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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日月其邁(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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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顏色字體顏色善存接到省里鹽務局與全省商會推舉信成為川南鹽業總商會會長在善存提攜下靜淵理所當然成為理事人們都說孟家和林家珠聯璧合真是風生水起七月中旬善存正式上任商會會長運豐號擺下宴席廣邀川南各界士紳赴宴連省鹽務局長劉鳳驪也從成都趕來女眷們在內堂茶話閑聊男客們在大廳暢談豪宴七七聽得笑聲不時傳來拉著芷蘭偷偷在廳外看了看見靜淵坐在善存身旁亦是滿臉笑容  余芷蘭悄悄對七七:“可知這劉局長是錦蓉舅舅呢他和錦蓉哥哥現在鹽店街都有鹽鋪”

七七看得清楚歐陽錦蓉哥哥歐陽松在席間和靜淵相談甚歡善存保持一貫低調沉穩但逢人敬酒均不拒絕拿起酒杯便喝倒是靜淵每每等人未到善存面前便起身問候幫善存擋酒他本是個冷峻清凈人可在這酒席之上卻顯得圓滑世故談笑風生一張白皙臉因挨個敬酒紅到了耳朵后偶爾他會把目光掃向廳外卻似乎只是隨意一看即便看到七七也渾若不見七七和芷蘭回到內堂沅荷肚子大了神態懶洋洋靠在座椅上和錦蓉有一搭沒一搭說著話錦蓉依舊穿著女學生衣服頭發卻燙得卷卷一張臉紅撲撲抹了些胭脂  芷蘭笑:“這丫頭估計有主兒了這幾日越發妖了”

錦蓉聽到忍不住看過來目光卻和七七一接不知為何臉騰一下紅了  酒席散了靜淵給善存擋了不少酒人似乎都喝糊涂了仆婦們見他趴在桌子上手捏著酒杯不放只好去叫秉忠秉忠和兩個小廝正抬了善存回屋休息正是手忙腳亂時候只吩咐:“讓林東家就在府里休息”

  靜淵被扶到東頭廂房孟夫人對秀貞:“七七還沒過門雖是當家媳婦更不方便去照顧找個伶俐點后生去幫著收拾下就行了七七若要去幫忙一定找年紀大老媽子陪著就不用去了”

秀貞應了孟夫人回得自己房里善存正斜靠軟榻上拿著一蓋碗濃茶眼睛欲睜欲閉一臉醉相  孟夫人走去給他托著茶碗怨:“如今可不是跑堂子年月了還這么喝!”

善存咕咚一聲吞下一茶只滿臉漾著笑卻不言語  孟夫人:“倒不明白了這一次家里這么大事兒也不把兒子們叫回來這飯桌上就一個未過門姑爺幫擋酒像什么話”

  善存敞氣:“靜淵這一次算得上是傾盡全力若讓咱家少爺們搶他風頭沾他光他雖是個敦厚人他家里人難保不會多心”

  孟夫人:“們這些做生意最會做表面功夫”

  善存微微一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這虛實聰明人一看就知大家都揣著明白裝糊涂罷了不拿出點誠意以為咱們這聰明姑爺肯對咱們家盡心盡力?”

  “以后都是一家人哪里用得上這么算計?”

  “倒不想這么算計”善存打了個哈欠輕敲一下額頭懶懶地:“真是年歲大了這也不過才喝幾杯就腦門子疼”

孟夫人忙扶他睡下  ……分割線……

  七七送了芷蘭和錦蓉剛剛回家迎面見到馮保拿了抹布撮箕急匆匆地朝東邊廂房跑去叫住他皺眉問:“可是林東家不舒服?”

  馮保:“他吐了瞧那臉色不好!”

  七七:“把東西給快去叫大嫂”

  馮保躊躇:“夫人吩咐了大少不能去照顧姑爺”

  七七也知秀貞避嫌便:“那去找媽讓她燒點水沏壺茶趕緊送來”

  從馮保手里接過撮箕也不待他回話便朝廂房走去靜淵剛歇了會兒又吐了起來見七七進來喘了氣:“還不快出去仔細臟了”

七七見他臉色青白想是難受已極也不和他爭辯從抽屜里拿出草紙一張張鋪在地上蓋住污穢靜淵頭靠在只輕輕喘氣七七從衣兜里拿出手帕走過去給他擦了擦額頭和嘴角  靜淵伸出手將她手握住蓋在自己臉上他臉頰燙得有如火熾七七觸摸到他皮膚那火熱皮膚上有細微汗珠忍不住:“以后不要這么喝酒了”

靜淵閉著眼過了一會兒才說:“手好涼”待那只手被他臉捂熱他睜開眼伸手抓住七七另一只手也蓋在他臉上“們有多久沒見了?”靜淵輕聲  “不知”七七把手抽了出來“沒算過有十來天?”

