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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各尋幫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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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卯時三刻,天基本已經亮了。

  等在煙燈坡東側山腳下的那群五靈教徒,此時自然也都已在埋伏地點的四周各就各位。

  他們的準備顯然是很充分的,用“天羅地網”來形容也不為過。

  假如雙諧等人按原來的行程于日出時分啟程繼續趕路,那這會兒八成已經被對方給擒住了。

  但,說是因禍得福也好、塞翁失馬也罷,由于孫亦諧意外放出“十三死肖”的那波操作,反倒讓眾人逃過一劫。

  此刻,梁道長和令狐翔、姜暮蟬和秦風四人,正順著山道向著煙燈坡的西面反繞,試圖找一個相對較緩的坡下谷,去尋那跌落山崖的四人、以及另外的十二具“死尸”。

  而孫亦諧、黃東來、林元誠和泰瑞爾呢,也大致猜到了其他人會下來找他們,所以也都待在原地沒亂跑。

  就這樣,湯紱和木理延帶著五十名白虎旗的好手在那東側山腳處等啊等……從卯時一直等到了巳時,眼瞅著都快到午飯的點兒了,連個影兒都沒等到。

  這下,這幫人心態可就起變化了。

  “旗主,咱們該不會是露餡兒了吧?”見巳時將盡,木理延終于是忍不住對湯紱說出了一個他半小時前就想問的問題。

  “嘶……”湯紱也是皺眉念道,“不會啊……我們來得已經夠快了,再說這兒又不是中原,不可能有什么人提前給他們通風報信啊,除非……”

  “旗主,您是說……”木理延自己臥底多年,所以不信任手下的思維模式已是深入其骨髓,說到此處,他便將聲音又壓低了幾分,“……是咱們內部的人有問題?”

  “不……我不是這意思。”湯紱立刻搖頭,否定了他的推測,“正所謂用人不疑,沒必要因為一次小小的反常就去懷疑自家的兄弟。”

  “那旗主所說的‘除非’是……”木理延又問道。

  “嗯……”湯紱沉吟一聲,接道,“那孫黃二人,雖然年紀不大,但素來詭計多端,且行事乖戾難測……他們的手段和風格,我也是親眼見識過一二的,所以依我看……他們或許是用了某種我們不知道的方法察覺到了什么,亦或者只是他們臨時起意、改變了行動的方向。”

  “這……”木理延聞言,想了想,再道,“說起來,這一年多來,屬下也有聽過傳言,說那黃東來整天一身道士打扮、裝神弄鬼……莫非,他還真的通曉一些巫蠱之術,提前算到了我們在此埋伏?”

  “唉,瞎猜也沒用。”湯紱說著,心中已然下了決定,“這樣吧,我們姑且再等兩個時辰,到申時若他們還沒出現,我們就撤。”

  他的這個判斷,倒也沒什么錯。

  雖然他們這幫人都是江湖老手,不吃不喝在樹林里埋伏上一整天也行,但饑餓和疲憊這些生理現象終究是不可避免的。

  真要是等到申時還等不到人的話,確是撤了比較好;因為拖到酉時再撤,他們便來不及在天黑前回到最近的據點了……屆時,五十多個又餓又累的人在黑漆漆的路上走,誰埋伏誰還不知道呢。

  于是乎,晃眼又是兩個多時辰過去。

  申時一到,湯紱也是說到做到,到點就帶隊走人。

  他的想法并不難理解:由于他們的教主現在還在閉關,像這種他根據突發情報自行決斷的行動,能成功最好,不成功呢……也無所謂,但千萬不要有什么重大損失。

  今天你沒有埋伏到人,帶隊回去了,無非就是浪費了一點人力和時間,這些人養著也是養著,出來溜一圈也無妨;可你要是五十個人出來,二十個人回去……那事后可是要背鍋追責的。

