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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5、二年4月24日 晴 為有源頭活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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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丁大人可在府上?”

  宋北云親自拎著兩條魚五斤肉來到大理寺卿丁大人的府上,門口的家丁看到他的穿著打扮,雖然心中有些不悅,但卻也不敢多得罪,只是冷言冷語的招呼一句,說是去通傳一聲。

  不過這一通報,就是半個多時辰,宋北云站在門口就這么站了一個多時辰,問起的時候就是說丁大人在午睡不好打擾。

  不過小宋也不著急,他就坐在門口的臺階上,直到里頭的仆人通傳說丁大人醒了,正在堂前等候時,他才拍了拍屁股上的灰笑盈盈的走了進去。

  他當然知道這是家里的仆人故意為難自己,但這不重要,因為今天他是來當說客的,一個說客哪里能有脾氣,特別是面對這個即將要成為朝中第三大勢力的超級大佬。

  走進大宅,丁大人正在里面提筆練字,看到宋北云之后也只是輕輕點頭,卻是并沒有打招呼。

  這個道理也是正常,宋北云幾品?他老丁幾品?要是太客氣了反而有些不對勁不是,而且要是換成朝中別的大員,能讓這宋北云進門都已經是格外開恩了。

  “丁大人好。”

  宋北云把魚肉放在了仆人的手中,雙手抱拳客氣的說道:“丁大人好雅趣,這一手顏體屬實漂亮。結構方正茂密,筆畫橫輕豎重,筆力強碩圓厚,氣勢莊嚴雄渾。當屬一手好字!”

  丁大人微微抬眼看了看宋北云,臉上并未有什么表情,只是輕聲道:“今日來是為何?”

  “今日學生特來感謝丁大人朝堂上仗義執言。”

  “無需為感,只是職責所在罷了。”老丁聽聞此言,面帶不悅:“若是如此,你便回吧。”

  老丁這人吧,怎么說呢……宋北云之前就已經打聽清楚了,這人性子說不上古怪,但卻有些喜怒無常,他哪句話得他喜歡了,他能跟人攀談一整日,但是要是那句話讓他不喜歡了,他當即就能端茶送客。

  介于此,宋北云也是清楚,而且上次皇城司緝毒時跟他也有過一次短暫的聊天,大概知道這人是個學術性人才,而且清高的很,如果宋北云只是單純來感謝,他甚至連搭理都不愿意搭理。

  “丁大人,上次你與我探討過一番三權分立之事,今日除了來感謝大人之外,還有些想法想說與丁大人聽。”

  “哦?”老丁眼睛一抬:“那便請坐。”

  因為是關于法典的討論,老丁顯然是興致盎然的,兩人不知不覺就說了大概有一個來時辰,這其中爆發了好幾次爭執,但老丁都沒有下逐客令的意思,反而氣呼呼的回去搬了一整套法典過來與宋北云爭論。

  “丁大人所思所想的確如暗夜之星,璀璨斐然。但卻正像那暗夜之星,遙不可及。”宋北云搖頭道:“法立于典不假,可典立何處?法不及縣城,典立于朝堂,如此的法典又有何用?”

  老丁眉頭緊蹙:“法典自是立于萬民之間,上至天子、下至黎民,無不以法典而為之,你又為何說法典無用?”

  “丁大人,學生有句話不知當不當問。”

  “但問無妨!”

  宋北云輕笑了起來:“不知道丁大人口中的萬民,是哪里的萬民?是廬州城的萬民?是金陵城的萬民?亦或是臨安城的萬民?”

  “混淆視聽,一派胡言!這萬民自是天下之萬民,不論貴賤、不論深居何處,及宋民則為萬民!”老丁的胡子都翹起來了:“你若是再是如此,便出去!”

  宋北云絲毫不在意老丁的憤怒,他反而輕描淡寫的說道:“丁大人,學生再問你,若是一老農久居山林卻不得文字不認其法,該是如何?”

  “天下何處有此等人?你莫要胡攪蠻纏。”

  宋北云哈哈大笑:“丁大人,天下不知魏晉者何止千萬,生死不出村者又何止千萬?國法以達,至于何處?自是至于鄉中土紳,萬民不得文字之解不明其法之意,紳自以口述于民,然至于口述,法何意自是解于紳之口。大人,如此之時,典何立于萬民?”

  老丁眉頭緊蹙了起來,背著手來回走動了起來,顯然他明白了宋北云話里的意思,這天下太多老百姓不認識字了,這法典想要讓他們明白,自然是要有人解釋,可是如何解釋,這就不是那萬民能夠的掌控的了。

  橫的豎的、圓的扁的,都出自于那倒數二層的紳土層級,這法還如何傳遞下去?法典無根,既是空口白牙,言而無信啊。

  “你想讓本官上書改革?”

