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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烏衣門第(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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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烏衣門第(1)

  “青蛙?”七七茫然地重復了一下。

  “琴蛙,琴,不是青,俞伯牙撫琴的琴,”楊霈林修眉微挑,若有笑意。

  “唔……原來是琴蛙啊……,”七七貌似明了地點點頭,囁嚅著笑了笑,極是茫然,那天吃進她肚子里的,看起來分明就是一般的牛蛙呀,還有,琴蛙,琴蛙是什么東西?

  “楊叔叔,什么是琴蛙呀?”寶寶眨著大眼睛幫母親問了。

  楊霈林卻只是微笑,沒有回答,身子一矮坐到了茵茵草地上,盤起了腿,顯得瀟灑不拘,拽了一根官司草,學著寶寶的樣子把草的一頭打了一個結,朝寶寶一笑:“寶寶,跟叔叔比一比。”

  小坤在一旁看到,搖頭道:“你不知道的,寶寶的那根草是大將軍,誰也打不過。”

  寶寶笑臉盈盈,道:“叔叔,你要是輸了怎么辦?”

  “我不會輸的。”楊霈林呵呵一笑,“不過,輸了的話,我就給你們講故事。”

  孩子們很是興奮,圍攏來,瑞生拽了一根草,迅速打了個結:“我先來”

  七七也走近了些,微笑而立看著他們。

  寶寶幫楊霈林把官司草的一頭穿進瑞生的那根草的結里,小手用力在楊霈林手上一握:“叔叔加油”

  一,二,三孩子們在一旁喊著。

  瑞生和楊霈林同時一拉,噗的一聲輕響,瑞生的那根草斷了,寶寶拍手笑道:“叔叔贏了”

  楊霈林溫然一笑:“誰還要來?”

  小坤向前一步:“我來”

  結果還是跟先前一樣,小坤也輸了。孩子們最后都把希望寄托在寶寶的那根草上,把目光充滿鼓勵地投向寶寶。

  寶寶覺得很有壓力,又肩負著責任一般,挺起了小肩膀,鄭重地道:“我來吧。”

  楊霈林笑問:“寶寶,你若輸了,該怎么辦?”

  寶寶偏著頭想了想:“我……唱歌給楊叔叔聽,好嗎?”

  “我看這主意不錯。”楊霈林笑道,抬頭看了一眼七七,見她帶著春陽般溫和的笑意,正盈盈然看著女兒,眼神里卻有一絲期待,似乎也在好奇究竟誰輸輸贏。

  寶寶準備把自己的草穿進楊霈林的草里,他忽然把手一擋:“我來吧。”

  很嫻熟的把兩根草穿好了,拽著自己的那一頭,把另一頭給了寶寶。

  孩子們都緊張起來,紛紛給寶寶加油,寶寶小臉都漲紅了,看了一眼母親,見她也似乎有些緊張,于是她只好緊緊拽著自己那一頭,一點都不放松,小坤在一旁叫:“一,二,三,開始”

  寶寶閉著眼睛用力一扯,噗嗤一聲,她聽到官司草斷裂的聲音。

  她緊張地不敢睜開眼睛,過了一會兒,卻聽到小坤的歡呼:“贏了,寶寶贏了”

  忙把眼睛睜開來,楊霈林做出很苦惱的樣子,攤開了兩手:“好吧,我認輸。”

  她這才看著自己手里的官司草,楊霈林打好的那個結被自己的草扯斷了。寶寶大喜,綻開燦爛的笑顏,眼睛笑得彎彎的。

  孩子們高興得不得了,一擁而上,摟著寶寶又笑又跳。

  小坤手里兀自還揚著一把官司草,問道:“寶寶,還玩不玩啊?”

  寶寶擺手:“等一等嘛。”坐到楊霈林身邊去,拉著他的手,笑道:“楊叔叔,快講故事吧。”雪白的小臉輕輕抬起,一雙大眼睛流光瀲滟。

  楊霈林微笑著用手指輕輕點了一下寶寶的小臉蛋:“你喜歡聽故事?”

