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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殺人夜(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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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陳積的身形有些搖晃,此時他已經將軟劍從馮一的身體里抽出,望著直直拍倒在地的刺客,他的右手開始輕微顫抖。

  來到這里之后,對于殺人或者被殺這種事情,他已經做好了充分的心里準備。沒有辦法,這副身體的身份以及之前曾經做過的那些事情,讓他不得不去做好這些準備。

  然而當那鮮血真的濺到自己手背上的時候,他的那些心理準備能起到的作用實在是微乎其微。

  “咳咳……”

  陳積又開始咳嗽起來,這是在劇烈運動之后,強迫自己憋氣的后果。

  他本來就沒打算跳進湖水,就算后背沒有中那兩顆透骨釘,他也沒有什么體力了,在這種狀態下跳湖和自殺沒有什么區別。

  還好,在景觀石的后面,有不少大塊的石頭可以當成自己的“替身”。

  陳積想要大喊幾聲,試試能否讓府里的其他人聽到,只是現在的他連站著的力氣都已經沒了。

  扶著景觀石緩緩坐地上之后,陳積抬眼往剛才過來的方向看去,那邊終于開始有火光出現,一團一團的,應該是護院們正在趕來。

  他的心中微定,同時想著這副身體實在太弱,如果換做曾經的自己,在今晚早就把這人給繞暈了,哪還會有這么多的危險。

  自己之前還是太過樂觀,沒有實戰的訓練,說到底都是花拳繡腿,自己這段時間以來的鍛煉看起來成效頗多,但實際卻是如此的不堪一擊。

  看來以后需要加大點力度了。

  陳積開始讓自己深呼吸,準備等到稍微有些力氣之后再將他們喊過來。

  然而,現在他的右手邊就響起了腳步聲,十分輕微,步伐不快不慢,好像和平常走路沒什么兩樣。

  陳積的心頭隱隱覺得有些不妙,那腳步的聲音越來越近,明顯是在沖著自己過來,而且一聲不吭,不像是府里的家奴護院。

  他猛地轉過頭去,看到來人的同時,一把厚重的柴刀已經架在了自己的脖頸之上。

  “陳公子,你沒有死,真好。”

  是個女子的聲音,聽起來年紀不大,她整個人都隱藏在一粗布斗篷之中,陳積看不清她的樣貌。

  “來尋仇的?還是收了錢過來做買賣的。”

  剛才和馮一的糾纏耗盡了陳積所有的力量,此時的他只能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想到這一點的陳積,只能是壓下自己的心情,平靜的問道。

  “等會兒你就知道了。”

  女子的聲音里沒有什么感情,只是聽起來十分冰冷,如同脖子上的刀刃。

  陳積剛想繼續說話,然后就聽“砰”的一聲,他的頭上傳來一陣劇痛,緊接著,他的意識就此消失,斜著身子倒了下去。

  不知道過了多久,陳積好像漸漸的恢復了點意識,感覺自己的身體在騰空,只不過片刻之后便開始急速下降。

  自由落體的失重感讓陳積瞬間清醒,又是“嘭”的一聲,陳積有種身體被拆了的錯覺。

  之后,他便再一次不省人事。

  等到他再次睜眼的時候,周圍的一切都變得陌生起來。

  屋頂很低,好像稍微一蹦就能碰到頭頂,昏暗的油燈下,老舊的桌椅床榻顯得更加的老舊,墻角里堆了不少瓶瓶罐罐,從上面的灰塵看,應該是好久沒有用過了。

  陳積的后背很疼,那兩枚透骨釘還嵌在身體里,他知道,如果不及時拔出來清理傷口的話,是非常容易感染的。

  在這個年代,感染在很多時候就直接意味著死亡。

  只是很明顯的是,現在的他沒有這個時間。

  陳積的雙手和雙腳都被縛在一根柱子上,繩索綁的很緊,他能動的地方只有一個腦袋而已。

  他的腳邊堆滿了木柴,一直沒到他的大腿出,上面還有不少小麥秸稈。

  帶他過來的那名女子,身上的斗篷已經消失不見,此時她的身上是一件粗布衣裳,頭發雖然烏黑卻稍微有些雜亂。

  布衣女子還在給陳積加著干柴,看到他轉醒之后也沒停下手里的動作,只是嘴里說道:“陳公子,現在還不是你叫喊呼救的時候,我現在能做到最殘忍的手段就是將你燒死,如果你要大喊大叫的話,我只能再嘗試點別的了。”

  陳積“嗯”了一聲道:“活活燒死就已經比其他的酷刑要厲害多了,步顔姑娘還是別試了。”

  布衣女子停止了添柴,轉過頭對陳積道:“陳公子竟然認識我?哦……”

  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剛起的興致突然消失不見,然后繼續道:“是通判大人告訴陳公子的吧,我早就應該知道,指望他們怎么可能治得了武陵王的公子。”

  陳積卻是搖了搖頭:“我還沒見過咱們洛州城里的通判大人,猜到是你,只是因為前段時間差人查過一次。陳三公子所害的人中,只有那老婆婆有個這么大的孫女,而且看屋里的那些罐子,應該就是老婆婆平時擺攤做生意用的。”

  “陳公子查我的時候竟然沒有斬草除根?那可真是出人意料。還有,聽陳公子這話的意思,好像是在說一件和自己毫不相干的事情?”

  名為步顔的布衣女子繼續開始為他添柴,她的語調還是那么平穩,只不過削瘦的身子開始微微顫抖,像是在極力忍受著自己的情緒。

  陳積嘆了口氣,剛才看到那些罐子的時候,他就基本知道了自己現在的遭遇。

  今晚在府里準備刺殺自己的,不止是那個來路不明的殺手,還有這個步顔。

  來到這里之后的他,對于這副身體之前所作所為的態度,雖說基本上都是毫不在意的灑脫,但是有一件事卻一直是在耿耿于懷。

  對于那些吃喝嫖賭以及打殺惡棍,他都毫無心理壓力,就算承擔起相關責任,他都完全可以接受。

  但是對于誤殺那擺攤婆子的事,他實在是承擔不起來。

  那可是一條無辜的人命,所以他只能選擇把自己擇出去,然后站起人道的角度給她的家人相對更多的補償。

  沒有辦法,他的價值觀可以讓他為這副身體抗下遠去蠻荒做質子的重擔,卻不允許他無故背上那濫殺無辜的罪名。

  “那件事和我確實毫不相干。”

  陳積點頭回道:“真正的陳積已經在七月十八的那天晚上得了報應,被一個十六七的孩子打中要害,然后去地府投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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