起了妮娜——妮娜還在她的手中呢  于是,蘇珊給沅冰河發了封短信:“小叔叔,妮娜帶‘球’跑了,你兒子落在了我的手中哦,對了,聲明一下,這不是綁架。”隨后,她把這幾句前言不搭后語的話發了出去,靜等沅冰河看到后急得跳腳。

  果然,沅冰河接到短信,看明白什么意思后,跳了腳。

  他像一陣風一樣,沖到了花店里。他不顧正在營業時間,店里有不少的客人,他進來一把抓住蘇珊胳膊,就向樓上拉她:“你過來,你給說說清楚,剛那條短信是什么意思?”

  蘇珊被他拽得踉蹌了幾步。少東和小玲都不在,別的店員也不敢過來阻攔。

  蘇珊被他的氣勢鎮住了,有點害怕,但想到他在鳳凰山跟自己搗亂,又有了勇氣,她說:“你放開我,有話好好說。”

  兩人一起來到樓上。在客廳說話怕被別人偷聽,便來到臥室,并把臥室門關上了。

  沅冰河氣鼓鼓地瞪著蘇珊。蘇珊低頭揉著被他捏疼的手腕。

  沅冰河先開口:“你說,妮娜是怎么回事,她是不是懷孕了?我說這么奇怪呢,她連分手費都不要,主動就離開了……你說,她現在在哪兒?”

  蘇珊被沅冰河的冷氣“嗖嗖”地攻擊著,在這“秋老虎”的天氣里,卻有一種快凍僵的感覺。她小聲說:“你先說說,鳳凰山是怎么回事?”

  “別跟我談條件”沅冰河猛地喝道,嚇了蘇珊一哆嗦。

  沅冰河惡狠狠地說:“我對你多好,在爭取婷婷撫養權的事情上,我給你費了多大的心力上回你還說,我在你背后捅刀子;這回呢,分明是你給我在背后,捅了我一刀你有沒有為我想過,如果我忽然有了個私生子,我的聲譽,整個集團的聲譽,全完了”

  沅冰河每說一句話,蘇珊就往下縮一節,最后差點縮成了一個球。

  “快說,她現在在哪兒?”沅冰河追問。

  蘇珊想到妮娜當時哭得可憐,她小心地說:“我可以告訴你她在哪兒,但是你能不能,好說好商量的?她肚里懷的,畢竟是你的骨肉;你年紀也不小了,再不生,還來得及嗎?”

  “傻蛋,我想生,隨時都可以生男人就算到八十,也有‘播種’的能力”沅冰河用手指頭,使勁戳著她的頭說。

  “可是網上說,男人歲數大了,‘種子’的質量就不好了,還是年青時生的孩子比較好……”蘇珊被他嚇得,開始胡說八道了。

第二零八章“私生子”風波  蘇珊嚇得一抱頭,說:“你先從鳳凰山撤資,我再告訴你她在哪兒”

  沅冰河的鼻子差點被她氣歪了。他拉開她護住腦袋的手,繼續用手指戳她的頭,說:“小狐貍,你是個老實本份的人,你會使手段算計別人嗎?你自己說,你會嗎?”

  蘇珊被他戳急了,干脆撒了潑。她用頭頂向沅冰河,邊頂邊說:“我不會就你這老狐貍會你在鳳凰山干的事,還不是在我背后捅了我一刀?”

  沅冰河不提防,被她頂得向后倒退兩步,險些跌倒,幸好靠在了梳妝臺上。他穩住身形,抓住她的肩膀,讓她正視自己,嚴肅地對她說:“小狐貍,你聽清楚了,我想結婚了所以,我要把以前那些亂七八糟的關系清理一下。難道你想讓我的新娘子一進門,卻要先面對一個來歷不明的私生子?”

  蘇珊一楞,她根本沒有關于婚姻的記憶,所以事前也沒有想過,一個來歷不明的孩子,對一個家庭的破壞力有多大就像“小老鼠”對于她和陳實美的家庭——如果沒有“小老鼠”的存在,他們的家庭不會那么快就瓦解;而且在瓦解之后,復原的可能幾乎是零……

  沅冰河看她被說動了,繼續說道:“我要娶的女人,必定是我深愛的女人,我不能傷害她。可如果那個孩子被妮娜生了出來,你說說看,我可不可以做到冷血,對那個有自己血脈的孩子完全不管不顧?”

  蘇珊不吭氣了。沅冰河雖然花心,卻是個明白事理,知道什么才是對家庭負責的人。比“金大叔”那蠢貨高明得多。

  沅冰河又說:“我知道,你們女人為了生育孩子,要受很多的苦楚,所以你們堅持認為,生育權是你們的……可男人呢,男人也很難做啊——如果不管孩子,你們會說他冷酷無情;如果管了,就要有另外一個無辜的女人受到傷害”

  “對不起——”蘇珊哭了,她打心眼里感到后悔。她解釋說,“我當時沒想管這檔閑事兒,可是妮娜說如果我不幫她,她就要跳樓我想那是一身兩命啊,我哪負得起那么大責任?我本是想先安撫住她,隨后再慢慢告訴你。可是我安眠藥吃多了,最近總是忘事兒,有失憶的傾向……”

  “她現在在哪兒?”沅冰河趁機問。忽然,他福至心靈,想到了妮娜可能在哪兒他問,“在小美的學校里,對不對?”

  “嗯……”蘇珊下意識地點點頭。

  沅冰河轉身就走。蘇珊卻在后面一把拉住他的衣襟,央求道:“你手下留情——就算逼她打掉孩子,別摘了她的子/宮,別把她賣到國外為奴……好歹給她留條出路”

  沅冰河萬分驚詫地轉過身來看著她,看了一會兒突然喝道:“誰跟你在背后講我壞話?我是那么冷酷無情的人嗎?”

  蘇珊下意識地捂住了嘴。她快速地眨眨眼,說:“我什么都沒說”又說,“妮娜是我同學的外甥女,你是少東的小叔叔——大家都是熟人,既然已經決定分手,你們好合好散,別弄得太僵,好吧?”

  “哼”沅冰河不置可否地應了聲,轉身走了。

  蘇珊無力地坐在了床上。她想:“這可怎么辦,我是不是害了妮娜?以后還有臉見苗蘭嗎?”

  她掏出手機來,糾結了半天,終于還是坐不住了,給小美撥出了電話。

  可是小美卻告訴她,妮娜前些日子確實是去了花藝學校學習。但是幾天前,她忽然說不想學了,就離開了。

  “離開的好,離開的好……”蘇珊松了口氣,心想這次沅冰河和妮娜都賴不上她了。

  蘇珊以為妮娜這場風波總算過去了,再不與自己相干。可是幾天之后的一個清晨,婷婷上學剛走,沅冰河又來找她了。

  只見他得意洋洋的,進門就找蘇珊。少東和小玲這次都在,有些奇怪地看著沅冰河。忽然,少東和小玲反應過來——鳳凰山的事情,正愁抓不到他的人影兒呢于是他倆一齊上來拉住沅冰河,叫道:“小叔叔……”

  “打住”沅冰河沖他們做了個暫停的手勢,他說,“你們等著,我有正事先和我未婚妻商量。”

  “誰是你未婚妻?”連蘇珊在內,三人一齊驚問道。

  “就是你——”沅冰河指著蘇珊,他得意地說,“我正上愁呢,生怕沒人嫁給我,要打一輩子光棍了,你正好主動送上門來了”

  蘇珊一聽就知道事情不妙,他肯定又找到整治她的理由了……嚇得她扭頭就往樓上跑。

  沅冰河跟在后面就追,他邊追邊喊:“老婆,你給我站住,不許逃——”

  沅少東忙從后面一把拉沅冰河,他小聲說:“小叔叔,你別逗蘇珊姐了——她愛的人是安總,你就別再跟著瞎摻和了”

  沅冰河沖少東一瞪眼說:“胡說,她才不愛他不過是因為她開公司的時候,借了他一千萬,才不得不屈從于他……”

少東從沒聽說過蘇珊借錢的事。小玲更是驚呆了——她和她的家人,一直以為蘇珊開公司的錢,是蘇珊的私房錢……哪知道,他們用的,實際上還是安立德的錢  沅冰河說:“區區一千萬,就想利用別人、要挾別人?我看不起他”說完,他追上樓去了。

  樓上,蘇珊沒有別的地方可藏,她藏到了臥室里,把門插上了。

  沅冰河過來叫門。蘇珊在門里說:“妮娜早就離開花藝學校了,你別再來找我了”

  沅冰河在外面笑著低聲說:“你放心,我已經找到她了”

  蘇珊沉默了一會兒,把門打開了一條縫,小心地探出頭來,低聲問:“那你把怎么樣了,讓她去做流產了嗎?”

  “當然沒有”沅冰河繃著臉說道。同時他使勁向門里一擠,擠進屋來。隨后他順手又把門關上,為的是防止被少東和小玲偷聽。他小聲說,“這都要怪你——早一點不告訴我,現在再做流產不容易了”

  “我以為,孩子在她肚子里,不著急的……”蘇珊說了實話。

  沅冰河驚叫道:“你也是女人,怎么這點兒常識都沒有?流產越早做越好,晚了對女人身體傷害會很大的。尤其妮娜還是第一次懷孕,弄不好將來會得不育癥的”

  蘇珊這回終于明白自己錯了。她的雙手絞在一起,不知道說什么才好。

  沅冰河說:“你聽著,有兩個選擇——第一是不顧妮娜身體的安危,打掉這個孩子;第二是你嫁給我,你來做這個孩子的母親”

  蘇珊急得直跺腳,叫道:“這里面有我什么事?”

  “怎么沒你的事?如果不是你多管閑事,我早讓她把孩子拿掉了;如果不是因為有這么個來歷不明的孩子,我還可以娶個大家閨秀做太太。可是如今呢,除了你,沒人能接受這個私生子”

  蘇珊眨著圓圓的眼睛,忽然說:“那這樣吧——我替你養著孩子,你就當沒有這個孩子,去娶你愛的那位大家閨秀吧。”

  “不行,我不允許私生子存在”沅冰河沖動地大吼一聲。

  蘇珊嚇了一哆嗦。

  過了一會兒,沅冰河平復了情緒,他繃著臉對蘇珊說:“你聽著,我要你做我明媒正娶的太太,對外人就說,這個孩子是你生出來的”

  “我才不要嫁給你呢”蘇珊小聲嘀咕道。

  沅冰河的臉陰沉得嚇人。

  蘇珊快速地眨眼,很快找到了正當理由。她說:“人人都知道我不能生育,誰相信這孩子是我生的啊?而且我能拿到婷婷的撫養權,也是因為我不能生育了、我只有她這一個孩子啊”

  沅冰河聽她這么解釋,臉色從多云轉晴。他對蘇珊說:“你別怕‘金大叔’再把婷婷要回去,他現在麻煩事不少,根本顧不上你們娘倆兒……”隨后,他又沖她邪魅地一笑,說,“至于不育癥,是可以治好的啊——你跟著‘金大叔’不會下蛋,跟著我說不定就會下蛋了呢”

  蘇珊被他說得又羞又惱,同時想到鳳凰山的事兒,還窩著一口氣呢她也不怕他用孩子來要挾她了,索性揮舞著小拳頭打在他身上,邊打邊說:“我跟你講正事,你卻總是拿我開玩笑,鳳凰山的事兒你還沒說清呢”

  沅冰河一把拉住她的拳頭,笑道:“想打我?結了婚之后隨便打,我保證做個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好老公。現在呢,如果你不想大著肚子去拜堂,就快點去挑婚紗、選婚戒。記住,東西越貴越好,把帳單直接給我就行了。至于酒席方面,你就別考慮了,咱家是開酒店的。”

  “啊呸呸呸……”蘇珊連“呸”了十幾聲。她說,“你給我住嘴就算我當時的做法是錯誤的,要殺要剮你劃出個道來,沒這么戲弄人的。你說句實話,鳳凰山的事兒、妮娜的事兒,到底該怎么處理?”。.。

第二零九章B計劃  沅冰河見蘇珊問他要主意,便假意思量了一下,說:“小狐貍我們做交易吧——如果你肯嫁給我,幫我解決了私生子的問題,我就讓你一步,在鳳凰山實行B計劃”

  “B計劃就是——我的渡假村不蓋在鳳凰山,我不會動鳳凰山的一草一木;我把渡假村蓋在青龍山上,那里已經是成熟的旅游景點,說不定更有商業號召力呢。”

  “對啊,這個計劃好青龍山離鳳凰山也不算遠,蓋哪兒不是蓋呢,反正都不是國家的自然保護區。”

  “可是……嗯、嗯?”沅冰河沖她抬抬眉毛,提醒她注意自己剛才說的前半句話。

  “你別跟我開玩笑了……”蘇珊假裝羞澀地揮揮手,說,“與其娶我,你干脆娶妮娜多好?我人老珠黃,不能生育,連‘金大叔’都不要我了,你要我干嘛?妮娜青春貌美,說不定還能給你生一窩呢”

  “我呸生一窩,你當是狐貍下嵬哪?告訴你,我想要的人是你”沅冰河說著,一把抓住蘇珊。又說,“你轉告洋鬼子,他那一千萬塊錢我替你還了,我還會給你三個億的投資……還有,如果他敢再來招惹你,我就不實行B計劃了,我實行A計劃——我刨了他們家鳳凰山上的祖墳”

“哦?”蘇珊瞪著眼,深吸一口冷氣——她沒想到,沅冰河什么都知道了  沅冰河看她一副驚呆的樣子,很是好笑。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臉蛋,轉身走了。臨出門時,他還不忘叮囑道:“快些備嫁吧,我等著娶你呢”

  蘇珊楞在原地,半天沒反應過來。

  蘇珊不怕沅冰河逼嫁,因為她根本就沒拿他的話當過真。她只是想到,自己跟安立德借款的事情徹底暴露了,小玲會怎么看自己,會不會覺得自己一直都在欺騙她?

