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可以讓人胃口大開，一種很能吃，一種很漂亮。
張洪康是第一種。
林依然是第二種。
所以三人一塊吃飯的時候，張揚通常胃口都不錯，今晚更是如此，因為林依然大概由于剛哭過一通的緣故，消耗了不少能量，所以她今晚胃口也不錯。
張揚的胃口就更好了。
張洪康正常發揮，兩個超常發揮，三人難得地中途加了兩個菜，吃完飯已近八點，送林依然回家，張揚沒敢上樓，把她送進電梯，就出了她家小區，出門赴約。
李長歌定的地方是一家茶館，叫做「冰語」，張揚在手機地圖上找到了位置，把路線圖給張洪康看一遍，十分懷念宿慧記憶中的車機導航。
林依然發了消息報平安，然后去洗澡，張揚調戲了她一下，沒有收到回應，于是撇撇嘴，在車上無聊的刷手機。
車在茶館外停下，張洪康并未跟著進去，準備照例溜達一圈，張揚其實也想溜達溜達，不過這會兒顯然還是赴約更重要，只好自個下車。
張揚在侍者的引領下來到包廂，李長歌正一個人喝茶，一邊喝茶一邊看報紙，聽到聲音抬頭，站起身來，笑著招呼張揚坐下。
兩人并不算陌生，打過交道，也或多或少在其他渠道了解過一些對方的消息，不過還是第一次見面。
李長歌年過四訓，作為導演，尤其是曾執導過《三國演義》這種史詩級大劇的導演，他的年紀并不大，面相還要更年輕一些，長相頗為帥氣，很有「大叔」的風度與派頭。
李長歌又點了一壺祁紅，兩份茶點，把原本在喝的那壺茶給張揚倒了一杯，笑道：“這壺是武夷巖茶，你常常看。”
張揚雙手接過，笑道：“我也不大懂，反正喝著都是茶味就行。”
李長歌大笑，道：“這話可不符合你才子的身份，多喝喝就能嘗出來了。”
武夷巖茶就是大紅袍，張揚大多都是喝紅茶、綠茶，青茶喝的不多，聞香氣倒還不錯，入口干爽順滑，但習慣了紅茶、綠茶，并不大喜歡這種味道。
他放下茶杯，笑道：“挺香的。”
李長歌笑了笑，道：“茶不茶的，先放一邊，先說正事，咱們雖然第一回見面，但不算陌生，我也就不跟你客套了。”
他頓了頓，正色問：“你真有《神雕》影視改編權？”
張揚點點頭，糾正道：“準確的說，是影視版權。”
李長歌表情一凝，似乎有些狐疑，看著他問：“完整的影視版權？”
張揚又點點頭。
李長歌似乎是想了想，然后問：“我以前看到網上有人懷疑張牧之就是洛生詠，也就是你爺爺……不會是真的吧？”
張揚搖頭笑道：“不是，如果是的話，我爺爺也沒必要改名字。”
李長歌奇道：“那你認識張牧之？”
“呃……”
張揚表情有點尷尬，想了想，拿出手機，找出一份很久之前拍下來的照片，遞了過去，“您看看這個就明白了。”
李長歌接過手機，見照片上是一份文件，放大來看，屏幕顯示出來的內容不多，但已經足夠表達清楚了。
甲方：青城寒窗文化信息有限公司聯系地址：青城鯤鵬大廈23層 乙方：（真實姓名：張揚）（筆名：張牧之）
身份證號碼：xxxxxxxxxxxxxxxxxx
剩下那些無關信息李長歌根本就沒有看到，盯著乙方信息欄看了兩遍，還覺得有點難以置信，抬頭看著張揚，表情像是期待他告訴自己這是一個玩笑。
張揚尷尬地笑了笑，道：“沒想公開，也請您幫忙保密。”
李長歌低頭又看了好一會兒，還是覺得沒有辦法接受這個事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不知道是太急還是太背，嗆得連連咳嗽。
侍者送上茶水和點心，李長歌好容易順過氣來，擺擺手道了謝，張揚給他倒了杯茶，李長歌又喝口茶，這才吐出一口氣，道：“見笑，見笑……不過這事實在太震撼了，《射雕》《神雕》都是你寫的？張牧之就是你？”
張揚笑著點點頭。
李長歌看怪物一樣看著他，表情還有些凌亂，一副「我要靜靜」的樣子，擺了擺手，又過一會兒，才吸了口氣，問道：“你什么時候寫的？”
張揚道：“跟《臨江仙》差不多算同時，不過構思要更早，在醫院里面躺了一個月，太無聊了，所以干脆寫了出來，結果隔壁病床的老頭看了，說挺好，我就拿回去給我爺爺看看，老爺子又推薦給了寒窗文學報，然后就發表了。”
李長歌頗為感慨地搖搖頭，苦笑道：“果然是人跟人的差距比人跟豬的差距還大……你才多大啊？詩詞、音樂就已經夠驚人的了，沒想到居然還藏了這么一手！”
