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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6章 請誅秦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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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頓堂食,君臣們吃的五味雜陳。

  在秦瑯描繪的一個個美妙前景下,在那一個個驚人數據下,李世民覺得那紅亮的東坡肉也不香了,燜羊肉也吃不出味道了。

  李世民很清楚秦瑯給他出了一個多大的難題。

  他很清楚秦瑯不會騙他,如果實行,前景確實會有如此美好。但問題是,他敢提起秦瑯這把刀砍下去嗎?

  那頭是誰,他很清楚。

  秦瑯第一刀砍向了佛門道家,李世民支持了,現在第二刀要砍向整個朝野上下的士族豪強們,他有些猶豫了。

  他的天下還沒有坐穩。

  他不知道他這幾刀砍下去,這天下的局勢會不會變成如大業末年一樣,到時人人離心,處處烽煙。

  世間最痛苦的可能莫過于此了,他缺錢,而秦瑯給他找到了一個巨大的寶藏,那里有每年上千萬貫上千萬石的糧源源不斷的產出,但寶藏邊卻有許多兇獸在守護,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打贏它們。

  看的到,卻拿不到,那份痛苦·····

  到最后,皇帝并沒有馬上表態,他放下筷子,再也吃不下去了。他對秦瑯的回答是授權轉運司立即開始全天下大普查,清查戶籍丁口,丈量全國各地田畝、礦產,要在明年底之前完成確權登記頒契。

  至于到底要不要實行地稅,要不要開征鹽稅這些,皇帝沒說。

  但皇帝也沒有拒絕。

  皇帝需要做更多的準備,調查更多的情況,他需要知道在這場戰爭中,會有多少人站到他的一邊,又有誰會站到他的對立面。

  李世民只要搞清楚了這些,才敢做最后的決策。

  讓秦瑯先開始搞普查,也是既不耽誤時間,也給他爭取一些時間。

  在結束堂食前,皇帝賞賜秦瑯金玉食器一套,理由是秦瑯兢兢業業忠于王事。

  走出廊廂,皇帝撫著秦瑯的背,語重心長的道,“我與你父親叔寶情同兄弟,如今你又是我女婿,因此我是把你當成兒子看待的。”

  “普查的事你全力去辦,另外度牒一事成效不錯,你也不要就此懈怠,要趁著這股勁,一口氣辦完。”

  半個長安的僧道就貢獻了百萬貫的度牒費,全天下的僧道的度牒都賣出去,就能帶來幾百萬貫的收益,李世民急需這筆錢。

  “還有糧食,你也要加緊調控,關中仍然還有巨大的糧食缺口,要想辦法補給。”

  “陛下,臣以為已得百萬貫錢,接下來度牒發放要謹慎一些,當借此機會稍抑佛道,臣見長安城內城外,名寺大剎無數,不說寺觀廣闊,僅是他們占據的田地數目就非常驚人,僅長安一地,他們擁有的奴仆就有數萬之眾,更別說還有無數人佃種他們的田地,他們還多擁有質庫等放貸,其利息并不比官府公廨錢少,相比起寺觀每年拿出來做點善事沽名釣譽,他們暗里對朝廷的影響太大了,若是放任不管,以后更加尾大難掉!”

  “當趁這次發放度牒,對各寺全面普查,給各寺限僧限田,禁止他們經營質庫等工商行為,對于那些不懂佛法經書的僧人,也要全都勒令還俗。最好是要頒下法令,長安等城中,只許保留少數佛寺,更要禁止僧侶于坊間與百姓雜住相處······”

  秦瑯依然還是要抑佛的態度。

  李世民聽的有些意外。

  “你說的這些,朕會好好考慮的,你可以繼續考核,對于通過考試的僧侶頒牒,至于那些不通過者,暫記其名稍后處置。至于寺廟的質庫、田地、作坊等,朕會讓政事堂宰相們商議如何處置!”

  稍事休息后,顯德殿廷議繼續。

  秦瑯再次跪坐在殿中,卻能感受到與上午時完全不同的氣氛。

  很明顯,殿中正醞釀著一股子風暴,有人要反擊他。

  果然,重新開始議事,諫議大夫、參知政事王珪便第一個跳出來發難。

  他直接問皇帝,“陛下,近代君臣治國,多劣于前古,何也?”

  果然是個膽大的,直接就是殺氣騰騰的一劍斬下。

  李世民坐在那里,沒有正面回答,反而是反問一句,“請王參政為朕解惑!”

