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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八章 大同之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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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你所言,若犯罪之人皆有自身緣由,便可輕饒?”許秋毫神情嚴肅,這已是涉及理念之爭,哪怕身前所坐的人是至交好友,是大名鼎鼎的小道爺,他也不會看情面和身份而讓步分毫。

  “許兄是否想說,想要依法而治?而非依人而行?不然必然埋下了迂腐和包庇的種子?”陸長生自然明白許秋毫為何這般神情,立刻說道。

  “沒錯。”

  許秋毫微微點頭,道:“上面的人稍稍松一點,下面的人便能爛一片。今日覺得稍稍過分一點沒什么,明日就敢不將法律放在眼中。”

  “陸兄曾經說過:法不愛民,不在其心,而在其行。治國之難,不在治善,而在治奸,唯有懲惡才能揚善。”

  “千里大堤潰于蟻穴。若讓之半分,必侵其三寸。如何能退?”

  “有道理。”

  陸長生微微點頭。

  那些話,還在許秋毫在任左巡史之前,他偷偷跟許秋毫說的。

  顯然,許秋毫將其記在了心里,且一直奉行。

  不然也不可能會有浩然氣貫穿其身,已有小成。

  今日許秋毫能夠說出這番話,陸長生很欣慰。

  這意味著許秋毫絕對是仔細的思量過后才去奉行,而非照貓畫虎一樣拿著兩句話語當做金科玉律。

  任何的道理,都必然需要審視之后才能做出判斷。

  “天地分陰陽,黑白之間縱橫交錯。人可分善惡,善行惡事屢屢不絕。規矩、律法,便是要教人向善少惡。許兄認為如何?”陸長生問道。

  許秋毫不語,只是點了點頭。

  多少圣賢,多少名家,多少大儒,多少講義,多少條文多少律法......歸根結底也不過是教人向善少惡罷了。

  即使如此,惡行縷禁不止,今日殺一,明日便可漲百!

  所以他才更要不退分毫。

  清者為清,濁者為濁,怎能混淆?!

  “律法為死物,所以需要人去不斷的修訂,不斷的發現和完善——但無論任何時候,任何的時代,律法總會慢上一步,許兄以為如何?”陸長生再問。

  “沒錯。”許秋毫出聲開口。

  任何的律法頒布之前,必然是因為有人曾做錯了事情,為了警戒后人,也為了這樣的事情不再發生,或是少發生一些,才會添行律法,嚴加管教。

  “可是我要告訴許兄,社會之間,也就是人與人之間最完美,也最完善的形態,并非以法律條文為約,以廟堂諸公為上。”陸長生意有所指的說道。

  “陸兄的意思是說,大同世界?”

  許秋毫立刻就反應了過來。

  大同世界,哪怕是在前世,也是極早極早以前就出現過的......幻想理論。

  沒錯,是幻想理論。

  因為任何一個想要做到大同世界的人都失敗了。

  這個世界的圣賢也不是未曾提出過這樣那樣的建議,然后便沒有了然后。

  那種境界,用淺顯易懂的一句話來說便是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

  只是這句話說來簡單,想要做到何其之難?

  更不要說使得人與人之間沒有階級,沒有矛盾,沒有沖突,甚至彼此之間成為“相親相愛的一家人”這樣的事情了。

  最簡單也最直白的說法,便是人人平等。

  可人什么時候平等過呢?

  年齡、體格、家境、見識、人脈、性格......這些東西如溝壑一樣永遠也無法去統一,所謂的大同世界,更像是一種笑話。

  “對。”

  陸長生給許秋毫添了一杯茶水,緩緩說道:“這件事情我也是想過的,甚至格外的期待過。”

  起碼在他前世幼年之時,在書中看到那樣的理論,那樣一個充滿了希望與愛的世界之時,確實無比的期待過、幻想過。

  如果真的有那樣的一個世界,他的父母大概就不會將他放到小山村里了吧?

  如果真的有那樣的一個世界,他大概也不會一輩子不能走出死亡的陰影之中了吧?

  沒有如果。

  但現在,陸長生卻可以將那些前世的負面情緒,當做是讓自己成長的養分。

  “后來啊,我又想了想。大同世界恐怕是不可能見到的,那是所有人類的終極目標和終極的理想,卻像是美麗的泡沫一樣。”

  “但,卻也并非不可接近。若這世上真的有那么一群人,真的懷有那樣的崇高理念和為此堅持下去的不懈動力,總能讓我們的世界接近那塊美麗的泡沫,不是么?”

  “可這與今日之事何干?”許秋毫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搖頭問道。

  大同世界如何,怎能關乎律法?

  “這就是關鍵了。”

  陸長生微笑,“那樣的一個世界,需要有無數人的努力,或者說人人的努力。但若是只想要接近,哪怕只是一人的努力,一人的所作所為也是可以的。”

  “依法辦事,并非盡善盡美。以人為本,方為大策。只是這樣的大策不能說,不能行,甚至不能推廣,不然只會滋生陰邪的土壤,成為一些人謀利的本錢。”

  “趙有名、青云道人,以我之名行事取利。若是我想,生殺予奪皆可,任誰也不能挑出什么毛病來,是也不是?”

  “是。”許秋毫微微點頭。

  這樣的事情,陸長生若是不過問,誰也不能說什么。

  除非有人告發,并且當面將幾人聚集在一起過問此事,才能輪得到律法條文做主。

  “那便是要看他們干了什么,那便要看他們做了怎樣的事情,最后是一個什么結果。我已讓李置身查過,他們雖借名而行事,卻也未曾做過欺善為惡之事。”

  “所謂祭禮,不過是愿者上鉤罷了。便是不以我之名,天下間又有著多少此等事情?”

  陸長生話音一轉,又道:“但許兄卻是不同。”

  “臣者當佐君立德,樹眾濱之楷模。居功而犯王法者,縱天功難抵過。以政令號天下者,庇其私而為禍,萬萬不可。”

  “陸兄的意思是,有些事你可以退讓,我卻不可?”許秋毫思量許久,方才問道。

  “沒錯。不居其位,不謀其政。”陸長生指了指自己道:“我不過是一鄉野閑人,自可憑心而行,但許兄身居官位,卻要以典辦事。”

  “此皆為大道,無以論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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