  沅冰河下樓的時候,在樓梯口看到了沅少東。沅少東一臉嚴肅地攔住沅冰河,說:“小叔叔,我們該好好談談了……”

  沅冰河想了想,點頭同意。

  他們一起來到沅少東的住處。兩人坐下后,先是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說話。

  少東先說:“小叔叔,你別擠兌蘇珊姐了。你自己也說過,像她這樣天真可愛的女人,應該被人好好呵護才對。”

  “對,所以我會娶她,娶進家門好好呵護她。”沅冰河不以為意的說。

  “小叔叔,你根本不適合她……”

  不等少東說完,沅冰河做了手勢打斷他的話,說:“你不用多說——外面那些閑花野草,我提前會處理掉,絕對不讓她還沒進門,先要學習宅斗。”

  少東不由哂笑了一聲,他才不相信蘇珊會嫁沅冰河。不過他想了想,趁機說:“小叔叔,既然你這么喜歡她,那么鳳凰山的事情,就讓她一步吧?更何況還有小玲,她可是一口一個‘小叔叔’地叫著你,你怎么可以去刨人家的祖墳呢?”

  沅冰河這回不開玩笑了,他嚴肅起來,說:“少東,說句實話——從根本上講,我打鳳凰山的主意,是迫于目前的市場形勢,并不是為了逼蘇珊,或者是和洋鬼子爭風吃醋——我是為了我們整個集團的利益。”

  “集團的利益?”少東不明白了。

  沅冰河說:“少東,即使你從來都不參加董事會,也應該了解最近市場的變化。國家對于像S市這樣的一線城市,房價的調控政策越來越緊,許多房地產商已經把投資轉移到了二線、甚至三線城市。但是國家同樣會控制二、三線城市的房地產市場……所以,我把提前把目標投向了鳳凰縣這樣有開發前景的小縣城。”

  少東邊聽,邊敬服地點頭。他承認,如果自己是集團決策者,也會做這樣的選擇。不過他又說:“可是,我們一定還可以找到別的市場,不一定是鳳凰山啊,為什么非常得罪蘇珊姐和小玲呢?”

  “少東,你真糊涂我、少華和你爺爺,都以為你做點兒正經生意,可以明白生活的艱辛,順便學學經營之道。哪知,你做小買賣做的,目光這么短淺”沅冰河忍不住嘲諷少東。

  少東不高興了,問:“我怎么目光短淺了?”

  沅冰河解釋說:“你想過沒有,鳳凰山是塊大蛋糕,我們不去吞,也會有別人來吞下。我們不過是比別人先一步發現了它而已而且由我們來做,我們關著蘇珊和小玲的面子,可以把最大的利益讓給金家村的村民……如果換了其他的投資商,很難想像會是什么后果。”

  這回少東徹底沉默了。他知道,沅冰河的每句話都是實話。比他們“星煌集團”更大的房地產商,還有很多家。它們已經長成了巨大的怪物,如果不吞食土地,它們就無法生存下去。如果鳳凰山落到了它們的嘴里,到時候恐怕一棵樹、一葉草,都難以保存。

  沅冰河又進一步說:“少東,你考慮一下吧——你繼續呆在這里賣蛋糕,已經沒什么意思了,你應該回到集團里來了。”

  少東看看沅冰河,過了一會兒,才說:“不,小叔叔,集團里有你和少華就足夠了。而我,會一直守候在這里,直到看著蘇珊姐找到幸福的歸宿。”

  沅冰河聽了少東的話很生氣,他揮揮手,真想打少東兩拳。最后他還是忍住了,說:“傻瓜,那你就在這里睜大眼睛,好好看著吧”隨后他起身走了。

  沅冰河走后,花店里的氣氛變得微妙起來。

  蘇珊、小玲、少東三人各懷心事,雖然表面上他們仍舊一團和氣,卻不像往日那么無所顧忌的說笑。他們回避談論鳳凰山、沅冰河和安立德。

  連婷婷都感覺到了不對勁。晚上睡覺的時候,她偷偷地問蘇珊:“媽,為什么很久沒看到‘狼眼叔叔’了?”

  “哦,他回美國了。”蘇珊回答。

  婷婷一下子坐了起來,她說,“那他還會回來嗎?”

  “我不知道,隨便他吧。”蘇珊有些賭氣地回答。想到安立德對前妻舊情難忘,蘇珊自然是怨憤難平。

  “這樣不行啊,既然你喜歡他,為什么放他走?他是那么優秀的一個男人,長得又帥,還那么有錢……”婷婷很著急地說。

  “婷婷,那些外在的東西都不重要”蘇珊忙攔住她的話。

  “他也有內在啊他會做飯,脾氣很好,對你很溫柔……”

  蘇珊一把捂住婷婷的嘴。她想世上沒有這樣的,女兒跟母親討論母親的男朋友,而且這個女兒還是個半大孩子不過她暗暗地還有些驚喜,原來婷婷對安立德并不反感……

  不過蘇珊還是不想跟婷婷討論這個話題。她停了一會兒,用大人教育孩子的口氣,耐心地說:“婷婷,你還小呢,那些大人們的事,你先別考慮。咱們好好上學,就像小玲說的那樣,將來考個好大學,才能遇到像馬帥哥哥那樣的好男生”

  婷婷卻笑了,說:“媽,聽你這口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也暗戀馬帥哥哥呢”

  “去,睡覺”這回蘇珊沒耐性了。她假意生氣,喝斥婷婷。又說,“咱家就咱們母女倆,是個女兒國,以后禁止討論有關男人的一切事情”

  對現實的回避,只能是暫時的。蘇珊最終還是要面對有關鳳凰山、沅冰河以及安立德等諸多問題。

  這天,小玲爹和金光巖村長親自來到了省城。

  大家坐在客廳的沙發上,金村長“吧嗒吧嗒”一個勁吸著煙,他不開口,也沒有人敢說話。

  過了會兒,金村長吸完了一鍋煙,把旱煙桿敲了敲——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他就開始講話的標志。于是大家都提起精神,聽他講話。

  金村長開口對蘇珊說:“他蘇大姐,聽小玲說,你給我們鳳凰山投的錢,都是姓安的那家人的?”

  蘇珊早就知道要面對這個問題。她早就準備好說辭,解釋道:“金村長,這是兩回事——我投資開發鳳凰山是一回事,我借誰的錢是另一回事。”

  “怎么是兩回事呢,我們金家村的人,不能用姓安的那家人的錢您、您這不是欺騙了我們嗎?”金村長很是不滿。

  蘇珊說:“金村長,您別著急,聽我說——如果姓安的把錢存銀行里,我再把錢從銀行里借出來,錢是誰的?”

  “當然是銀行的,你還得給銀行利息呢”金村長說。

  “是啊,如果多經銀行一道手,我還要給銀行利息;如今我直接從接從安立德那借來錢,不用繳利息——您說,哪個更合算哪?”蘇珊說。

  “可是那姓安的一家人,有他們的打算他們想認祖歸宗,想著將來身后入了祖墳……”金村長激動地說道,只是因為牽扯到家族內部那點兒糾紛,他不愿對蘇珊一個外人說,又停住了。

  “不是那樣的,他們什么都沒跟我說,他們借給我這筆錢,沒有提任何條件。”蘇珊說著,把安立德還給她的借款合同和那件聲明,都拿出來遞給金村長。又說,“實際上,這一千萬,他等于白送給我了。”

  金村長看著這兩份文件,半天沒出聲。他塞了一鍋旱煙,又開始“吧嗒、吧嗒”抽個不停。。.。

第二一零章蘇珊之千方百計  小玲爹覺得氣氛有些尷尬,他拍了一下自己的大腿,沖著小玲一瞪眼,說:“都是小玲這死丫頭,平時廢話一大堆,該說的時候她又不說了如果她早告訴我們——姓安的那小子,一直都在省城,還跟她們都有來往——我們不早就知道這回事了嗎?”

  “還敢犟嘴?”小爹這會兒就開始吹胡子瞪眼睛了。

  蘇珊忙攔架,說:“不怪小玲,都怪我——是我沒能耐,離婚的時候,陳實美把我手里的現錢都拿走了。可我又好面子,已經投給你們的錢,我不好意思再要回去。后來安立德聽說我的錢是投給鳳凰山的,他二話沒說,就借給了我一千萬……”

  “嗨,人窮志短啊——”金村長和小玲爹同時長嘆了一聲。

  蘇珊一看找到了的“感情共鳴”,知道有門兒了,便繼續耐心地勸說:“金村長,我向你保證,這里面真沒有圈套。你看鳳凰山上的開發項目,從我開始投資到現在,不都是你們自己定的嗎?連我們花店的合作伙伴‘綠鄉苗圃’的種植基地,都是小玲引進的。這些項目,不僅安立德沒有參與意見,我也沒有參與過意見哪”

  蘇珊這一席話,說得金村長和小玲爹都無話可說——再沒見過像蘇珊這么好的“大東家”了,她只管給他們送錢,從來沒問過一分錢的回報。他們只能信服得點點頭。

  蘇珊又誠懇地說:“其實安立德知道,你們不會要他的人情,他也沒想讓你們感念他什么。他那一千萬的人情,是給我的,我也已經接受了。至于我給你們的投資,其實也不需要什么回報,因為我在鳳凰山得到了我的第二次生命,我已經把那里當成了我的第二個故鄉。”

  聽到這里,小玲爹大為感動,他說:“她蘇大姐,你是好人,我們不該懷疑你啊。可是——”他懊惱地一跺腳,說,“如果不是‘星煌集團’的人來搗亂,我們在鳳凰山的那些項目,雖然回報慢些,卻肯定不會讓您賠了錢。現在,就真不好說了”

  蘇珊關切地問:“現在怎么樣,難道說我們有承包合同在手里,他們還能硬搶過去不成?”

  小玲爹說:“他們是不能明搶,可是他們會在暗地里跟我們爭”

  隨后,小玲爹告訴蘇珊,縣里最近開始給山上限電了。他說:“沒有電,山上打的井就不能用;沒有水澆地,什么作物都種不了。現在連‘綠鄉苗圃’的基地都受了影響,幾百畝珍稀苗木,眼看都快干死了我們晝在夜不停地往山上挑水澆苗,累個半死,還是起不了多大作用。”

  蘇珊憤憤不平地問:“縣里有什么理由給山上限電?”

  金村長插言道:“說是為了響應國家號召,要節能減排。其實就是在擠咱們,想讓咱們干不成了,給蓋渡假村的人讓路”

  小玲爹氣憤地說:“眼看我們已經投入的錢,都要打水漂了,怕是白受一年的累,連成本也收不回來了”

  蘇珊想著山上的苗木,正受著干旱之苦,把個沅冰河恨到了骨子里。

  這時,金村長忽然問:“她蘇大姐,我怎么聽金縣長說,‘星煌集團’的那個什么沅總經理,是你的男朋友——如果是你們倆口子的事,也沒得商量嗎?”

  蘇珊聽了驚詫叫道:“誰說他是我男朋友了?”

  小玲爹說:“就是上回你們一齊來咱們村,他親口跟金縣長說的。”

  蘇珊罵道:“他放屁呢,我離了婚的人,哪來得男朋友?”隨后她一想,又明白了,說,“我知道了,他大概是為了跟當地人拉關系吧?畢竟當地人都不認識他,這才打著我的旗號去結識的當地那些人。”

  “哦,是這樣啊。”金村長和小玲爹有些失望,他們還指著蘇珊跟沅冰河交涉一下呢。

  金村長和小玲爹并有在花店里久留,他們把事情說清楚了,就回了金家村,把問題都留給了蘇珊。

  蘇珊現在指望不上安立德,她讓秦威廉去跟鳳凰縣領導交涉又不見成效,她只好開動自己的小腦筋,自己想辦法。

她想,沅冰河能搞出什么A計劃、B計劃來,我一定要搞出A、B、C三個計劃來  蘇珊首先想到的是,去找苗蘭——苗蘭是記者,上次她把貴族小學的事情曝了下光,差點兒讓貴族小學關了門。如果她可以把鳳凰山上發生的“限電事件”在電視媒體上曝下光,說不定能引起社會輿論的重視,讓縣里的人有所顧忌。

  苗蘭聽明白事情原委后,答應幫忙。可惜的是,由于種種原因,正式的采訪計劃卻沒有得到電視臺的許可。不過,苗蘭給蘇珊出了個餿主意——邀請幾個記者朋友去鳳凰山旅游,讓當地人以為,是暗訪的人來了。

  蘇珊采納了苗蘭的建議。于是由小玲帶著苗蘭,以及省市幾家報刊的記者朋友,去鳳凰山玩兒了一圈。這個辦法果然起了作用,縣里面開始給鳳凰山正常供電了。

  只是好景不長,大概過了半個月,縣里弄明白了,苗蘭她們不是暗訪的,于是把電又停了。

  小玲爹急得直跳腳,他說:“哪怕再供半個月,到秋收了,今年的收成也能收回來啊”

  與此同時,蘇珊接到了沅冰河的電話,他說:“小狐貍,你欠了你同學一次人情,那么對于她外甥女妮娜,你是不是要更加照顧一下了?”

  蘇珊明白了,果然是沅冰河在搗亂蘇珊氣憤地說:“別管我叫小狐貍,你才是只老狐貍我就沒見過像你這么會整人的——妮娜是你小老婆,憑什么讓我照顧?”