張揚笑道：“這件事情我幾乎沒有跟誰說過，連公司都不知道，您可別跟我說漏了。”
“你放心，這點輕重我還是懂得的。”
李長歌正色保證，又疑惑地問道：“不過這是好事啊，為什么要瞞著呢？”
張揚苦笑道：“您剛剛也說了，我還不到二十歲，詩詞、音樂，已經讓不少人看我不順眼了，要是再加一個小說，不是更多麻煩。”
李長歌笑道：“那你也不能瞞一輩子吧？”
話一出口，就已經明白過來，點了點頭，贊同地道：“也對，一個高中生同時寫出了《臨江仙》《射雕英雄傳》，和一個早就因為詩詞、音樂上的成就，被公認為才子的天才，居然還是武俠小說第一人，這兩種不同的曝光方式，公眾的反應是絕不一樣的。”
李長歌點點頭，不再追究這個話題，道：“你既然準備自己拍電視劇，為什么又要把改編權賣給華光呢？”
“他們要買的時候，我還沒有決定到底要不要自己拍。”
李長歌大概終于從剛剛的震驚中恢復過來，示意張揚常常剛剛送上來的蜜餞，張揚于是夾了一顆杏脯，一邊咀嚼一邊繼續說道：“原本是想既然有人愿意拍也好，那我就沒有必要自己弄了，結果沒想到人家明文要求，不需要我攙和任何事情，所以沒有辦法，就他們拍他們的，我拍我自己的了。”
李長歌點點頭，表示明白，又問：“你有什么想法？”
張揚笑道：“我既然想自己拍，肯定就是想要還原原著，所以找您推薦人選，想要好說話的，也是因為這個，就怕各種胡編亂改。”
李長歌皺眉道：“坦白說，你的兩部小說，都是比較適合，也方便電視劇改編的，但電視劇與小說的表現形勢畢竟不同，既然是改編，肯定是要有改動的。”
“合理的改動，我當然沒有意見。”
張揚笑了笑，又問：“聽您的意思……”
李長歌遲疑一下，鄭重道：“既然你是原作者，我也不瞞你，臺里有意想要拍《神雕》——其實最初想拍的是《射雕》，不過華光搶先一步，人家已經拍了，我們只好換《神雕》……當然，這只是內部的一個初步提議，剛好你說起，我也就順便跟你談談。”
張揚點點頭，并沒有急著說話。
李長歌能透露出這個消息，算是比較難得，但很難說清楚這究竟是他的誠意，還是對張揚坦白張牧之身份的置換。
當初《臨江仙》時交涉，李長歌最初想要坑自己一把的事情，張揚至今仍記得清楚，自然不會因為一部手機一壺茶，就天真地認為李長歌已經與自己推心置腹了。
與這種人，至少是現在來說，講利益要比講感情踏實的多。
張揚心思電轉，掠過這些念頭，卻忽然之間，記起了傅泉藝、王謹孝以及老媽的勸告：以誠待人！
傍晚時林依然的話也跟著閃過……
張揚猶豫一下，笑道：“我對電視劇幾乎是一竅不通，如果能跟華視合作，那當然是最好的結果，當然，這件事情得看臺里的決定，要是你們愿意拍，好好拍，版權費都不用。不過要是不拍的話，電話里的事情，還得拜托您幫忙。”
李長歌眼里異色一閃，忙道：“這話就見外了，老實說，《三國演義》播出之后，褒貶都有，但對于片頭曲，幾乎都是好評居多，連臺里領導都受了口頭褒獎，說起來這事我還欠你一個人情。再者，我長你幾歲，按圈里規矩，當你一聲哥總還受得起，推薦幾個人選這種小事，哪能算什么幫忙？真要能合作，有你這個原作者在，臺里怎么也少不了我一份功勞。”
沉吟一下，又道：“臺里拍攝的任務不為盈利，當然能盈利更好，不過最主要的任務，還是在于文化意義。之所以選中你的兩部小說，一部分原因是人氣，另一部分原因，也是《射雕》《神雕》的故事內核適合文化輸出，尤其是那句「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總不能讓小孩子總看外國的電影電視，也得有咱們國家自己的東西才行。”
張揚點點頭，又問：“如果臺里決定要拍，能接受共同投資嗎？”
李長歌笑道：“這幾年武俠劇不景氣，許多公司都已經不大愿意拍了，之所以到現在也沒做出決定，主要就是投資的問題，你愿意出資，是求之不得的好事。不過這事畢竟不是我說了算，結果怎么樣，還不好說……明天我跟上面商量一下，等有了結果，立即通知你。”
說到這兒，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問題，忙問：“對了，你寫到哪里了？后續劇情怎么處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