  “改革?”宋北云搖頭:“談何容易,鄉紳氏族之力根深蒂固,根植于崇山峻嶺、彌漫于江河湖泊,改革……

  丁大人,何以發力?況且,宋人多不識字呀,又該如何是好?”

  老丁背著手也在發愁,他仰起頭看向宋北云:“你說說,倒是如何?”

  “下官其實也只是個念頭,士農工商,商者有才卻不允得功名,可泛泛天下間卻是遍布于商。既我等無法撼動那盤根錯節,為何不另辟蹊徑?”

  “哦?”老丁眉頭一挑:“你說來聽聽。”

  宋北云把昨天的新城計劃說給了老丁聽,昨天跟趙性談的時候,他淡化了階級變動,淡化了商人之子能考功名這個部分,而今天他著重的談了一下關于商人能夠考功名這方面的事情。

  “以新城為點,逐漸外擴,最終大宋得到了千千萬萬識文者,這些人熟讀經意、明白事理,再返鄉時便是有功名者,鄉紳不可奪。他們便是那燎原的火、那林中的炬,法典之理由這些人散播出去,以正其法固其典。”

  老丁仔細思索了一番:“這是你想出來的?”

  “家師早年心心念念有朝一日能讓這片土地開明通達、能讓世人知意曉禮。丁大人,您覺得如何?”

  “容我三思。”

  “那學生告退。”

  “留下吃個飯吧。”

  “那學生便多有打擾了。”

  之后雖然老丁并沒有再和宋北云聊這個,但顯然這個想法已經在他的心中發了芽,他是個邏輯嚴密的人,應該是在心里不斷探求這種事的可行性。

  他當然知道這大宋的弊端在哪里,但就像面前那個餓死鬼投胎的宋北云所說一般,天底下沒有人能挖動那盤根錯節千余年的頑疾,即便是皇帝也不行,任何一個皇帝都不行。

  但如果按照這宋北云所說的,能不能奏效?他其實心中也不明確,因為他遇到了一個前所未有的課題,這個課題如果往好了發展,足夠他青史留名,可若是結果不好……

  老丁心中愁,他抬頭看了一眼宋北云,莫莫嘆了一聲:“何其難……”

  “丁大人,難啊,當然難。但天底下哪一件事是不難的,是時候有人出來撥弄一下這一潭死水了。否則水死舊了可就得臭了。”

  作別老丁,宋北云馬不停蹄的去到了工部尚書張大人家中,這張大人剛從工坊那邊回來,倆人正好在門口遇上了,同時碰上的還有張清。

  “師父!”張清屁顛顛的跑到了宋北云面前:“您怎么來了?”

  “我找張尚書有些事……”

  “哦……我還以為你來找我呢。”張清一回頭:“爹爹,師父找你來了,你可好好招待著!”

  張尚書翻了個白眼,走上前來朝宋北云點了點頭,然后宋北云就跟著他一起進入了張府。

  “新城計劃就是這樣,新材料新規劃的應用可以節省更多的成本,而且新材料在筑城、水利上也有不可替代的功效。而這新城若是全以新材料建設,工期能縮短到以前的一半,成本也會相應降低。”宋北云攤開紙開始給老張計算了起來:“這里分為別墅區和普通住房區,一座新城容納百萬人問題不大,而新城帶來的后續就是整個金陵規模擴大了數倍,人口卻能翻十數倍,舊城的房價會逐漸降低,到時就可以吸引大量的勞力前來。”

  跟老張說新城的時候,就是從勞動力、生產力的方向描述,還有一些關于城市整體規劃的描述,對老丁來說非常有趣。

  “新城要比舊城更加衛生、更加有秩序,工部也可以賺到大量的人力和錢財,再也不用受制于戶部了。”

  老張連連點頭,因為宋北云把設計圖都帶來,口說無憑的事展現在圖紙上,作為內行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的誠意了。

  “圖紙留下,老夫細細琢磨。”

  “那就不多打擾張大人了。”

  宋北云起身就要告辭,而老張抬頭問道:“你好歹也在這吃頓飯再走,不然清姑娘肯定說是老夫趕你走了,可是頭疼……”

  女兒奴嘛,正常……

  為了照顧老張的面子,宋北云雖然已經在老丁那吃了一頓飯,但還是在老張這吃了一頓。

  出門之后,他扶著柳樹吐了半天,強忍著惡心,看了看夜色,發現時間尚早,他火急火燎的沖到了晏殊家里。

  晏殊正在家跟媳婦涮火鍋,倆人正偷偷摸摸吃牛肉呢,見到宋北云,他立刻站起身招呼道:“來來來,吃些。”

  宋北云捂著嘴,看著那鍋里翻滾的肉片,發出了干嘔的聲音:“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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