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里回響著電視里家庭劇的聲音，林滄海坐在茶幾前，正在吃宵夜，蘇徽坐在一旁與他閑說什么，見閨女進來，夫妻倆同時轉頭看過來。
袁通只把車開到樓下，林依然下車的時候，就發了消息給蘇徽，所以夫妻倆都知道閨女這幾分鐘就會進家門，并不意外，見她嘴角含笑，顯得十分開心的樣子，也都不由自主地跟著開心起來。
只是蘇徽的開心，以輕松居多，而林滄海卻多少有點不是滋味。
蘇徽笑道：“什么事這么開心？”
“沒有啊！”
林依然腳步輕盈地走到沙發前，挨著蘇徽坐下，蘇徽摩挲著女兒光潔的臉頰，笑道：“笑得跟吃了蜜一樣，還沒有啊？”
林依然撅了撅嘴，不回答，伸著脖子往老爸碗里瞅了瞅，見里面是水餃，奇道：“爸你吃的什么呀？”
“餃子，吃么？”
林滄海雖然不滿閨女這么晚才回家，卻舍不得怪她，“你媽媽跟孔姨晚上包的，還剩了一些，想吃的話再給你煮一點。”
“不要。”
林依然搖搖頭，“我晚上吃了兩張餅，吃撐了都。”
林滄海和蘇徽同時看了過來，蘇徽問道：“你們晚上吃的什么？小吃？”
“不是啊，我們兩個自己做的，油餅和白粥。”
林滄海皺眉道：“就這些？”
林依然見爸媽似乎都有些不滿，翻著白眼道：“你們還怕張揚虐待我呀？他昨天不是去參加頒獎嘛，路上睡了，晚上失眠，就睡了四個小時，就起來去工作了，傍晚回去就睡，八點才起來，我們都不想出門，家里又沒菜，就自己做啦——挺好吃的，真的。”
見爸媽還是懷疑的表情，林依然道：“不信的話，下次我們一起做給你們倆吃。”
蘇徽伸手在她額上點了一下，語氣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你呀，就是把感情當飯吃，有情飲水飽！”
林依然往后仰了仰，避開老媽的手指頭，靠在沙發上，又伸手抱住老媽，靠在她身上，仰著頭道：“媽媽，我問你一件事情啊。”
“什么事？”
林依然眨著亮晶晶的大眼，問：“你們覺得，智能手機能很快普及開嗎？”
蘇徽失笑道：“怎么想起關心這個了？”
林依然道：“張揚今天說，智能手機會在三間左右普及，人手一部的那種，而且會衍生出來很多龐大的新市場，到那個時候，才是真正的智能手機改變世界。”
她坐了起來，回想著張揚所說的話，道：“通過手機，人們可以買車票、機票，還能選座位，可以在家里點外賣，有車的人出行，可以用手機連接車機，語音就能告訴手機要去哪里，沒有車的人，可以跟司機定好時間，什么時候在什么地點等著，下車的時候也不用付錢，在手機上支付就可以了，不論去哪里，都不用帶現金，用手機付錢……”
她原本還有些擔心爸媽不以為然，所以說的時候，就一直在觀察著爸媽的表情，卻發現爸媽都只是吃驚，而并無任何覺得張揚異想天開的神色，更加開心起來，繼續下去。
“甚至就連在家里，空調啦、窗簾啦、燈啦、電視啦，都不用自己去控制，只需要跟手機說一聲，手機就會幫你做好，等再進一步發展的時候，連開車都不用了，可以無人駕駛。”
林滄海與蘇徽相視一眼，問道：“這些都是張揚說的？”
林依然用力點點頭，“他還說，智能手機時代，外賣、導航、打車、電商、物流、手游、網絡小說這些產業，都會有難以想象的發展，甚至會直接改變所有人的生活……所以一定要趕在這些產業發展起來之前進場。”
“寒窗文學不是一直都有網站嗎？張揚說如果抓住機會，未來寒窗文學網的價值，都有可能趕得上紅妝，絕不是現在的規模和影響力。”
蘇徽點了點頭，笑道：“自從文字出現一來，載體就一直在發生變化，龜甲、青銅、竹簡、帛書、紙……按現在的趨勢發現下去，電子類書籍取代紙質書，也未必不可能……”
頓了一頓，又問：“張揚所說的網絡小說，是指通過網絡、手機的方式，還是單純指一類小說？”
“一類。”