  沅冰河笑著說:“你是我大老婆啊——你快點嫁給我,我們實行B計劃,你就不必這么勞心費力了”

  蘇珊根本不當沅冰河是在求婚,她當他在挑戰。于是她說:“你等著,我就不信了,有理走遍天下,我們有承包合同,還怕找不到說理的地方?”

  蘇珊此時想到了第二個辦法——她托小美去找劉市長告“御狀”。小美是個男孩子性格,說到做到,馬上去找了劉市長。但是帶她回來的結果,卻不太讓大家滿意。

  劉市長并沒有完全滿足蘇珊她們的要求,他反而是起了個調解人的作用。他說國家對土地有完全所有權,如果縣里要收回土地,誰也攔不住。

  他建議雙方進行談判——鳳凰山那片地方不小,可以考慮給綠鄉苗圃保留一部分,當做育苗基地;另一部分由縣里征回,開發旅游區和建設度假村。對于蘇珊和小玲家可能受的損失,可以給予相應的補償。至于補償數額,當然要在政策許可的范圍內考慮,不過也可以納入談判內容,讓“星煌集團”來補償一部分。

  蘇珊想,憑自己這幾個“小老百姓”的力量,恐怕一時難以挽回局面。于是她讓小美陪著她,去找了趟劉市長。她對劉市長說:“我們同意進行談判。但是今年已經種下的經濟作物,馬上到了秋收的時節。可否請縣里再供半個月的電,把今年的秋收過完,我們也可以減少損失?”

  劉市長覺得蘇珊的話有理,于是他做主,讓縣里繼續給鳳凰山供半個月的電,把今年的秋收過完。

  回到花店,蘇珊對小玲他們說:“我現在這個辦法,還是‘拖’字決——只能這么拖著,先把今年糊弄過去,也可以減少損失。”

  小玲嘆了一口氣,說:“如果這會兒立德大哥在就好了,他也是大老板,一定有對付‘冰河世紀’的辦法……”可是話沒說完,她又覺得慚愧。她說:“我爹和大伯警告過我,不讓我沾安家的一點兒便宜。可是回過頭去想想,如果當初不是有立德大哥,我們根本不可能有機會承包鳳凰山,早讓‘生態家園大酒店’那幫人搶跑了”

  蘇珊當然也在想念安立德。她想自己真是可憐——安立德正陪著他的前妻瑞貝卡,尋找感情上的平衡和安慰;可自己呢,卻要為他們家祖墳不要讓人刨了而殫精竭慮這叫什么事兒啊,自己還沒跟他談婚論嫁呢,他們家的祖墳,跟她有什么關系嘛?

  可是抱怨終歸只是抱怨,她還是要想辦法,阻止沅冰河挪動鳳凰山上的一草一木。

  過了幾天,在鳳凰縣領導的安排下,蘇珊他們和“星煌集團”進行展開面對面的談判。蘇珊這方面,除了秦威廉,她還請了金村長做談判團的成員,因為金村長對鳳凰山最了解,而且最有發言權。

  哪知,第一次談判,金村長就掀了桌子——因為星煌集團提出來,要把金家村的祖墳從風水極佳的南坡遷走,遷到北面山坡上去。

  金村長指著對方讀文件的那個人鼻子大罵:“你們這群沒祖宗的玩意兒,有這么動別人家祖墳的嗎?”說著一下就把桌子掀翻了,嚇得對方差點把保安叫進來。

  幸好沅冰河自視甚高,只想當幕后高手,這種直接的談判不愿參加。如果他親自來了,保不齊會讓金村長揍他一頓。

  蘇珊忙叫小玲爹陪金村長上外面抽鍋旱煙、消消氣,這才穩住大家的情緒,把雙方的意圖基本談明,回去再各自研究對方的意見,制定下一步談判方案。。.。

第二一一章金家村的秘密  金村長坐在車上,舉著煙袋桿沉默了半晌,忽然說:“我想不通我們金家村的人,在鳳凰山腳下住了多少輩了,鬧日本鬼子的時候,都沒讓人刨了我們的祖墳,這會兒卻要讓人刨了——難道說,這幫人比日本鬼子還厲害?”

  蘇珊覺得可笑,她說:“金村長,您別這么想,這不是一碼事兒啊”她又耐心地勸他,“如果您往前查歷史,鳳凰山那塊地方,明清的時候住過誰,漢唐的時候又住過誰,甚至山頂洞人那時候住過誰,專家也說不清啊,怎么就認定那片地方只屬于你們金家村人呢?”

  金村長嘆了口氣,看著車外的高樓大廈和川流不息的車輛,有些傷感地說:“我也知道,人要跟著時代進步……可我在感情上,還是接受不了。我只記得,打祖輩上起,我們就生活在鳳凰山腳下,等哪天一伸腿一閉眼,就會睡到鳳凰山上。所以,我們看到鳳凰山,知道自己早晚會睡到那兒去,在那里跟老祖宗們重聚,心里就踏實。”

  蘇珊反駁道:“嗨,人到閉眼那時候,什么都不知道了,埋在哪兒有什么關系?”

  金村長卻大不贊同,說:“那不行——人活著,最多不過百年間的事兒;閉了眼,埋到土里,才是長久的事兒,是大事兒”

  蘇珊無奈地搖搖頭,金村長話中的含義,深度能趕上“哈姆雷特”了。她又不是社會學家,對于這些淳樸村民自發形成的對生命的感悟,她沒有力氣去辯駁、去更正。

  金村長又說:“你看姓安的那一家人,都已經姓了安,不姓金了,可他們家那位老人,最大的心愿,就是身后能把自己埋在鳳凰山上……說起來,他們家是有錢人,在美國還有那么大的事業,難道他在美國連塊墓地都買不起?他就是明白自己的根在哪兒,他心心念念地是要回歸故土啊。”

  “金村長,我可不懂了,您既然知道安伯伯有這么個心愿,您為什么還要攆人家走,不答應人家呢?”

  金村長說:“他們家早就過繼給別人家了,現在姓安,不姓金,哪能埋到我們老金家的墳地里?再說了,如果他不僅自己要埋回來,還要把他爹搬回來嗨……”金村長說到關鍵的地方又不說了。

  蘇珊不甘心,今天無論如何要打聽出幕后真相。她把車靠在一家小飯館旁邊,進去找了一處清靜的雅間,叫了一桌酒菜。蘇珊要請金村長的小玲爹邊吃邊談。

  看到金村長幾杯酒下肚,蘇珊又開始套他的話,問:“安伯伯他們家為什么不姓金,改姓安了呢?”

  金村長沉默了一會兒,終于決定了,說:“好吧,他蘇大姐你也不是外人,我就把那段家丑跟你講講。這事啊,說來話長……”

  原來,很多年以前,在金家村曾有一戶人,因為家里日子艱難,把小兒子送了人,過繼給一戶姓安的親戚。后來這家老人去世的時候,人們考慮到那個小兒子已經不算他們家的人了,便沒有通知他。可是小兒子卻不愿意,他回來哭鬧靈堂,并且要求分得老人留下的一個檀木匣子。

  這家的小兒子,便是安鴻遠的爺爺。他當時沒鬧出什么結果來,卻被他的哥哥們趕出了金家村。他心下不平,又糾結了一批打手前來,再次大鬧金家村。在那一場混斗中,他手下的人把他的一位哥哥,也就是金村長的爺爺,腿打折了。從那之后,雙方就結下了世仇。

  “哦,原來你們口中的世仇,是這么一回事啊。”蘇珊終于弄明白這件公案了。

  金村長說:“我爺可是瘸了一輩子啊我清楚記得小時候,看到他瘸著一條腿走進走出的……你說,我能對姓安的一家人能有好臉色嗎?”

  小玲爹對金村長附和道:“我也記得咱爺的模樣。”

  蘇珊同情地點點頭,拿起酒瓶又給金村長滿上。她說:“安伯伯那次來,應該是有誠意來和好的吧?”

  金村長抿了一口酒,說:“不那么簡單,恐怕還有別的事兒。”

  “還能有什么事?”蘇珊好奇地問。

  “為了那個檀木匣子”金村長放低了聲音,并警惕地站起身,走到門外觀察了一圈。

  蘇珊好奇心被勾了起來。等金村長回來,她小聲地問:“檀木匣子里有什么東西,不會是什么價值連城在寶物吧?剛你不是說,早先是因為家里窮,才把安伯伯的爺爺過繼給了別人家?”

  金村長小聲說:“我聽老輩人說,應該是一張藏寶圖”

  “藏寶圖?”蘇珊小聲驚叫一句,“什么樣的藏寶圖?”

  “這張藏寶圖,與我們小村子的來歷有關這都是聽老輩人說的,也不知道是哪朝哪代的事,反正是兵荒馬亂的年代,當時有個大將軍戰敗了,帶著他的手下藏到了鳳凰山里。后來大將軍死了,他手下的人在山下定居下來,形成了現在的幾個小村子。人們說,大將軍還留下了許多珍寶,可是藏得太隱蔽了,至今沒有人能找到。”

  “你不說有藏寶圖?”蘇珊問。

  “鄉下人都不識字,有圖也不會看哪”金村長說。

  “現在的人們文化水平都高,您也認識字啊,您沒看過?”蘇珊追問。

  金村長嘆了口氣,說:“那個檀木匣子,早就找不到了。有人說,就是在那場亂斗中,讓我那位過繼出去的爺爺給搶走了”

  蘇珊不由大為惋惜,因為她聽到藏寶圖,便產生了尋寶的熱情。她想了想,又猜測:“難道說,安伯伯的爺爺搶走了藏寶圖,挖走了鳳凰山上的財寶,所以才逃到了美國?”

  金村長搖頭,說:“那倒不是。姓安的那家人,早就在美國有親戚,后來他們一家去美國,是去投奔親戚的。至于鳳凰山上的財寶,如果真有的話,應該還藏在山上。老輩人說過,那些東西不能動,因為里面有個降鎮妖怪的東西,如果動了它,鳳凰山就要塌了。”

  金村長邊喝酒,邊講故事,很快就醉了。

  小玲爹看著醉倒的金村長,有些不好意思地對著蘇珊,小聲說道:“她蘇大姐,您別把我哥的話當真,什么藏寶圖和珍寶,那都是老輩人講故事、哄孩子的,都是些沒有影兒的事。”

  “哦。”蘇珊答應著。她也覺得,金村長的話,前后矛盾的地方挺多。不過出于獵奇心理,她還是希望真有什么藏寶圖和寶藏之類的東西。

  蘇珊把金村長和小玲爹拉回花店,正好沅冰河住的那間房空著,便把他們安置到了那里。

  第二天,金村長的酒醒了。他又開始“吧嗒吧嗒”地抽煙,思考事情。

  小玲爹對金村長說:“哥,這談判是一時半會兒談不出結果的。我們先回村吧,下一次談判再過來。”

  金村長半晌沒吭聲。忽然,他把煙袋桿一收,在地上敲了幾敲,好像下定了什么決心似的,說:“我認栽了,去找下姓安的那家人”

  大家聽了一楞,蘇珊問:“金村長,您這是什么意思?”

  金村長說:“既然姓安的有認祖歸宗的意思,他們家又有錢——那我去問問他,看他有沒有什么辦法保住老祖宗的墳不讓人刨了”

  蘇珊看著金村長,有些為難地說:“可是,彼得已經回美國了,現在的安氏公司換了總裁……”

  “沒他家的電話嗎?”金村長問。

  蘇珊搖搖頭,她現在沒辦法跟安立德聯系。如果能跟安立德聯系上,不用金村長說,她也早讓安立德想辦法了,自己還跟著上什么愁呢。

  “嗨”金村長懊惱地拍拍腦袋,徹底沒了辦法。

  蘇珊也是無限悵惘——終于等到金村長愿意跟安立德家和解了,卻在這關鍵的時刻,沒辦法跟安立德聯系上。

  沅少東看蘇珊整日為鳳凰山愁眉苦臉,又去找了趟沅冰河,勸他別再擠兌蘇珊。他說:“小叔叔,你別捉弄蘇珊姐了,我聽說你有什么B計劃,為什么不實行呢?”

  沅冰河笑著說:“其實開始的時候,我只是想逗逗她。哪知她看著傻乎乎的,還真有些高招,都逼著我出來和她談判了。”他又半真半假的說,“這場游戲,我是覺得越來越有趣了,她令我不得不刮目相看。我一定要試試她有多大的能量,如果她真有些手段,那我以后就不把她當金絲雀養著,我會很高興和她分享我所有的事業。”

  沅少東苦口婆心地說:“小叔叔,現在大家都知道,蘇珊姐愛的人是安總,就算你用這種辦法逼她嫁給了你,她也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有什么意思呢?”

