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十章余輝下閑聽落花第一百十章余輝下 辰末時分,李青去了春暉院,辭了行,回到春熙院,簡單吃了飯,換了衣服,穿了件石青色緙絲銀狐斗篷,出了春熙院,上了兩輪車,二門里,孫義和木通已經垂手侍候著了,孫義看著李青下了兩輪車,嘴唇微微動了動,猶豫了下,轉過頭,看著木通低聲說道:
“木管家,爺一會兒就過來,要不,你跟夫人說一聲,稍等一等?”
木通咧嘴笑著搖著頭,低聲說道:
“又不是出什么遠門,不過就是去莊子,看臉色,夫人今天心情不好,我可不敢這會兒惹夫人不高興去,再說,這二門里冷,只怕爺也不會讓夫人在這寒風里等著,夫人身子弱,凍著了可不得了。”
孫義怔了怔,苦笑著垂下了頭,李青扶著秋月的手,正準備上車,抬頭正看到平王背著手站在垂花門前,挺直著腰背,沮喪的看著她,微風輕輕吹動著衣角,透著淡淡的寥落和寂寞,李青怔了怔,低下了頭,半晌,轉過身,微微笑著走向垂花門。
李青走到平王面前,兩只手輕輕拉著他的斗篷往里緊了緊,仰著頭,笑盈盈的看著平王問道:
“爺今天忙不忙?”
“嗯?”
平王低著頭,仔細的看著李青,李青微微垂下眼簾,笑著說道:
“爺今天若是不忙,就早一些到莊子里來,若是晚了,天色暗下來,路上積雪那么厚,我不放心爺。”
平王眼睛亮了起來,一股溫暖的氣息飛快的漫延出來,驅散了眼底的沮喪,平王伸出手,也不顧這滿院的仆婦下人,把李青攬在懷里,狠狠的摟了摟,笑著擁著她,送到車上,牽著李青的手,拉著她回過頭,滿面笑容的低聲交待道:
“青青放心,我一會兒就過去,天黑前一定趕到桃花源,青青路上當心。”
李青笑著點點頭,進了車子,琉璃跟著進去侍候著,車子緩緩動了起來,往院外行去,平王背著手,滿臉笑意的目送著車子轉過彎,看不到了,才轉身回去了外書房。
孫義怔怔的站在院子里,早上跟爺說,夫人要車去逸梅莊,爺那樣子,恨不得吃了他,從那會兒到現在,誰去回事誰倒霉,個個被罵得狗血淋頭,中午飯也不吃了,爺就是再寵夫人,氣成這樣,這也得回轉個幾天吧,這可好,夫人不過笑了笑,說了兩句話,爺就好了?沒事了?
昨晚張姨娘診出有孕,卻被連夜送走,和今天夫人突然去了逸梅莊,只怕脫不開關系,看來,爺是一頭栽在夫人這一關了,從明天開始,自己只怕又得一趟趟往莊子里跑了。
李青靠在桃花源東廂炕上,接過綠蒿遞過來的熱茶,捧在手里,喝了一口,舒服的嘆著氣:
“唉,還是自己家里好啊!”
琉璃斜了一眼綠蒿,笑著說道:
“夫人的家也太多了些!就跟爺說的那樣,這韓地就是夫人的家。”
李青笑著看著琉璃,沒有說話,不大會兒,水蘇進來稟報熱水準備好了,李青起身,笑盈盈的去凈房泡她的花瓣浴去了。
申初剛過,平王已經到了逸梅莊,李青迎到正屋門口,笑盈盈的侍候他脫了斗篷,坐到東廂炕上,奉了茶過來,平王看著穿著一身淡綠單薄衣裙的李青,放下杯子,伸手拉了她過來,笑著說道:
“青青又怕冷,又不肯多穿衣服,你身子又弱,凍著了,爺豈不心疼。”
李青窩在平王懷里,仰著頭笑盈盈的說道:
“爺若不累,陪我去花園里看看,好不好?”
平王笑著點點頭,李青起身,琉璃取了件淡綠繡水草長襖給李青穿在外面,穿了白色挖云羊皮小靴,披上深綠哆羅呢銀狐里披風,李青穿好,又侍候著平王穿上斗篷,系好帶子,兩人往院外走去,琉璃急忙取了厚棉斗篷來,和綠蒿一起,準備跟過去侍候著,李青轉過身,笑著吩咐道:
“我和爺走一走就回來,不用跟過來了。”
琉璃微微猶豫了下,曲膝答應著回去了。
平王微笑著攬著李青,慢慢往園子里走去。
園子里的路已經掃出來了,其余的地方仍覆著厚厚的雪,白皚皚的顯示出假山和灌木的輪廓來,粗大的樹木頂著滿頭長長的冰凌,仿佛沉睡般安靜的佇立著,只有滿頭的冰凌隨風輕輕晃動著,在落日余輝的照射下閃著金光,亭臺樓閣頂上都蓋著厚厚的雪,清掃干凈的路面上,偶有小鳥抖抖瑟瑟的飛下來,尋找著吃食。
李青拉著平王的手,盯著腳下跳動的小鳥,輕輕嘆了口氣,
“等會兒讓木通找人做幾個喂食的東西來,放上些米谷,給這園子里的鳥雀過冬。”
平王輕輕笑了起來,
“青青這是婦人之仁,春生秋殺,乃順天之令,逆之不祥。”
李青歪著頭,斜斜的看了平王一眼,
“順天逆天,那是爺的事,我一個內宅婦人,可不管什么天之令、地之令,我只要管好我的人,我的院子,我的東西,這鳥兒既住到了逸梅莊,就是我的鳥兒,能護著自然要護著。”
平王腳下頓了頓,伸手攬著李青的腰,微微低下頭,笑著問道:
“那我算不算青青的人?”
