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賠禮閑聽落花第六十六章賠禮 李青的頭痛得更厲害了。她的陪嫁,全部都是值錢卻不中用的古玩玉器、頭面首飾,就是沒有金子、銀子,更是連一塊磚、一片瓦都沒有,堂堂王妃,總不能去賣嫁妝吧?看來,今年她是沒辦法搬到十里莊去住了,木通偷眼看了看李青,繼續說道:
“十里莊那邊,依著夫人的吩咐,全部做的水地龍,做的時候且不說,用的時候柴炭也要費上一倍有余,我也問過柴炭房的人了,這冬天的炭一項,也是咱們一年費用里的大頭,韓地冬天又長,從十月起一直到次年五月初才能停了火,如果住到十里莊去,這一年六千兩銀子,就要打饑荒了。”
李青低下了頭。水地龍是奢侈了些,可她還是想要,這銀子,只能自己貼補了,王爺一年能給她六千兩,已經是很大方了,他自己一年只怕也用不到六千兩!她現在只有兩家藥鋪算是能掙些錢的,一家飯莊其實還算沒開張,能不能掙到錢還是兩說呢,這樣算下來,她現在一年的收益也不比在京城時多哪里去,可支出卻是翻了十倍不止,怪不得,慶叔那樣著急,連厚德居的事都來不及處理,就要去金川府、隴平府開鋪子去,如今,她也應該操些心,不能萬事都推給連慶了,至少用度上先緊一緊,銀子還是要先送到連慶那里去用。
“十里莊的工程先停了吧,這錢,給慶叔送去,他那里更不寬裕。”
木通立即笑著應了。
李青蔫蔫的回到桃花源,午飯只吃了半碗粥,就放下了,未初時分。已經躺在東廂炕上睡著了,昨天夜里,她累壞了。
午后,王府外書房,王爺穿著身淡灰色熟羅長衫,端坐在紫檀木桌子后,仔細的批閱著桌子上堆著的厚厚的一疊報事折子。丁四在旁磨了一硯墨,換了杯茶送過來,王爺看著手中的折子,皺起了眉頭,合起來,重重的放到一邊,端起茶來喝了幾口吩咐道:
“叫三爺來見我。”
三爺進了屋,鞠了一禮,王爺抬抬手,示意他坐下說話,丁四送了茶上來,王爺把放在旁邊的折子遞了過去,
“你看看這個,錢文杰做平陽府尹不合適,謫到安遠縣去。”
三爺打開折子。是平陽府的報奏,木通前天送過去的清客、ji家,竟全部判了流放。三爺抬起頭,猶豫了一下,
“爺,這判得重是重了些,可是……”
王爺抬手止住了三爺的話,
“不是為了這個,厚德居的事,先前木通去過平陽府衙門,現在又是這樣的判法,平陽府多得是豪門權貴,做這個府尹,人要聰明,更要有些硬骨氣,他聰明盡有,骨氣少了些。”
三爺抿了嘴,一聲沒敢吭。
王府西院,芙蓉院里,翡翠正低低的和文姨娘稟報著:
“……現就在厚德居,做擦地的苦役,陳姨奶奶坐車去看了一回,哭得差點背過氣去。”
文姨娘臉色蒼白,絞著手里的帕子,
“老太爺呢?老太爺難道不知道這事?”
翡翠垂下頭,低聲回道:
“老太爺今天帶著大奶,二爺和二奶奶,去莊子賠罪去了。”
文姨娘臉色青了下來,咬著嘴唇。半晌才吩咐道:
“你這就去文府,找陳姨奶奶,悄悄把婉如姑娘接了來。”
翡翠答應著出去了。
文老太爺帶著大奶,二爺夫婦,趕到莊子時,已經差不多未正了,鄭嬤嬤恭敬熱情的接了進去,安排在半緣居,丫頭仆婦流水般進出,侍候著一行四人洗漱后,又吃了飯,鄭嬤嬤笑吟吟的上前回道:
“老太爺,夫人這會兒正睡著,按理說,老太爺來了,奴婢們不敢不叫醒夫人,可今天早上,爺特地囑咐過,夫人這幾天身子不舒服,讓奴婢們小心侍候著,奴婢不敢作主,請老太爺示下。”
文老太爺滿臉笑容的說道:
“夫人身子弱,這兩天又不舒服。下午好好睡一會兒,才是養生之道,千萬不能吵醒了她。”
鄭嬤嬤滿臉笑容的曲膝謝了,熱情的建議道:
“老太爺、二爺和兩位奶奶難得到莊子上來一趟,現如今莊子后湖的荷花開得正好,要不,奴婢侍候著老太爺到后湖邊的水榭里喝杯清茶,賞賞荷花,如何?”
文老太爺笑出了滿臉菊紋,連聲贊道:
“好好好,王爺這后湖的荷花可是咱韓地頭一份!今天老頭子有眼福了!”
鄭嬤嬤陪笑湊趣道:
“老太爺。還有口福呢!昨天孫大管家剛送來一斤綠牡丹,孫大管家說,統共只有兩三斤,奴婢讓人泡了先讓老太爺品品好不好!”
