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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7、五年12月16日 晴 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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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軍報準時抵達,而送信之人卻是被扣留的使者。

    當時的場面有些奇怪,宋北云看著他,他也看著宋北云,房間里的氣氛一下子變得尷尬了起來。

    “這……”

    “那個……”

    兩人對視許久之后,宋北云突然開口說道:“不知陳司可否安全。”

    那使者愣了片刻,苦著臉道:“宋大人,下官便是陳司……”

    “啊,西夏人欺人太甚!居然膽敢扣留我國使者,還拒不交人!真是大膽!”宋北云仰起頭看向天花板,臉上滿是沉痛:“想來西夏人不敢交人,定是我國使者陳司已然被奸人謀害!”

    “宋……宋大人……下官便是陳司……”

    宋北云仿佛沒有聽見一般,用力一拍桌子,將這使者驚得坐在了椅子上,之后只見宋北云大喝一聲:“來人啊!”

    外頭立刻有令官上前,接著就聽宋北云大聲呵道:“去昭告天下,說我國遣烏孜古使者陳司于西夏之境遭人扣留,如今生死不明西夏卻也拒不交人,念及落葉歸根,陳司生要見人死要見尸,特長安軍部決定進入延安府之內搜查陳司行蹤,阻礙者定位謀害宋國使者之人,雖遠必誅!”

    “宋……”

    陳司剛要說話,就見宋北云轉過頭來:“王大人,你一路辛苦了,我記得王大人是金陵人吧,這樣吧。我給王大人開個休沐長假,好讓王大人回鄉省親。”

    “啊……我……”那使者要是還不明白,恐怕真的會成失蹤人口了,他應了下來:“下官王宮謝宋大人美意,我這便收拾返鄉休沐。”

    “好的,王大人一路順風。”小宋點頭道:“去府庫中領一萬貫予以表彰王大人工作積極、作風優良。”

    “多……多謝宋大人。”

    突如其來的獎勵讓這位使者不知該喜還是該憂,剛迷迷瞪瞪往外走時,突聞宋北云在后頭喊了一聲:“王大人留步。”

    “宋大人,有何吩咐?”

    小宋咳嗽了一聲:“楊文廣人呢?”

    “他……下官也不知,當下官遇到楊將軍時,將情況告知之后,他便寫了封信讓下官帶給宋大人,然后揮著刀高喊替下官報仇雪恨就催馬而去了。”

    “哈哈哈哈哈哈……”宋北云笑出了聲來:“好好好,楊文廣是個人才。好了,王大人請回吧,路上小心一些。對了,聽聞這一路上諸多山賊,我會在王大人返程時讓皇城司的人保護王大人,等會會有皇城司的人與王大人接洽。”

    “多……多謝宋大人。”

    等他走了之后,小宋背著手離開了辦公室,來到了長安不遠處的長安日報社中,找到了報社的主編,將事情與他這么一說之后便囑咐道:“事情么,就是這么個事情,但這次我要給你三個要求。”

    “宋大人請說。”主編起身將茶水放在宋北云面前:“對于文章,天下恐怕無出宋大人左右,能得宋大人指點,草民不勝惶恐。”

    “少來這套。”宋北云手一揮:“趕緊把事情辦了就成,馬屁不用拍了。”

    “嘿嘿……還請宋大人吩咐。”

    “這第一條,行文要通俗易懂,以白話為主,我不想看到一句官話套話。第二條,要義憤填膺,要讓天下人看到都能感到我大宋萬般的委屈和無奈。第三條,渲染一下陳司的生平,有幾個要素要提到,忠孝理智信這是基本,然后便是勤懇、厚道,將他寫個天上有地上沒,傳說中的不世之材,三五百年才出一個的名臣忠臣,假以時日必成大宋的肱股之臣。”

    那日報主編,輕輕一笑:“那宋大人,我便開始動筆了。”

    “趕緊的!”