  沅冰河卻固執地說:“她以前對我有誤會,從沒有真正地親近過我。如果我們有個機會,可以相互了解,她會發現,我比洋鬼子更適合她。”

  少東在沅冰河那里游說不成,郁悶之下,轉而去找姐姐少華,看她有沒有什么好辦法。

  少華聽完少東的敘述,半晌沒言聲。過了會兒她才開言,卻說:“少東,你回來幫我吧——你幫我做上集團的董事長,我們一起來對抗小叔叔”。.。

第二一二章陰謀論  少華“哼”了一聲,假意嗔道:“你們都不在山莊里住,所以什么都不知道。爺爺最近身體差得很,他即使不馬上退休,也會先找一個人,暫時代理董事長的職位。”

  “爺爺最近身體不好嗎?”少東立馬緊張起來。其實他對爺爺的感情很深,可是又害怕爺爺不停地嘮叨教訓,這才不愿意在錦玉山莊里住。

  少華沉重地點點頭,說:“爺爺最近的精神越來越差了,他經常一個人坐在書房里,看著那幅《江南煙雨圖》,悄悄掉眼淚……”少華說到這兒,眼睛濕潤了。

  少東聽了,心頭也是一陣難過。

  “‘不是相思淚不干’,你是知道的,爺爺天天看那幅畫,其實就是在想奶奶。爺爺其實是愛奶奶的,可是因為被那個狐媚女人勾引,一時做了錯事,后來便始終得不到奶奶的原諒。你知道嗎,奶奶臨終前,爺爺哭得好慘,可是奶奶還是沒有原諒他……”

  少東咬著嘴唇,沒有說話。

  少華又說:“自從奶奶去后,爺爺的身體便每況愈下。醫生勸他戒煙戒酒,他從來不聽;我們央求他好好保養自己,他也不理。如果他肯好好照顧自己,現在也不會……”說到這兒,少華說不下去了。

  少東和少華對坐著,默默地流了一會兒眼淚。雙生子天然的心靈感應,讓他們能比普通的兄弟姐妹,更能感受到對方的心情。

  少華擦了擦淚,深吸了一口氣,說:“我已經計劃很久了——在溫迪的幫助下,我悄悄收購了公司的大批股份,不久人們就會明白,我現在是公司最大的股東——即使爺爺不說改組董事會,我也會提出來的。”說到這,少華又恢復了“女斗士”的果斷干練。

  少華看著少東,堅定地說:“我一定要坐上董事長的位置,少東你必須回來幫我。你也是董事之一,掌握著重要的一票,而且從身份上講,你可是沅家的嫡長孫,集團里那些老古董們,會好好掂量你的含金量。”

  少東聽到這話,不由皺緊了眉頭。

  少華則繼續蠱惑道:“你聽著,我們要趁爺爺現在對集團還有影響力,快速在集團內部占穩腳根。還有,如果你回來參與集團的事務,我與你的合力,對抗小叔叔不成問題。到那時,集團的事務,可就不是小叔叔一個人說了算了。”

  少東聽了少華的話,猶豫了。他確實想幫助蘇珊和小玲,可是真讓他去和沅冰河對抗,他又有幾分不情愿。因為他清楚,沅冰河正當盛年,管理經驗又豐富,與沅少華相比,沅冰河才是繼任董事長的最佳人選。

  少華一看少東還在猶豫,使出了最后一招。她假意對少東撒潑,說:“你還是爸爸的兒子嗎,這么不知道上進你還是我親弟弟嗎,半點都不知道疼惜我”她又擦著眼淚,叫屈道,“我也是大家千金啊,我為什么不能像別的女孩子那樣生活?反正我們這樣的家庭,是不愁吃喝的,我何不做個嬌小姐,買買時裝、做做美容,閑了談談戀愛?可憐我整天為了工作,為了我們倆的前程,不要命地去掙,連覺都睡不好;你呢,躲在一旁開著小店,根本不肯幫我……”

  少華一哭,少東毛了,他忙過來坐到少華身邊,抱著少華的肩膀哄道:“姐,你別哭了,我知道自己錯了,我來幫你好嗎?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行嗎?”

  少華這才停止訴屈,擦著淚,勉強點點頭,表示滿意。

  這天,陳實美忽然來到花店。他送來了一張一百萬的支票,這是他給婷婷的撫養費。他說:“蘇珊,這是我給婷婷的錢,你可要放好了,千萬別亂花。”

  蘇珊不滿地說:“我怎么會亂花?我當然要給她存起來,等她將來成家立業的時候,再給她用。”

  陳實美點點頭,說:“你這樣說,我就放心了。”隨后,他坐在沙發上,看著茶幾發楞,蘇珊給他倒水,他看都沒看一眼。

  蘇珊覺得有些奇怪,搬了個小馬扎,坐在陳實美對面,等他開口。

  陳實美楞了一會兒,才收回過神來。他說:“蘇珊,我有些害怕,我怕以后沒什么東西能留給婷婷了……”

  蘇珊一楞,馬上想起沅冰河說的話,最近陳實美的麻煩事兒不少……

  可是她最近只顧忙鳳凰山的事了,沒有細打聽過。她忙問:“是不是馬場的事有麻煩了?”

  陳實美停了一會兒,才說:“不僅馬場的事,還有咱家的化工廠……以后,我恐怕也不能保證蘇洋的供貨了。”

  “啊,究竟出什么事了?”蘇珊忙追問。

  陳實美告訴蘇珊,他貸了大批資金,投入到馬場的項目上。但是忽然間,這個項目被叫停了,他投入的錢拿不回來,還要還銀行的貸款利息。

  “怎么會影響到化工廠呢?”

  “我是用化工廠的部分資產做的抵押……”陳實美沉重地低下了頭。“此外,為了給馬場那邊籌錢,今年化工廠里縮減了污水處理的費用。我們被人告了,上面責令我們停業整頓。如果資金充裕還好,可是我手頭沒錢了,連工人的工資都發不出來,想再開業,有些困難。”

  “這么說,集團可能要……”蘇珊想說“破產”,又怕刺激了陳實美。

  陳實美明白蘇珊想說什么,他沉重地點了點頭。

  蘇珊皺著眉頭,看看手中的支票,對陳實美說:“既然你現在有困難,為什么還要給婷婷一百萬的撫養費呢,太多了吧?”

  陳實美說:“一百萬能哪里多啊,我不能什么都不給孩子留下吧?”他說,“如果我這次緩不過來,可能會變得一無所有,怎么對得起婷婷啊?”

  蘇珊聽他說得凄涼,心下不忍,忙安慰他說:“你別著急,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總會有辦法的。”她說,“做生意,總是會遇到挑戰的,你看我們小店,也是幾經波折,還有鳳凰山那邊的投資,忽然來了個沅冰河跟我們搗亂……”

  “你跟沅冰河現在的關系怎么樣?”陳實美沒聽她講道理,卻忽然打斷了她的話,問了這么一句。

  蘇珊一時沒猜透他的意思,她問:“什么怎么樣?”

  “他曾親口告訴我,他要娶你做他的太太。”

  蘇珊又羞又惱,說:“是因為羅曼小居那回事吧?你別聽他胡說,他是在故意氣你呢他那人你可能不了解,看上去總是冷著一張臉,好像多嚴肅似的,其實太喜歡搞惡作劇、捉弄人了,他最喜歡把自己的快樂建筑在別人的痛苦之上……”

  “可是我聽說,安氏公司中國區的總裁已經換人了,換成了上任總裁的弟弟安立功,安總裁不再來中國了。那么你和安總裁的事情,是不是成不了?莫非,你只能跟沅冰河在一起了?”

  “你別胡說八道,我要守著婷婷過,誰都不稀罕”蘇珊急忙為自己詳解。

  陳實美卻不聽她辯解,他說:“如果是安總裁那個人,我覺得你跟著他還行——他雖然是個外國人,可是在中國期間,沒聽說有不好的傳聞。可是沅冰河那個人就差些了,他的脾氣有點兒邪,還有‘美女收藏家’的花名,我怕你跟了他會吃虧……”

  蘇珊覺得真尷尬,前夫竟然為她考慮再嫁的人選。她激動地擺擺手,求他別再說下去了。

  陳實美也意識到了這點兒,很有些傷感。于是兩人沉默半天,無語相對。

  忽然,陳實美又開口,說起他的生意。他說:“我打算把馬場這個投資項目賣出去,回籠一部分資金,來拯救我的化工廠。”

  “不是說已經叫停了,有人敢買嗎?”蘇珊問。

  “只是暫時叫停,還是有復開的希望。金夫人也正忙著找人活動,希望能把‘建設許可證’辦下來。可是我等不下去了,再等下去,我的化工廠就要徹底關門了,我就真的一無所有了。”

  “找到買家了嗎?”

  陳實美點點頭,說:“找到了,是個做服裝生意的,姓張。這位張老板非常愛馬,之前一直在國外租著馬場。但是最近國外馬場租金上漲得太快,他只好把目標轉向國內,他愿意冒風險把這個項目接過去。”

  “哦,那正好啊,你就轉給他吧,沒有這個項目拖后腿,你會把化工廠再經營起來的。”蘇珊高興地說。

  陳實美并不高興,他說:“可是,這一轉一賣,要賠不少錢。”

  這回蘇珊也高興不起來了。她皺起眉頭,度量著——此事確實兩難,不賣,面臨破產;賣了,肯定賠錢。

  她不懂生意,不敢亂開口,便問陳實美:“你的打算呢?”

  陳實美說:“做生意總是有賺有賠,老話說的好,‘當得賺也要當得賠’。我自己決策錯誤,又沒聽你的警告,現在賠這些錢,我也認了。只有一點,我總是有些別扭,我覺得這個事,自始至終像是有人在算計我一樣”

  “有人算計,怎么會呢?”

  陳實美遲疑了一下,說:“你知道嗎,我找的這位張老板,跟沅冰河的私交相當好……你說會不會,這是他們設計好的圈套,就等著我向里面鉆?”。.。

第二一三章“金大叔”的退路  蘇珊楞了一下,想了想,說:“他們怎么能設計圈套呢?叫停馬場和高爾夫球場,不是國家的政策嗎,他們哪能左右國家的政策啊?”

  沅冰河說:“莫非你不知道,沅冰河這個人,可是個有能量的人你試想一下,如果這個項目本來是已經批下來了,但他卻讓上面的人稍稍拖延一下,可不就把我唬了?”

  “可如果這個項目真擱淺了呢,那位張老板也會受很大的損失吧?”

  “如果真擱淺了,我當然知道,這確實不是圈套。請:。可如果等他們接手以后,項目審批通過了,能不讓人起疑?”陳實美感嘆道,“到那時我是干后悔,卻什么都說不出來我高價買的,卻低價賣給了他們,而且是這么有前景的一個項目,真是讓他們撿到了大便宜”

  “如果真是他們在算計人,他們也缺德了吧?”蘇珊義憤填膺地說。

  陳實美長嘆一聲說:“這就是生意場,這就是‘冰河世紀’的作風,永遠冷酷無情啊”

  蘇珊咬著嘴唇,心想:“確實,經過鳳凰山的事,我也領教到‘冰河世紀’的手段了。”

  陳實美忽然又說:“蘇珊,所以我要問你,你和沅冰河究竟算是什么關系?”

  “我,這里面有我什么事?”蘇珊叫道。她吃驚地瞪著陳實美,說,“你不會懷疑,馬場的事兒,我也有份算計你吧?你不想想,我是會算計人的人嗎?”

  蘇珊不滿在叫道,她想起沅冰河戳著她腦袋問她,“你是會算計人的人嗎?”看來,沅冰河竟然比陳實美還了解她。

  陳實美見蘇珊惱了,忙說:“我知道你不會做那種事,我的財產有婷婷的百分之四十呢,為了婷婷,你也不可能算計我的錢啊我只是覺得,上次我為了你在羅曼小居和他打過架,他會不會記恨于心,這次是意圖報復啊?”

  雖然陳實美說的沅冰河,但蘇珊聽著卻很不舒服。因為他話里話外那意思,分明是在猜疑自己,是否串通沅冰河對他進行報復。于是蘇珊干脆說:“既然你有這個猜疑,就別賣給那個什么張老板了,賣給別人吧。”

  陳實美嘆道:“明知是有危險的項目,別人哪肯接手?也就是這個張老板,他有這個嗜好,又有經濟實力,現在才肯出手。”

  蘇珊看他一副畏縮的樣子,暗暗鄙視,真不知道從前那個蘇珊,看上了他哪一點?

  蘇珊看了看手中那張一百萬的支票,放到茶幾上,向陳實美面前一推,說:“這錢你拿去救化工廠吧,我和婷婷這里不缺錢花。婷婷是你的女兒,你能不能給她留下錢,她都不介意,只要你真心地愛她。”

  陳實美半晌沒說話,也沒動那張支票。最后他說:“除了錢,我還能給她留下什么?”說完,他起身走了。

  陳實美心事重重地開車往家走。他苦心經營十年,事業在去年到達了頂峰。可是,在馬場投資的事情上走錯了一步,十年心血就要化為泡影。

  還有他的婚姻,過去十年的光陰里,雖然平時少不了絆嘴磨牙的事情,不過那總算是個家啊。老爹老娘有人照顧,孩子能快樂的成長。每回自己從省城回陳家村的老家,就像是國王打了勝仗凱旋而歸,一家人都會親熱地圍上來噓寒問暖。

  再看看現在,爹娘老了,卻依靠保姆照料,發妻則完全成了路人。

其實他想過,通過孩子和錢來控制蘇珊,讓她回A鎮做他的“鄉下太太”。可經過羅曼小居的事情,他看明白了,兩位超級富豪都著了魔似的想娶他的前妻……為了不讓自己在省城的笑話鬧得更大,他只好對蘇珊妥協了,把孩子的撫養權交還她——因為他明白,如果他不妥協,蘇珊也不會妥協,那樣,婷婷就會選擇沅錦煌做她的監護人  只是他想不通,那兩位超級富豪究竟吃了什么藥,非要娶蘇珊呢。如果他們想結婚,什么樣的女人找不到呢?

  忽然,一個古怪的念頭閃現在他的腦海。老人們都說“娶妻娶賢”,越是豪門大戶,越看重女人的面相好不好,有沒有興家的命。說起蘇珊那女人,雖然有這樣那樣的缺點,可是她賢惠、她勤勞,她跟自己的這十年,自己沒有半點兒后顧之憂,事業一直穩步上升……說不定,安立德和沅冰河那兩個人,都給蘇珊相過面,知道她有旺夫命?

  想到這兒,陳實美有些著惱,反觀自己剛娶的這個老婆,純粹就是個敗家的娘們兒自己當時覺得她光鮮亮麗、擅長交際,帶著出門有面子,對自己的事業有助力……怎么沒找人相看一下,就娶了她?