文老太爺眼睛笑成了一條縫,連聲稱好,鄭嬤嬤引著四人往后湖水榭里坐著去了。
李青一直睡到申正才醒,琉璃帶著小丫頭侍候她起來洗漱了,換了件領子略高的鏤金牡丹花紋云錦衫,一條煙云蝴蝶裙,笑著稟報道:
“夫人,文老太爺帶著大奶,還有二爺夫婦,未正時候就到了莊子里,因夫人正睡著,鄭嬤嬤就帶人侍候著他們吃了飯,這會兒,正陪著在后湖的水榭里喝茶賞荷花呢,夫人見不見他們?”
李青一覺醒來,人舒服了很多,聽了琉璃的話,笑著吩咐道:
“人家既然上門,就是客,哪有不見的道理,何況,畢竟是長輩,我到水榭去見他們好了。”
琉璃忙曲膝應了,帶著竹枝、松蘿侍候著李青一路往后湖水榭去了。
鄭嬤嬤遠遠看見李青過來,忙笑著招呼文老太爺:
“老太爺,您看,好象是夫人,過來見您了。”
文老太爺站了起來,大奶和二奶奶忙出了水榭,遠遠迎了過去。李青笑著受了半禮,和兩人一起進了水榭,李青給文老太爺福了半禮,又受了二爺半禮,才在文老太爺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來。琉璃奉了茶過來,李青回過頭,笑著招呼站在身后的大奶和二奶奶,
“快請坐吧!”
大奶看了看文老太爺,微微發著抖跪在了李青面前,磕頭道:
“夫人,都是賤妾的不是,惹夫人生氣了。”
李青怔住了,急忙站起來,俯身拉了大奶起來,又拉了她坐到自己旁邊的圓凳上,笑著說道:
“大奶快不要這樣,這事與你有什么相干?大爺平日里要是肯聽你的勸,何至于此?”
大奶怔怔的看著李青,眼淚一下子流了出來,用帕子掩了臉,竟泣不成聲,李青撫著她的后背,心酸不已,大奶也是書香門第大家出身,父親如今還做著國子監祭酒,識書達禮的大家小姐,沒出嫁前一樣是父母的掌中之寶,卻嫁給了文大爺這個豬一樣的花花公子,這些年,也不知道是怎么熬下來的!
文老太爺端著茶,低頭認真喝著,二爺側著身子小心的坐在凳子上,眼觀鼻,鼻觀心,一聲不敢吭,二奶奶垂著眼簾,小心翼翼的侍立在李青身后,她被祠堂里的那個晚上嚇破了膽,見了李青大氣也不敢出的。大奶哭了一會兒,才抽泣著勉強止了眼淚,
“夫人,妾,賤妾,失禮……”
李青輕輕拍拍她的后背,笑著安慰道:
“大奶不要這樣客氣,就你我相稱好了,這一陣子,大奶……哭出來就好了,也不至于悶出病來,讓丫頭們侍候你洗洗臉吧。”
琉璃早打發了小丫頭去端了熱水,拿了帕子等洗漱的東西侍候著了,李青看了看琉璃,琉璃立即上前一步,曲膝福了一禮,笑著說道:
“我來侍候大奶洗臉吧。”
大奶忙站起來推辭道:
“不敢煩勞琉璃姑娘。”
李青笑著拉她坐下,琉璃殷勤的上前幫大奶斂起衣襟,侍候著她洗了臉。
李青也不再提文大爺的事,只笑著介紹著這湖里的荷花,和這莊子里的趣事,陪著文家一行四人說了一會兒話,有小丫頭從外面進來,悄悄拉了鄭嬤嬤稟報著,鄭嬤嬤含笑聽了,走到李青身邊,聲音放低了些稟報道:
“夫人,爺讓人傳話來,今天申正前后到莊子,讓夫人等他一起吃飯。”
李青皺了皺眉頭,文老太爺忙起身告辭,
“這天也晚了,還要趕回城里,就不打擾夫人了。”
李青笑著站起,略留了幾句,就吩咐鄭嬤嬤:
“老太爺是愛茶的人,把昨天孫管家送來的綠牡丹給老太爺帶半斤去。”
鄭嬤嬤笑著應了,吩咐小丫頭去取了茶來,老太爺眼睛笑成了一條縫,推辭道:
“夫人自己留著喝吧,這茶太過貴重了。”
李青笑著上前,扶著文老太爺的胳膊,邊往前院走,邊笑著說道:
“就是因為貴重,才好拿來孝敬孝敬老太爺,一般的東西,老太爺也不希罕不是。”
文老太爺哈哈大笑起來,一行人邊說邊走,很快到了二門,二爺上前侍候著老太爺上車,李青走到大奶身邊,眼睛帶著笑意,悄悄說道:
“大爺的事,大奶想開些,一時半會的,我不會讓他離了厚德居,他這樣的花花公子,必得吃足了苦頭,知道怕了,才能好些,也不指望他真成什么國之棟梁,可至少讓他不敢再胡作非為!他若能老實了,大奶往后的日子也好過些,這一陣子,且安心在家教養孩子,自己也養養身子,若是悶了,就回張府去住上十天半月的,一來散散心,二來也孝敬孝敬父母,有什么事,打發人過來找我,或是到厚德居找湯掌柜帶個話就是。”
大奶感激的曲膝福了一禮,眼淚又滴了下來,看著李青,嘴唇動了動,想說什么卻又咽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