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青笑了一陣子,才語帶譏諷的說道:
“楊大人既然是窮家,誰肯借給你這一萬兩黃金?到了平陽府,楊大人要是借不到,我可沒法子找大人追銀子去。”
楊元峰在簾子外,臉漲得通紅,恨恨的說道:
“姑娘但請放心,在下請丁一做個保人,回到平陽府十日內,在下必把這銀子還了姑娘!”
李青笑著轉動著杯子,干脆的說道:
“我不放心。”
楊元峰一時氣結,丁一轉了轉眼珠,陪笑問道:
“那姑娘覺得怎么樣才合適?”
李青放下杯子,慢慢的說道:
“一、從今天起十五日內,這一萬兩黃金就得還了我,二、麻煩楊大人附個文書,如果到時還不了,楊大人就以身抵債吧,只不過,楊大人雖說也算是個能干的,但也值不了一萬兩黃金,這債,不但要楊大人以身來抵,就是以后娶了妻生了子,也都要做了我的奴才,以三世為限!”
楊元峰在簾外氣得轉身就走,走了兩步,卻又恨恨的回轉過來,丁一滿臉苦笑的看著他,低低的安慰道:
“暫且答應,反正也不是還不上。”
楊元峰咬著牙,擠出幾個字來:
“我答應你。”
婆子送了紙墨上來,不一會兒,簾外遞了剛才的匣子和幾張紙進來,李青仔細的看了收好,方提起筆,寫了方子送出去。
一連趕了四五天的路,這天傍晚時分,一行人趕到了金川府的臨甸城。
李青將車簾掀起一角,往外看去,夕陽西下,給天空的云海渡上了一層金邊,遠處巍峨起伏的積云山脈一直蔓延進了蒼茫的云海,前面臨甸城古老而厚重的青灰色城墻,靜靜的佇立在夕陽中。
一進城門,丁一就離了車隊,騎著馬奔向東城,李青透過車簾的縫隙看到丁一離去,眉頭微微皺起,這會兒離開,做什么去?韓地在這金川府到底經營的如何?有多少控制力?她原來沒有料到過平王知曉了她就是木先生,悄悄意外失蹤的戲碼是唱不下去了,她要逃出去,要平安的逃到桃仁碼頭,就不能深入金川府太深。
李青一邊盤算著,一邊透過簾縫看著外面,路邊茶棚里,一個面容黑黑的小伙子正傻傻的盯著車子,李青看到他,微微笑著放下了簾子。
進了客棧,李青立即讓婆子去稟了楊元峰,說這一路上,總算到了個有錢莊的大城,她要去趟錢莊,看看他給的銀票子是不是真的,能不能兌得出金子來。楊元峰幾乎氣個仰倒,如果不讓她去,仿佛那銀票子真是假的一樣,只好憤憤然的安排了四個護衛,又派了兩個婆子貼身侍候著,讓她去了錢莊。
李青穿著厚厚的斗篷,戴著黑色的帷帽,進了錢莊,掌柜的得了護衛的吩咐,引了李青進到內堂,李青也不取下帷帽,只吩咐婆子慢慢和他對著換著銀票子。
外面有人高聲叫賣土茯苓,李青眼睛亮了起來,連慶辦事從沒讓她失望過。李青回過頭,吩咐道:
“嬤嬤去把這賣土茯苓的叫進來,我要看看他的貨,這積云山的土茯苓是最難得的。”
婆子立即出去叫了,片刻,帶著個臉色黑黑,穿著粗笨的鄉下人進來,李青笑著吩咐他把土茯苓打開讓她看看,那鄉下人眼睛亮了亮,立即殷勤的捧出遞給了婆子,李青在婆子手里翻揀著,兩個婆子在旁好奇的看著,門口的護衛伸過頭來,李青透過帷帽,看著那個護衛,手下頓了一頓,不再翻揀,取了帕子擦了擦手笑著道:
“都是上品的東西,我都買了,麻煩掌柜的換些碎銀子,嬤嬤把這個先放到車上吧。”
一個婆子跟著掌柜的去稱碎銀子去了,另一個婆子包了土茯苓,走到門口遞給個護衛,李青盯著婆子和那護衛,飛快的從袖子里滑出個紙團扔給了木通,木通伸手接過,收進了懷里。
等婆子回來,李青起身出了錢莊,回了客棧。
第二天并沒有象往常一樣,天不亮就上路,直到辰正過了,婆子們才過來請大家上車,李青一個人坐在車上,心里驚疑不定,路上也沒前幾天跑得快了,中午居然停在了一個小小的客棧里吃的飯,又休息了小半個時辰才上的路,這一切竟象完全合著她的計劃在走!
