設置
書頁

589、四年5月26日 晴 初夏驚雷嚴冬寒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宋大人,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好久不見。”小宋朝柴家頭號反骨仔柴得金抱拳笑道:“柴爵爺不請我進去坐坐?”

  “里面請。”

  柴得金聰明,他當看到宋北云的瞬間,其實心中就已經有了答案,至于問題是什么已經不重要了,因為當這個人秘密返回京城了,所有的事情終歸是要塵埃落定了,唯一的結果就是生幾個死幾個的事了。

  “春蘭,給大人上茶。”

  “好的,相公。”

  “哦?柴小公爺成親了?”小宋轉頭看了一眼那個稱呼柴得金為相公,氣質如蘭的女子,好奇的問道:“不對啊,柴爵爺。”

  柴得金低頭輕輕搖頭道:“時也,命也。身在此間,終究不得少年。”

  茶水很快的端了上來,小宋小口小口的抿著茶也不說話,柴得金眉頭輕跳了跳,轉頭笑道:“春蘭,前些日子你不是看中了一匹布么,我已給你定好了,你去帶人取來便好。”

  “多謝相公,那春蘭便去了。”

  她款款走出,樸素的穿著打扮根本看不出是柴家的媳婦,反倒就像個普通人家的女子似的。

  見她離開,小宋終于放下了茶杯:“官家知道了。”

  “知道什么?”柴得金的心頭狂跳:“還望宋大人點撥。”

  小宋輕笑起來:“你與皇后娘娘的事。”

  柴得金整個人頓時松垮了下來,眼珠子在不斷亂跳,好像瞬間就沒了焦點似的。

  “宋大人,這事不厚道吧。”

  “唉。”小宋抬起手:“柴爵爺聰明一世,怎么這個時候犯迷糊?”

  柴得金愣了片刻,恍然大悟道:“官家……”

  小宋也是笑而不語,因為他知道這個柴爵爺是反應過來了,如果趙性真的是要干出點什么事的話,現在上門的可就不是他宋北云了,想要活的就是皇城司統領白念安、想要死的就是司命司總管小魚。

  皇家的事嘛,事事都有緣由,古往今來的皇家就沒有什么干凈的,這一點天底下的人誰能不知道呢。趙性難道不知道太后跟遼國南院大王茍合?他說什么了?皇家可不能出這種臟事,出了也是沒出。

  所以皇后的事,自然也是要壓在那里的,至于柴得金也不過就是朝廷的一枚棋子,皇后更是不值一提。

  自從王家不再風光之后,王皇后只不過是困在宮中的一只金絲雀罷了,還是不得主人喜歡的金絲雀。

  “至于太子是不是趙家人,我不確定也不敢亂嚼舌頭。”小宋再次端起茶杯:“而且是或者不是,其實也沒有那么重要。天底下的事,有時不用分的那么清楚,這一點你能明白吧?”

  小宋沒有糊弄人,這世上就沒有人能真正分辨這太子到底是柴得金的還是趙性的,既然分不清,那為什么還要去分?

  趙性懷疑也好,忐忑也好,再不安心也只能等到第二個皇子出世之后才能定奪。這一點完全可以參考佛寶奴,為了能有個繼承人,臉面和妹妹都可以不要了。這是為什么?不就是為了個大統之名么,在大統面前,是不是親生的,皇帝不在乎。

  “得金承蒙圣恩寵,不勝惶恐……”

  小宋笑了笑,將杯中茶一飲而盡:“若是你此番表現的好,我能拍著胸脯擔保,你會得個超級大禮包。”

  “啊?”

  “聰明人。”小宋起身:“自己想想為什么,話不可說透,離下月初六沒幾日了,還望想通。”

  小宋背著手離開,柴得金渾身都在冒汗,他自然是知道下個月初六會發生什么,而如今這個煞星登門拜訪說了一些模棱兩可的話,若要細細咂摸起來,這不光是他人生中最大的危也是人生中最大的機。

  “來人。”

  柴得金的衣衫濕透后,眼神變得兇惡了起來,輕聲呼喚了一聲,家中老仆從后頭走了出來,來到他的面前:“少爺。”

  “準備一下。”柴得金也站起身來:“該是時候算算賬了。”

  而與此同時,小宋已經來到了一條小河邊,站在小橋上看著不遠處正在建設的新皇宮,陽光下的大工地顯得朝氣蓬勃,而他身后暗仄的小巷卻似乎從來照不進陽光。

  “想什么呢?”