見老媽明顯考慮過類似的問題，而且對張揚的意見頗為贊同，林依然心中一定，“張揚說文字從出現以來，就是一個不斷走向大眾的過程，唐詩宋詞元曲兩周小說，都是這樣，從嚴肅文學到武俠小說，還是這樣。武俠小說的閱讀群體已經很廣了，往還不夠徹底，智能手機和網絡小說，可能會讓這種走向大眾的進程發生很大的變革……他說網絡小說其實已經出現了，不過我沒看過，他也不建議我看，說太粗糙了。”
蘇徽對寒窗文學網有過一定了解，對于網絡化同樣做過一定的思考，但對于網絡小說這一類型，確實不曾重視過。
不論她還是林滄海，都不是剛愎自用的性子，而且張揚在詩詞、小說、音樂，乃至于事業上表現出來的天賦與眼光，確實也有讓人重視的資格。
想了想之后，蘇徽問道：“所以張揚的意思是說，可以考慮扶持網絡小說？”
“至少要關注一下網絡小說，然后可以試著先做應有，就是在智能手機上訂閱寒窗文學報的內容。”
蘇徽雖然也偶爾會在手機上看些東西，不過更多都還是新聞資訊比較多，在手機上看書，以她個人的態度而言，是不喜歡的，不過她也很清楚，自己的喜好并不代表大眾，于是只點了點頭，并沒有做出評價。
林滄海笑道：“其他的呢？”
“電商啊。現在網購好像也挺方便了，不過張揚說，要等農民都都可以把自己種的蘋果、西瓜在網上賣的時候，那才是真正的電商時代，而且還要遍布華夏的物流網絡作為支持才行。比如今晚我下單買一件東西，最快明天，最慢三天，就能收到貨，那才代表著物流網絡成熟了……我剛剛查了一下，咱們國家現在勞動力好像不缺，但這樣的話，不知道物流費用會不會很貴，張揚說都是包郵，我也不知道他哪里來的信心。”
林滄海沉吟道：“這種物流網絡組建起來，承運多少貨物，其實成本相差并不大，薄利多銷，是有可能實現的，但是……要養活這么龐大的物流網，每天得需要多少貨物？”
他不知在盤算什么，陷入沉思，蘇徽向女兒道：“你繼續說。”
林依然道：“還有就是打車啦，這個跟外賣應用一樣，前期都要砸錢拓展市場，就用錢補貼，漫天撒優惠券，外賣一塊錢一份，打車兩塊錢一趟之類，等大多數人都習慣了這樣的生活方式，再慢慢漲價。”
“平臺坐起來之后，以后可以發展很多業務，比如外賣軟件，不止是吃飯，景點、酒店、電影院什么的都可以加入進來，還有可以給評分，這樣大家想要找好玩的、好吃的，都會想到這個軟件。”
“還有那個智能語音、智能家居什么的，其實就是人工智能，現在就已經出現了……”
她一口氣把從張揚那里了解到的都講完，有點氣喘，不過精神卻很振奮，說完之后，停頓一下，大大的眼睛晶晶閃亮，望著爸媽，低聲說道：“張揚……他每天都很忙，也很努力，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時候去了解的這些東西……”
說著說著，原本滿臉歡喜的笑容還沒消失，眼淚就止不住地涌了出來，“他才多大啊，已經做得夠好，夠忙的了……原本不用這樣累的……”
蘇徽哪能想到她剛剛還喜笑顏開，忽然就哭了起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忙把拿了紙巾，把她臉上的淚水擦去，柔聲勸道：“好好的哭什么呀？有上進心總是好事，你希望他再遇見那天白玉京的事情，還要靠我跟你爸出面嗎？”
她嘆息一聲，“平心而論，他才多大，是做得夠好了，原本也是不用這么累的，只要你們倆能好好的，我跟你爸也能保你們一生衣食無憂，但是……”
她是勸女兒，說到這兒，卻眼望著林滄海，嘴角露出一絲淡淡笑容，“沒有辦法，他自己心高呀。”
白皙的手掌撫著女兒柔順的長發，蘇徽笑道：“心疼歸心疼，但這些話，你跟爸媽可以講，最好不要跟張揚說，知道嗎？”
林依然接過紙巾，擦著臉上的淚水，吸著鼻子道：“我又不傻，當然不會這樣跟他說啊，那他聽了不是更難過？”
