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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23、四年10月25日 雨 指鹿為馬者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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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司并沒有干壞事,他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了住所,憤恨的摔掉了本來要獻給宋北云的一套牛角杯,這樣一個七尺的錚錚漢子在一通怒吼之后,竟也是坐在床邊哭出了聲音。

  他沒有求來最好的結果,等到的卻是讓部族、讓汗國最難以接受的下場。

  今日過后,他知道草原會面對什么,但事已至此,他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使臣,即便是盯著天下的罵名也是要坐上那烙鐵一般的談判桌上,手中握著筆簽下足夠讓草原上的勇士咒罵他一萬年的條約。

  一場痛哭后,他拿出從家鄉帶來的肉干,一邊整理著為草原盡可能爭取更多權益的資料一邊將一柄成年禮上父親送他的匕首放在了手邊。

  等資料完全整理好之后,他提筆開始寫下絕命書,等到一切都妥當后,那司舉起匕首對準了自己的胸口。

  他的胸口劇烈起伏著,腦中仿佛正在激烈的掙扎,但刀尖卻距離胸口越來越近。

  但就在這時,外頭的門卻被蠻橫的推了開來,宋北云一身錦衣華服從門外走了進來,笑盈盈的看著他。

  “那司,這就想不開了?”

  宋北云說完,脖子一揚,周遭的護衛一擁而上奪下了那司手中的刀并扔在了地上。

  接著他走上前坐在椅子上,身后的碧螺將他的披風撤下,攏在手中。

  “我一直敬重草原,也敬草原上的漢子。”小宋緩緩說道,聲音輕柔的如與多年未見的老友交談一般:“但古往今來這都有個成王敗寇的道理,如今草原敗了,那便要承擔敗了的后果。你那司號稱草原第一聰明人,怎么會想不到?”

  “宋大人。”那司的目光中已經失去了神采只是木訥的張嘴說道:“那司必須死,否則那司將會被整個草原唾棄,那司的部族也會被人驅逐出去。”

  小宋輕輕推開軒窗,外頭的秋雨正在淋漓,冷風帶著濕氣灌入房內。

  雨滴滑在宋北云的臉上,他仰起脖子深吸一口氣:“這天啊,像極了江南。那司,你還沒去過江南吧?”

  “沒有。”

  小宋哈哈一笑,轉過身來,指著那司桌上一個木雕:“那司,你這桌上的是什么。”

  那司順著宋北云的手看了過去,他不明其意,但還是很坦誠的回答道:“這是那司從家鄉帶來的木雕,只是那司一時技癢而已。”

  “是個什么?”

  “說來慚愧,那司自由便喜歡雄雞,草原上沒有雄雞,于是那司便雕了一個。”

  小宋走上前拿起那個木雕把玩了一陣后重新放回桌上,拍了拍那司的肩膀:“那司啊,這是只鳳凰。”

  “嗯?”那司仰起頭看向宋北云:“宋大人……這真的只是雄雞。”

  “是鳳凰。”

  “宋……”

  小宋擺斷他的話,只是笑著一甩衣袖將手背在身后:“我說它是鳳凰,它便是鳳凰。一天是鳳凰,一輩子就是鳳凰。天下人說他是雞,那便是的天下人錯了。那司,我再問你一次,這是什么?”

  “我……”

  但是宋北云并沒有要那司給答案,他說完便帶著人走出了門外,只留下那司一人坐在那,他的胸中百轉千折,心中洶涌澎湃。

  古有指鹿為馬,今而卻有這指雞為鳳。

  若是以往,那司定然是會要苦思冥想一番的,但今日卻是不同,他已是決死之境,這一番點撥卻是讓他茅塞頓開。

  天下之物皆是如此,只要是那高高在上者,便無人能說出半句不是。

  那司所擔心的不過是人言可畏,但若是那司如這宋北云一般呢?天底下還有誰敢張口說一句不是?

  金帳汗國也不過便是百多部族合攏起來的,大汗能作得大汗,那司為何做不得?

  而這迷離的天下局勢,誰能那個能讓自己成事的能耐?數來數去不過便是這夜天子宋北云了。

  他方才已經給了明示,那司之物非雞,他說不是那便不是,誰來說都不是。

  這等魄力和威勢,的確是讓那司感到了那么一抹天朝上國的霸道,熟讀漢史的那司在剛才那一刻仿佛從那宋北云身上看到了曾經那個屹立在東土之上無人不仰望的盛世大唐。

  這一刻,希望之光如同破云的天光一般璀璨了起來,他頓時明白了自己該做些什么,而不管做什么都絕非這樣坐在這里寫下遺書了此殘生。

  命運始終是不能夠被他人掌握的,那司打定了主意,他起身撕毀了遺書,重新整理了一番資料后,收起那柄象征勇士的匕首,從外頭讓隨從打了些冰冷的井水來擦洗身子之后便上床養精蓄銳去了。

