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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夜游洞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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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了伴,一個時辰倒也很快過去,君山已在望了。遠遠看去,君山確如劉禹錫所詩,“遙望洞庭山水翠,白銀盤里一青螺”。

  君山位于岳陽西南十二公里處,與岳陽樓遙遙相望,是洞庭湖上一座孤島,由七十二座大小山峰組成。原名洞府山,取意神仙“洞府之庭”。后因舜帝的兩個妃子娥皇、女英葬于此,此二妃在屈原的《九歌》中被稱為湘君和湘夫人,故后人將此山改名為君山。

  上得島來,只見君山島上山色如黛,正值深秋,蓼嶼水邊生滿蘆荻與野菊花,菊花朵朵,白、紅、紫相雜,耀眼生輝,湖風吹來,清香陣陣,令人陶醉。樹叢草坡,掩映著許多竹籬茅舍。

  君山茶園遍布,茶樹芽葉肥壯。原來,這島上土壤肥沃,多為砂質土壤,常年氣候溫暖,春夏季湖水蒸發,云霧彌漫,雨量充沛,相對濕度較大,三月至九月間的濕度極高,氣候非常濕潤。為此,島上樹木叢生,自然環境極為適宜茶樹生長。

  怪不得,這茶竟這般香,劉青嘆道。有光,卻不暴曬;有風,卻不勁吹;有云蒸霞蔚,有雨露甘泉,得天獨厚,茶的馥郁被滋養出來,色澤清涼淺淡,及入口,才知道什么喚作醇香四溢。

  待略略看過柳毅井、湘妃竹、金龜、鑄鼎臺、秦皇印、酒香亭、飛來鐘等景物,劉青便與陸李二人到了一戶人家吃飯,島上食物,自是以魚類為主,味道甚為鮮美。

  回程時,還著來時那葉小舟,徐行于湖水之上。

  雖已是九月中旬,仍有圓月初上,夜霧空朦。此遠遠望去,云如水,水如天,天容水色,不能分辨。波浪蕩漾,小舟起伏,讓人仿佛凌駕于仙景瑤池之上,真正是:“行云卻在行舟下,空水澄鮮,俯仰留連,疑上湖中別有天。”

  船上連船夫一共四人,大家俱不作聲。

  劉青佇立船頭,看明月漸漸升空,只照得這水天一片寂靜。一時間,穿越前后的兩世人生如潮水般,綿綿不絕的涌了上來。她心頭一片迷茫,不知身在何處。“今人不見古時月,今月曾經照古人”,她是今人乎?古人乎?這島、這水、這月,這天地萬物,都應運而生,自有其由。而她劉青,穿越千年,所來何為?欲予何往?又應以何而生?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劉青不禁低吟出聲。

  明月漸高,凌空而照。這明亮的月光蕩滌了原來迷朦的世間萬物,水天一片變得清明澄徹。仿佛天地洪荒,只余了這一葉孤舟隨處飄蕩,無邊無際,無窮無盡。所有的紅塵紛擾,世事糾葛,都與己無關,只與這月水同輝,只與這天地共存。

  夜風拂來,劉青衣袂列列,似要御風而去,羽化登仙。

  “仰頭看明月,寄情千里光。”李植看著這景色,對陸寶成嘆道:“在岳麓書院同窗數年,又安兄你總說我郁郁寡歡,心中之事我卻不愿說。其實我是庶子,母親身份低賤,卻不通人情世故,每每生事,頗受家人冷眼。我雖有鴻浩之志,總不得家人重視;雖拼盡全力得了到岳麓書院讀書的機會,卻又兩次科舉不第。為此心灰意冷,只覺人人冷眼,常常心懷怨恨。今看這江月蒼茫,水天澄明,便覺人如蜉蝣,如滄海一粟,渺小如斯,突悟在這永恒廣闊的天地之間,什么名利計較,什么恩怨紛擾,是如此可笑!心中不忿,是如此無聊!”

  “是啊!與其計較太多,受其束縛,不如放開心胸,灑脫于江湖之際,傲立于天地之間,率率真真、坦坦蕩蕩、踏踏實實地生活。”陸寶成回道。

  聽聞這番對答,劉青微笑,不禁拍舷而嘯:

  洞庭青草,近中秋,

  更無一點風色。

  玉鑒瓊田三萬頃,

  著我扁舟一葉。

  素月分輝,明河共影,

  表里俱澄澈。

  悠然心會,妙處難與君說。

  應念嶺表經年,

  孤光自照,肝膽皆冰雪。

  短發蕭騷襟袖冷,

  穩泛滄溟空闊。

  盡挹西江,細斟北斗,

  萬象為賓客。

  扣舷獨嘯,不知今夕何夕!

  歌罷,心境明澈,只覺四周萬簌俱靜,月色空明。

  忽見遠處漁火閃爍,如從天邊而來。像回應劉青似的,有漁歌隱隱傳來:

  月色當光照你我,

  世間心識:

  真快活;

  定定——

  天清清。

  路闊闊。

  遙遙望見湖畔的萬家燈火,陸寶成問劉青:“劉兄,我見你出口成章,談吐不俗,見識不凡,心中頗為仰慕。不知劉兄意欲何往?”

  劉青行程早定,見問,也不隱瞞,道:“想去景德鎮。”

  陸寶成喜道:“我便是南昌人,我有一伯父現居景德鎮,此去可一路同行。不知劉兄去景德鎮有何貴干?”

  劉青笑笑道:“我想去看看那里的瓷器,看看有沒有合適的茶具。”

  陸寶成拍手笑道:“我伯父便是做瓷器生意的,你想要何茶具,我帶你去。”

  李植在一旁,一直沒說話,見他們說得熱鬧,黯然道:“我真羨慕你們,可以到處游歷,增長見識。我家雖有錢,卻也由不得我用。剛才才自我開解說要瀟灑于江湖,傲立于天地。唉,說說容易,做起來難。如今便被金錢所縛,以至寸步難行。以后要困在家里漫漫度日,想想心中就郁郁無歡。”

  劉青詫異道:“二位仁兄不是在岳麓書院讀書嗎?”

  陸寶成嘆道:“唉,別提了,秋闈剛過,我們都名落孫山。林森兄家里見他兩次落第,便說不再拿錢供他讀書。我雖愚鈍,卻自幼喜歡讀書,殷求家里送我來書院讀了幾年,如今也知道自己不是那塊材料,還不如回家接管生意,減輕老父的負擔。”

  劉青若有所思,過了一會兒,問李植道:“李兄可有興趣做生意?”

  李植苦笑:“有興趣又如何?我家太太不讓我沾手家中營生,怕家產被我吞沒。以后的日子,也只能混吃等死。”

  “為何一定要依靠家里呢?這生意就不可以自己做嗎?”劉青又問。

  “我自小埋頭讀書,從沒做過生意,也不知從何開始,不過這也不是大事,不會我可以學。可最讓我為難的,便是我手中無錢,沒本錢怎么做生意?”

  劉青問道:“李兄可是岳陽本地人?家中在本地也有些權勢吧?”

  李植點頭道:“在下岳陽人士,我家便住在離岳陽樓不遠。家父在衙門做個小吏,人脈倒是有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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