“二十三天”靜淵目不轉睛地看著她  七七早一天天數過日子只是不好意思說罷了雙頰暈紅嘴角露出微笑低首:“騙算著天數呢”

  “知”靜淵微微一笑“母親已把日子定了今天把龍鳳帖都送來了再過半個月咱們就成親以后想不見也不成”

七七一驚正要答言卻聽馮保娘在門外輕聲咳嗽一聲忙把手掙脫站了起來  靜淵:“沒事了快回去休息吧”

七七不便久留便叮囑馮保好生伺候站在一旁看靜淵喝了杯馮保娘送來熱茶方才出去了靜淵躺在卻睜著一雙眼睛清炯炯看著床頂七七手絹擱在枕邊淡淡一股幽香像鴨拓草香味他側過身把臉壓在手絹上那香味更濃了如一片藍色潮水慢慢地、冷幽幽地襲來  ………………分割線……………………

那年她還只七歲父母帶著她去揚州外祖父家七七記得父親一直很節省十一月大冷天一家人依舊坐是三等車廂火車上人很多有落魄公務員有化著濃妝市井女人座位旁小桌板上滿是花生殼幾個橘子散落在地上干癟癟長著白色霉斑空氣里混雜著各色人等衣服和皮膚上氣味渾濁冷她和三妹年紀小覺得一切都是那么新奇在車廂里打打鬧鬧、又笑又跳只要一見到窗外閃過一座直云天高山就會蹦著大叫  有人罵:“哪里來小妖從早到晚就鬧得不消停沒有家教!”

  善存倒是依舊面色柔和地坐著只淡淡一笑孟夫人則把她輕輕一摟低聲:“給乖乖坐好了”

可她還是那么興奮這是她第一次出遠門呢她穿著心愛綠色小襖子袖有母親親手繡白色小梅花頭發亂亂厚重劉海光潔艷麗是個嬌艷快樂小女孩坐在母親身邊只安靜了一小會兒她眼中重新閃耀出狡獪光芒剛才罵她和三妹是個中年婦人一直打著哈欠想是被吵得睡不著七七見到羅飛給她做了個眼色趁那婦人起身去廁所羅飛從包袱里拿出一枝鋼筆把筆尖扎進座位里那種劣質皮座早就全是裂痕里面棉花翻了出來墨水進去浸滿棉花一時半會兒也透不出來七七和三妹只是屏息看著緊張得手心出汗眼中卻露出頑童笑意冬天穿得厚那女人直到下車也沒有發現自己褲襠早就被墨水染了顏色有一大塊黑藍斑三個小孩子忍了半天此時方暢懷大笑七七高興反應是撲過去摟住羅飛脖子摟住直摟得他出不了氣最后被善存輕輕一提放到他膝蓋上坐著七七記得父親訓斥了她可她卻想不起來他究竟說是什么  路過一個叫鶴崗站善存讓羅飛帶著兩個女孩下車踩踩地氣七七卻獨自跑到一個白發老婆婆身旁老婆婆提著一個大竹籃籃子里滿滿獼猴桃見七七睜大了一雙眼睛好奇地看著慈祥地笑:“小幺妹吃個毛梨兒?”

  七七伸出手拿了一個列車鳴笛羅飛在不遠處大叫:“七七!快上車!快跑!”

  她捏著獼猴桃朝最近車門跑去可列車已經開動了羅飛已站在門梯上伸出手來:“快跑!抓住手!”

