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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續之咸池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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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續之咸池劫(1)

  籍巫說,命里注定的桃花,被稱作“咸池”。

  籍巫說,他命里有一個咸池劫。

  妖妖桃花林,他遇見了她,當時的情形是怎樣,寧溫的記憶已經模糊了,甚至那時候她的神態,如今也怎么都想不起來,每每午夜夢回,纏繞他不休的,是在灼灼桃花里他親手扼死她的那一瞬間。

  那個女子,叫白素。

  原本寧溫接近白素,也不過是因為她是七王中意的女子,當年的屈辱,他時時刻刻銘記在心,他等了五年,曾經也有些機會能夠下手刺殺七王,但都生生忍住了,因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相信待手握雄兵之時,能更徹底的報復這個陰鷙而又驕傲的男人。

  但寧溫的隱忍,在見到七王看白素的眼神時,動搖了。

  那個無邪的少女如同千千萬萬個女子一樣,只在他一笑間沉淪。

  可是這個少女死心眼的很,寧溫要她接近七王,找機會給他下蠱,可白素卻因唯恐,死活不愿意去。幾番誘哄不成,寧溫便也就意興闌珊了,在那個宛若煙霞般的桃花林中,少女一如往常的羞澀,而他卻毫不留情的出手扼死了她。

  也許,七王不過是對一個女子上了眼,后來便再也不曾記得自己看上過這樣一個人了吧。

  這原就是一場利用,盡管這個少女并不知道他太多事情,即便她將這件事情說出去,也不會有人相信,但他行事一貫不留痕跡,尚京哪一家后宅里每年不得死上幾個人,殺一個身份卑微的商賈庶女,絕不會引起多么大的轟動。

  但不曾想,那一刻順手而為之事,卻成為了他一生最大的悔恨。

  寧溫與白素的相處,不過短短一年,其間也只見過五次,包括殺她的那一次,寧溫對這個羞澀而又癡迷他的少女,并沒有任何感情。

  “素兒。”聲音溫潤如玉,一襲白衣清俊出塵,俊美的男子躺在竹屋前的走廊上,墨發白衣在廊邊垂瀉,微風卷起一陣落花,紛紛揚揚的落在他頭上、身上,他看著院子中灼灼的桃花,眉頭微微攏起。

  繁花掩映之下,若是有外人不甚誤闖進入這深山,怕還道是闖進了神仙府邸。只不過,這里是姜國和唐的交界之處,深山重重,一般不會有人經過。寧溫在這里住了十五年,也不曾有一個人進來過。

  原來放下一切,隱匿的感覺,竟是如此輕松。這還要感謝顧連州的詐死之計給了他靈感,當年最后那一箭他用了多少力道,旁人不知道,但他十分清楚隔了那么遠的距離絕不能將顧連州置于死地。

  既然世人容不下他,便做個死人也好。于是當他聽說七王敗了,便在鳳棲殿中坐了半宿,然后一把火燒了這個曾經囚禁過她,也囚禁了他心的地方。

  寧國是存是亡,本就與他沒有半點關系,既然他的父皇一直沒有把他當做寧氏子孫,他也沒有必要硬是往寧氏上貼,那個懦弱的皇族,他寧溫也不稀罕。

  籍巫死了,他在這世上也無甚留戀,只不過想好好看看世間的山水,而他在這里看桃花開了又落,落了又開,已經十余載,由心傷到純粹的看花,他已漸漸愛上這種生活,縱然,一個人總會有些孤獨。

  春風暖人,看著看著,他竟是用手撐著頭睡了過去。

  微風輕撫,夾雜著淡淡的桃花香,在這樣美好的山水之中,寧溫卻做了一個從未夢過的夢境,夢里面,在雍國皇宮之中,一襲明黃鳳袍的少女,執著他的手哭的梨花帶雨。

這竟是昭德公主寧秋臨死前的那個傍晚  “王兄,我知你心中的苦,雖則你從來不說,但從這些年的信中,阿秋也能窺知一二。”寧秋絕美的面上滿是淚痕,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寧溫冰寒了二十年的心,在那一刻也有片刻的融化。

  “阿秋愿意成全王兄,阿秋雖然不懂軍政,但父王遲遲不出兵定然令王兄的計劃受阻,父王疼愛我,只要我死,再加之情勢對寧國有利,父王一定會在呂相等人的勸說下出兵的。”

  “王兄莫要問我如何知曉,王兄的每一封信,我都有認真的讀,阿秋,從字里行間能看出兄長的每一個心情變化。阿秋不愿成為雍帝的皇妃,也無法逃離,在來雍國之前便已存了死志,活到現在不過是想再見王兄,看看我的究竟何等風姿,竟讓雍國人肯拋去質子的身份,將王兄列為尚京六公子之一。”

  寧秋笑靨如花,張開雙手輕輕摟住寧溫的腰,踮起腳尖,紅唇在他的臉頰落下一吻。

  寧溫微微一怔,寧秋卻已如一只輕盈的蝴蝶般跳離開來,夕陽下,她的笑容明媚絕美,美眸中含著淚花,盈盈點點,卻不曾落下。

  寧秋動了動唇,說了什么,寧溫當時并未聽見,心中卻為這即將赴死的皇妹心疼,可他并未阻止,因為寧秋說的對,只要她死,而時局又有利于寧國,那么他們那個懦弱的父王才會出兵攻打雍國。

  可是此刻在夢中,寧溫卻輕輕楚楚的聽見了從她唇邊逸散的一聲嘆息,她說,“扶風。”

  便是這兩個字,寧溫確定寧秋不是為寧國而死,也不是為她的處境而死,只是為了他。

  夢境中,看著那一襲明黃漸漸遠離,寧溫失聲呼喚,“阿秋不要走”

  阿秋,不要走......

