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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曠古爍今之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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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蘇被禁足了,這個消息隨后傳來,頓時便有人坐不住了。

  可是齊姬沒有去找茬,也沒有人愿意去當那出頭鳥,畢竟之前白蘇似乎很受寵,這次只不過是禁足而已,又沒有逐出清園,所以,眾人暫時都在觀望中。

  趁著這個空當,白蘇計劃了許久的花店,終于開張了。

  今日一早,尚京城便出現一家被鮮花環繞的門面,白花齊放,圍繞著松木雕花門,門匾上,“花境”三個字清雋而有風骨,引來了不少注目。

  清早正欲去景福樓喝茶的文士們也被吸引過來。

  “東籬把酒黃昏后,有暗香盈袖。”一名白衣文士按著牌匾左側的兩行小字吟道。

  “好句啊。”

  “有意境!”

  人群中紛紛附和,不少人往店中張望。有人見屋內隱隱約約能看見有個健壯的男子,有人高聲問道,“兀那漢子,你們家是做什么營生的?”

  屋內無人應答,悉悉索索的一陣,只見一名八尺大漢走了出來,陰影在他身上劃出清晰的界限,隨著他的走動,而漸漸上移,直到他全貌出現在眾人面前時,人群中傳來一陣陣欷歔。

  “好個威武不凡的大丈夫!”

  而此人正是婆七。

  婆七聲音渾厚,中氣十足,一句回答幾乎半條街都聽的見,“酒醉于花叢林蔭下,我家非是賣酒,自是賣花的!”

  白衣文士似是十分懂花,略略打量門口嬌艷盛開的花,道,“我見這些不過是尋常花草,莫非店中還有奇花不成?”

  婆七也不答話,轉身朝屋里揮了揮手。

  人群開始越聚越多,紛紛翹首張望,期待能一睹名花之姿。

  婆七閃開身去,屋內走出八個黑衣劍客,前面四個人手中均托著一盆植物,卻也不是什么名花,而是小松,但見那株小樹薄片結扎,層次分明。五株栽于一盆,如莽莽叢林。松上沒有樹皮,黃褐的木質裸露在外,蒼古意趣,枯干枯枝與茂密的枝葉相映生輝,似是入林蔭深處,而六月忘暑。

  第二盆是一株梅花,此時不是梅開季節,那梅花枝干蒼遒,被種植在一只細長的四腳盆中,扭曲的枝干彎下,宛如一只垂首飲水的鶴,姿態優雅,鐘靈毓秀,便是現在也能想象,它開花之時必然是可堪入畫的美景。

  接著第三盆第四盆,均是宛如現實版的水墨畫。

  “分明是普通的花樹,卻是別有一番風韻啊!”白衣儒士嘆道。

  這一嘆,正是所有人心中的感慨,而當前面四名劍客閃開身之后,后面私人一起抬著的大陶盆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只是,那盆上蓋著一塊月白繡花緞,將景物罩住,只露出低下灰褐色的土陶大花盆,一時間,眾人的好奇心被勾了上來,紛紛要求觀看盆中景物。

  婆七朗聲道,“諸君,這些盆景是要送與景福樓的,若是各位感興趣,不妨一同前去。”

  這些人大多數也都本要去景福樓的,自然是附和著,隨他們一同前去。

  那名白衣儒士湊近婆七道,“好漢,你家可還有這些東西?”

  “我主是做賣花營生的,自是有的。”婆七答道。

  那儒士撫須笑道,“甚好,甚好,回頭我便過來買幾盆回去,你定要為我留一留。”

  一群人浩浩蕩蕩的,好不壯觀。

  花境的斜對面便是景福樓,此時是巳時(早上九十左右),正是景福樓上客的高峰,一大群人朝這邊來,嚇得門口負責考驗答題的小廝一溜煙的跑進內堂,去叫掌柜的了。

  待到一眾人來到景福樓門口,那掌柜的已經出來。

  掌柜的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儒士,面白黑須,雙眼狹長,可見年輕時也是一名俊逸非凡的男子。他名是繁趨,乃士大夫繁行時的胞弟,頗有行商的天賦,可是繁氏乃是書香門第,自是不許他行商,所以便幫其兄打理景福樓。

  他見來人中竟有九名劍客,且為首的漢子姿貌不凡,也不敢怠慢,叉手道,“景福樓乃是我兄繁行時所設,只供士子相聚之所,不知閣下這是何意?”