于是她伸手獼猴桃掉在地上她忍不住彎身下去揀就這么一會兒功夫列車突然加速直起身子七七看見父親焦急地抬起車窗母親也從窗戶里伸出手來三妹哭聲傳來羅飛呼喚聲也越來越小她渾身發軟一雙腿顫抖不已可她沒有哭只是難以形容地心慌與焦急像突然間身體著了火一點點火苗就那么從心里燒起來越燒越大火苗長了雙手狠狠扼住她脖子讓她難以呼吸她拼命想掰開那雙手可不論怎么使力也終究徒勞無功突然之間驚醒七七從猛然坐起七歲時遠行記憶便如在昨天一樣清晰只不知為什么記憶里場景被改了模樣讓她一時分不清現實和夢境她夢里沒有哭可枕頭上卻濕了一大塊喉嚨干澀想起夢中情景兀自驚心淡紫色晨曦透過窗紗有只鳥在低聲啾鳴她聞到極淡忍冬香聽到走廊上有細碎、快速腳步聲越來越近門吱呀一聲被推開一股煙嵐從花木幽深庭院里鉆進了屋子里三妹笑盈盈地捧著一個大托盤走進來擰亮窗邊臺燈橘色燈光映照在托盤上紅色、疊得整整齊齊衣裙上那衣裙用銀線繡著梅花折枝、用金線繡著合歡花耀目生輝七七摸摸自己臉光光滑滑頭天晚上已經用紅線將臉上細密絨毛清完這是民國十六年八月初一她出嫁日子七七不是沒有參加過婚禮她六個哥哥早已經成婚了她看著他們迎來六個如花似玉嫂嫂她們穿著大紅禮服步履娉婷在響亮樂聲中帶著光彩走進孟家她自然知新嫁娘都是美麗即便是某年出嫁小丫鬟柳兒穿著新婚紅衣服回門那俏麗模樣陌生、親切又讓人驚艷她還記得小時候和三妹玩過家家用碧綠簪兒把長頭發挽起來哥哥們去花園摘來花朵讓她得滿頭都是手臂搭成了轎子她坐在上面是得意小新娘子如今想起來也似亦真亦假一個夢  她忍不住用指節敲敲臉頰過猛發髻上一枝金簪子“叮”一聲掉在桌上身旁媳婦們被她嚇了一跳三妹在一旁笑:“七姐不是在做夢!”

七七尷尬地笑了笑這些日子來她一直處在一種不安情緒里不像喜悅也不太像悲傷這讓她有些恐慌她自小就知總有這么一天她會嫁給一個她心愛人這讓她既快樂又有些說不清不明痛苦就像人生中有所期冀事情完成得太過容易還沒有機會享受好滿足愉悅過去生活就此截然兩段她將要毫無準備地去迎接嶄新一切這其中包括她認為自己很愛慕丈夫那個沉默、敏感、她幾乎完全不了解男人她很焦躁這讓她對周圍所有愛她人相當冷淡即便是三妹她甚至跟她說不了兩句話就變得不耐煩余芷蘭來看她她也不理不睬她看著母親因為她冷淡不安變得傷心父親和哥哥們雖然想告誡她一些事情她卻紅著臉跟他們發脾氣她知所有人都在嬌慣她放縱她任只因為這是她最后一段少女時光七七環顧四周除了大肚子四嫂沅荷剩下五個嫂嫂都聚在她閨房里鬧鬧騰騰、含嗔帶笑地和婆婆一起觀賞著她們小姑像欣賞少女時期一起把玩洋娃娃恨不得把自己心目中覺得所有美東西全放在她身上又好似看到出嫁時自己把心中回想起所有美好心情全部映在七七臉龐上目澄如水眼波流轉那是在想掀起蓋頭那剎那如何應對夫婿目光櫻輕咬嫣紅欲滴可是在擔憂那袖極小一塊瑕疵是否會被尖刻女伴譏笑雙頰紅暈胭脂抹得不算太濃艷卻總是擔心會在別人眼里成那可笑猴兒屁股手輕輕放在腿上冷得像冰一樣嫁入夫婿家這雙手就要擔起家務再不能如女兒般嬌養所有新嫁娘即便是被刻意地濃妝艷抹可那渾身上下迸發美麗卻如在一瞬間怒發鮮花自然發散出清香是如此勻凈、熱烈和直接未嫁時候即便是發愁也還是有種單純幸福可出嫁之后就難說得很了媳婦們看著看著想著自己心事心里都各自升起一絲惆悵孟夫人手里握著一個碧色如意放在七七手里“不怕孩子以后也是當家人了媽媽祝在夫家如意平安!”孟夫人說完大嫂秀貞忍不住哭了起來然后女人們都落淚了連外頭老仆婦們也放聲大哭七七覺得渾身不自在無可奈何地看著身邊哭哭啼啼女人  之前秀貞曾對七七說:“新娘子出嫁講究哭要哭了才好”

于是她趕忙也哭了  她剛一落下淚來孟夫人卻對秀貞:“別招妹子難過!咱們哭是哭可別太過悲了”

  秀貞忙拭淚笑:“太太說得是三妹時辰到了扶小姐出門”

  迎親隊伍已經來到孟府樂聲震天三妹將蓋頭給七七蓋上握著七七手低聲:“七姐走吧!”