  看看她都做了些什么,把公婆攆回了A鎮,兒子成天丟給保姆和娘家,在公司里面上竄下跳的……她以為,她做的那些暗中拉攏人心的事兒,自己不知道嗎?自己在開會的時候就看出來了,每回不管她說什么,大家都不問是非曲直,紛紛附和她。

“不行,這回一定修理一下這個小娘們兒”陳實美深信古人所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家里的娘們兒降不住,老爺們兒就甭想在外面做成事業  于是陳實美下了狠心。他沒有立即回家,而是先去了公司,自己埋頭忙了幾天。他這回也不開會商量了,自己就替公司的前途做了決定。他賤賣了馬場的項目,還清了銀行的貸款,解散了S市的公司,把自己在S市的住房都賣掉了。

  等辛奇知道這些事的時候,是陳實美直接叫她收拾行禮,準備和他回A鎮。

  辛奇不可置信地看著陳實美,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才不想回那些偏僻的小鎮生活,而且還根本不是在鎮上,是在村里生活如果她住進了陳家村,那還跟她那位村里的表姐倪娜有什么區別?

  “為什么要回A鎮,這里的公司誰管?”辛奇問道。

  “這里已經沒公司了,連我們現在住的這棟房子,都已經賣出去了”陳實美冷冷地告訴她。

  “沒公司了?房子賣了?”辛奇叫道,“憑什么,你憑什么這么做我也是公司的董事,你解散公司都不跟我商量一下?我們是夫妻啊,你賣咱家的房,都不跟我說一聲?”

  陳實美面無表情地說:“你算什么董事,你有拿錢來入股嗎?我給你個董事的名頭,不過是為得好聽些罷了。至于這棟房子,是我們的婚前財產,我想怎么處置,你根本無權過問。”

  “你——”辛奇氣得說不出話來。

  陳實美繼續說道:“我把馬場的項目也賣了,賠了不少錢,不過總算把銀行的貸款還上了,把我的化工廠保住了。我賣這棟房子的錢,足夠讓化工廠重新開工的了。我已經決定了,要放棄S市里所有的東西,回A鎮去,專心經營化工廠……”說到這兒,他有些傷感地打量著臥室里的墻壁和家俱,說,“過去的這一年,就像是做了一場夢,現在,夢醒了,該回家了。”

  辛奇聽他已經把馬場等事情處置完了,心疼得哭了。她說:“我辛辛苦苦跑下來的項目,就讓你鼠目寸光地賣掉了?”

  陳實美冷“哼”一聲,說:“我不賣行嗎?我再不賣,我的化工廠就徹底完了”

  “完了正好化工廠污染嚴重,早晚會被關停,那本來就不是什么長遠的買賣”辛奇叫道。

  “你個敗家的娘們兒”陳實美怒了,他叫道,“你看你跟我不到一年,就把我的事業全敗完了。化工廠是我經營了十年的產業,要是化工廠完了,這一家大小都去喝西北風啊?”

  辛奇聽陳實美罵她敗家,驚詫地看著陳實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隨后她反擊道:“你罵我什么,我敗家?你不說你自己沒能耐”

  “我沒能耐?如果不是你和肖龍背著我,挪用了化工廠的污染處理費,我的廠子能被人告,能讓人查處,弄成停業整頓嗎?”陳實美氣得手直抖,他又說,“還有你那所謂的同學,你竟然偷著預付了人家百分之百的貨款,如今貨沒到,他人卻跑了,預付的錢全打了水漂兒……”

  辛奇張張嘴,沒敢言聲。因為陳實美說的這兩件錯事,確實是她做的。

  陳實美說:“我還沒讓人調查呢,挪用的費用到哪去了。還有那些貨款,你應該不傻啊,行業里根本沒有預付全款的例子,你怎么會給人家百分之百?”隨后他又冷笑道,“我剛聽說,你的娘家在新開的樓盤買了一棟房,不知道錢是從哪兒來的?”

  “你別胡說八道,我娘家在省城這么多年,買處新房有什么稀罕?”辛奇叫道,又說,“你怎么就不找你前妻要錢呢?她弟弟至今在我們帳上都有欠款,她跟你這些年,不知道搬了多少錢去她的娘家”

  陳實美“哼”了一聲,說:“她搬這十年,也沒你這一年搬得多”

  “你胡說”辛奇嚷著,因為激動,嗓子都變了音兒。

  “我不會胡說,等我閑下來,找人查明白了再說”陳實美拂袖而去,自己下樓去書房收拾東西。

第二一四章無情無恥無理取鬧  辛奇哭了一會兒,覺得不能讓陳實美真去查帳,于是借收拾行禮為名,追到了書房。

  她對陳實美辯解道:“我不是跟解釋過了,我和肖龍挪用化工廠的那筆錢,是用來跟金夫人交際的。馬場的事,要從上面找人活動。這是兩家的事,而且金夫人已經搭了人情,不能把交際費也全讓人家拿了吧?我知道你小氣,如果跟你明說,我們要花這么大的手筆去活動,你肯定舍不得,只好先斬后奏了。是你糊涂,不該在這關鍵的時候時刻把馬場賣了,即使要賣,也應該考慮到已經投進去的,不僅的那點兒建設資金,還有交際費呢”

  陳實美點頭說:“好,這點兒算我糊涂。那貨款的事呢,你怎么解釋?”

  “那確實是我識人不明。因為覺得是同學,便以為不會出錯。他說他最近困難,提出要百分之百的預付款,而且他給了很大的優惠,其實跟預付百分八十相當……再說了,上次供貨的時候,也沒有出問題啊。我便聽信了他的話。哪知道,他這回竟然卷著款跑了”

  陳實美看辛奇追過來辯解,知道她服軟了,便不再追究。其實他本來的目的,也不是要追究那些錢的去向,他只是想馴服了她,讓她老老實實地跟他回A鎮。

  于是他不再吹胡子瞪眼睛的,他只淡淡地說:“過去的就都過去了,現在再追悔也無益,你收拾東西吧,帶著孩子跟我回陳家村。”

  “我不能回去,龍樹每星期要上兩次親子班,村里哪有這條件?”辛奇叫道。

  “他爹都快要飯去了,他還上什么親子班?餓不著他就不錯了村里的、鎮上的,不上親子班的孩子多著呢,不一樣長得好好的?”陳實美忍不住又吼了起來。

  辛奇含著淚說:“要不你自己回去吧,我帶著他去娘家住。”

  “不行”陳實美指著辛奇的鼻子說,“你聽好了,當我的老婆,就好好地跟著我,我說回村上去住,你就要踏踏實實地住在村上。如果你一天到晚想著往省城跑,也行,我們離婚”

  “離婚?”辛奇尖叫道,“你竟然敢說離婚,你不要兒子了?”

  陳實美冷冰冰地看著辛奇,說:“我就是太想要兒子了,才一時昏了頭,娶了你這么個敗家的娘們兒哪個男的跟我一樣傻,不過是隨便玩玩兒,就當了真,休了發妻,娶個小三兒回家?那沅冰河在外面養著‘十二金釵’,也沒見他讓誰糾纏上”

  辛奇瞪眼看著陳實美,沒想到他能說出這么無情無恥的話來。她拿起書桌上的一摞文件,狠狠扔在陳實美臉上,扭頭哭著跑了出去。隨后她大聲地叫保姆,要帶著龍樹回娘家。

  陳實美沒去追她,隨便她上哪里去。他知道,如果現在制不服她,以后她還會挑事兒。這會兒一定要讓她明白——她在他陳實美心中根本沒地位,也休想用兒子來要挾他。

  辛奇果然回了娘家,又跑到楊秘書長家去哭訴,想讓小姨和姨夫給她做主。

  楊秘書長夫婦雖然已經很討厭辛奇,卻畢竟關著親戚的面子,不得不出面,給二人調停一下。

  于是,楊秘書長夫婦請陳實美到家里來一趟。

  陳實美若無其事地來到楊家,因為他現在已經不在乎這位楊秘書了。

  曾經,陳實美以為楊秘書長有權有勢,在自己的生意上肯定能幫上大忙;后來才知道,楊秘書長這人滑頭得很,好處不少沾,事情卻不給認真辦——馬場的事情上,他幾乎什么忙都沒幫。

  既然這樣,楊秘書長就不是可以倚靠的大樹,而是一門普通的親戚,他陳實美還用把什么楊秘書長往眼里放嗎?

  果然,楊秘書長也沒說別的,只說兩口子磕牙拌嘴是常事兒,過去的事兒就過去吧,諸如此類的官面話。

  陳實美也不咸不淡地說,自己最近生意賠了,心情不好,難免說句過頭的話,讓辛奇生氣了,讓長輩們操心了。

  最后他說:“我今天來就是接辛奇她們娘倆兒回家的。省城里的公司已經解散了,房也賣了……”他笑道,“以后再來看小姨和姨夫,可就不容易了。”

  楊秘書長客套道:“交通很方便的,以后還要常來啊。”

  陳實美卻話里有話,道:“不行啊,我要忙廠子里的事,辛奇要替我照顧一大家子的生活,都沒有空啊。”

辛奇在旁邊聽出來了,陳實美是鐵了心,要讓她去村里做村婦、做黃臉婆了。說起來,她曾經看不起表姐倪娜是村婦,曾經嘲笑蘇珊是黃臉婆,哪知,自己也會走到這一步  可她有什么辦法呢?她不想離婚,因為這會兒離婚,她幾乎什么都得不到,太不合算了她只有先忍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于是陳實美帶著辛奇和小兒子龍樹,回了A鎮陳家村的老家。

  蘇珊得知陳實美一家回到A鎮的事情,是蘇洋打電話告訴他的。當然,蘇洋最主要的目的,是想跟蘇珊抱怨一通,自己得不到陳實美的供貨,門市開不下去了。他說:“姐,你給我找找安總吧,他那么大的企業,隨便給我一兩筆生意,就夠我吃的了。”

  蘇珊聽了有些不高興,蘇洋似乎總想“寄生”在別人的事業上。于是蘇珊冷淡地告訴蘇洋:“安氏公司已經換了總裁,彼得回美國了。”

  蘇洋驚道,說,“他怎么能這樣?他可是跟咱們老爸保證過,會照顧你一輩子,否則老爸寧可讓你死,都不放你回省城啊”

  蘇珊氣惱,叫道:“小屁洋,你胡說什么我需要誰照顧啊,我自己就過得挺好”她現在都不知道自己在生誰的氣——蘇洋,父親,還是安立德?

  “我沒胡說……”蘇洋急忙辯解,又說,“你等著,你看爸知道安總回了美國,會不會又叫你回家”

  蘇珊沒脾氣了,她真怕爸爸又叫她回家。忽然她有了個主意,說:“蘇洋,要不你改行開花店吧?”她想如果把蘇洋拴在自己的花店上,爸爸肯定沒辦法叫她回家了。

  蘇洋聽了卻不高興,他說:“花店那么小的買賣,有什么意思?”忽然又說,“姐,陳實美不是給了你一百萬,你先借我二十萬,我聯系別的化工廠看看。”

  蘇珊一聽就急了,蘇洋竟然連婷婷的撫養費都敢惦記。她嚷道:“那是給婷婷的,我沒權借你”

  隨后她推托有客戶來談生意,匆忙掛斷了電話,心想隨便蘇洋做什么去吧,反正他也餓不死。至于父親那方面,猜他也不能追到省城來,硬拉著她回家。

  蘇珊爸爸是沒有追到省城來,但是他打了電話來,他說:“蘇珊,你把省城的花店交給蘇洋兩口子去經營吧。你回A鎮來,陳實美不是給了你們娘倆一百萬嗎,在小鎮足夠生活得很好了。”

  蘇珊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叫道:“爸,我沒聽錯吧?花店不是我一個人的,是我和小美、小玲三個好姐妹的,交給蘇洋兩口子算怎么回事兒?就算我愿意,小美和小玲也不愿意啊”

  “那你弟弟怎么辦,你總要管你弟弟啊。”

“我管他,我當然要管他”蘇珊有些激動,也許是老輩人重男輕女的思想吧,她覺得爸爸從小到大,都很偏向弟弟  但是,她忽然想到上次回家,看到父親滿頭的白發,又不忍心沖老人發脾氣。于是她忍了忍,耐著性子對蘇爸爸說:“這世界上沒有白吃的午餐,蘇洋想賺到錢,就要付出努力。你讓他先到小美的學校學習一下,我幫他把花店開起來……”

  一轉眼,已是深秋。鳳凰山那邊傳來幾個好消息,首先是今年的收成不錯,蘇珊他們回收了大部分的投資。其次,縣里沒有再擠兌他們,而且“星煌集團”似乎也不著急重啟談判。

  蘇珊猜測,也許是因為少東回到了星煌集團,改變了星煌的投資策略?

  前些時候,少東把蛋糕店的生意全部交給了蘇珊,他回到星煌集團工作,并且搬到錦玉山莊居住。他臨走前跟蘇珊說,他會聯合少華的力量,抵制沅冰河開發鳳凰山的計劃。

  蘇珊對少東寄予了很大的希望。但是直到現在,也沒聽說星煌集團有徹底放棄鳳凰山的打算。這讓她多少還是有些隱憂,她甚至不知道,該不該讓小玲爹他們繼續建設冬天用的溫室大棚。

  慢慢的,天氣開始轉涼,蘇珊收拾舊衣服的時候發現,婷婷長高了,去年的衣服都穿不下了。她想帶婷婷去買衣服,可又怕婷婷只穿用金卡買的衣服,于是她試探著問婷婷要什么衣服。

  哪知婷婷卻說:“媽,我想和珍珍一起去買衣服。”

  珍珍是超市老板家的孩子,現在跟婷婷是同學,兩人經常在一起玩兒。蘇珊聽婷婷這么說,自然高興,因為珍珍肯定不會去金元商城那種地方購物。不過她還是不放心,于是問婷婷:“珍珍買的衣服,肯定不如你從前那些衣服高檔吧?”

