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一番話,讓秦瑯大為感動。
考慮良久,秦瑯把目光轉向鄭玄禮。
“鄭公,請替我捎謝表回長安呈給太子殿下。眼下局勢如此,秦瑯雖能力不濟,可也不能臨危退卻,只能先硬頂上去了。幽州河北這塊,突厥人如果想打進來,先要從我秦瑯的尸體上踏過去。”
“臣感激太子的賞識,幽州的差事我接了,但殿下的賞賜臣不敢接。王君廓一千戶實封,臣拒不敢受。王君廓的家中人口奴仆錢帛等,臣也不敢收。暫與李瑗的錢財皆充入幽州府庫,做為平亂將士們的賞賜,以及用于備御突厥的糧草賞賜。”
鄭玄禮見秦瑯居然直接把賞賜給他的王君廓一千戶實封和財產都拒了,不由暗暗驚嘆,這小子還真是有幾分道行,并不是表面上看來這么年輕無知啊。太子雖賞,可若他真敢接,那他就將有一千六百戶實封,這可就將成為朝中皇族宗室以下實封最多的臣子了。
而秦瑯何德何能封這么多?之前長樂郡主的真封,已經讓許多臣子妒忌不滿了,若秦瑯再敢接下這一千戶,那他會被口水淹沒。
“翼國公,這是太子殿下的賞賜,已經是頒下了敕旨的,何必推辭。”
“國難當前,我秦瑯當為國思慮,豈是想著這些的時候?”秦瑯說完,便去寫了一封謝表,簡短的一封表章回給李世民。
對這個賣女兒的家伙秦瑯也懶得多理會。
打發他走后,他便開始派人去召雙士洛、郭孝恪、程名振、蘇定方、齊善行、王君愕、丘師等都督刺史前來幽州議事。
都督府后院。
竇紅線正在打點行裝,準備返回洺州。
秦瑯帶著太子的封賞敕令進來。
“嬸娘,太子聽聞我羅叔有后,十分高興,特敕封太平郎襲爵郯國公。另外,聽聞嬸娘這次出來幫助平定幽州叛亂,太子對大臣們稱竇公雖為隋末一反王,可在河北推行仁政,深得民心·······”
竇紅線放下行李,坐在那里沉默許久。
“我很感激太子能讓太平郎承襲羅郎的爵位,但對于他追贈我父親的事情,我并不感激,這不過是他收買河北人心的手段罷了,做戲給世人看的。至于收我為義女?他問過我的同意了嗎?”
秦瑯早料到竇紅線可能是這個態度,他好聲勸道,“嬸娘,有句老話說的好,成王敗寇,歷來爭天下失敗的人,不管仁義還是殘暴,最后都會被勝利者踩上幾腳,潑上許多臟水的,如今太子能為夏王平反追封,給出了不錯的謚號,還要改以王爵之禮隆重安葬,并傳令讓我在河北為夏王立廟祭祀,這已經是極難得了,嬸娘你說古往今來,還有誰能做到這個地步呢?”
“夏王若是九泉之下有知,只怕也會感動的。事已如此,嬸娘考慮下夏王的身后之名,考慮下太平郎的未來,不如就接旨謝恩,太子說了,若嬸娘不愿去長安,也不勉強,六百戶真封,三千畝地,也皆可以選在河北。”
“再說了,當年要殺夏王的是皇帝,太子當時也難違其意。如今皇帝尚在,太子便能為夏王平反追封,極為難得了。”
竇紅線嘆氣,“這么說我還得感謝他了?”
“侄兒請求嬸子接下敕旨并上表謝恩,這不僅僅是私事家事,也關系到整個河北整個天下的大事。嬸知也知道現在突厥入侵在即,我們現在需要團結整個河北的力量來防御突厥,曾經夏王的舊部,李藝的舊部,甚至是王君廓的舊部,能團結起來的都要團結,只要大家愿意一起抵抗突厥,不讓突厥的鐵蹄蹂躪河北,那們我們都應當放下過往恩怨,你說是嗎?”
這番話便是以大義壓私仇。
竇紅線也無法反駁。
“我可以接受敕旨,也可以上表謝恩,但我不會去長安,更不會稱李世民為父親。”
“私下里嬸娘可以這樣。”
“嬸娘,我也有個請求,我想讓嬸娘晚點回洺州。”
秦瑯提出讓竇紅線做他的將軍,主要是借她的名望來號召整編河北夏王舊部們。
“如今河北兵力有限,且互不編屬,我臨危受命都督幽州,慰撫河北,必須得把這些兵馬統合起來,否則突厥來犯,到時不攻自破。”
“我一女流婦人!”