  因此,眼見天時不再,“恐生變故”的湯紱便選擇了撤退。

  結果呢,他走后又過了半個時辰,孫黃他們一行七人……便從山道上出現了。

  這一天下來,雙諧等人也是累得夠嗆,他們花了好長的時間才成功會合,重新回到了山路上。

  而那位梁道長,在確認了十三具封印著“死肖”的尸體全都跑了之后,頓時有了一種“債多不愁”的感覺。

  他想了想,除了已經被他搞定的“猴”之外,另外十二只死肖現在早已奔向了四面八方,憑他一個人一雙腿,莫說追不上它們,就算追上了也沒把握對付得了(因為有些死肖之間的關系不錯,可能會聯手行動),所以,他在一番思慮后,決定……甩鍋。

  當然了,說是“甩鍋”,其實也不確切,因為這鍋本來就該孫亦諧背,其他六位和孫亦諧一路的同伴算是連帶責任。

  事到如今,梁道長也沒什么好隱瞞了,他將“十三死肖”的來歷,以及自己此行的前后因由都向眾人講了一遍,說完后就揪著同為道門中人的黃東來和主要責任人孫亦諧不放,問他們準備怎么給這事善后。

  雙諧也是老賴了,一開始還跟梁道長扯皮,反誣他也有責任,但由于他們實在理虧,到后面有點扯不過了,老梁就順水推舟,來了句:“黃兄,那要不這樣吧……既然眼下你們還有事要南下,我也不強人所難了……干脆,我替你跑一趟,找你的師門來解決這事兒,這總行了吧?”

  那能不行嗎?人家占著理呢,誰讓你們闖了那么大的禍呢。

  再者,黃東來覺著,這事兒讓道門中人來管也并沒有什么問題,玄奇宗那幫懶鬼也是該出來活動活動了,于是他也就答應了。

  雙方達成協議后,就此別過,梁道長獨自往西北方去,準備上瓦屋山去告雙諧的黑狀,而雙諧他們也重新踏上了去廣州的旅途。

  沒有人知道,今兒的這一出,讓七人逃過了一次被五靈教生擒的危機,也沒人想得到……日后這“十三死肖”會給他們帶來多大的麻煩。

  話分兩頭,在雙諧趕路的這幾天,那廣州地界上,也是風起云涌。

  雖然那些“叔父輩”們只在大牢里待了一兩天就陸續靠著后生們的“打點”被放了,但他們出來前顯然也都被官府打過招呼了——龍頭暫不可選。

  而這種短期內群龍無首的局面,也讓綠林道上的各路豪強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般從五湖四海聚了過來。

  各方都覺得此間有利可圖。

  各方……也都打著自己的小算盤。

  二月初一,午時。

  番禺某集市。

  有一個人前來買瓜。

  此人四十歲左右年紀,身形中等,相貌是淡眉小眼,鼻大唇薄,兩頰微凸,面帶厲色。

  這一看吶……就不是什么老實人。

  但見,這位買瓜客騎著驢,在集市上一路閑逛,慢慢便行到了一間瓜鋪前。

  此時那瓜鋪的老板正在跟他的兩個伙計聊天呢,正說道:“生意行嗎?你們哥兒倆。”

  買瓜客便下了驢背,朝瓜鋪走近兩步,開口問道:“哥兒們,你這瓜多少錢一斤啊?”

  老板聽見聲兒,一邊轉頭一邊就回道:“兩文錢一斤。”

  “我肏。”買瓜客當時就來了句不太文雅的感嘆詞,“你這瓜皮子是金子做的還是瓜粒子是金子做的?”

  “哼……”那老板一聽這話,冷笑一聲,“嫌貴啊?沒錢別買唄。”

  “誰沒錢?”買瓜客接道,“給我挑一個。”

  “行。”聽到對方還是要買,老板自也不會趕生意,他起身隨手就給對方挑了個瓜,然后便回身問那買瓜客,“這個怎么樣?”

  買瓜客卻是答非所問:“你這瓜保熟嗎?”

  “呵……我開瓜鋪的,能賣給你生瓜蛋子?”那老板笑著回道。

  但買瓜客的表情卻漸漸變冷,一字一頓道:“我問你,這瓜保,熟,嗎?”