  第二天,三方會談在燕京中最大的官苑中召開,宋國代表宋北云及七位使臣,遼國代表則是南院大王蕭王以及遼國南北樞密院十三位大臣,還有一個便是由那司率領的草原使團。

  一行人進入官苑之后,在簡短的等待之后便進入了第一輪談判。

  三方就現在的局勢形式、戰爭歸咎以及各方戰損情況各自陳述。

  草原被確定為戰爭發起方是板上釘釘的,這一條是無可爭議的,但宋遼就誰是第一受害者卻是爭得唾沫橫飛。

  全程宋北云都在喝茶,他沒有開口,只是任由自己身邊的七個專業人士進行辯論。

  因為宋北云從來不善于辯論,如果有人非要找他辯論,不管是遼國還是草原,他都會拉來一門大炮,然后在炮口上貼上一張紙條上書“對方辯友,這是我方論據”。

  最終遼國十三大臣未能贏得辯論,他們都有些喪氣,但南院大王卻是表情如常,作為將帥者,他如何能不知道那戰場上的勝負才是談判桌上的籌碼的道理。

  大宋既是最大的受害者,那么理應得到的賠償也是最多的,于是乎宋北云座下七大金剛開始現場起草起了協議,而在他們起草協議的時候,其他兩方也開始起草協議。

  所謂和會嘛,就是一場討價還價的生意,不管是宋遼還是草原,他們都必須盡可能的為自己的國家爭取到最大的利益。

  這是正常合理的,因為只要是一個正常的國家,從皇帝到百姓都必須以維護祖國利益為最高價值觀,至于能不能護得住,那是祖國的責任。

  三份協議很快起草完畢,然后便是輪流傳閱,宋國給草原、草原給遼國、遼國給宋國。

  這樣輪轉一圈之后,這便叫一輪。

  在一輪之后,第二輪的談判也開始了,大家都清楚,第一輪的合議書都是鬼扯,那都不是什么觸犯對方底限了,那根本就是叫鬧著玩。

  比如宋國的合議書里要求草原割讓領土一直到北海,北海是哪?那都到貝加爾湖了,再往上可就是幾杯苦寒之地,別說人了,就連熊都能餓死的地方。

  而草原的合議書中卻是輕拿輕放,什么愿意賠償宋遼總計五千只羊加上各類肉制品五千斤。

  這夠塞牙縫的?那都不夠出動的宋遼聯軍七天的吃喝,這種自然也是扯淡的,所以大家自然是不同意的。

  于是乎第二輪談判開始了,而第二輪談判的火藥味通常是很重的,因為草原沒有能力賠償宋遼兩國的需求,而且宋遼兩國的提案中,賠償的額度要遠高于對西夏的戰爭懲罰。

  談判一直在持續進行,相比較之前對西夏的談判,這次的和談顯得更加嚴謹也更加艱難。

  因為宋北云本身的計劃是閹割草原而不是索取資源,草原就那么點資源,真的掠奪之后他們生存都是問題,而當人的生存受到威脅時,所謂協議就是廁所里的紙。

  談判持續了整整五天,這五天的時間里,官苑中的杯子盤子不知道被摔了多少,但宋北云似乎并不在乎,他總是會拿著一個碩大的瓷杯,里頭泡著茶,手上還夾著一本書,往談判會場一坐就是一天還一言不發。

  不過他的一言不發可不是防水,因為每一次他開口時,遼過和草原的談判框架就會進一步縮小一圈,最終導致遼國和草原的使官在異想天開的時候都要偷偷瞄上一眼宋北云的臉色。

  五日后,大概的條約都已確定,而這時金兵已經抵達城外不足五百里的地方了。

  宋北云并沒有慌張,他仍然不緊不慢的修改著條約,而他的七大金剛只剩下了五個,有兩個因為爭吵太激烈而造成扁桃體發炎正在屋子里發燒。

  遼國那頭的狀況也沒好多少,十三個隨行使官抱病了五個,戰損情況不容樂觀。

  “精神壓力大,晚上睡不好,再加上天氣也涼了下來,鐵人都扛不住。”小宋在休息的時候對碧螺說道:“這是外交戰線,既是戰線,那可也是戰場。只是沒有硝煙罷了。”

  碧螺一邊給宋北云捶打揉捏著肩膀:“那爺呢,爺可還是生龍活虎呢,昨日小奴都快死了呢。”

  “我有個屁壓力。”小宋靠在椅子上:“我十年前就在琢磨怎么跟草原談判了,輸了怎么談,贏了怎么談。”

  “真厲害。”

  “你夸的有些違心了。”小宋指了指自己的脖子:“不過這事放在誰身上恐怕都不會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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