  寧溫驀地睜開雙眼,一時間淚如雨下。

  寧溫不明白,為何時隔這么多年他才夢到寧秋,也許是當初對白素的執著,蒙蔽了心,致使他從來也看不見這份近在眼前的感情,即使,它并不純粹,對于缺乏溫暖的他來說都是那么的難能可貴。

  寧溫以為自己這一生只有籍巫無條件的護著他,卻從不知道,曾經還有這樣一個人,一份感情。

  “阿秋,是你的情人?”一個清俊有磁性的聲音緩緩問道。

  寧溫微微一驚,看向聲音來處,琉璃般的眼眸中閃過一絲驚艷,平生他還真的不曾為誰的容貌驚艷過。

  那是一襲玄色廣袖袍服,墨發披散,用帛帶松松的在背后結起,一張俊美無匹的俊顏生生將灼灼妖妖的桃花映的黯然失色,長眉入鬢,隔花掩霧的墨玉眼中似也有一絲驚艷。

  那人慵懶神情,隔花掩霧的眼眸,令寧溫想到了一個人,他不答反問,溫潤如水的聲音道,“你姓顧?”

  立于桃花樹下的少年微微一怔,卻立刻確定自己沒有見過寧溫,如果見過,這樣傾國之姿,他不可能沒有印象,更何況他從來不懷疑自己的記憶力。

  “你認識我父親?”一襲玄色錦袍徐徐而來,也不用主人請,兀自在寧溫身側坐了下來。

  他湊近了看寧溫,覺得他如絕品溫玉的容顏竟然沒有絲毫瑕疵,不禁有些好奇,想想近幾十年可出過這樣絕塵的男子。

  “你叫顧翛。”寧溫淡淡道。這其實并不難猜測,從顧翛的語氣中便知曉他是姓顧沒錯,在這姜國境內,長相又如此類似顧連州和白蘇的,算算年齡也只有顧翛而已。

  寧溫從屋里取出一只竹筒,倒了杯水給顧翛,“平素沒有客人來,只有一個杯子,若是不嫌棄,便消消渴吧。”

  顧翛其實很有些潔癖,但是不知怎的,面對眼前這個宛若仙人似的男子,他沒有絲毫嫌棄,別說用他用過他的杯子,便是......

  顧翛還未想完,便聽寧溫輕嘆道,“時光如梭,我只覺得在此處看了幾次花開花落,不想故人的兒子卻已經這般大了。”

  “你一直都不曾回答過我的話。”顧翛抿了口水,不滿的道。他皺著眉頭,對寧溫那句“故人的兒子”更是不滿意。

  寧溫不禁微笑,這笑不同于他從前那種面具一般的假笑,而是發自內心的笑意,溫暖耀眼,“認識,卻不是很熟。”

  寧溫的笑容逐漸暗淡下來,也許如果可以選擇,不管是顧連州還是白蘇,都不會愿意認識他的吧。

  “這等深山老林,你怎會到此處來?”既然是白蘇的兒子,寧溫便把他當做了晚輩來看,勸道,“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顧翛饒有興趣的看著他,道,“你送我回去,天恐怕也黑了,你又怎樣回來?”

  寧溫怔了怔,他還真未曾想過這個問題,“我活至今日,生死也不過是尋常事了,無需憂心。”

  話雖這么說,但山里野獸出沒,寧溫還沒有打算遇上猛獸就閉眼等死,便轉身去屋里取了一張弓來,“走吧。”

  “山里叢林茂密,野獸大多喜歡伏擊,你用弓箭是沒有用的。”顧翛很懷疑,這個男人是怎么在深山老林里生存下來的。

  寧溫忽然有些窘迫,被一個晚輩教育,實在不是一件很有面子的事。

  縱然只是一瞬間的窘迫,也不曾逃過顧翛的眼睛,他心里覺得逗這個男人玩,實在很有趣。他懶懶散散的朝廊上一躺,道,“我本是來找師傅的,可他不在,我便翻了兩個山頭看看這邊有什么好景色,現在累的走不動路了,唔,不過,確實是有極致的美景,倒不枉我勞累一場。”

  顧翛若有所指的看了寧溫一眼,“既然你是我父親的故人,那我今晚就在此叨擾了。”

寧溫愕然的看著一襲玄色錦袍,躺在廊上少年,有些不可置信,他,居然被這個小子調戲了  以往在雍國時,不少人含沙射影的辱他,卻無人敢當面調戲,而自他做了寧皇之后,更是無人敢出言不遜,所以,除了七王那次想霸王硬上弓,寧溫還是頭一遭被人言語調戲了。

  顧翛余光瞥見寧溫狼狽的形容,心忽然漏跳了幾拍。他打定主意,今晚不走了。

  方才顧翛說的也是事實,本來是聽母親說再過幾日便出發去政陽,他便到附近的山谷與師傅告別,沒想到遇到這么個風姿卓然之人,而且,如此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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