  身后一個蒼老的聲音突然傳來,小宋回過頭發現卻是被晏殊娘子推在輪椅上散步的趙相。他看起來恢復的還不錯,雖然仍然不能行走,說話時也還含含糊糊,但精神頭卻是很不錯。

  “趙相。”小宋抱拳:“只是看到新宮時,偶有所感。”

  老頭招了招手示意女兒去到一邊,然后又示意小宋推著他,小宋自然不會拒絕,推著這位已經處于半退休的老宰相慢慢的沿著小河行進著。

  “你可知老夫一直不喜你?”

  “那哪能不知道呢。”小宋笑著說道:“天底下能喜歡我的人不多吧,特別是讀圣賢書的。”

  老頭輕輕搖頭:“不是因為如此,我讀什么圣賢書,家父也不過就是個半部論語的調子罷了。”

  “哦?”小宋倒是好奇了起來:“那是為何?”

  趙相沉吟片刻:“這些日子,我倒是翻閱了一生,我想我之所以如此嫌棄你,不過是因為你與老夫年輕時太過于相似。不過也有不同,你比老夫年輕時更有種更有料也更陰險毒辣罷了。”

  “趙相……是夸我?”小宋表情古怪:“這怎么聽都不像夸人啊。”

  趙性懶得搭理他,只是咳嗽了一聲:“老夫老了,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大限便在眼前了,這大宋的將來就交給你了。”

  “啊?”小宋愣了愣:“我?我不行。”

  “你行。”趙相沉吟片刻說道:“自我離了朝堂,看清了許多事,大宋要強要大,想當正人君子可不成。老夫這一年多來,將你的布置一點點的拼湊了起來再鋪展而開之后,若不是身子骨不利索,非要拍案叫絕不可。一個雙十年華者,能有此等眼界、見識,我不知你師承何人,但我想來是世上無人能教出你這等妖孽。若要真說起來,想必你便是那應劫而生的星君,救我大宋萬民于水火。”

  “大宋?”小宋呵了一聲:“我要救的是華夏是天下是黎明蒼生。”

  趙相一怔,然后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也不知老夫能不能看得見。”

  “好好鍛煉身體,大概能。”小宋也是沉默了片刻:“我是不是有點狂。”

  “少年嘛,少年若是不狂,老來不過匹夫。將來為相之日,切記不忘初心。”

  趙相咳嗽了幾聲,語重心長的說道:“多少意氣風發都在那紙醉金迷中沉淪腐朽,多少青年才俊都在酒色財氣中迷茫墮落。”

  “趙相。”小宋突然開口道:“您知道我為什么沒有狗嗎?”

  “嗯?哦……”趙相點頭道:“老夫明白了。”

  聰明人之間的對話若是放在外人看來就與說天書無異,這句話放誰那都是不知明細,但趙相卻點頭說明白了,這明白了什么?

  而要真的是解釋起來,這句話其實也沒那么難解釋,宋北云說的狗并非那些汪汪叫的狗而是那些作揖獻媚、討好附和的狗。

  人會沉迷在權力中,其實不過都是沉迷在那一聲聲唯唯諾諾的犬吠聲中,宋北云身邊沒有狗,因為那些狗都聰明,他們能嗅到人身上的味道。宋北云身上沒有肉味,甚至沒有人味,狗是不會貼上來的,因為他們也害怕,害怕這個沒有人味的東西哪一天轉臉就會對那些獻媚的狗們舉起屠刀。

  趙相位高權重了一生,深諳此道。當聽到這一句話之后,他自然便是明白了,雖是未明說卻是在心中默默暗嘆,一個少年郎居然能穩得讓人害怕。

  人都是會膨脹的,趙相捫心自問自己若不是經歷這一番大病,他悟不到這么透,但面前的少年郎卻好像老早就有了計較。

  妖星,當真是妖星啊。這等妖星若是作妖,將來天下定然是要生靈涂炭、民不聊生、國將不國。莫說國君了,國君在這等妖物的面前也不過只是玩物罷了,年紀輕輕盡顯梟雄之姿……

  但相反,若是這妖星一如既往的如此穩當下去,也許不出二十年,這泱泱中華便能迎來復興,那個東征西討屹立環宇,讓外族納貢朝拜的天朝上國會重整旗鼓,以猛虎下山之姿橫掃四野。

  期望吧,期望天佑大宋,天佑中華,期望蒼天賜下的是福星而不是妖星。

  “對了,趙相。”小宋笑道:“我們來打個賭。”

  “賭什么?”