  婷婷卻說:“高檔有什么用啊,我要和同學穿的一樣才行啊。”

  蘇珊這才明白,原來人是要融入自己所處的環境的,而且肯定是要受到環境影響的。于是蘇珊心下有幾分糾結——婷婷從貴族小學轉到普通小學,是對是錯呢?她甚至在想,是不是當初應該同意沅冰河的建議,送婷婷上貴族女校呢?

  這天是星期天,蘇珊和珍珍媽,帶著婷婷和珍珍上街,去給兩個孩子買衣裳。直到很晚,她們才拎著大大小小的購物袋回家。

  回來時已經過了花店關門的時間,店員們早都走了,只有花店這邊,小玲特意給蘇珊母女留著門。

  一進花店的門,就看到小玲有些激動地對她說:“蘇珊姐,樓上有人等著你呢”

  蘇珊腦中閃現的第一個念頭就是——瑞貝卡已經死翹翹了,安立德回中國來了……她不等小玲細說,激動得三步并作兩步,跑上了樓。。.。

第二一五章新鄰居  蘇珊上樓一看,卻大失所——只見一個年青帥氣的小伙子正坐在沙發上喝茶,不是安立德,是余尊熙。本書請訪問。

  “師姐,你回來了?”余尊熙看到蘇珊很高興,他站起來跟她打招呼。可是看她見到自己沒什么反應,不由又問道,“怎么,看到我不高興?”

  蘇珊尷尬地笑了笑,掩飾著自己失望的表情,說:“‘魚皮’,怎么是你?我沒有不高興,只是有些吃驚,你怎么會到這里來?”

  余尊熙笑道:“我和你做鄰居了,以后要經常過來呢”隨后,余尊熙告訴蘇珊,他把隔壁的房子租了下來,用來經營自己名下的品牌服飾。

  蘇珊不可置信地看著余尊熙,她沒想到,隔壁的店鋪是余尊熙租下來的。

  “這不太好吧,這里的店鋪檔次不夠高,你的品牌應該進金元商城那種地方啊……”蘇珊說。她想到,自己上次被他的歌迷圍攻,非要逼她嫁給他;如果他在隔壁開店,還不知會出什么樣的熱鬧呢。

  這時,小玲和婷婷跟在后面上樓來了。小玲插言道:“蘇珊姐,這是好事啊,余大哥的店開在我們旁邊,多有名人效應啊”

  “可我怕他的歌迷會吃了我……”蘇珊沖著小玲,小聲嘀咕道。

  余尊熙看著蘇珊,誠懇地說:“師姐對不起,上次的事情,雖然那不是我的本意,是我說的那些話,被好事的記者們曲解了——但是我仍要跟你道歉,你是受了我的連累。”

  “你不用再解釋一遍,上次你已經解釋過了。”

  上次蘇珊暈倒住進醫院,余尊熙正在外地巡回演出,不能親自過來,他派了田剛來,并給蘇珊打了電話。當時,蘇珊正跟安立德“你儂我儂”,其他的事都放不到心里去,很痛快地就原諒了余尊熙和他的歌迷們。

  余熙尊說:“師姐,我保證,等我的品牌服飾正式發布之時,我鄭重地再跟媒體解釋一次我們的關系。”他又說,“師姐,我還想求你一件事——我信不過外人,我自己的哥哥姐姐又都是只會做學問的人,我想把這個店交給你,由你來替我經營。”

  “什么?不行”蘇珊差點兒跳了起來。

  小玲卻在一旁嚷道:“蘇珊姐,你真了不起,如果余大哥的店也歸你管,你把這一排三個店鋪都連成片了”

  蘇珊白了小玲一眼,說:“你當我在玩‘大富翁’的游戲哪,把店鋪連成片很好玩兒嗎?”她又很不滿地對余尊熙說,“本來我們的關系就解釋不清了,你還想弄得更復雜些?”

  余尊熙說:“師姐,有什么復雜的,不管怎么說,你也是我師姐啊難道說,你不想認我當師弟了?”說到最后,他扮出一副可憐相,將了蘇珊一軍。

  蘇珊嘀咕道:“我沒說不認你,我受不了的是,這世界上好事的人多啊你知不知道,經常有人過來打聽,‘純得像首歌’的那個人是誰……如果你把店開在我旁邊,還讓我幫你看店,那我不就成了動物園的熊貓,任人參觀嗎?”

  小玲在一旁又鼓動道:“蘇珊姐,你不知道現在有個流行詞,叫做‘關注度’?有‘關注度’就能賺大錢,別人都巴不得當熊貓呢”

  余尊熙也說:“師姐,我愿意仿照沅少東那邊的合作模式,跟你的花店做最充分的合作經營。”

  聽余尊熙這么說,蘇珊猶豫了。如果有余尊熙的明星光環照耀著,她們花店的生意應該會更好吧?

  想到生意,蘇珊下意識地扭頭看了一眼婷婷——陳實美的產業正瀕臨破產,恐怕將來是指不上了他那百分之四十了。自己要努力賺錢,給婷婷未來的生活鋪平道路啊。

  蘇珊思量再三,忽然對余尊熙說:“如果在開店典禮上,你可以幫我做一件事,我就答應跟你合作。”

  “什么事?”

“你去過鳳凰山,應該知道那里是個美麗、安寧的地方,就像世外桃源一樣。可是現在,有開發商盯上了那里,想在那里蓋渡假村,建成亂哄哄的旅游區。我想讓你幫我們呼吁一下,保護原生態自然環境,比深度開發更重要,人們不應該只盯著錢看……”蘇珊總算想到了她保護鳳凰山的C計劃,找名人幫助宣傳哪  小玲說:“蘇珊姐,讓余大哥做那件事不太好吧?星煌集團的沅大小姐,正是余大哥的東家啊。”

  蘇珊反駁說:“那個投資計劃是小叔叔提出來的,又不是沅大小姐提出來的,我們針對的不是沅大小姐……”隨后,蘇珊把有關鳳凰山的事情始末,跟余尊熙講了一遍,又說,“我們不點‘星煌集團’的名,只是呼吁社會關注一下——不要縱容那些開發商,看到塊土地就想蓋樓房,看到片山坡就要給鏟平了,多少給后代子孫留下點兒東西吧……‘魚皮’,除了你,我們還真找不到這么有社會號召力的人。”

  余尊熙想了想,說:“行,我考慮一下。”

  余尊熙把蘇珊的話當了真。他回去策劃發布會的時候,插入了這個環節。

  因為之前跟星華鬧了很多的不愉快,余尊熙早就想找機會離開“星華”。如果這次沅少華不同意他插入這個環節,他正好趁機跟沅少華翻臉,徹底退出星華集團。

  出乎余尊熙預料的是,沅少華得知這個消息后,卻派田剛來說,星華公司會全力他的做法,如果他需要幫助,盡管跟公司說話。

  余尊熙不明白是怎么回事,以為是沅少華明白以往對他限制多了些,這次他要發布自己的品牌,便讓了他一步。

  蘇珊卻意識到,星煌集團內部的權力爭奪,可能已經從暗處轉到明處。沅少華分明是在針對沅冰河,她要借一切可能的機會打擊沅冰河。

  想到這一層,蘇珊覺得挺解氣的,她很壞心地盼望著,少東和少華聯合起來,把沅冰河踩到腳底下。

  “到那時候,看看你還怎么拽?”蘇珊“邪惡”地大笑。

  余尊熙的品牌發布會順利舉辦。他把自己在鳳凰山拍的照片拿出給大家展示,呼吁人們重視保護原生態自然環境。余尊熙的影響確實夠大,很多媒體都報道了他的言論,還稱贊他是個有思想、有深度的明星,不愧為實力派偶像。

  蘇珊感覺很得意,認為自己把余尊熙請了出來,是為鳳凰山加了一道保險鎖。哪知發布會后沒多久,秦威廉便打電話告訴她,好多人咨詢他們投資公司,什么時候在鳳凰山蓋別墅,要提前預購。

  這下蘇珊咧嘴了:“現在這人們,究竟怎么想的啊只要有點兒好東西,就想據為己有,不給別人考慮,也不給子孫后代考慮。”

  到此為止,蘇珊的A、B、C三個計劃,均以失敗告終。她不得不承認,沅冰河說的對,自己根本不明白怎么算計別人。

  與此同時,余尊熙名下的品牌服飾專賣店卻裝修好了,并且開始營業。蘇珊了解了一下才知道,這個店只賣與余尊熙有關的東西,他設計的T恤、帽子、運動鞋,還有玩具、鑰匙鏈,他簽名的唱片、海報和照片等。每款東西都是限量的,定價在幾十元到上千元不等。

  蘇珊看著店里的東西,有些不屑,心想誰買這個啊。可是她沒想到,名人的效應不可小覷,開業第一天人們就連夜排起長隊,爭相搶購。后來的生意也相當好,因為這是全國唯一一家專賣店,很多人專程從外地、甚至境外,跑到這里來買余尊熙的東西。

  蘇珊服氣了,“魚皮”還真是有人緣。不過對她而言,生意就是生意,她只管幫余尊熙照看好店鋪、算好帳,拿到自己應得的那份錢。

  只有婷婷讓她有些頭疼,因為婷婷總是去店里拿那些用來當贈品的簽名照片、鑰匙鏈等小東西,她要送給同學當禮物。

  這天婷婷又去那邊店里拿照片,被蘇珊逮到了,母女倆爭執了半天,蘇珊只準她拿一張。

  婷婷不高興,手里拿著一張照片,悻悻地往回走。蘇珊在后面數落她:“這些小東西雖然是贈品,可也是限量的,都是錢哪”

  “什么限量的,不就是照片嗎,讓余叔叔多照幾張,不就有了?”婷婷很不服氣。

  兩人邊斗著嘴,邊走回花店。一進門,她們卻有些驚訝地發現,柜臺后面坐著一個人。那人直楞楞地盯著門口,好像一尊不會動的雕像。

  “小叔叔——”婷婷看出來是誰,很熱情地跟那人打招呼。

  那人正是沅冰河。他看到蘇珊母女,面上一喜,似乎他已經等她們很久了。他問:“婷婷,跟媽媽吵什么呢?”

  “我要拿幾張余叔叔的照片,我媽不讓我拿”婷婷舉起手中的照片沖沅冰河展示。她對沅冰河一直都很親近,從來沒怕過他的冰塊臉。而且她對于好人和壞人,有自己的判斷標準,根本不聽蘇珊和小玲的議論。在她看來,自己的父親是好人,沅冰河也是好人。

  沅冰河問:“哦,小公主也是‘魚粉’?”

  婷婷笑了,說:“才不是,我是想用余叔叔的簽名照換糖吃”

  沅冰河笑著點點頭。蘇珊卻拍了婷婷一巴掌,說:“別胡說,仔細余叔叔聽到了,放豆豆咬你快上樓去寫作業”

  蘇珊把婷婷支走了。她打量了一下沅冰河,從剛進門時她就覺得他有些不對勁。他的樣子有些頹廢,說話時心不在焉……于是,她沒有像往日一樣,跟他斗嘴或是玩笑。她走過來試探著問:“小叔叔,你來有事嗎?”

  沅冰河站起來,把柜臺后面放著的一只行李箱拉了出來,說:“我被他們趕出來了,除了你這里,沒有地方可以投奔……”說到這兒,他心情沉重,好像說不下去了,便揮揮手,沒再說別的。隨后,他自己拉著行禮箱,穿過玻璃門,去了蛋糕店那邊。。.。

第二一六章沅冰河之傾訴委屈  蘇珊什么話都沒說,只是默默地看著沅冰河的背影。

  沅冰河走到樓梯口,忽然停住了,他回過頭來問:“少東說,給你們交伙食費,就可以跟著你們一起吃飯。一個月要交多少錢?”