  這句一出口,那老板臉色可就變了:“你什么意思?故意找茬是不是?”他頓了頓,聲音忽然高了幾分,“知道這鋪子是誰罩的嗎?”

  “呵……”這下,那買瓜客也冷笑起來,“不知道我還不來了呢……”

  說時遲那時快,話音未落,便見這買瓜客順手抄起了對方鋪案前的一把西瓜刀,噗呲一刀過去,就將那老板捧在腹前的瓜和老板的胃部都給捅穿了。

  那倆瓜鋪伙計也是傻了,愣了兩秒后才上去扶住了已經血流如注的瓜鋪老板,并大聲喊起:“殺人啦!殺人啦!”

  而那買瓜客卻是一臉淡定地扔掉兇器,轉身上驢,揚鞭而去。

  一時半刻后,他便逃離了現場,來到了城郊某處。

  這里,已然有人在等著他了。

  “好,‘衡州人屠’劉樺強,果然名不虛傳。”阿仂望著騎驢行近的劉樺強,老遠就面露贊許地道了一句。

  很顯然,此時的阿仂已經得到了消息,知道了集市那邊的情況。

  劉樺強呢,也很給面子,他來到阿仂前方數米外便下了驢,隨即再上前幾步抱拳道:“仂少過獎了,劉某不過一介莽夫,因在衡州和官府鬧得不太對路,才來貴寶地投奔龍門幫……今蒙仂少收留,我已是感激不盡……”

  然而,他這話還沒說完,阿仂身后的一眾小弟中就有一人言道:“堂主可還沒說要留你呢!”

  “哎”下一秒,阿仂便揚起一手,示意那個小弟收聲,并微笑著對劉樺強道,“樺強既已如約納了投名狀,我又豈能言而無信?”他說著,便向前一步,一手拍在了劉樺強的肩上,“樺強,你放心,從今以后,你就是我仂少的人,我保證,一旦我順利當上了龍頭,沒有人敢再動你。”

  “多謝仂少。”劉樺強回這話時,低下了頭,好似是不想讓對方看到自己這一刻的表情,“劉某今后自當盡心效力……”

  同樣是二月初一,未時。

  東莞某條街上。

  這是本地有名的花街,縱然白天也有不少堂子在營業,而其中最高級的那家,叫云雨樓。

  此時,在云雨樓二樓的一處陽臺邊,有一個三十來歲、濃眉大眼、身形魁梧的男人,正跨坐在欄桿上,默默地喝著茶,并望著街景。

  明眼人都知道,這位,并不是堂子里的客人,也不是伙計,而是“看場”的。

  他還不是一般的看場,而是這整條街的“總看場”,是控制著這條街上所有青樓的幫會派來鎮場面的角色。

  像這種人,無論眼力勁兒、功夫、還是應變能力,都不會差;能把他安排在這個位置上,也說明了他的老大很賞識他,將來很可能讓他接班。

  “你就是‘東莞仔’?”這個聲音,是突然出現在東莞仔身邊的。

  完全沒有察覺到對方靠近的東莞仔,差點兒就被對方嚇得從欄桿上翻了下去。

  好在他終究還是穩住了身形,并強作鎮定地轉過頭去,沖那來者道:“不知尊駕是哪路的朋友,找我有何貴干?”

  這個世界是講實力的,東莞仔可不笨,他自然明白,面對有實力的人,說話要客氣一點。

  “呵……好說,在下丁潤,外號‘加錢居士’。”這丁潤說話,聽著不緊不慢,不溫不火,但卻仍能透出一種讓人不寒而栗的壓力,“今天……是受人所托,來取閣下性命的。”