  寶寶笑著點頭:“喜歡,媽媽最會講故事了,不過爹爹從來沒有跟我講過。”

  調皮地笑笑:“我爹爹總是這樣。”她學著靜淵冷淡清俊的表情,雙手抱肘,皺了皺小眉頭,她學的很像,倒真是靜淵的樣子,楊霈林不由得一笑,七七亦忍不住撲哧一笑,楊霈林轉過臉看她,七七微笑著從小坤的手里接過那把官司草,順便給這小男孩擦了擦額頭的汗珠,小坤很體貼,給姑媽在一小塊太湖石上仔細撣了撣,拉著七七的手:“姑媽你坐這里。”

  “小坤真乖”七七笑著稱贊,牽著他的小手正要坐下,寶寶卻突然站了起來,跑到她身邊,用小手絹攤在石頭上:“媽媽,小心別弄臟了衣服。”

  七七捏捏她的小臉:“你看你的褲子,上面全是草皮子。”

  寶寶忙道:“回家我自己泡,幫著小桐姐姐一起洗。”

  “那就對了。”她將女兒拉到身邊,讓她坐到自己腿上,見楊霈林看著自己,臉上微微一紅,笑道:“楊先生的故事肯定跟這只琴蛙有關吧。”

  楊霈林笑了笑:“其實我不太會講故事,只是想把這琴蛙的來歷說得有趣一些。”

  “快講快講”孩子們叫嚷起來。

  楊霈林清了清嗓子,講道:“在唐朝的時候,著名的詩人李白曾經在峨眉山的清音閣住過數月,他經常在一個叫白水池的水潭邊吟詩作賦,偶爾,峨眉山的廣俊禪師會帶著一把古琴來找李白,給他彈琴助興。琴聲悠揚,讓人忘記世界上一切的煩惱,后來有一天,一個美麗的姑娘來到白水池,懇求廣俊禪師教她彈琴,廣俊禪師見這個姑娘極是誠懇,便要她每日清晨日出之前早早地來學琴。姑娘很高興,每天早上不到天亮就在白水池邊等著廣俊禪師,一天一天過去,這個姑娘的琴藝越來越高,整個山里都飄揚著他們動人的琴聲。后來廣俊禪師去世了,那姑娘卻依舊天天早上來白水池邊撫琴紀念她的老師。幾十年過去,幾百年過去,一千多年過去,美麗的琴聲每天早上都會定時繚繞在山間,雖然人們已經看不到姑娘的身影。后來人們才知道,原來這個姑娘化作了一只仙琴水蛙,從此就生活在白水池邊,每到早上日出之前,就會彈起琴來。”

  他講完,沉默了片刻,似乎沉浸在一種靜謐的、詩意的氛圍中,眼前是峨眉的青山秀水,耳邊是宛轉悠揚的動人琴聲。

  寶寶尚未說話,小坤大是失望,長長的哦了一聲:“原來那姑娘變成了一只母青蛙啊。”

  這話似乎有點算是打岔了,把這浪漫的氣場變得極為尷尬,楊霈林愣了一愣,七七也愣了一愣,寶寶的大眼睛忽閃了一下,回頭看著母親,清脆嬌嫩的聲音響起:“媽媽,你把那個姑娘吃到肚子里去了?我也吃了的,爹爹給了我一只青蛙腿。”

  七七瞪大了眼睛,無言以對。

  這似乎并不是楊霈林講這個故事想要達到的效果,他的臉僵了僵,沉穩的眼中竟閃過一絲羞赧,咳嗽了一聲,笑道:“我果真不會講故事。”

  七七忙道:“沒有,楊先生,這個故事很美,真的很美”又問:“您說這種琴蛙很珍貴,這是為什么呢?”

  楊霈林神色疏淡,隨意道:“我姐姐在國外修過生物學,前些年,她的一個生物學家同學,姓張,叫張蒙聞,在峨眉山發現了這種蛙類,張蒙聞考察了很多年,在國外的雜志上發表了一篇很著名的論文,據他說,這種琴蛙全世界只有峨眉山才有,多半都是形狀很小很小的,除非運氣好,才能逮到像那天我們看到的那么大的。我和我姐姐在山里住了一個多星期,又托好幾個山民幫忙,才逮到了四只。”

  大的琴蛙極其稀有,那一天,楊霈林他們其實是把最大的兩只送給了靜淵。

  七七一顆心跳了三跳,忙問:“您剛才說楊姐姐要養著這種琴蛙做實驗,是怎么做實驗?”