  王珪很不客氣的答道,“皆因古代帝王治理國家,大都崇尚清凈無為,以百姓為中心。然后代近的君王卻是以損害百姓的利益,來滿足自己的私欲,任用的大臣,也再不是飽學經史的儒雅之士。”

  “在漢代時,沒有一個宰相是誰不精通一種經書的,朝廷上有什么解決不了的疑難問題,都能引經據典,參照經書來判斷,于是人人懂得禮教,國家太平安定。但是近代卻重視武功,輕視儒術,或施用刑律來治理國家,從而導致儒術受到破壞,古代淳樸的民風也蕩然無存。”

  王珪托古說今,所謂的近代君臣其實說的也正是李世民跟秦瑯等人。

  他自己是太原王氏子弟,五姓子,經書傳家,飽學儒士,當然瞧不起秦瓊秦瑯父子了。

  他認為秦瓊不過是一介武夫,而秦瑯更不用說了,一個將門庶子,如今年輕幸進,便讒言媚主,胡亂非為。

  王珪說完,魏征便馬上跟進。

  當初建成為太子時,王珪是太子中允,魏征是太子冼馬,兩人都是建成心腹,如今雖說都在新朝為官,還得到了重用,進入政中堂成為參政。但兩人因為一為諫議大夫,一為秘書監,本職都不是什么要職,沒什么實權,于是在政事堂堂議或顯德殿廷議時,都極盡能噴之事。

  反正他們也只剩下了噴的權力了。

  魏征高聲道,“陛下,治理國家和養病其實沒有什么不同,病人感覺好起來,就格外需要將息調護,如果觸犯禁忌,就會導致死亡,治理國家也是如此。天下稍微安定的時候,尤其需要兢兢業業,謹慎小心。如果就此驕奢放縱,必然弄到衰亂覆亡。如今天下安危,責任都落在陛下身上,所以陛下更當一天比一天謹慎,既使做好了也不自夸。我等臣子,只能起耳目手足的作用,君臣一體,理當協力同心,如今我等身為臣子,發現事情做的不穩妥,就要盡量把意見講出來,不能有什么保留,倘若君臣互相猜忌,不能講真心話,實在是國家的大害啊!”

  李世民面對這兩大噴子,只能道,“卿等有何真心話,盡管講出來!”

  魏征很不客氣的道,“臣縱觀古代帝王,有的興起有的衰弱,好像有了早晨就必然有夜晚一樣,這都是由于耳目受到蒙蔽,不了解當時政治的得失,忠誠正直的人不敢直言勸諫,邪惡諂諛的人卻一天天得勢,君主聽不到自己的過失,最終自然滅亡!”

  “可愛非君,可畏非民,莫以天下無事,四海安寧,便不存意。天子者,有道則人推而為主,無道則人棄不用,誠可畏也。自古以來的失國之君,都是因為在安定的時候忘記了危亡,在清平的時候忘記了動亂,所以不能長治久安。如今陛下富有四海,更應保持如臨深淵如履薄冰那樣謹慎的姿態。古人云,君為舟,民為水,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可畏,誠如圣旨!”

  說到激動之處,魏征更是干脆指著秦瑯道,“臣請陛下為大唐長治久安之計,為天下太平計,請將秦瑯除籍為民,長流嶺南,不復使其回中原也。”

  王珪也跟著奏請,“臣請誅殺秦瑯,此人妖言惑眾,此正是楊廣之虞世基、裴蘊之奸臣也,若信秦瑯,則大唐將永無寧日。國家危亡,都是由此等人而起,隋煬帝死于匹夫之手,也正是因他聽信奸臣小人之言,殘害百姓,故他死后,天下百姓很少有人為他痛惜的。”

  封德彝居然也落井下石。

  “陛下,當今大亂之后,不可造次也。”

  韋挺跟著進諫。

  “隋時百姓縱有財物,也難以保全,我大唐平定天下以來,一心一意撫恤百姓,每個人都能維持生計,保護自己的財產。若是陛下如今開始整天琢磨著如何從百姓手里奪取更多的錢財,加征各種稅賦,巧令名目巧取豪奪,那即使陛下多次減免百姓稅賦,給他們許多賞賜,又有何意義呢?那豈不是又走上了楊廣的老路?”

  戴胄也言,“當初王師攻入長安的時候,宮中美女珍玩無院不滿,可煬帝意猶未滿,依然橫征暴斂不斷,至百姓民不聊生,怨聲載道,遂至滅亡!此近在眼前的教訓,不可不防!”

  “陛下即位之始,霜旱為災,米谷踴貴,突襲侵擾,州縣騷然。陛下當憂心百姓,精心治理國政,提倡節儉,大力廣布恩德。只要陛下能夠心恤百姓,那么就算暫時日子艱苦,百姓東西就食也不會有人埋怨。”

  “相反,若是如今陛下開始整天琢磨著巧立名目從百姓手里加征稅賦,這便會令天下士民寒心,到時人心失了,就再也找不回了。”

  “人心重于千金也!”

  秦瑯一聲不吭在那里被圍攻。

  好在長孫無忌、房玄齡、杜如晦這幾員皇帝心腹重臣,始終沒有加入圍攻之中。

  只是秦瓊卻已經面色蒼白,這位戰爭上面對千軍萬馬都不懼膽怯過半分的大將軍,卻在這殿上被這些文臣的嘴驚到了。他驚懼的是兒子被他們罵成了奸佞小人,他擔憂的是兒子今天可能難以全身而退。

  他心憂如焚。

  這些人,嘴如刀劍,殺人不見血。

  秦瑯冷笑。

  他平靜的看著這些家伙,一個個說的比唱的還好聽,實際上他們就是那些官僚士族的朝中代言人,他們只是不愿意犧牲自己的利益而已,哪來那些高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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