  叱嚶——

  這一瞬,是東莞仔先拔了刀。

  但這聲兒響,并不是他的刀發出來的。

  雖然東莞仔的手先碰到了刀柄,但他刀還沒出鞘,丁潤的刀已經把他的脖子都給抹了。

  兩秒后,東莞仔的尸體就從欄桿上翻落而下,墜到了街上,引起了一片騷動。

  但當人們抬頭往上看時,丁潤早已不知所蹤。

  不過,他也沒跑遠……他只是回到了這云雨樓二樓的一間廂房中,在桌邊坐下,并緩緩拿起了桌上的一杯仍溫熱的酒,仰頭喝了下去。

  他那冷靜的表情、絲毫未亂的呼吸,就仿佛他剛才不是去殺人,而是去了趟茅廁罷了。

  “丁兄,真是好身手啊。”龔經義,即龍門幫的少主,此時也坐在這張桌旁,一臉笑意地望著丁潤,“古有關云長溫酒斬華雄,今有……”

  “哎哎哎……”這丁潤可是真不給面子,他還沒等對方把馬屁完整地放出來,就打斷道,“龔少,你書讀得少,我不怪你,但在此勸你一句,別拿我這種收錢辦事的殺手跟關二爺他老人家比……”說到這兒,他還用手指輕輕敲了敲桌子,以示強調,“……請你對你們天天拜的人稍微尊重一點。”

  龔經義畢竟還年輕,被他這么一“教訓”,當時那臉色就有點不太好看了,儼然是要發作的樣子,好在龔經義身邊有個文人打扮的中年人這時趕緊插話打了個圓場:“哈哈,丁大俠快人快語,受教……受教了!”他一邊說著,一邊就在桌下用腳撥了撥龔經義。

  龔經義自然明白“師爺蘇”是在提醒他忍讓,所以他深吸一口氣,又喝了口悶酒,把火給壓了下去一些,然后才用比剛才冷了七八分的語氣接道:“其實……蘇伯讓我請丁兄來,也不過是留個后手,如果一切順利,或許用不了你出手,我就已當上龍頭了。”

  “你們不用跟我啰嗦這些。”而丁潤都不正眼瞧他,只是淡淡地說道,“我認錢不認人的……給錢,我就幫你們做事,至于做什么,我無所謂;現在既然你們已找上了我,那無論最后需不需要我出手……錢,你們都要給。”他說到這里,微頓半秒,看向了龔經義,“少一文,也不行。”

  二月初二,傍晚。

  番禺,大啲宅邸。

  屋中,擺著一桌酒席,上好的酒席。

  席上,只坐了兩個人。

  其他人,大約有十來個,則全都站著、聽著、伺候著。

  “久仰大名,卻不知,我該稱呼閣下‘三兄’,還是‘王兄’啊?”大啲坐在主座上,看著桌對面的三字王,不卑不亢地問道。

  “隨你便。”而三字王的回答,大家也是可以預見到的,反正就是這種畫風了。

  “呵……”大啲干笑一聲,“那我還是叫你王兄吧,姓三的我還真沒見過。”

  三字王沒接他這話,只是慢悠悠地吃菜喝酒。

  大啲覺得對方這是默認了,便接著往下說:“王兄,看你也不像是喜歡拐彎抹角的人,我直說了……昨天有個生面孔到我罩的鋪子里捅了個人,我懷疑是他是阿仂派來給我立下馬威的,這我可不能忍。”

  “想怎樣?”三字王接道。

  大啲道:“很簡單……我希望王兄幫我找出昨天動手的那個點子,把他的人頭帶到阿仂的面前,就說是我讓捎去的。”

  “五十兩。”三字王對此的回應,就是直接報了個價。

  這價格……不低,但就三字王的能力和這個任務的難度而言,也算公道。

  大啲聞言,眉頭微皺,也沒猶豫太久,就揮了揮手指,示意站在身后的手下掏錢給對方。

  銀子擺在桌上后,三字王的筷子就停了。

  他是個辦事很有效率的人,錢到手,他立馬就起身:“等我信。”

  說罷,他就轉身往外走,晃眼就飛身出了大啲家的院墻。

  “大啲哥,這人怪怪的,要價又那么高……沒問題吧?”過了幾秒,便有一名手下上前輕聲問了大啲一句。

  “有沒有問題,看他眼前這件事辦得如何不就知道了?”大啲拿起酒杯,泯了口,再道,“他要真有本事……多少錢我都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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