李青將車簾掀起一條縫,看著前面騎在馬上的楊元峰和丁一,楊元峰揮舞著鞭子,仿佛在哈哈大笑,李青咬著嘴唇,到底是巧合,還是……不管是不是圈套,她都要試上一試!
太陽剛落山,他們就歇在了固河鎮上的一個客棧里。
李青和往常一樣一個人在房間里吃了飯,有婆子進來稟報:
“姑娘,秀玉姑娘想過來看看姑娘。”
李青頭也不抬的說道:
“我不想見她!”
婆子擔憂的看了看李青,低不可聞的嘆了口氣,答應著出去了。這一路上,劉秀玉幾乎每天都想來看看她,李青卻是看也不看她一眼。她管不了她了,也不想和這些女孩子因交往而生情,而生出任何不得不管來。
暮色濃厚起來,外面院子里也點上了大紅的燈籠,李青平穩了心神,仔細的整理好衣服,叫了婆子進來,吩咐道:
“你去和那個丁一說,我舊毛病發了,要配些藥,按這單子上列的把東西送過來。”
婆子接了單子,仔細的看了看李青,匆匆轉身出去了,兩刻鐘的功夫,婆子回來稟報:
“姑娘,丁大爺說,姑娘單子上的物件有幾樣實在不易搬動,這鎮上有家藥鋪子,姑娘單子上列的物件都是有的,丁大爺已經讓人去和掌柜的說了,借了地方給姑娘用用,只是要請姑娘移步過去。”
李青不耐煩的沉默了一會兒,勉強答應了,婆子侍候著她穿上厚厚的斗篷,李青揀了只厚厚的黑色帷帽戴上,裹得棕子一般出了門。
鎮子不大,片刻功夫,車子就到了藥鋪,藥鋪門口站著兩個護衛,丁一下了車,垂手侍立在旁,婆子扶著李青下了車,徑直往里去了,進了藥鋪后院的作坊,李青回頭吩咐婆子道:
“你們等在外面。”
婆子遲疑的回頭看著丁一,丁一忙示意她聽吩咐,醫家制藥,最忌諱有人偷師,不讓人跟著也是常理之中的事。李青一個人進了屋,回身閂上門,取下帷帽,急急的四處打量著屋里,藥柜子后面,連慶帶著個身材體形和李青極相仿的女子轉出來,那女子眼神靈活得轉個不停,笑嘻嘻、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李青,李青見她居然如此歡快的神情,不禁窒了一窒,忍不住笑著沖她施了一禮,連慶打了個手勢,示意她們快些,李青忙脫了斗篷,連慶背過身去,李青飛快的脫了外面的衣服,那女子一臉興奮的接過穿上,邊穿邊貼著李青的耳朵低低的說道:
“妹妹是個有膽子的!姐喜歡!嘻嘻。”
李青有些無語,真不知道連慶從哪個私窠子里找了這么個人!
那女子穿好了李青的衣服,連慶回身從包袱里取了件又長又大的棉襖給李青披在身上,李青拉著那女子,貼著她耳朵交待道:
“姑娘千萬小心,出了這門,一句話也不要說!到了客棧,直接進院,進屋就閂上門,任誰也不要理,明天卯正前一定要離開,不要睡過了。”
那女子轉過頭,有些驚訝的低聲回道;
“妹妹這聲音,真是好聽,連女人都能迷住!妹妹放心,姐姐可不是一般人兒。”
李青笑著點點頭,連慶拉著她擠到藥柜子后面,那女子帶了帷帽,直起腰身,仿佛表演般端莊的在屋里走了兩步,才轉過身,端莊矜持的開了門,婆子在門口接了,在前面打著燈籠,出門上車離去了。
連慶和李青躲在藥柜子后面,緊張的聽著動靜,外面寂靜下來,兩人忙轉出來,連慶打開包袱,取出套小廝的厚重棉衣褲來,李青飛快的穿上,又抬散了頭發,連慶幫她從后面胡亂綰了個男人的發髻,扣了頂皮帽子上去,兩人走到門口,連慶悄悄的四下張望了一會兒,見四下無人,方護著李青閃身出了藥鋪后門,往巷子里疾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