“嬸娘當年在夏王軍中,訓練娘子軍,統領后軍,也曾出陣攻伐,屢立戰功,將士佩服的。”
“定方在軍中很有威望,你讓他來整編他們就好。”
“蘇將軍再加嬸娘,那才是如虎添翼。”
其實此時幽州最適合的大將人選應當是李藝,他從隋末一直到武德五年,控制幽州長達十余年時間,竇建德實力最強勁的時候,幾乎一統河北,可依然拿幽州沒有辦法。
若羅藝回到幽州,只怕突厥人根本不敢來犯。
只是李世民兵變奪位,眼下根基不穩,外敵來犯之際,根本不敢派羅藝來幽州。
就連原羅藝的手下大將薛萬徹薛萬均兄弟等,都一樣不敢派來。
相同理由,朝中大將劉弘基、長孫順德、柴紹、史萬寶、錢九隴、樊興這些人,李世民都不敢派。
寧愿讓這些人留在長安,也不敢輕易放這些人出來前線指揮坐鎮。
萬一又出一個王君廓,那才是內外交急。
甚至就連宗室里極能打的李孝恭,李世民也提都不敢提一個字。
出了李瑗和王君廓謀反之事后,原本李世民對于皇帝元老、太子黨羽稍放松了些,可馬上又把那根弦崩緊了。
對于李世民來說,防御突厥固然重要,可首先得穩住自己的位置才行。
這種時候,秦瓊坐鎮涼州,李靖坐鎮靈州,李世績坐鎮并州,尉遲恭率兵駐防長安西北監視涇州李藝,候君集駐于渭北,監視岐州柴紹,屈突通坐鎮洛陽,守衛長安東面。
程咬金鎮守長安。
對于李世民來說,讓秦瑯來檢校幽州都督,撫慰河北也是無奈之舉。也有人勸說他從河北鎮守諸將中選一個為主將,主持河北方面。可河北李世民能信任的潛邸舊臣中,也就雙士洛和丘師二人,其它如郭孝恪、程名振,一個原是李密徐世績的部下,一個是竇建德那邊投降過來的,他甚至連程名振的面都沒見過一次。
而齊善行原是竇建德的宰相,王君愕是王君廓的部將副手。
雙士洛和丘師一個是冀州刺史,一個是定州都督,兩人勇猛還行,但指揮方面卻能力不足,思來想去,李世民干脆就讓秦瑯來主持河北,省的一眾河北諸將互相不服。
不管怎么說,秦瑯年輕資歷淺,可正因此,他在幽州,就意味著完全是李世民心腹之人,是近臣,這與其它朝代派出宦官監軍是一個道理,真正指揮打仗,也還有牛進達和蘇烈二將負責。
當然,還有一個原因,也是李世民覺得秦瑯既然能這么短且迅速的平定王君廓和李瑗謀反,也充分說明秦瑯的能力還是很強的,連王君廓都陰了,這種本事雙士洛他們就辦不到。
幽州都督府里,秦瑯坐在那個位置上,覺得并沒有什么值得激動的,他開始感覺到了沉甸甸的壓力。
魏征、崔敦禮等一名名部下,把各式各樣的報告呈到他的面前,擺在他案上待批閱的公文堆積好山。
秦瑯翻看了會后,干脆看都不看了。
這要是親力親為,什么事都不用干了,整天在這里看文公文批閱吧。
“開個會吧!”
做為上司領導,得懂得如何領導,就是如何分派任務。
幽州都督府剛經歷了降級,現在只統六州,基本上就是燕山南面這些邊州。
幽州都督府管六州軍事外,另外與幽州還是兩塊牌子一套人馬合署辦公。
都督府和州衙合署辦公,經歷一場內亂后,不少李瑗、王詵、王君廓的心腹被殺,好在秦瑯帶了不少人來,暫時填充上了。
大大的都督府議事廳里,所有有品級的官員皆參與會議,甚至一些重要的吏員也跪坐后面列席會議。
“內亂新定,大敵當前,我奉太子敕令,持節檢校幽州都督,撫慰山東河北之地,現在千頭萬緒當前,大家整天忙的腳不著地,但我要說兩句,事情得有個輕重緩急,要不然就是白忙瞎忙。”
“眼下當務之急,我們先辦好三件事情。第一件事,把平亂的賞賜先發下去,務必發到位,以激勵軍心士氣。其二,立即征召軍隊,整編人馬,要把原來互不統屬的幾大系統的兵馬,迅速轉變成戰時行營編制,并且要立即部署到位。其三,就是把軍需后勤轉運供應跟上!”
“所有人,從現在開始,先忙這三件事,這三件事先給我辦好。”
“魏主簿你檢校都督府司馬,便先負責把平亂功績核對后發給賞賜,要快,并且要做到公開公平公正,要張榜公示。”
“牛刺史,你檢校北燕州刺史,也是太子派來的大將,我再給你加個擔子,暫授你為幽州都督府代司馬,你來負責召集各部兵馬并整編、部署駐防之事。”
“李長史,你是太子殿下特派來的都督府長史,現在我請你負責后勤錢糧軍械事務。”
秦瑯對三人道,“我把任務交給你們三個,你們各負責一塊,差事辦不好,唯你們是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