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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五六章 吃了我的給我吐出來,拿了我的給我還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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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把他們一網打盡?”

  曹文詔疑惑地問道。

  跟著楊信這一路,他已經有點適應自己把兄弟的套路了。

  這個家伙最喜歡干的就是點火,先把火燒起來。

  或者說抓一個人,無論這個人是不是無辜的,都先抓起來,然后把一個最大的罪名扣上,擺出一副要擴大化,搞一場大獄的架勢,逼著地方上的世家大族跳出來。

  因為他是錦衣衛,而且是真正在皇帝那里受信任的錦衣衛,所以正常手段無法對付他,彈劾也罷檢舉也罷,就算地方官員出面都沒用。

  地方官又管不了錦衣衛。

  哪怕都察院最多也只能彈劾他而已。

  但彈劾他毫無意義,九千歲那里直接就扣下了。

  調動軍隊最多虛張聲勢,但只要他玩硬的那就得讓步,因為敢用軍隊武力阻擋錦衣衛就是公然造反。

  哪個地方官和軍隊將領也不敢。

  最終走投無路的地方世家要么掏銀子哄著他,要么就是采取非常手段,鼓動民變,偽裝盜匪,刺殺,總之就是這一類非法手段。但這種手段一用那原本無罪也就有罪了,同樣原本只是偽造口供的訛詐,也就變成證據確鑿的辦案,最終那些世家大族也就該抄家了。

  很顯然他又在給廣寧這些世家大族挖坑跳了。

  “軍戶制度為何糜爛?”

  楊信看著王化貞的背影問道。

  “軍戶養不活自己。”

  他也是軍戶,而且是最底層軍戶家族,否則也不用出來當募兵謀生。

  “軍戶為何養不活自己?按照朝廷的制度,以遼東為例,每正軍一名授田五十畝,納子粒六石,就算畝產低一些,每年一份屯田收獲五十石糧食,上交六石之后也能剩下四十多石。更何況余丁同樣也有地,按照國初制度余丁墾荒永不起科,哪怕后來開始起科也只是畝收一斗,這個標準的確比民田高,但相比起那些需要交最多七成租的佃戶,一斗并不算多吧?”

  明朝軍戶授田標準各地是不同的,但遼東軍戶就是一個正軍五十畝。

  也就是說一個軍戶家庭就五十畝地,交六石糧,而這個軍戶家庭剩下的成年男人稱為余丁,余丁自己墾荒,最初朱元璋定的永不起科,也就是無論開墾多少永不交稅。到宣德時候就把他踹一邊了,重新核定是這種田地一畝一斗,這個標準遠超民田,但仍舊足夠養活余丁,因為這是塞外,有的是荒地,只要愿意開墾幾乎就是開墾不完的。

  而真沒有地可開墾的,官府兩個余丁給五十畝。

  這樣一個五口之家的軍戶為例,五十畝是必須的,然后他家肯定還有一個成年男人,后者還有二十五畝,最低就是七十五畝。

  在營服役期間妻兒有月糧。

  當然,數量很少。

  少的差不多也就能養耗子。

  但無論如何,遼東這樣的地方,一個五口之家的軍戶理論上仍舊足夠養活自己。

  七十五畝啊!

  就是種一季麥子怎么也能收一百石糧食。

  交六石正田加兩石半余丁田的,最終就是交八石半,扣除種子,養牛的費用,剩下依然足夠全家衣食所需。

  但是……

  “咱們就以一個五口之家算,父母,一對夫妻,一個小孩。

  首先良田肯定全歸世職軍官,普通軍戶種的肯定是薄地,這一點是毋庸置疑的,就算普通軍戶有良田,軍官也會想辦法奪去,就算軍官的原本是下田,他也有辦法變成良田。無非就是把原本通往普通軍戶田里的水渠改自己田里,這是各地通行的做法,誰敢跟他們理論直接就行軍法了,甚至這改渠道還得受害軍戶參加呢!

  最后膏腴之田全歸軍官。

  只有那些他們不稀罕的才歸普通軍戶。

  而遼東上上田才能達到一石以上畝產,上田勉強一石,但普通軍戶得不到這些,能得到的也就是些中田和下田,這些薄地畝產平均起來正常年景也不過五斗而已。五十畝也不過二十五石,去六石還剩十九石,種子以每畝四升算去兩石,還剩下十七石。

