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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青萍之末(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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鹽店街  鹽店街。

  靜淵和七七掐著時間去郭府,到的不早不晚。郭劍霜請的人很多,不僅僅是鹽商,清河商業協會有頭面的人全到了。這兩年善存不太出門,應酬的事情都交給了長子至聰,不過這一日他也到了郭府。郭劍霜對善存極是尊重,特讓其坐至首席,善存堅辭不受,后郭府下人提前捧上飯后戲單,有三出戲:《一捧雪》、《梅龍鎮》和《白蛇傳》,劍霜又忙讓善存選戲,善存這才微笑著點了一出《白蛇傳》,但首席的位子還是依舊留給了劍霜。

  七七雖開始做生意,但仍是不喜應酬,更不愛拋頭露面,因此只和靜淵去跟善存見了禮,說了幾句話,便跟郭夫人等女眷坐到一起去了。

  郭夫人攙著七七的手,極是親熱,眼睛往四處一掃,對七七低聲道:“你家那老2沒有來?”她指的是錦蓉,眉目間似頗為七七高興。

  七七淡淡一笑:“她哥哥前兩天出來了,自然不方便過來。”

  郭夫人哦了一聲,皺眉道:“要不是你父親和林東家全力作保,這歐陽松估計會死在內江。林東家幫他也就罷了,只是孟會長怎么也站在這歐陽松這一邊。”

  七七道:“男人們的事情,我是向來搞不明白的,懶得去操那一份心。”

  不一會兒,秀貞、淑云等人也坐了過來,郭夫人提議午飯后不聽戲就打幾圈麻將,七七笑著搖手:“這可是我怎么也學不會的,倒是寧肯去聽戲,趁那功夫偷偷補一會兒覺。”

  淑云因而打趣道:“可見我們家七妹妹和姑爺過得有多恩愛。”

  秀貞瞥了淑云一言,輕斥道:“至誠是個口無遮攔的,真把你也帶壞了。”

  淑云笑著吐了吐舌頭。

  七七臉上一紅,卻不便接嘴,只笑了笑,把目光移開,卻正好看到羅飛在西首的坐席上,恰恰正往她這里看過來,避無可避,依稀見到那目光里仍有一絲關切,她心里只是莫名的木然與苦澀,很快就轉開了頭去。

  廳堂里人聲稠稠,黏在耳朵里卻更似一種混沌般的寂靜,所有的音響穿過來穿過去,在心中根本留不下什么痕跡。倒是郭夫人正好跟秀貞說起紫云山修筑防御工事,婦女會和教會準備組織一些人去慰問工人,七七便插話問:“是什么樣的防御工事?”

  郭夫人道:“挖了防空洞,據說還運了什么高射炮過去。”

  秀貞喲了一聲:“莫非真要打仗?還會打到我們這里來?”

  郭夫人嘆了口氣:“打仗這樣的事情,難道還會有誰開玩笑不成。”

  秀貞道:“以前也都只是說一說,說了那么多年了,也不見有什么動靜。四川這么偏遠的地方,除了自己亂一亂,打一打,難不成人還真會跑來。”

  郭夫人道:“跑是跑不來的,飛倒是能飛來。今天請這么些人,也就為通通氣,讓大家早做準備,鹽務局能想到的,只是要保證官鹽的供給,至于各家人自家的財物,還得自己想辦法保全。”

  淑云在一旁聽著,似覺得這些事情離自己甚是遙遠,說到保全財物,想起至誠開的百貨公司,倒是很有一點擔心,七七笑著看了她一眼:“三嫂,我三哥看起來大大咧咧的,人卻是精明周到,定會做好周全的準備,你就放心。”

  郭夫人忽想起一事來,對七七道:“鹽務局要集資辦一個發電廠,你若是有閑錢,不如投一點過來,不會讓你們白花錢,據說是有好處的,我到時候幫你詳細問問。另外今年清河是肯定要增鹵建灶,弄了一筆錢,若是決定響應增建的鹽號,還可以申請一筆低息貸款,這件事情倒是定了的,你今天回家,你們林東家也肯定會跟你說起這事。”

  七七早就盼著郭夫人說這句話,卻只輕輕抿嘴一笑:“郭夫人對我偏心,小心我的嫂子們眼紅。”

  郭夫人笑道:“我表面上對你說,她們坐一旁也都聽到了,看誰敢說我偏心。”只不過她們聽了也沒什么用,不像你,又開繡坊又開鹽號的。”

  大家也都笑了,七七抓了一把瓜子低頭剝著,心里暗暗盤算。

  午飯后,男人們與郭劍霜到會議室里談正事,女眷們則湊了好幾桌牌局,戲雖然點了,看的人卻不多。七七坐一旁聽了一會兒,強打精神。《白蛇傳》演完,又上來一出《驚變》,唐明皇和楊貴妃在御花園賞月,兩個人膩膩歪歪,倒是挺甜蜜的一對夫妻。郭劍霜平日里本不太喜歡看川戲,愛聽昆曲,這一出壓軸,是從成都請來的戲班子來演,可惜捧場的人卻不多,原本一些坐在戲臺下的看客,聽戲文依依呀呀,柔媚婉轉,全沒有川戲的利落響亮,也都陸續散去。