  婆七也有些尷尬,這么多人倒是像來鬧事的,他本是奉白蘇之令,擇巳時人多,把這幾個盆景送到景福樓來,以引眾人矚目為要,誰知竟有這么多人先聚到花境門前了。

  婆七叉手道,“繁先生誤會了,我主在貴樓對面設了一家花店,今是特令在下送見禮。”

  繁趨略略放下心來,白面上始終掛著微笑,“多謝,不過,景福樓的規矩不可破,閣下既然為送花而來,那便答上一題吧。”

  婆七沒想到來送禮,還被別人擺了一道,不過幸好白蘇有先見之明,心中頓時對她又多幾分敬佩,當下從袖中掏出一張紙,遞給繁趨,“我主擇賦詩之題,此乃我主的答案。”

  眾人驚訝的長大眼睛,這題目還沒出呢,怎么答案就奉上去了!花境之主是如何知道出什么題目?

  繁趨也是怔住,他頓了好一會兒才反應過來,伸手接過那張紙,打開之后,看見幾行清秀卻極有風骨的字,面上驚訝更甚。

  圍觀的人群被他這種表情弄的更加抓心撓肝,好些人已經忍不住叫道,“繁先生,快些念出了,讓我等也聽一聽啊!”

  繁趨這才從震驚中緩過神來,大聲念道,“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天生我才必有用,千金散盡還復來。

  烹羊宰牛且為樂,會須一飲三百杯。

  岑夫子,丹丘生,將進酒,杯莫停。

  與君歌一曲,請君為我傾耳聽。

  鐘鼓饌玉不足貴,但愿長醉不復醒。

  古來圣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陳王昔時宴平樂,斗酒十千恣歡謔。

  主人何為言少錢,徑須沽取對君酌。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

  與爾同銷萬古愁!

  鐘鳴饌食的豪華生活有何珍貴,主人呀,你只管端出酒來讓我喝。五花千里馬,千金狐皮裘,快叫那侍兒拿去換美酒,我和你們共同消解這萬古愁!

  詩篇發端就是兩組排比長句,如挾天風海雨向人迎面襲來,深蘊在骨子里的豪情,絕非裝腔作勢者可得其萬一,帶著震動古今的氣勢與力量,令一群人都發不出絲毫聲音。

  繁趨念的聲音都有些顫抖,這是何等豪放的姿態啊!

  他的聲音極其清朗,念道激動處,更是大聲詠嘆,便是廳中的客人,全都停下動作,向門外聚攏過來。

  久久,寂靜的落針可聞,眾人心中豪邁頓生,更有甚者,激動的面紅耳赤!

  “曠古爍今!”廳中,樓梯上,有一個清貴的聲音贊道。

  這時,大家才都反映過來,心中激蕩無疑言表。就是這“曠古爍今”四字也是能勉強形容,這首詩帶給他們的震撼啊,眾人紛紛朝那贊美之人看過去,只見三名寬袖華服的公子站在往二樓去的樓梯上。

  一名寶藍華服,俊美雍容,一名黑衣錦袍,五官硬朗,為首一人青衣寬袍,宛如謫仙。

  “是風華公子,陸離,和連州公子!”有人驚呼。

  婆七被這首詩震住,久久回不過神——這等豪邁的氣勢,哪里是一個女子所為,哪里是一個那般嬌小的女子可以迸發的力量!

  “你主是何人?”顧連州步下階梯,三名公子宛如耀眼的太陽,所行之處,便是眾人目光追隨之處。

  婆七這才回過神,叉手答道,“我主是納蘭氏,單名修,字疏淺。”

  “納蘭一姓,在下倒是不曾聽說,敢問令主祖籍何處?”繁趨問道。

  婆七道,“請恕在下不便相告,我主還有話要說。”

  眾人頓時來了興趣,便是顧連州三人,也一臉認真的傾聽。

  “我主道:今日因有要事,不能親自前來,遂命人送見禮,聊表心意,一首《將進酒》實是我拜望心切,繁君莫怪。他日必當造訪,還請繁君不要吝惜酒錢。”婆七將白蘇的話一字不落的轉達。

  一首《將進酒》,不過是拜訪之作,而非答題,但是這樣一首絕唱,要事還不能進景福樓,那便沒人進得了!

  繁趨連連道,“納蘭兄弟真是過謙了!”

  這樣的才華,整個雍國,怕也只有顧連州能比上一二,景福樓絕不會拒絕。

  婆七微微點頭施禮,揮手令眾劍客把把東西抬進去。

  那只蓋著緞子的大盆,牢牢抓著眾人的目光,有前面四盆盆景做引,又有主人一首驚天地泣鬼神的《將進酒》為鋪墊,這里面的東西,便更讓人心癢難耐了,恨不能立刻掀開那緞子。

  見東西被抬進去,眾人連忙趕去答題,唯恐晚了一步,落于人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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