  “啊?”蘇珊楞了一下。雖然小美嘴里一直嚷著要少東交錢,但是因為少東時常買東西回來,又經常把蛋糕店那邊的糕點拿來讓她們“試吃”,所以這筆帳一直沒算清過,也沒讓少東交過錢。蘇珊不知道該怎么講,便含混說道,“少東已經繳過今年的了。現在他走了,你如果在這里吃,就不用交了。”

  “噢,很好,我是凈身出戶,兜里可是沒幾塊錢。”沅冰河隨意地應道。

  蘇珊面上的肌肉跳了幾下。她不敢想像,“凈身出戶”是什么含義。

  “你先把行禮放下,等一會兒過來吃晚飯吧。”蘇珊充滿善意地提醒沅冰河,表示自己是個大度、善良的人,根本不計前嫌。

  “能不能給我送過來?”沅冰河問,又帶著幾分諷刺說,“我覺得小玲似乎不愿意跟我同桌吃飯……我恐怕,如果她跟我同桌吃飯,她會給我下毒呢。”

  蘇珊尷尬地笑了笑,她猜測小玲剛才肯定沒給沅冰河好臉色——小玲的脾氣比她正直,如果小玲討厭了誰,會討厭得挺徹底。

  “凈胡說,小玲怎么可能做那種事?”蘇珊說,又打趣道,“一起吃才安全呢,她沒有機會下毒。”

  “我就是怕她誤傷了你們,才要自己吃的。”沅冰河說。隨后又帶著幾分痞氣說,“開玩笑的,如果她真會下毒就好了,反正我也活夠了。我這一生雖然短暫,可是經歷的事情不少。我有過錢,有過勢,人前風光過,美女也抱了不少……總而言之,夠本了。現在是謝幕的時候——鞠躬,下臺,謝謝。”

  沅冰河站在樓梯上,就像是在對許多人演講一樣。說完后,他眼睛看著前方,似乎是在想像眾人聽了他的演講后,會有什么表情。

  蘇珊皺緊了眉頭,心里的滋味更不好受。名利場上“成王敗寇”的游戲,不是她這小老百姓所能想像的。可是因為她曾經在暗地里詛咒過他無數次,現在看他這落魄的樣子,竟然讓她心里有了幾分歉疚。

  蘇珊不知道該說什么,便殷勤地問:“小叔叔,晚飯想吃什么,我給你做。”

  沅冰河聽到她問話,好像這才回神來。他說:“哦,吃什么無所謂,最好有點兒酒。”

  過了一會兒,蘇珊端著晚飯給沅冰河送過來。婷婷手里拿著兩罐啤酒,跟著蘇珊一起過來了。

  蘇珊對沅冰河解釋說:“家里沒有別的酒了,這是上次咱們一起聚餐時剩下的。”又說,“老人們常說,‘一個人不喝酒,兩個人不賭錢’,你少喝點兒,多吃點兒飯吧。”

  婷婷把啤酒放到餐桌上,說:“小叔叔,明天過去和我們一起吃飯吧,小玲姐是直脾氣,說開了就沒事兒了。”

  沅冰河嘆了口氣說:“我差點兒把你小玲姐家的祖墳刨了,她一時半會兒是不會原諒我的。”

  “沒關系,有我罩著你呢,她不敢欺負你啊”婷婷自信滿滿地說。

  蘇珊和沅冰河都被婷婷逗笑了。擺好碗筷后,蘇珊讓婷婷先去寫作業,她想陪沅冰河坐會兒。沅冰河突然變成這個樣子,讓她一時接受不了,她甚至怕他會想不開,做出什么傻事來。

  沅冰河又拿了個玻璃杯過來,對蘇珊說:“你不說‘一個人不喝酒’嗎?來,你陪我喝一杯。”

  蘇珊忙推辭道:“我可喝不下,現在肚里好飽。”

  “那就喝一小點兒,意思一下。”說著,他給她倒上了三分之一。

  蘇珊雖然接過杯子,卻沒喝,而是催促他吃飯。又問:“房間里的被褥夠用嗎?天涼了,如果需要再加床被子,你就說話。”

  沅冰河端起杯子喝了一口酒,說:“行,如果覺得冷,我會跟你要。”忽然他又說,“我好像還蓋著你的‘粉紅夢幻’呢。”

  聽他提到“粉紅夢幻”,蘇珊有些不好意思,沒言聲。

  沅冰河喝了一口酒,感嘆到:“我就知道,這世上也就只有你,可以容下一個私生子。”

  蘇珊嚇了一跳,問:“妮娜生了?這么快啊”說起來,蘇珊不是精力充沛的人,她的腦袋里不會惦記太多的事情。她要忙著做生意、忙著照顧婷婷,擠出點兒時間來,還要偷偷想念一下安立德……于是,她早把妮娜的事情忘得沒影兒了。

  沅冰河冷“哼”了一聲,說:“我不是說她,我在說我……”他看似說得隨意,卻被喝到嘴里的酒嗆了一下,接著便猛烈地咳嗽了起來。他連忙從桌上的紙巾盒里抽出幾張紙巾,在臉上胡亂擦了擦。又對蘇珊說:“你這傻蛋,還在惦記著妮娜肚子里的孩子呢?跟你說實話吧,她根本就沒有懷孕”

  “沒有?”蘇珊驚詫地問道。當時妮娜在醫院頂樓上又哭又鬧,還用跳樓來威脅她——究竟是怎么回事兒啊?

  沅冰河說:“她是假孕,以為自己懷孕了……她在小美的學校呆了一段時間,突然又離開了,就是因為她發現自己不是真懷孕。后來我找到她的時候,她正跟一個健美教練在一起。”

  “跟健美教練在一起做什么?”蘇珊困惑地問,心想,難道妮娜不開花店,改開健身房了?

  沅冰河詫異地看了蘇珊一眼,說:“你真不像一個孩子的媽,純情得像高中女生你不明白嗎,她想往自己肚子里塞個孩子,冒充是我的……所以說,幸虧我及時找到了她,如果依著你,再晚些日子,她就成功地給我弄頂綠帽子戴上了”

  蘇珊嘴巴張了老大,半天都沒合上。她不知道是自己太單純,還是這世界上的人們太復雜,反正她弄不明白這些人們為什么喜歡瞎折騰。

  蘇珊撅著嘴,小聲嘟囔道:“你怎么不早告訴我呢,讓我愧疚了這么久。我以為自己做了對不起你的事,原來一直是你對不起我……”

  沅冰河點點頭,痛快地承認道:“是,你從來沒對不起我,是我一直對不起你。其實,我算計過很多人,但是我只覺得對你有愧疚……”說著,他把紙巾往旁邊隨意一扔,拿起筷子來吃飯。

  這時,細心地蘇珊注意到,沅冰河拿筷子的手在抖,吃到嘴里的飯,沒有咀嚼就直接吞咽到了肚里。蘇珊看不下去了,不由伸出手,按住了他拿筷子的手。

  沅冰河停住了,看著蘇珊。蘇珊有些窘迫,她縮回手來,端起湯遞給他,說:“喝口湯吧。”

  沅冰河接過湯,端著湯碗,他的手抖得更明顯了。他自己意識到了,趕緊喝了一口,又把碗放下了。隨后他無奈地垂下雙手,對著飯菜,只看不吃。

  蘇珊和他對坐著,沉默了一會兒。

  忽然,沅冰河幽幽說道:“我總管你叫小狐貍,其實,我才是那只小狐貍——我被紅塵中的熱鬧吸引,下了山,來到這里,隨后就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他問,“你知道小狐貍的媽媽是什么嗎?”

  “啊?”蘇珊楞了一下,搖搖頭,又傻乎乎地問:“是老狐貍吧?”

  沅冰河搖頭,說:“不對,人們管她叫‘狐貍精’……”

  “啊?”蘇珊倒吸了一口冷氣。她當然知道“狐貍精”是什么含義,但是她不敢深想沅冰河這句話的背后,隱藏著什么更深的意思。她的心里直打鼓,朦朦朧朧意識到,沅冰河有一段隱秘的身世,他應該是沅錦煌的外室所生,是個私生子。

  沅冰河端起面前的啤酒罐,猛往嘴里灌了幾口。因為喝得急了,酒水灑了出來,順著他的下巴流到他的脖子上。他忙拽過幾張紙巾來擦。

  蘇珊看著直皺眉。沅冰河平時是何等風度翩翩、衣冠楚楚的一個人,平常和她們在花店里吃飯,都要戴上那件可笑的圍裙。可是今天,他竟然這么狼狽,顯然是受了很大的打擊。

  “你聽明白了吧,少東沒跟你講過嗎?”沅冰河擦完酒漬,又接著說,“我不是錦玉山莊里那位‘玉太太’生的,她一直討厭我。她活著的時候,不許我走進錦玉山莊一步;即使她死了,每回我到錦玉山莊,還是能感覺到她那種仇恨和鄙視的目光……”

  “不不不,我從來沒聽少東講過這些。”不知道為什么,蘇珊竟然害怕聽他講這些事。她嚇得慌忙擺手,說,“你別說了,這是你們家的,花店里沒人知道。”

  “馬上就不是什么了因為我已經被他們掃地出門,一無所有,沒有人會在乎我的臉面。他們會大肆宣揚我卑微的出身,證明他們奪走我所有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

第二一七章所謂寬容  “可是少華會那個‘天才少女’,從來就沒有把我當成叔叔,只當成是覬覦她們家財產的小偷。”

  對于沅少華,蘇珊只見過有限的幾次面,但是沅少華那精明干練的形象,給她留下深刻的印象。

  沅冰河說:“今天上午的董事會上,我那位父親,‘星煌’的董事長沅錦煌,提名讓沅少華暫時代理他的職責,董事們一致通過。隨后,沅少華任命沅少東做集團的副總經理,接管了‘星煌’連鎖酒店的全部生意……他們三個,就像做戲的一樣,在兩個小時之內,就把我完全架空了。你能想像嗎?我在‘星煌集團’,苦心經營十年,他們只用了兩個小時,就把我完全否定了于是,下午的時候,我干脆遞了個辭呈——我辭職了,再不為沅家的事業賣命了。”

  蘇珊不明白大家族里面那些勾心斗角的把戲,她只小心地說:“小叔叔,你別意氣用事,少東畢竟年青,他在工作上肯定很需要你的幫助……”

  沅冰河冷笑一聲,反問道:“你不想讓他把趕出來嗎?少東一向聽你的話,‘星煌集團’里沒了我,就沒有人跟你爭鳳凰山了”

  蘇珊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她確實一直藏著這樣的“壞心”。她說:“如果少東能執行你的B計劃,當然好了。”隨后又忙說,“不不不,這是兩碼事。你說過,即使沒有‘星煌集團’,也會有別人惦記鳳凰山。其實我猜,可能根本沒有B計劃,否則你早就實行那個B計劃了,對吧?”

  沅冰河對著蘇珊,楞楞地看了一會兒,說:“你真聰明,B計劃是我信口胡謅的,是我在逗你玩兒。事實上,我根本沒準備什么B計劃。”

  蘇珊的身子一下“垮”了下來——她非常失望,因為她曾把沅冰河的B計劃當成最后的希望。她問:“那么小叔叔,鳳凰山的事情要怎么樣才能徹底解決?”

  “我不知道……”沅冰河搖搖頭,他有些心力疲憊,說,“我現在連自己都救不了,怎么救你們?”

  蘇珊緊閉了嘴,過了會兒她小聲說:“對不起,我不該在這個時候問你這些事。”

  蘇珊本來就不是很善言辭的人,在沅冰河這樣的聰明人面前,又一向有些自卑。于是她沉默了,她給他往碗里挾菜,又把筷子遞到他手中,讓他多吃些。

  第二天,蘇珊早早起床,給大家準備早飯。蘇珊打發著婷婷吃過早飯去上學,隨后端了一份早餐,準備給沅冰河送去。

  小玲看到蘇珊給沅冰河準備早餐,有些不高興。她在旁邊收拾著碗筷,怪聲怪氣地說:“蘇珊姐,你想當‘圣母’啊?”

  “什么意思?”蘇珊沒聽明白。

  “你善良得太過分了吧?”小玲指指隔壁,意思是在說沅冰河,“你忘了他在羅曼小居是怎么欺負你的?在鳳凰山的事情上,又是怎么跟我們做對的?”

  蘇珊聽小玲提起羅曼小居,感到很窘。她停了停,才說:“小玲,你也聽少東解釋了,鳳凰山的深度開發,是早晚要面臨的事情。如果對手不是星煌集團,我們恐怕連談判的余地都沒有……鳳凰山的事,不能全怪小叔叔。”

  小玲沒吭氣,不過她心下肯定是不服的。

  蘇珊只好又說:“小叔叔這個人,確實不能算好人,可也不能算壞人吧?他是做過許多氣得人想發瘋的事兒,可他也做過好事兒啊。當初婷婷逃家,是他幫著找回來的;小美在網絡上被人誹謗、情緒最低迷的時候,也是他開導她,幫她度過來的……小玲,我不主張以德報怨,可他是少東的叔叔啊”

  “行了,我覺得你就是想當‘圣母’——像‘金大叔’那么無恥的人,你都能原諒了,還有誰不能原諒?”小玲氣鼓鼓的。又說,“還有小彤,上次小美姐有事兒,她沒有出手相助,就說明她這人不行后來余尊熙的歌迷們來圍攻你,肯定也是她透露了你的住址,才把他們招了來可是你,仍舊跟人家‘好好好、是是是’的,一點兒骨氣都沒有。”

  蘇珊苦笑,她哪有那么寬大的心胸,她不記恨“金大叔”,只是因為她沒那段關于婚姻的記憶。

  至于小彤,蘇珊是為了余尊熙在忍讓。她知道余尊熙在娛樂圈一路打拼到今天,有多么不容易,她絕對不可以給他得罪了他的歌迷。尤其現在人們都知道,她就是余尊熙初戀的“豆豆姐”……

  但這一切忍的最終原因,是為了生活,為了婷婷。

  蘇珊在網上看到過,女人生孩子時的疼痛,是疼痛等級中最高的。所以她認為,女人能夠升級成為一個母親,肯定是經受過世上最痛苦的考驗了。

  雖然她沒有生產的記憶,但她相信,自己既然有了婷婷,并且順利活到了今天,肯定已經有很大的忍受力。她有足夠的勇氣,去包容沅冰河和小彤這些半好半壞的人。

  蘇珊用鑰匙開了過道門的鎖,端著托盤來到蛋糕店的二樓。一上樓,她有些驚詫地發現,沅冰河正仰面八叉地躺在客廳的沙發上。

  蘇珊忙去茶幾那里放下托盤,想看看沅冰河這是怎么了。哪知一抬腳,卻踢到了一只空空的啤酒罐。“嘩郎”一聲響,把她嚇了一跳。隨后,她在地板上發現了更多的啤酒罐。

  蘇珊有些納悶,昨天明明只拿過來兩罐啤酒,怎么會多出這么多罐子?莫非是少東搬走前留下的?

  沅冰河也被響動吵醒了。他睜了睜眼,看清是蘇珊,便伸了個懶腰,從沙發上坐了起來。他邊打著哈欠,邊揉著自己的太陽穴,顯然是宿醉之后,讓他的頭有些難受。

  蘇珊看他醒了,帶著幾分抱怨,沖他說:“不是跟你說了,一個人不要喝酒,怎么晚上又偷偷喝酒了呢?”