林家并不主張七七帶陪嫁丫鬟三妹僅僅只扶著七七上了轎子孟家女眷們在大宅子門含淚相送隨著七七一同去林家是那六十抬嫁妝和一張運豐號香雪井契約書  ……………………分割線………………

他很早就起來了起床時候灰藍天光還在和殘星周旋他臉色光潔雙目明亮身上是簇新新郎官服飾站在玉瀾堂天井中有鴿群飛來他抬起頭看到它們羽毛上似乎閃著淡紅陽光他閉上眼滿眼都是紅色庭院里走廊上大廳中全是扎得密密紅綢帳子他呼吸著庭院里樹木清芬隱隱混著紅燭燃燒氣味腦海中浮現出十多年前看到那個還在襁褓里她那柔弱、亮亮小手緊緊拽著自己手而如今這個孩子正坐在轎子里蓋著蓋頭穿著嫁衣兩手緊張地握在一起放在膝上被幾個壯實轎夫一路抬著經過密布天車丘陵沿著那鹽船密布清河一路向他而來青翠草上布滿晨露沾濕了她轎子那露珠正如這庭院中露珠一樣跳動著光芒這微小、星星閃閃光芒卻讓他眩暈“娘們取消婚約還來得及”成婚前頭一天他跪在母親面前歷來平靜臉容帶著一絲倉惶“若能讓祖父和父親活過來們就取消婚約”林夫人甚是平靜“至衡和林孟兩家恩怨無關若娶了她就把她徹底牽扯進來她是無辜”他聲音輕輕顫抖  林夫人伸出手愛憐橫溢地撫摸他頭發“跟她做夫妻除了不能讓她為生下長子們林家不會委屈她知真心喜歡她自也舍不得讓她嫁給別人”

  “可是兒子害怕”

  “長這么大從來沒有跟說過這兩個字”

  “怕會失了方寸怕會忘了該為林家做事情”

  林夫人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在商界里生存不管什么時候都不能忘記自己本就像一只狼不去拼殺便會被攻擊、被毀滅真正商人不會忘記自己該做事情父親當年沒有忘記孟善存沒有忘記更不會忘記也不會讓忘記”

  林夫人扶驚艷起來為他整整衣襟:“至衡可是陪著她香雪井一起來想也應該很清楚孟善存可不會那么輕易就把這鹽井送給他也不會輕易把當年搶走那些井還給們林家想他還會考驗”

“以天海井如今實力即便沒有他孟家錢也能自求生路”靜淵嘴角微微一撇  林夫人輕輕一笑:“難抱負僅僅就在尋一條生路?那之前對那同窗好友狠下心這又當如何講?”

靜淵眼中出寒芒隨即黯然  林夫人冷冷地:“天底下沒有后悔藥可吃就像冤仇無法消解先輩不能復活一樣如果今天還不好好下決心之后讓后悔事情還會更多只要一步步好好走下去至衡到家來自會讓她置身事外林家不能絕后再娶之事是為宗族香火延續考慮為顧及孟家們晚個一兩年也沒有關系這已經是能想到最好安排了”

樂聲穿破晨曦從遠方送到他耳里迎親隊伍迎著朝霞正沿著清河往鹽店街行來打更鄭老六見新娘轎子已抬到平橋便敞開喉嚨大喊:“新人到!新人到!”早有安排好小子們隨他一同大喊新人越來越近了鹽店街所有鹽號敞開店門點燃鞭炮從各地趕回來祝賀清河鹽商有些便讓林家將酒席安排在他們鹽鋪外頭人聲喧喧恭喜賀喜之聲不斷即便是往年春節鹽店街也不曾如此熱鬧鹽店街上鹽號雖大部分并不屬于林家但連同政府稅所和監察所所有房子都是林家放租靜淵是這條街大房東年紀雖輕但身份卻極重善存又是商會會長孟林兩家聯姻自然是清河大事是鹽店街一一要緊喜事  嫁妝箱子用紅綢布裹著每臺由四人抬著長長一個隊伍由三十多個士兵護送十幾里路行來敞著蓋子都是給鄉里路人看著:金玉珠寶文房四寶家具妝臺綢緞被面浴盆便器佛像拂塵新娘過門后穿四季衣裳、皮毛褥子讓人眼花繚亂孟家二兒子至慧本在四川省邊防軍任職部隊長官親自劃撥一個團為他妹妹護送嫁妝至慧長官亦是清河人知南部人喜好面子挑選士兵個個儀容干凈、身材英挺另送紅金天鵝絨喜幛一幅由帶頭士兵舉著金線繡著大字:“百年好合”

  黃管家和戚大年早已候在靜淵身后兩人對看一眼黃管家走上前輕聲:“東家該迎接新娘子了”

靜淵目光灼灼花圃中鴨拓草沒有再讓下人們當做雜草鋤掉有長到了半米多高開滿了藍花他把手伸向那嬌嫩一片藍色露珠紛紛掉下碎在濕潤土里無聲無息  稍候,精彩內容加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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