“青青的爺的人。”
李青笑著,聲音有些飄忽般說道,平王沉默著,手下用力了些,攬著李青往自己身邊靠得近了些,慢慢往后湖方向走去。
后湖里結了厚厚的冰,冰上覆著厚厚一層雪,看過去,仿佛只是一片略低些的地面而已,兩人站在湖邊粗大的歪脖子柳樹下,看著湖面,李青微微有些失望,嘟嚷道:
“我還以為能看到冰呢。”
“這個容易,讓下人們把冰上面的雪掃干凈就是了。”
“掃了就沒趣味了,清水出芙蓉,講究的就是個天然。”
“嗯,青青,青青是爺的人,那我是不是青青的人?”
平王突然又問道,李青怔了怔,仰頭仔細的看著平王,平王眼睛盯住李青,抿著嘴等著她的回答,李青嘴角漾出絲笑意,往平王身邊靠了靠,垂下頭,
“冷。”
平王張開斗篷,把李青裹了進去,
“青青,你還沒回了我的話呢!”
“嗯,爺就是爺,反正,青青是爺的!”
李青仰著頭,笑語盈盈的說道,平王眼睛里閃過絲困惑,李青伸手圈住平王的腰,把頭貼在他胸前,懶懶的說道:
“我最喜歡窩在爺懷里,好溫暖啊。”
平王輕輕笑了起來,拉著斗篷裹緊了李青,用下巴輕輕蹭著李青的頭頂,溫和的說道:
“我也喜歡摟著青青,也很溫暖。”
李青窩在平王懷里,半晌,用手指劃著平王的后背,帶著些好奇問道:
“都說爺功夫好,怎么個好法?”
平王窒了窒,半晌才悶悶的笑了起來,李青從平王懷里抬起頭來,仰頭看著平王,
“月靜功夫也很高,爺知不知道?”
平王點點頭,
“那爺的功夫好,還是月靜的功夫好?”
平王笑得肩膀輕輕抖動起來,李青仰頭看著笑得眼睛都瞇在了一起的平王,輕輕踢著平王的腳,
“爺笑什么?”
“青青,出家人練功,不過求個強身健體,爺練的是殺人的功夫,嗯,爺的功夫肯定不如月靜的好看。”
李青笑著點著頭,認真的說道:
“月靜的功夫真的很好看,本來我想跟著月靜練練功夫的,既然爺的功夫更厲害些,那我以后還是跟著爺練練功夫好了。”
平王笑得更厲害了,半晌,才勉強說出話來:
“青青,你,懶成那樣,還練功?算了,青青,有爺呢,爺一輩子都把你摟在懷里,護著你,你不用練功,練功的苦青青可受不住。”
李青伏在平王胸前,悠悠的嘆息著:
“我小的時候,就立志要練功,練成了功,就可以在夏天里天天跳到屋脊上坐著看星星乘涼,又涼快,又安靜,又沒有蚊蟲,可是,爺知道,我身子不好,老和尚不許我練,現在我身體好多了,我要練功,我要在夏天里,坐在屋脊上去!”
平王怔了怔,把李青往懷里摟了摟,輕輕嘆了口氣,帶著笑意溫和的說道:
“青青若想夏天里坐到屋脊上去,我帶你去,不用練功,青青想要的,我都能給你。”
李青伏在平王懷里,沒有說話,只看著遠方,通紅的圓圓的太陽慢慢掉下了地平線,一群歸巢的鳥兒鳴叫著從落日前飛過,李青怔怔的看著圓圓的落日,仿佛是夢中,她坐在副駕上,跺著腳,叫著笑著讓他快開快開,追上那落日!
李青慢慢從落日處移過眼神,仰起頭微微有些癡迷的看著平王,落日的余輝下,他看起來是如此的溫柔而深情,李青心里酸澀起來,掂起腳尖,吻住了平王,平王身子僵了僵,立即抬手托住了李青的頭,輕柔的吻了回去。
太陽落下了地平線,大地漸漸被暮色籠罩,平王靠在樹上,吻到了李青耳邊,喃喃的問道:
“青青,身上可干凈了?”
李青輕輕笑了起來,點了點頭,平王喉嚨緊了緊,笑了起來,
“那我們回去吧,回去早些安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