  “嗨——”沅冰河長嘆了一聲,忽然他又懶散地躺下了,說,“我難得第二天不用惦記著工作,放縱一回不行啊?”他可能是昨晚沒有休息好,說話帶著明顯的鼻音。

  他又說:“你知不知道,我在‘星煌集團’這些年,幾乎沒歇過假。你忘了那回,我感冒發燒都要堅持去上班?還有過年那時候,別人都歇著年假呢,我卻跑到‘星河公寓’的工地上去巡視,結果逮到你在樓頂上撒酒瘋……”

  蘇珊聽他提起自己那次糗事,有些不好意思。她說:“好了好了,人都有不高興的時候,都有想發泄一下情緒的時候。不過你昨晚放縱過了,事情就算過去了,以后的日子可要正常過”

  “行啊。”沅冰河心不在焉地答應著。忽然,他想起了什么,問,“我房間里是怎么回事?到處都是煙灰,被子上還有一股煙油味。本來我是想躺在床上玩會兒電腦的,是那股子煙油味,把我薰了出來”

  蘇珊想了一想,說:“哦,上次金村長和小玲爹來了,在你那屋里住過一次。是金村長弄上的煙灰吧,他喜歡抽旱煙。”

  “什么,你竟然讓他們住我的房間?”沅冰河叫道。

  “不住你這屋住哪兒?再說了,當時都以為你再也不敢來我們這兒了呢”蘇珊不留情面地諷刺道。

  “我不管,你快給我收拾干凈,這么亂七八糟的地方,我可住不下。還有,被罩床單都要給我換了。”沅冰河毫不客氣地吩咐道。

  蘇珊真不想搭理他,可又覺得他可憐。再說了,他要求有一個整潔的環境不是什么過錯。于是她進房去收拾。

  屋里的味道確實不好聞,有一股發霉的嗆人煙味。這樣的環境,別說是有潔癖的沅冰河,換了別人也住不下蘇珊記得,自己曾囑咐小玲過來打掃過,看來小玲不是忘了,就是掃得不徹底。后來少東搬走了,更沒人過來看一下。

  蘇珊頓時沒了脾氣,她忙把所有的窗子都打開通風,把床單被罩都換了下來,被褥毛毯都抱到陽臺上晾曬。隨后又找了抹布擦桌子,擦完桌子又拖地。

  沅冰河抱怨了一聲:“他們不會連我的牙膏都用過了吧……”便跑到超市買牙具去了。等他回來的時候,蘇珊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

  沅冰河看著整潔一新的房間,不由贊道:“誰娶你當老婆誰有福了,簡直就是一個機器人保姆啊告訴你,我用五星級酒店經理的眼光給你個評價——專業”他在開玩笑,可是話說到這兒,又有些傷感——從現在起,他再也不是什么五星級酒店的經理了,他離開了曾經奮斗過十年的工作崗位。

  蘇珊察覺到他的情緒變化,便故意打岔,說:“你以后要自己打掃衛生。少東在這兒的時候,都不用我們惦記,你不會還不如一個孩子吧?”

  “沒問題”沅冰河痛快地答應,“這一次我是因為討厭那股煙味,聞到它我就想吐。”

  “你自己也吸煙哪,還怕煙味?”蘇珊笑道。

  “旱煙和卷煙能一樣嗎?再說了,我吸的那個牌子的煙,味道很好聞的。”沅冰河爭辯道。

  蘇珊逗他,說:“可是我覺得,拿著個旱煙桿挺威風的。要不,你以后也改吸旱煙?”

  沅冰河故意感嘆道:“原來那個牌子的煙,我以后可能抽不起了,說不定真要改吸旱煙了。”

  兩人正在說笑,忽聽樓梯上響起“咚咚”的腳步聲,有人上樓來了。。.。

  第二一八章“小狐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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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蘇珊去菜市場買菜,沅冰河閑得無聊,決定跟著蘇珊去閑逛。本書請訪問。

  蘇珊像哄孩子一樣問他,是否幫她拎東西?如果他肯幫她拎東西,她就帶他去;否則她就不帶他去。沅冰河答應幫她拎東西。

  他們在菜市場看到一家煙具店,沅冰河非要進去看看。他說:“你說過,讓我改吸旱煙的。”

  蘇珊也很好奇煙具店里賣什么樣的煙具,便跟他一起進店看著玩兒。

  店主很熱情地迎了上來。他對沅冰河說:“我一看就知道,您原來是吸煙卷的,現在想吸煙斗了,對吧?現在實興這個,因為煙斗吸的是‘空煙’,也就是說,煙香經過口腔就全吐出來了,根本不會進到肺里,既能享受吸煙的樂趣,又不會損壞健康。”

  “真的?”聽店主這么一說,不僅沅冰河有興趣,連蘇珊都有興趣了。

  蘇珊說:“掌柜的,您給我們介紹幾款吧,讓我們挑挑。”

  “好咧。”店主答應著,從柜臺里拿出兩只樣品,介紹道,“我給您拿的這兩款,是賣得最好的,也最適合初學者入門使用——”

  蘇珊聽著直想樂,因為聽他這意思,抽煙斗還跟彈鋼琴似的,有初學者,還有專業的大師。

  店主沒注意蘇珊樂什么,他先介紹其中一只,說道:“這只是手工黑檀木的,帶一道金圈,造型時尚,還很便宜。”隨后又給沅冰河看另一只,說,“這只是石楠木的,價格稍高一些,但是質地不錯。”

  沅冰河問蘇珊:“你覺得哪款好?”

  蘇珊比較了一下,笑道:“我覺得這款石楠木的煙斗,很像福爾摩斯用的。”

  店主笑了,說:“還真是差不多,您沒嗎,福爾摩斯用的就是石楠木的煙斗。”

  沅冰河說:“那就是說,這只石楠木的,有點兒歐洲復古風,對吧?好,就要這只。”

  店主贊道:“您算買著了,這只石楠木的,是從歐洲進口的——保證是進口的,因為咱們中國根本不產石楠木……”隨后他又介紹煙絲。他問沅冰河,“您平常吸什么牌子的卷煙?”

  沅冰河說了個牌子。

  店主笑道:“您這檔次可真高,一盒煙要四五百塊錢呢。不過,您既然是初學抽煙斗,我不建議您一上來就抽最貴的煙絲。我給您介紹這款丹麥進口的,價格適中,口味跟您抽的那牌子卷煙接近。你可以選這款袖色的,味道很清淡,櫻桃口味;還可以選這款黑色的,首調是植物香氣,中調有奶油的甜味,尾調有朗姆酒的醇香……”

  蘇珊這回忍不住要插話了,她在一旁笑道:“掌柜的,您是賣煙草呢,還是賣香水呢,抽煙還有這么多復雜的調子?”

  店主很驕傲地說:“當然啦!”又說,“大姐您不知道吧,男人的煙,等同于女人的香水,有許多復雜的香味。那些老資格的煙斗客,還喜歡用各種煙絲加上香料、白酒等配料,調制自己喜歡的味道呢。”

  “真是事事皆學問,煙斗也有這么多文化。”蘇珊贊嘆道。沅冰河也聽得興致盎然。

  隨后,在店主那三寸不爛之舌的鼓動下,沅冰河不僅買了煙斗和煙絲,還買了咬嘴、通條、過濾芯等東西。

  蘇珊看到一款不銹鋼煙絲盒很漂亮,才十多塊錢,又幫他加上了一只煙絲盒。她還跟老板討價還價,讓人家贈送了一只漂亮的煙斗袋。

  最后交錢的時候,沅冰河沖蘇珊一努嘴,意思是讓她付帳。

  蘇珊不可置信地指指自己的鼻子;沅冰河拍拍口袋、聳聳肩膀,示意說他可沒有錢。

  蘇珊沒辦法,她只好打開錢包,搜羅光了所有的大鈔小票,才幫沅冰河付了帳。

  二人出了煙具店。沅冰河走在蘇珊前面,時不時地把新買的煙斗放到嘴里叼一下,樣子很是得意,就像是一個剛買到新玩具的小男孩。他還不時回過頭來,沖蘇珊擺個POSE,問她:“很酷吧?”

  蘇珊咧嘴苦笑,她心下感嘆:“咳,我們的菜錢……”幸好附近有銀行,蘇珊用銀行卡又支了些錢出來,才把菜買齊了。

  沅冰河知道她心疼錢,便說:“從我的工資里扣吧——我是個單身漢,有飯吃就行了。我的工資都放你那兒攢著,什么時候我用錢再管你支。”

  “切……”蘇珊無語——他還沒工作呢,就先跟她預支上工資了。而且還說得那么大度,反倒像自己占了他的便宜一樣。

  這一天還沒過完,沅冰河又“預支”了一次工資——他讓蘇珊給他買了一套喝功夫茶的茶具。有了這套茶具,他可以一邊叼著煙斗,一邊喝著袖茶,同時還用刷子養著茶寵。他裝模作樣地擺出一副老派紳士的派頭,自我感覺真是超級良好。

  于是蘇珊決定,不能再放縱沅冰河這么過下去。這天,她又找沅冰河談話。

  她看著沅冰河,猶豫了一會兒,說:“小叔叔,以前少東在我們這兒的時候,他會出去跟人推銷生意,也會幫小玲出去送盆景什么的……可我覺得那些工作,好像都不太適合你。”

  “沒關系,我什么都能做——出去搞推銷,或是送花搬盆景,都能做。”沅冰河自己到是能屈能伸。

  “不不不,你做那些可惜了。”蘇珊說,“我給你找到一份新工作,能發揮你的特長,我覺得特別適合你。”

  “我不想去外面工作,如果我愿意給別人干,找個經理什么的職位不成問題。”沅冰河舉著他的新煙斗,對著蘇珊點了點,一字一頓地說,“我、只、給、你、打工。”

  蘇珊看著沅冰河的新煙斗,有種奇怪的感覺,她給他買了這只煙斗,就像是給一個剛斷奶的孩子,買了個安慰奶嘴一樣!她算是把他哄高興了,不過他總拿著煙斗沖她比劃,就讓她不高興了。

  蘇珊下意識地向后躲了一下,又干咳了兩聲,繼續說正題:“我今天來找你,就是想請你幫我做事,但是我要給你個合適的位置。”

  “哦,什么位置,店長還是財務總監?”沅冰河哂道。

  “不是花店里,是我在鳳凰山的投資公司……”蘇珊慢吞吞地說道。

  “什么?!”沅冰河吃了一驚,事先他還真沒想到這點——蘇珊還有個投資公司,可以安排他到投資公司去做事。

  蘇珊認真地點點頭,說:“是啊,你看這職業多適合你啊——你是高級白領,不,你是金領——比什么花店和蛋糕店,體面多了!”

  “嗬,了不起,你真了不起!”沅冰河很快明白了蘇珊的打算,他說,“小狐貍,我低估了你的智商,你太會抓機會了,你分明是想利用我來對付‘星煌集團’,對吧?老天,還真是沒有比我更合適的人選了,因為‘星煌集團’關于鳳凰山的投資計劃,是我制定的,我最了解情況!可是,這是違背職業道德、行業規范的,我不能把上家公司的機密,泄露給下家公司,否則他們可以告我泄露商業機密。”

  蘇珊忙揮揮手,說:“不是的、不是的!現在少東在‘星煌集團’里,他不會重啟投資鳳凰山的計劃,我們公司和星煌集團,不再是對立的了。我請你來我的公司做事,只是因為我對投資的事情根本不太懂,而你又是行家,當然要請你了。”

  “可那個投資公司,不是洋鬼子在暗中操縱嗎?他也是投資業的行家啊!”

  “不是,那是我的……”說著,蘇珊把借款合同和安立德的聲明書給沅冰河看,她說,“我借了他一千萬,要做回大事業。可如果沒有像樣的幫手,是做不成的。”

  沅冰河看看兩份文件,猶豫了一下,試探著問蘇珊:“我聽說,洋鬼子最近遇到了點兒麻煩,回美國了,安氏公司派來了一位新總裁……那么,洋鬼子還回中國嗎?”

  蘇珊搖搖頭,說:“我不知道。”

  沅冰河打量著蘇珊,說:“你不是愛他、想嫁給他嗎,怎么會不知道?”

  蘇珊臉袖了,拍著桌子爭辯道:“別胡說,我為了婷婷,已經打定主意不再嫁了!”

  “哦——”沅冰河故意拉長聲音,怪叫了一聲,說,“我就知道,洋鬼子根本靠不住。”

  蘇珊大窘,她斥道:“去,別說沒用的,先說正事——我給你安排了工作崗位,快些上崗吧。”

  “什么工作崗位,是董事長還是總經理?”沅冰河調侃道。

  蘇珊說:“抱歉,我們公司目前只有兩個人,我是董事長,秦威廉是總經理。所以,你只能當我的助手。”

  “助手,什么意思?”沅冰河問。

  “就是說,‘秘書’什么的……”蘇珊含糊說道。

  “小狐貍!”沅冰河高喝一聲,用煙斗敲著桌子,說,“你還說你不是狐貍,你看你多會整人,你竟然讓我給你當秘書?!”

  “那你給自己起個其他的稱呼,反正咱們公司就咱們三個人!”蘇珊耍起無賴來,不比沅少東差。

  沅冰河停了一下,說:“好好好,我就讓你過過癮,我給你當秘書,我還是你的男秘書!”

  “秘書是種職業,不分男女。”蘇珊小聲爭辯道。

  沅冰河冷“哼”了一聲,說:“我可是聽說,你們這里風氣不正,實興‘潛規則’的……”

  “胡說,沒那種事!”蘇珊斥道。

  “沒有嗎,小美不是把馬帥‘潛’到手了?”沅冰河開著玩笑說道。

  “咱們公司不實興那個!”蘇珊叫道。不過,說起小美和馬帥的事,她又忍不住笑了。因為據可靠消息,那二人的好事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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