  再算余丁田。

  二十五畝余丁田也不會是上田。

  上田不可能留著等余丁去開墾,中田都沒有,余丁田幾乎全是下田,畝產三四斗算好的,咱們就還是按照五斗算,產十二石半,扣一石種子,交兩石五斗,剩下九石。

  總計二十六石。

  一丁吃最少七石半,兩丁去十五石,一個小孩至少三石半,十八石半,剩下還有不到八石歸兩個成年女人。

  實際上已經有吃不飽的了。

  女人比男丁吃的少不了多少。

  這還不算穿衣,生病,天災之類的。

  但若真是如此,也不是不能撐住,畢竟我說的是勉強吃飽,但實際上哪有真正吃飽的,況且平日瓜菜之類都是要吃的,誰家還不挖野菜湊合。

  但作為軍戶是要服役的,就算沒有敵人進攻,軍官也是有權調動,哪怕他調動了不是打仗,哪怕他是調動這些軍戶給自己家田地挖水渠,給他家修房子,甚至農忙時候給他家收莊稼,他家宴客時候去端盤子。

  實際上衛所世職軍官全都是這么做的。

  這還僅僅是軍官私役,還有軍中的公差,巡哨,割飼馬的草料,修繕城池,使者往來的護送,時常一年間十之六七不能耕種,就靠著家里婦孺。

  那么耽誤收成怎么辦?

  沒人去管。

  這還是沒有戰事時候,若有戰事就別提什么收成了。

  原本就是正常年景也僅能糊口的日子,再有任何一點意外,就必然會出現吃不飽飯的,更何況是這樣天天有意外,月月有耽誤耕種的,最后軍戶們幾乎沒有哪年不饑寒。而且這還是累積的,今年遭了災,收不到糧上交,那時候要記著賬來年補上的,更何況將領還會巧立名目,今天收這個明天收那個,軍戶是他們手下的兵,他們不滿意是可以行軍法的。

  最后軍戶們實在撐不住就只有跑了。

  但一家軍戶跑了,他們的那份糧就得別人平攤,正軍的地沒人種,那就別人家的余丁頂種,但遼東這樣的一份得交谷八石,豆四石,還有二兩半草料銀。

  于是逃跑的越來越多。

  對于軍官來說跑的越多越好,因為軍戶跑了,這地就完全是他們的了,改一改軍屯變民田,這就是他們自己開墾的荒地,最后衛所的土地沒了,全都變成了他們的民田。

  衛所制度徹底完了,衛所再也不能御敵了。”

  “然后就改募兵了。”

  “衛所兵完了,當然最后改募兵。

  但結果還是一樣,那些將領還是這些人,他們禍害完了軍戶,把衛所的所有良田全收到了自己手中,變成了世家將門,最終朝廷無御敵之兵,只能改成募兵抵御敵寇時候,還得用他們這些世家將門。

  最終就是如今這個樣子了。”

  “也就是剛才這些。”

  “對,這些都是世家將門。”

  “那就對了,我們的原則是,吃了我們的給我們吐出來,拿了我們的給我們還回來,遼西將門用土地兼并,毀掉了衛所,用吞了的軍戶土地,把自己變成了了一個個大地主,那我們就讓他們吐出來。他們用吃空餉,貪墨等手段,毀掉了募兵,用募兵的軍餉,軍功獎勵甚至死了的撫恤,讓自己一個個家財萬貫,那咱們就讓他們還回來。

  然后咱們重新在這里換一番天地。

  你的人估計何時能到?”

  他當然不會去向山海關的王象乾調兵。

  這樣的老狐貍,怎么可能攙和這種事情,再說他也沒必要,有曹文詔的五千精銳哪還需要調別的,這時候曹文詔部正在返回,而且是走邊墻外南下,包括陳策的川軍也在沿遼河南下,他們已經不需要在開原,而林丹汗的突然寇邊,卻需要他們轉到遼西來。

  不僅僅是他們,宰賽和德爾格勒的騎兵也在南下。

  炒花那里已經非常危險,林丹汗糾集的數萬騎兵號稱四十萬,雖然堵在邊墻外打出的旗號是進攻廣寧,但卻不斷在向炒花和額布德格依施壓,要求內喀爾喀各部諾顏都去朝見他,同時各自帶兵前來助戰。甚至北邊的科爾沁部已經和鐘嫩等部發生交戰,所以上次戰斗只有宰賽,暖兔等部萬余騎到開原,這種情況下作為盟友的金臺吉當然也要出兵幫忙。

  實際上林丹汗肯定和野豬皮約好了,他倆一邊一個一起動手。

  只是他們沒想到楊信又橫插一杠子,而且野豬皮還在開原撞上了川浙軍這個明軍里面的異類,最終不得不匆忙撤退,結果把林丹汗給坑了,剛剛通過聯合作戰加強了同盟的明蒙葉赫聯軍轉頭來對付大汗陛下了。

  楊信正好趁這個機會,把曹文詔的軍隊調過來。

  “最多再有四天。”

  “那就看他們這四天能不能下定決心了。”

  “但要真無法收拾呢?”

  曹文詔面色凝重地說道。

  這把玩的有點大,弄不好是要出大事的。

  “放心,有我在,沒有收拾不了的,咱們要玩就玩大的,越大越好,話說我早想在這里好好清洗一下了,現在就怕他們沒有這膽子玩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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