    一篇稿子寫完,經過三道修改之后,便緊急刊登在了今日的長安晚報上了,很快這個消息就像瘟疫一樣傳播了出去,整個長安城頓時籠罩在了一片凝重而憤怒的情緒中。

    特別是那些書生學子,討論起來便是滿腔怒火,恨不得親自拎著家伙去找西夏人拼命。

    集市上、茶樓中、酒桌前,似乎每個人都在討論使者被西夏所害的事情,大宋怎能受如此屈辱?所有人心中都攢著一團火,就連集市上許多商家也開始不與西夏人做買賣,而西夏的使者居住之地都被官府派兵保護了起來,因為外頭總有提著刀的醉漢在那游蕩,聲勢嚇人。

    當消息傳出的第二日,一早便有青年學子匯聚在了衙門街的外頭,他們頭上綁著白布跪成一片寫下血書,要求嚴懲兇手,重塑國格。

    他們跪了一上午,臨近中午時宋北云終于出現了,他用沉痛而顫抖的聲音安撫起了這些學子,說現在一切都還未徹查清楚,尚不可輕舉妄動。

    但年輕人沖動而亢進,他們并不在乎查不查的清楚,他們要的只是一個公道,一個屬于被害使者和長安和大宋的公道。

    宋北云左右為難一陣,咬緊牙關承諾,必會向兇手討回一個公道,甚至還親自割破了手指在他們的血書上按下了手印。

    長安城因為這個手印徹底沸騰了,許多人唱著流傳千年的老秦腔,舉著氣質在為英雄送別,場面震撼而感人。

    但西夏使者此刻卻是嚇得滿面蒼白,他們一眾人連屋都不敢出,生怕一出去就被人踩得連渣都不剩。

    他們不知道為何本還是風平浪靜的長安城一夜之間就變得如此慷慨激昂,只知道現在的風評對西夏絕對不是好兆頭,說不準直接就會成救人變成全面戰爭。

    戰爭……西夏承受不住了,此時的西夏本就已經破敗不堪,根本承擔不住大宋這般龐然大物的碾壓。

    想來陛下那里也在發愁吧……但發愁又能如何?弱國本就是如此,只是希望長安、大宋能像個君子一般,不要再玩那種花招了。

    而除了各國使者在研究長安之外,女學者紫式部也在觀察著長安,她看到街上暴怒著喊著口號的學子,臉上卻是一抹笑容。

    “小姐,外頭好像很亂啊,長安怎的一下子就成了這副樣子?”

    紫式部靠在窗口看著下頭,嘴角彎成了一個弧度:“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荀子哀公中言,庶人者,水也。水則載舟,水則覆舟。朝廷想要打仗,那便是窮兵黷武,百姓想要打仗,那則是順勢而為。宋北云此人,若能生在平安京該多好,此人定能奠定一片盛世偉業。”

    “啊?小姐……你又在說我聽不懂的了。”

    “就是說,這洶涌民意都是有人刻意而為。若是貿然出兵,無因無果,即便是封疆大臣也擔待不起。可若是百姓讓你出兵呢?百姓心中有火,這片火終究是要燒掉什么的,不是燒掉長安便是燒掉西夏。”紫式部瞇起眼睛舔了舔嘴唇:“這才有趣,長安真是個奇妙之地。”

    果不其然,就在當日下午,宋北云急召各國使者,先是警告其他國家使者盡快撤離西夏,再是對西夏使者宣布大宋即將要深入西夏尋找失蹤的使節,西夏肯也好西夏不肯也好,這件事已是板上釘釘,誰都不可更改。

    西夏使者一如既往的抗議,但宋北云說此非他愿,只因此刻的長安已經被怒火給熏蒸了個通紅,如果不給個交代,百姓之怒火將化作滔天洪流淹沒長安。

    當然,只要讓他們的人進入西夏尋人,他們也不會使用戰爭條例,但若是反抗的話,就只好宣戰了。

    宋北云說完之后,甚至還嘆著氣拍著西夏使者的肩膀說道:“實非我愿,唯民愿耳。”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西夏使者也只能憤然離席,然后迅速傳信給西夏國皇帝。

    但傳信又能如何,如今西夏處于四分五裂之邊緣,而這時宋國又要趁人之危,可偏偏人家理由充沛,自己甚至連談判的籌碼都沒有了。

    西夏……完了。

    緊接著,又有兩萬人在朱雀廣場進行了誓師大會,周圍密密麻麻全是觀禮的百姓,仿佛全長安的人都來了,雖然這次的陣容和裝備遠遠不如之前楊文廣點的三萬人,但氣勢上卻要更勝一籌,因為他們身上帶著整個長安的怒火。

    宋北云在出席完誓師大會之后返回衙門,正準備收拾東西下班的時候,卻是出現了讓他頭疼的人來。

    金陵來的考核團到了。

    幾名趾高氣昂的新手出現在了宋北云面前,這些人一看就是剛剛入士進入御史臺的,這都不用問,因為只要干滿一年的老手哪怕是把自己老婆送到御史大夫的床上也不會愿意來審查宋北云。

    因為他處處違規、處處不合格、處處有問題,但長安的成績擺在那,行政分拉滿,操行分扣到負,這報上去不就是給官家給百官難堪么?他這官是撤是不撤?不撤,審核制度、御史臺威信怎么辦?撤?誰來管長安?