林滄海自然也心疼閨女，卻不明著勸，皺著眉頭道：“這些都建立在智能手機普及開的前提之上，但按智能手機現在的價格，想要普及還是很困難，這方面我跟你媽媽都不了解……而且網絡平臺不同于現實，飛輪效應、頭部效應會十分明顯，行業內的絕大部分利潤，都會被最大的平臺吸走，比例甚至可能在九成以上——就算投資，誰又能知道誰能笑到最后？”
林依然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擦了擦淚痕，大大的眼睛里淚光閃閃，帶著鼻音，不滿地嗔道：“那是你們的事情，他又不是神仙，還能什么事情都知道啊？”
蘇徽沒好氣地在她額上點了一下，嗔道：“這還沒嫁出去呢，胳膊肘就開始往外邊拐啦？”
林依然有點臉紅，靠在老媽懷里不再說話，林滄海笑道：“張揚能看到這些，確實很不容易，十分難得，這段時間，我雖然考慮過智能手機方面的投資，但并沒有太重視……回頭我再研究一下，不管怎樣，替我謝謝張揚。”
林依然臉上這才重新露出笑容，蘇徽又問：“張揚玩過游戲嗎？怎么連游戲也研究過？”
林依然想了想道：“好像沒有——看好手游市場，也不代表就非得自己玩游戲啊！”
蘇徽笑道：“不過他關于手游和碎片化時間的那番看法，確實很有前瞻性，過兩天你舅舅來京城，你可以跟他多聊聊。”
“舅舅要來京城嗎？干嘛呀？”
“工作唄。”
“哦。”
林依然又瑣瑣碎碎地陪爸媽聊了十多分鐘，這才上樓去洗澡，林滄海水餃也沒吃完，擁著妻子靠在沙發上，沉思好一會兒，問道：“你覺得怎么樣？”
蘇徽笑道：“有這份心總是好的。游戲我不懂得，小說嘛，我還是比較相信他的嗅覺；電商、物流，這跟我們之前的判斷基本一致，只是他哪來的數據、資料，敢確信到說農民都能把自己種的東西通過網絡賣出去？”
林滄海不知想到了什么，皺著眉頭，想了一會兒，才道：“前兩天，老師倒是跟我提起過張揚。”
蘇徽有些吃驚，“顧老師？”
林滄海點了點頭，道：“老師說，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人天賦異稟，目前來看，張揚可能就屬于這類人。”
蘇徽笑道：“他小小年紀，能寫出《臨江仙》《再詠竹》這些詩詞，寫得出《射雕》《射雕》這種小說，又在音樂上有這樣的天分，自然屬于天賦異稟，而且我聽依依說，張揚的字也寫得極好……”
林滄海道：“我上周跟你說過的那人，想做智能手機的，你還記得嗎？”
蘇徽想了想道：“候什么的那個？”
“嗯，候果，他當時說想做智能手機，好像說的就是性價比，也就是便宜的智能手機，不開店，就在網上賣，盡可能地節省成本。不過他原本是搞軟件的，現在想弄硬件，沒幾個人看好，而且已經有人在做中低端智能手機了，但口碑也都不怎么樣……”
“聽你這意思，想投一下試試？”
“試試唄，反正也沒多少錢。”
“呀，林秘書這話說的，很有董事長的氣概嘛。”
“……你覺得張揚怎么樣？”
“目前來看，算是依依的良配，不過……”
“擔心他真混出頭以后？”
“嗯。”
蘇徽嘆息一聲，“他們兩個才多大啊？又都是第一次談戀愛，感情的事情，哪有那么容易定下來的？不說以后，以張揚如今的人氣、風頭，又在娛樂圈里……等以后他真成了氣候……”
林滄海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往樓道上瞅了瞅，又凝神聽了聽，沒發現有什么動靜，才壓低聲音問：“他們兩個……沒怎么樣吧？”
蘇徽有些好笑地在丈夫身上打了一下，想了想道：“應該沒有。”
“依依跟你說的？”
林滄海想了想，還是有點不放心，低聲道：“要不，你哪天再去看看依依的日記？”
蘇徽盯著他問：“要是被她發現了呢？”
林滄海道：“你不會小心一點嘛。”
“那你去看。”
“你看她都生氣，我看的話，她不得發火？”
“那要是被發現了，我就說你指使的。”
“那不行，你不能總是有鍋就甩給我啊，再說了，到底誰看的，依依心里明鏡似的。”
“那不重要，只要沖你生氣，不沖我生氣就行。”
“你可真是我的賢內助。”