  “嗯……要養一段時間,觀察它們生活和捕食的習慣,差不多的時候,若琴蛙死了,再用針刺住它們的四肢,用刀片切下部分皮膚做標本,或者整個就拿來做標本。”他很坦然說出來,再自然不過。

  孩子們一齊呀了一聲。

  七七手臂上的汗毛豎起來,卻橫豎還是松了口氣,左右這琴蛙還是個死,怎么死都一樣,自己吃了它們,也不算太可惜吧?

  楊霈林見她臉容嚴肅,眼神變幻,忽憂忽喜,竟別有一番動人心處,微微有些恍惚,定了定神,見孩子們還正睜著天真無邪的大眼睛看著自己,便從草地上扯了一根官司草,放到寶寶的手里,干澀地道:“你們繼續玩吧。”

  寶寶雖然覺得楊霈林的故事其實甚為無趣,但還是很有禮貌地謝了他一聲,又安慰道:“楊叔叔,你的故事很好聽,哦,原來被媽媽吃掉的是一只神仙牛蛙啊,怪不得叫的那么好聽喲。”

  她自己也覺得說的有些言不由衷,嘿嘿笑了笑,趕緊拿著官司草跟小坤他們跑到一旁繼續玩去了。

  楊霈林嘴角噙著笑,神色甚是尷尬。

  七七暗覺好笑,只好沒話找話說:“楊先生的化工廠辦得全國有名,如今能遷到清河來,可真讓我們這些人開了眼界了。我以前只是聽說過化工廠可以加工鹽鹵,但是怎么加工,怎么個化工,倒是一點都不清楚。”

  楊霈林長松了一口氣,立刻答道:“主要就是用馬達吸進鹵水和清水,通過化學實驗和配方,進行溶解結晶,差異分離。”

  七七完全不知道他在說什么,但依然裝出一副茅塞頓開靈光乍現般的神情,點點頭:“哦”

  楊霈林又道:“然后分離出氯化鉀和氯化鈉。”

  七七還是點頭:“原來如此”

  “林太太知道氯化鉀是用來做什么的?”楊霈林眼中露出一絲興奮的光亮。

  七七臉紅到耳根,過了半晌,方訕訕地笑笑:“我不知道。”看到楊霈林的臉色又僵了僵,忙問:“楊先生,氯化鉀是用來做什么的?”

  楊霈林咳了咳,收斂了本就不太深的笑容,淡淡地道:“不說也罷。”

  似乎他有些生氣了,七七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實在是太過無知,便紅著臉把頭轉向寶寶那邊,手若無其事拂了拂頭發,河風將她的藕色衣襟吹得飄動,她又忙用手按住了衣角,正忙亂間,卻聽楊霈林說:“林太太,適才聽孟老板說到什么撐莊、望江,又是什么菜鹽、肉鹽的,我胡亂應著聲,也不敢問是什么意思,你可知道?”

  七七頓時有了精神,連忙轉過臉,嫣然笑道:“那是我們清河鹽場的行話,用時令來區分鹽的種類,二、三月份的鹽為菜鹽,五六月的為醬鹽,十月冬月為肉鹽,鹽價一般也就是隨著這種季節的變化而漲落,行情不同,就用不同的運鹽的方式,所謂‘撐莊’、‘望江’,都是運鹽時候的行話。‘撐莊’,就是別人向鹽商買了鹽,卻不愿意運出去,而運商接買運出;或者有人的鹽已運到了半路,卻不愿直運到目的地,運商就根據他們的情況則議價買鹽,待價而沽。“望江”,即所運之鹽尚在半途,而岸價突然陡漲,未等到岸就提前預售出去。還有一種叫起堆,就是當鹽已到了岸,可鹽市卻變得疲滯,鹽價看漲,所以……。”她突然收住,見楊霈林眼睛定定的看著地上的如茵綠草,似乎神游物外,她的臉又紅了紅,笑道:“我說的有些多了,很枯燥無趣,是不是?”