    這地方可是與遼、草原、吐蕃、西夏、回鶻、西域等等十一國直接接觸的地方,一個處置不好可就是要打仗了,誰有那能耐擔這個責任?

    所以每年來審核宋北云的都會是新人,因為成熟的老員工頂不住這種壓力的。

    “宋大人,需要你解釋一番,為何私自動兵。根據大宋律例,調動超過五百人便需樞密院核準,您為何私自調動數萬大軍。”

    “來人啊。”宋北云眉頭一皺:“把這兩人給老子捆了,送回金陵。我現在沒工夫跟他們折騰。”

    “宋大人,我等是金陵前來審核的官員,你怎可……”

    他們話還沒說完,外頭的侍衛一擁而上,麻繩那么一捆就給送上了馬車,順帶還捎上了那位“馬大人”。

    在馬車上,那兩個審核官員氣急敗壞,說回去一定要將宋北云惡行原原本本的告知官家,等待他的將會是正義的懲罰。

    “我勸你們兩位一句。”

    一直在馬車中閉目養神的“馬大人”突然開口道:“你們因公可以匯報宋大人的行為,但切忌添油加醋。否則你等小命不保。”

    到底是當使者的人,雖然平日里顯得并不是那么聰明,但經驗卻比這些個愣頭青多多了。

    現在是經略西夏的重要關頭,如果有人在屁股后頭給宋大人添麻煩,不要說宋大人會怎么樣,就算是官家都容不他不得。

    特別是這幫人要是真的風聞奏事奏宋大人一個蓄意謀反,那完蛋了。因為只要是沾上蓄意謀反這一條,就必須要回京進行調查。

    這個節骨眼把宋大人弄回了京城,官家到時候不把御史臺殺個人頭滾滾才有了鬼呢。

    宋人心心念念的收復故土、光復盛唐榮光,豈能因這幾個跳腳蚊蠅而中斷了腳步?

    要說宋大人的做法的確是不符合大宋律,但長安本就是個特事特辦的地方,這里地處邊疆,風云變化之快難以想象,若是事事都匯報,那延誤的時機根本不是用幾條人命能換來的。

    就如此番西夏,自己作為當事人心中清楚,若是宋大人有半分延誤,事情就會快速煙消云散,大宋也便再無理由派遣士兵進入西夏之境。

    “你又是誰?我等奉皇命為欽差,豈容臣子如此蔑視天顏?到時我定要好好參上這宋北云一本。”

    “參吧參吧。”

    “馬大人”表情無奈,默默搖頭。他現在也是個身份特殊之人,回去之后他就要經歷漫長的雪藏,什么時候經略西夏結束,他才能夠再次用回他本來的身份。

    只是這幾個小伙子不聽勸,那么等待他們的恐怕會是人生之大恐怖,甚至可能會連累到他們的上官。

    不過這也怪不得誰吧,畢竟御史臺要的也正是這樣死腦筋的人,只是他們的死腦筋真的不適合用在長安、用在宋北云身上。

    而就在他們剛走出長安城,夏竦來到了宋北云的宅邸前等候了起來,他本是要在審核完畢之后一同回京復命的,但沒想到……宋大人把審核的人給趕走了。

    “宋大人。”夏竦在宋北云走出來之后,朝他拱了拱手:“聽聞……”

    “趕走了御史臺欽差是吧。”宋北云一揮手:“這幫人現在要審核,這不給我添亂么,真的是要出了什么紕漏或者被他們查出來點什么,麻煩天大,咱們干的可是見不得光的事啊。”

    夏竦苦笑道:“那宋大人,我這……”

    “哦……對對對。”宋北云拍著腦袋:“你趕緊跟著一起回去,別吃了我的掛落,我這就給你安排馬車。”

    “多……多謝宋大人。回去之后我便想法子讓御史臺將這事壓下去。”

    “嗯,你去辦吧,下次咱們金陵見。”

    “金陵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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