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依風看著款款走向高黎的諾諾卡，又看了一眼她背后的短刀，突然問道：“難道說，你便是幽鬼？”
諾諾卡回頭，笑道：“是我。”
柳依風突然想起什么，她壓低嗓音，低聲說道：“有傳聞道，那‘修羅刀’是死于你手？”
諾諾卡推了一下鏡架，眼睛笑成十分好看的月牙：“誰知道呢？”
誰知道？是不是你殺的你自己不知道？這跟承認了有什么區別？
能夠以大宗師的修為殺掉一個至尊，這件事足以震撼武林。雖然一直以來，江湖之中都有傳聞，可傳聞畢竟只是傳聞，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而如今本人突然承認，事情便完全不同。
此時，柳依風心中在震撼，而高黎卻有些走神，因為他正盯著那頭驢。
那頭灰驢不老老實實在自己的棚子里吃草料，卻走到天馬那邊去。它口中叼著一只水桶，水桶里放著水。它腳下邁著十分優雅的盛裝舞步，而前方那些天馬的腦袋都跟著驢蹄子上下顫動。
只見那灰驢來到那群天馬中央，將水桶放下，說道：
“昂——啊昂——啊昂——”
一群天馬立刻‘咴兒咴兒’叫起來，還有的張開雙翼，仿佛歡欣鼓舞。
隨后，灰驢在馬群之中巡視一番，從里面選了一匹最漂亮的天馬，輕輕咬了它一下。隨后那匹天馬立刻高高揚起頭，直奔那水桶走去。而其他天馬則垂頭喪氣，馬蹄子用力跺著地面。
這驢，在選妃？兄弟你不能這么做啊，馬騾無后啊，你得為自己的孩子著想啊！
“高公子？這劍，可鍛得？”柳依風此時收起心中所有多余情緒，轉而對高黎問道。因為她發現，無論美貌，年齡，服裝，還是修為，她們都贏不了。如此絕望之下，坦然接受失敗才是最合適的。
高黎收回視線，看了一眼她手中的長劍。
“可鍛，只是你這劍要求工藝水平高，細節復雜，我們需要升級設備，改進工藝。”
高黎甩出一堆專有名詞，柳依風聽不懂，她也沒打算聽懂，因為她很清楚，這些名詞只為一個目的服務。
“我們從藏劍閣定制這把劍的時候，花費兩千兩黃金。如果您能打造與他類似的品質，我們也愿意出兩千兩。”柳依風說。
“抱歉，做不到。”高黎斷然拒絕。
“達到品質太難了嗎？”柳依風道。
“非也，這種品質實在是太低了，我們實在是很難達到。”高黎說。
一時間，柳依風感覺高黎這句話實在是太裝逼了，以至于她甚至沒有辦法這對話接續下去。
倒是一旁一個弟子開口道：“高公子口氣倒是不小。”
高黎道：“這點還請你們多多見諒，畢竟我做的刀劍好他們太多，自然就口氣大一些，這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柳依風突然想起什么，她指著諾諾卡腰間的短刀問道：“這把刀是你做的？”
高黎一點頭，道：“正是。”
柳依風笑了，她看了一眼自己劍身上的那道豁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便相信你。這把劍，需要幾天？”
高黎想了想，伸出一根手指。
“一年？”柳依風微微皺了一下眉頭，道：“半年如何？”
高黎哈哈一笑，道：“一個月。”
柳依風瞪大雙眼：“一個月？高公子不要說笑！哪怕是藏劍閣，這把劍也足足用了三個月才制成！”
三個月里面兩個半月都用來打磨和整形了吧？高黎心中冷笑，臉上微笑，道：“一個月就足夠了，那些山野門戶的，怎么跟我們黎莊比？”