  七七獨個兒在臺下微笑著看,見戲臺上那唐明皇很是有些壞,不住勸楊貴妃多喝,直到把老婆灌醉,還在一旁笑嘻嘻樂道:“我這里無語持觴仔細看,早只見花一朵上腮間。一會價軟咍咍柳亸花欹,困騰騰鶯嬌燕懶……”,七七聽到這里,眼皮子不住打起架來,支撐不住,靠在椅子上竟睡了過去,可是睡眠卻極淺,不一會兒就聽到隆隆的鼓聲響起,原來是漁陽鼙鼓動地來,宰相急匆匆稟報:“安祿山起兵造反,殺過潼關,就要逼近長安了”又一陣急促鼓聲,如焦雷炸響在耳邊,又聽到一陣腳步聲,有呼吸噴在自己臉上,七七突然間驚醒,睜開眼睛,卻是是郭家一個相熟的丫鬟過來,走過來給她蓋了一張薄毯,七七一顆心兀自亂跳,問道:“勞駕去幫我看看會議室那邊,可說完話了沒有?”

  那丫鬟去了,一會兒回來,道:“還關著門呢,估計還得有一會兒。要不林太太到我們夫人的化妝室里休息一會兒,那里有軟榻子,總比在這露天壩睡著好,可別著涼了。”

  七七覺得在人家家里睡覺,總還是不太禮貌,揉了揉眼睛,便站了起來:“不用了,我去園子里走一走,透透氣。”

  那丫鬟遞給她一杯熱茶,她接過喝了,謝了句,一邊揉著太陽穴,一邊往花園里走去,途中經過劍霜的會客室,正好有兩個仆役端著空果盤出來,門開一縫,趁這機會,看到善存以手支額,似乎甚是疲憊,靜淵挺直了背脊坐著,面容一如既往的高傲清冷,粗略掃了一眼,里面坐的全是場商,卻沒有見到運商。

  耳邊一陣陣響起麻將的聲音,另幾間廂房里也坐滿了人,她只覺得心煩意亂,便越走越遠,穿過一個小小的桉樹林,繞過魚池,走進了花園。

  四處幽靜,和風吹過草地,蓋過了塵囂,但見光明媚,清風習習,陽光照在綴滿繁花的桃樹上,像朵朵粉色的輕云,低低地蓋在大地上,軟墊子似的茵茵草地上,有小麻雀跳來跳去,輕輕啄著已經開始結果的酸漿草。

  酸漿草的果實結得滿了,輕輕一碰,就會炸開,把種子撒到地里。她小時候特別喜歡用手指撥弄草地上的酸漿草果子,忍不住蹲下來,像小時候那樣伸出一根手指,輕輕撫向那些清涼濕潤的葉子,只聽得沙沙的聲音,有一些細小的種子噴濺在她的手里,她便小心翼翼地在泥土上擦著,讓種子浸到軟軟的土里。

  隱約聽到身后似有腳步聲,回過頭去,卻是一怔,羅飛站在幾步開外,見她回頭,似乎想避開,卻已經來不及,那雙黝黑的眼睛,映滿了陽光。

  七七臉上一熱,慌忙回頭,慢慢站起身來,卻不知道究竟自己該走還是不走,怔怔地愣了一會兒,只希望羅飛趕緊離開,可半天沒有聽到他的動靜,咬咬牙,只好硬著頭皮轉身,勉強露出一絲笑,道:“羅老板,今天天氣真是不錯。”

  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灰藍色格子手帕,遞給她:“擦擦手,你手上有泥。”

  她沒有接,別開臉,并沒有看他,從襟下解了自己的手帕擦了手。

  他緩緩收了回去,默默地看著她。

  一年多了,他們沒有再單獨見過面,基本上沒有說過話。空氣中膠著了回憶與痛苦,她只是看著別處,心里竟生起一股強烈的恐懼,也不知道是在怕什么,臉色漸漸變得蒼白。微風吹開她額間的頭發,露出那淡淡的傷痕,這風如此和婉,可她只覺得自己一顆心似乎也被這微風撕開,露出最不愿讓人看到的傷口,不禁輕輕顫抖。

  他看著她的額頭,顫聲道:“我不知道那天我會那么用力,你的額頭……。”

  “不是你”她打斷他:“不是你弄的。”那個傷口是雷霽用槍托重擊后留下的,她只覺得生不如死,回憶起那天晚上,真的,生不如死可她只想活著,好好地活下去,抹掉一切回憶活下去。

  可他為什么還不放過她?

  “七七……,”羅飛邁上一步,聲音微微有些顫抖,語氣中滿是痛楚。

  “你不要過來……,”她直視著他,鐵了心要讓自己無所畏懼。

  今天是出差的第一天,還是老話,謝謝大家支持,雖然這兩天訂閱在下降,不過沒關系,攢文的朋友們攢肥一些再來看也好。我也希望每天能多更一點,可真的顧不過來。只能堅持不斷更,盡量保證質量。另外,從明天開始更新時間放在晚上十點,大家晚點來看,涼快些。到7月23日我出差結束后,還是會恢復中午的更新時間。鞠躬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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