  “十年內。”小宋大概說了一個數字:“十年內,東到琉球、西到喀什、南到百越、北到北海,盡歸版圖。”

  趙相一愣,然后哈哈大笑起來:“小伙子,你莫要哄老頭子開心哦。”

  “賭不賭。”

  “賭。”趙相點頭道,然后他小聲默默自言自語道:“好大的版圖……好多地方我都未曾去過,只在書中看過。”

  小宋也沒有答話:“若是成了,我要你桌上那方端硯。”

  “混賬東西,我就知你未安好心,那可是王羲之……”趙相說到一半,輕哼一聲:“若是你能成,那方硯臺你的了,我再送你一方上好的金絲墨,那可是當年唐明皇留下的寶貝。”

  “一言為定。”

  帶著趙相溜達了一圈,小宋回到了府中,正看到趙性坐在臺階上跟狗蛋聊天,趙性自然知道狗蛋是他的堂弟,畢竟當年正是他從太后的層層圍剿中將這個小家伙給救出來的。

  “你坐這干什么呢?”

  “朕有些氣悶,坐在這吹吹風。”趙性臉上露出個不那么好看的笑容:“就是尋常百姓家的男子恐怕都難以忍受,偏偏朕是天子卻要忍下這些。”

  “好啦。”小宋走上前靠在門框邊上,從兜子里掏出給狗蛋買的零食和一只荷葉雞:“魯班絕技都講究十全九美,天底下哪里有十全十美的事,你要是不樂意,我想法子給你尋個絕美女子來。”

  趙性擺手道:“女人只會耽誤朕一統天下,索然無味。”

  小宋嗤笑了起來,卻也沒說什么。因為其實這件事也很難為趙性,畢竟一頂有顏色的帽子扣在頭上,是個男人都接受不了,但趙性卻必須生生打碎了牙吞肚里。

  皇帝好當,千古一帝可真的不好當。就像趙性自己說的那樣,若是無那常人不能的能耐,又怎么去處置比這些個破事更讓人頭疼的問題呢。

  比如以后遲早要遇到的民族融合問題,靠殺?殺的光么,以史為鑒可知興替,真的是來個殺盡天下者,最終史官一筆記下的功過只是荒唐。

  與那光耀萬世相比,這點個人的得失算個什么呢。

  “請你吃雞。”小宋揚了揚手里的荷葉雞:“剛出鍋的。”

  “酒,你那壇十年陳釀。”

  “行!”小宋咬牙嘆氣道:“你惦記好久了吧?”

  “惦記有些日子了。”趙性起身笑道:“對了,這番事情之后,朕想去長安住些日子。”

  宋北云:“???”

  趙性看到他那副表情,立刻說道:“散散心,行不行!”

  “行!行行行!”小宋搖頭無奈道:“你是皇帝你最大,你想干什么都行。”

  晏殊沒多一會兒也來了,他偷偷摸摸的帶了一副鹵牛下水來。這幫玩意現在越來越會吃了,什么豬肺、牛肚、雞腸、鴨胗,這些往日喂狗的東西都讓他們發覺出了新吃法,雖是上不得臺面,但滋味卻是十足。

  三人坐在院中的亭子里將宋北云好不容易復刻茅臺工藝的十年陳釀和五年陳釀喝了個干凈,一人抱著一個酒壇子靠在那君無君、臣無臣的爛醉如泥。

  當日晚上,下了一場暴雨,小宋被濺射的雨滴給澆醒,他托著還不怎么聽使喚的身子坐到椅子上,端起吃了一半的炒米粉三兩口便送入了肚子中,然后因口渴的厲害又趴在亭子外頭接雨水喝了個飽。

  而趙性這時被宋北云不小心踩了一腳也醒了過來,他看到宋北云撅著屁股在那接雨喝,他也湊了過去接起雨來。

  “都籌劃好了吧?”

  “萬事俱備。”小宋點了點頭:“只欠東風。”

  大家新年快樂。

請記住本站域名: 黃鶴樓文學
書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