柳依風這次真沒忍住，噗嗤一聲笑出來，差點吹飛面紗。不止是她，天女閣弟子也都笑了出來。
在她們看來，高黎這黎莊才是山野門戶，竟然大言不慚說人家藏劍閣是山野門戶？
“高公子既然有此氣魄，那咱們便拭目以待了。”柳依風道。
“好！還請小姐姐預備一下定金，承惠黃金五百兩。”高黎道。
“什么？還沒看到劍就要這么多錢？這是哪里的規矩？”一個天女閣弟子不樂意了。
“黎莊的規矩，不止是你們，誰來都一樣，哪怕是‘霸刀’顧無憂老前輩，也是留下五百兩的金票走的。”高黎微笑得不卑不亢。
柳依風回頭看了一眼那弟子，那弟子立刻低頭不言語。
“這里是一千兩的金票，高公子驗一下。”柳依風遞過去一張厚實的黃紙。那是只有皇莊才有的特殊紙張，也只有皇莊的金票才能兌換黃金。
高黎遞給一旁的諾諾卡，諾諾卡在一旁用紙飛速寫下收據，然后遞給柳依風。
“既然如此，我們一個月之后便來取高公子的杰作。”柳依風將收據收好，微笑道。
“敬請期待。”高黎道。
“告辭。”
“慢走。”
“我送你們。”諾諾卡說道。
一行人離開小廣場，來到拴馬樁前。此時那灰驢還在‘啊昂’地說著什么。諾諾卡輕咳一聲，那灰驢立刻恢復立正姿勢，奔著自己的棚子走去，走出幾步，卻還回頭看一眼。那些天馬更是雙目似火，吵到鄰居。
柳依風盯著諾諾卡，環視周圍無人，突然低聲說道：“諾諾卡姑娘，你美麗而且修為強大。這天下之大，哪里去不得？為何委身于一個男人身邊？”
諾諾卡微笑道：“因為我喜歡這里啊。”
柳依風湊到近前，以只有她們兩人聽到的聲音問道：“我之前也聽聞過高黎‘封脈采花小郎君’的名號，姑娘有把柄在他手中嗎？您盡管說出，我天女閣自然不會容忍任何女子被男子欺辱。哪怕那玉面鬼有至尊修為，在我天女閣劍奴面前，也不敢妄動！”
諾諾卡先是一愣，隨即笑容更加燦爛，她也以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音說道：
“聽聞，天女閣劍奴，乃是武極之下修為巔峰，的確很強。”
“可你們不是劍奴。”
“所以如果我再聽到你說這種話，你們就會在這個世上消失，然后我會走遍江湖，把你們天女閣所有人都殺光。”
“然后，讓你們天女閣的劍奴滿世界的猜測……為什么她的大奉劍，會突然性情大變，欺師滅祖。”
說著，諾諾卡的鏡架化作面具，那張與柳依風一模一樣的面容一閃而逝，又重新化作鏡架。
隨后，諾諾卡后退半步，面帶微笑，道：“請慢走。”
盡管被人威脅，柳依風卻不動聲色，也露出絢爛笑容，道：“請留步。”
眾人上馬，柳依風面容逐漸凝重，走出很遠，這才收起提防之心。
“怎會如此啊？”柳依風不解地自言自語道，卻無人聽到。
此時，虎妖李鐵拳正迎面溜達著走過來，脖子上粗大的金鏈子發出嘩啦嘩啦的聲音。
看到李鐵拳，天馬們頓時驚恐起來，眾人不得不發出真氣以安撫馬匹。李鐵拳一撇嘴，雙手背在身后，晃蕩著走了過去。
“大奉劍……那個虎妖，分明只有大宗師修為，為何天馬如此懼怕？”一人問道。
柳依風道：“那虎妖可不是尋常虎妖，聽說那八閑王就在城里。他大約是八閑王的護衛李鐵拳吧。這家伙先參加了邪異大戰，又參加了妖族大戰。那一身‘獸神變’的功法一旦施展，怕是兩個至尊都攔不住他啊。”
“兩個……至尊……”眾人無不啞然。
柳依風回頭看了看李鐵拳的背影，有看了看還在莊子口站著的諾諾卡，搖搖頭。
輕聲道：“這個莊子，可比看上去，嚇人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