  楊霈林抬起臉來看她,眼神中有一絲溫和的光華,很誠懇地道:“林太太,你很了不起,懂得這么多。”

  七七蒙他稱贊,心中一喜,很是高興,不由得笑靨如花,謙虛道:“我也就只知道一些皮毛而已。”可眉目間卻有一絲少女般的驕傲。

  楊霈林沉沉的目光看了她一會兒,很快移到了一旁,他忽然站了起來,拍了拍身后衣服,道:“不跟林太太多聊了,我得回去了,還要跟孟家三少爺學打麻將呢。”

  七七莞爾一笑,也忙站起,道:“楊先生慢走”

  他向前幾步,忽然回頭:“你約了我姐姐看病了嗎?”

  七七頷首:“現在吃著楊姐姐開的方子,后天會去一趟她的診所。”

  他緊接著又問:“你現在還困不困?”

  七七一怔,不知他因何一問。

  他眉目間還是那疏疏落落的神情,也不見得有多么熱情,只是那話說出來,卻讓她心中有了一絲溫暖,他說:“若是很累,就把自己放松一下,說說笑笑總比睡覺好,白天越睡越傷神。”

  也不等她回應,楊霈林轉身慢慢沿著小石子路往回走去,忽然踉蹌了一下,原來是踩到了一塊帶著青苔的石頭,他沒有回頭,筆直地站直了身子,似乎要保持自己翩然的氣度,腳步卻加快了,轉了一個彎,走進了通往廂房的回廊。

  七七忍不住又笑了。

  “這楊先生還真是個挺和善的人呢。”她看著他的背影想。

  不過事實證明她也許想錯了。楊氏姐弟在清河安頓下不久,人們就紛紛傳言,這姐弟倆其實真的委實不好相處。

  清河的市立醫院,病床本來只有八張,后來由劍霜從鹽務局撥了專款增加到了四十張,鹽務局還每年撥款給市立醫院建立專門的醫療補助基金,凡醫院需要添置醫療器材與藥器、消防使用的新型器具,均投款加以扶持,所用的一切款項都在隨征的公益基金和建設費里頭來開支。

  按理說,這種市政公益行為,郭劍霜領頭的鹽務局做的很有誠心,也很有成效,可惜新任市立醫院的院長,留德博士楊漱女士甫一上任,便將剛剛才購置的一套醫療器械視為了廢品,并強烈要求重新購買,并且按照巴蜀大市的規模,醫院還必須再增加四十張病床。

  公益辦的主任去跟郭劍霜匯報了這件事,劍霜有些震驚,便親自去找楊漱詢問,先問這批新買的醫療器械,究竟出了什么問題,何以要棄之不用?

  楊漱懶懶地開口,似乎這種問題很是多余,只一一說下去:“沒有按照規格做,手術刀尺寸不準,針筒玻璃的質量不過關……”說到最后,連她自己都搖頭:“郭局長,你們在哪里買的這些東西,竟然連體重秤都不準。”

  郭劍霜沉著臉不說話,把采購科的人叫來,嚴斥了一頓,又接著向楊漱解釋:“楊院長,那個,那個……我們的經費有限,增加病床,能不能緩一緩?而且,加了這么多,也沒有地方放啊,哪有足夠的病房呢?”

  楊漱把聽診器往桌上一放:“哦?這樣啊,那我們集資加緊再修幾間病房不就得了?郭局長,馬上就可能打仗了,你得做好心理準備啊,別到時候連你自家人看病,都找不到地方呢。”

  郭劍霜悻悻地告辭,這件事尚未有個結果,楊霈林那邊又出了點茬子。

  偏偏還是跟郭劍霜有關系。

  劍霜一向清廉,積蓄并不多,之前武家坡那皮貨商走得早,他要先幫郭劍霜把房子盤下來,自己便趕緊貼了錢先給了那人,因此那房子轉來轉去,名義上還是劍霜的,因著跟自己的關系,他只收了霈林一部分定金,連契約都未曾簽過。為了讓楊氏姐弟住的舒適,還又另墊付了一部分錢,先幫他們裝修了一下。

  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楊霈林一個電話打來,說不要那房子了,另找著了一處。

  郭劍霜一向沉穩鎮定的人,聽了他這句話,不由得急出了一身汗來,當天晚上就上了火,把個嗓子都急啞了。

  (呵呵,又多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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